第5章

兩人離婚那天本市的櫻花開得很好,路邊都是有很多年樹齡的老樹,整齊的列在路旁,民政局坐落在路的盡頭。

林惟言先到的,在門口跟客戶打電話時,遠遠看見了邵沉的車。

邵沉把車停在不算近的地方,餘下的兩百多米步行過來。

他走到林惟言身邊,對他笑了笑,“等很久了?”

林惟言從來沒見過邵沉這樣的表情,明明在笑着,但看起來并不高興。

“沒有,”林惟言收起手機,“我也剛到。”

春天還微涼的風吹落了枝頭幾片粉紅,落在林惟言打理得很好的頭發上,邵沉定定地看了幾眼,伸手拿掉那幾片花,“進去吧。”

民政局門口成對的人很多,大部分人臉上歡天喜地,小部分人或表情悲憷,或推推搡搡,卻沒有人像他們一樣。

一個強顏歡笑,一個假裝冷靜。

“嗯。”林惟言點點頭,率先邁步過去,步伐看不出輕松不輕松。

邵沉在後面看了他幾秒,擡步跟上了。

“辦離婚手續?”民政局的工作人員語調很平地開口詢問。

工作人員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他們不是來結婚的。

事實上他們結婚那年,為他們辦理登記的工作人員也沒看出來他們要結婚,當年那個工作人員還很善意地提醒他們,“離婚手續不在這邊辦。”

當時邵沉很不高興,不過鑒于林惟言在身邊,好險忍住了沒有發作。

現在再看,可能他們确實不般配,也可能當時他們的表情實在不怎麽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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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邵沉應了一聲,“辦手續。”

他有選擇的跳過了離婚那兩個字,含糊帶過,企圖聽起來好一點。

“填一下表。”工作人員遞過兩張表格,讓兩人填寫。

桌子上的筆是用一根很長的電話線固定住的,邵沉拿的時候感覺寫起來很不方便,所以他一瞬間産生了放棄的想法。

這個想法出現的時候,他突然有些激動,甚至還帶着些說不清程度的高興。

但林惟言已經拿了同樣的筆開始填了,邵沉那些情緒怎麽出現的就又怎麽消失了。

表格很簡單,申請人的姓名,身份證號碼以及一些其他基本的個人信息。

邵沉捏着筆看了林惟言幾秒,也開始填寫,他認真地填好了每一項,然後頓在了“離婚理由”那一欄。

他下意識看向林惟言,發現對方也在看他。

兩人對視幾眼,林惟言先收回視線。

-無感情基礎。

林惟言這麽寫。

邵沉一瞬間心尖兒疼得發麻,他捏着筆的手攥得死緊,怎麽都沒辦法繼續。

工作人員見怪不怪,畢竟能痛快簽字的才是少數,适時提醒了一句,“有問題可以繼續協商。”

邵沉沒再僵持着,抖着手也填入同樣的理由。

工作人員收回表格後在電腦上進行錄入,期間兩人一言不發,安靜地等着下個流程。

“有撫養糾紛,財産糾紛,或其他尚未達成一致的糾紛麽?”工作人員例行公事地問。

“沒有,”林惟言拿出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遞過去,“協議離婚,雙方達成一致意見。”

工作人員接過協議書,目光投向邵沉,無聲詢問。

邵沉頓了頓,半晌說,“沒有糾紛。”

因為兩人達成一致,接下來的一系列程序都很快,不到半小時,他們就從大廳裏出來了。

“結婚證可以留作紀念。”工作人員最後一句話是這麽說的。

邵沉收好結婚證,看向林惟言。

林惟言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看邵沉将結婚證收起來,把自己的那本也遞了過去。

“我留着沒什麽用,”林惟言說,“沉哥要的話就都拿走吧。”

邵沉接過來,跟自己那本放在一起,點點頭說了句好。

兩人并排站在大廳門口的臺階上,都沒有說話。

這些年城市很多地方都在重建,很多地段的大樓甚至起自邵沉的公司,但民政局還是坐落在老城區,一直沒有遷址。

門口路面是已經被壓的顏色很白的石灰路,兩邊有很寬的磚道,那些上了年頭的櫻花樹就栽在上面。

邵沉以前覺得,民政局門口用櫻花樹當行道樹很浪漫,但現在卻不那麽認為了。

他的車在樹下停了一會兒,雨刷器和車頂上也都積了花瓣,不那麽美,反而有些雜亂。

邵沉看着路上花瓣被車揚起又落下,有些悲從中來,那一瞬間的挫敗和心酸險些激得他站不住腳。

“沉哥,我一會兒還有事兒,”林惟言先開口,“就先走了。”

邵沉說,“好。”

于是林惟言就不再看邵沉,邁開長腿下了臺階。

他走到自己的車邊,解了車鎖欲坐進去,邵沉那一瞬間反應很快,他從臺階上跑下來,拉住了林惟言的手腕。

林惟言沒說話,只無聲用眼神詢問他。

邵沉喉結動了動,“一起吃個飯吧。”

林惟言沒立刻回答,抓在車門上的手動了動,嘴角壓平着說,“下次吧,今天沒時間。”

邵沉松開他的手腕,往後退了一步。

林惟言坐到車裏發動車子卻沒立刻走,他隔着車窗與邵沉對視着,片刻後,按下車窗跟邵沉說,“我今天要出差,等回來吧。”

他的眼神仍舊平靜無波,像是站在車前的不是剛跟他結束三年婚姻的人,而是誤入這裏碰巧跟他問路的過客。

邵沉想,林惟言到底會不會喜歡人,他不知道答案。

或許別人可以,但邵沉不行。

畢竟林惟言沒有給過任何回應,他們做過最親密的事,就是結婚那天,邵沉吻了林惟言的側臉。

那個似是而非的吻,一直甜到現在,然後又全部調轉方向,成了正對着邵沉的刀尖,紮得他心口潰爛。

邵沉透過車窗看着林惟言平直的嘴角,嗓音沙啞,“惟言,我還是想問一句。”

林惟言說,“你問。”

“那些年送過的花,”邵沉問,“有沒有哪一種你是真的喜歡?”

他話音剛落,林惟言就猛地閉上了眼睛,邵沉感覺有些區別于“毫不在意”的別的情緒一閃而過。

沒等他再看清楚一點,林惟言就升起了車窗。

他嗓音有些啞,但邵沉還是聽清了他的回答。

“玫瑰就很好。”林惟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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