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桑田腦子裏懵了一下,“炸?”

這詞聽起來太恐怖,桑田一時動都不敢動,縮着脖子等可能出現的炸裂響聲。

然而許久過去,好像還沒什麽事情發生。

桑田小聲問:“你确定它會炸?”

“會,”周天低聲說,“你再等等。”

桑田:“……?”

那為啥你剛才這麽着急?

而且周天真的很重,雖然在刻意撐着,但還是有點壓得她呼吸不暢。

她懷疑周天就是故意想撲她!

可不知為何,桑田又有點不好意思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她甚至有點臉紅。

在桑田終于按捺不住,推推周天想讓他起來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暗沉的爆裂聲。

那聲音不清脆,甚至顯得很悶,卻十足十的響,震得人耳膜發疼。

桑田不禁瑟縮了一下,害怕地閉上眼睛,同時也感覺到在她身上的周天整個身子剎那間都緊繃了起來。

再睜開雙眼時,眼前白茫茫一片,唯獨只能聽到俯身護着她的周天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聲。

桑田愣了一瞬,随即眼睛有些适應了白色,能勉強看到周天的衣衫和身體,又能看到旁邊的船板和船舷。

然而如同上次在白霧裏迷失一樣,再遠的地方就一點兒都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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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了。”周天起身理了理衣服,把桑田拉起來,勉強笑了一聲,“我們運氣不好。”

桑田難得有點腼腆,被周天拉起來的時候臉都是紅的,還好霧氣太濃,周天應該發現不了。

從大魚出現開始就一直躲在船艙裏的雲夢也終于跑出來了,在她腳邊喵喵嗚嗚地蹭着。

桑田看了看周圍,今次的白霧好像比上一次還要濃:“這是怎麽回事?”

周天簡直一個頭兩個大,試圖用通俗的語言跟桑田解釋這次的事故。

“剛剛那個白色膠團,我一般叫它雲霞珠,是某種霧氣的凝聚體,雲夢澤內湖的白霧應該就是它生成的。”他說,“但這東西不太常見,一般都在水下,慢慢釋放霧氣,一旦離了水……就是現在這樣。”

“就爆炸了啊?”桑田接話道。

周天自暴自棄地嗯了一聲:“不過沒事,也就七八天就能出去了。”

桑田意識到不對勁,睜大眼睛:“你……不認路?”

上次在白霧裏周天可是駕輕就熟。

“情況不一樣,”周天說,“困住內湖的霧氣能隔開內湖外湖,可這種霧氣是困人的。”

“範圍也很大,”他說,“就像某種迷陣,即使一直朝一個方向劃船,也會在不知不覺中偏航。”

桑田好奇地問:“迷陣?”

在楚國的巫術典籍中,她看到過不少相關的描述。這種東西不屬于巫術,卻是另一種同樣超自然的力量。

周天突然咳了一聲清清嗓子。

“我只是一個在雲夢澤擺渡的人,”他一本正經道,“只是聽說過這個詞,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會捕魚。”

桑田哦了一聲,覺得周天說得有道理,他一個擺渡的,怎麽會知道這方面的事情。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周天還是抓魚專業。

那條大魚還在船頭,周天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剔骨刀,先把魚身上的尖刺去掉,然後直接開膛破肚開始刮鱗。

雲夢顯出前所未有的興奮,無比殷勤地坐在周天身邊喵喵叫,過了一會兒叼着一小塊周天切下來的魚肉心滿意足地跑了。

“過一會兒就不新鮮了,”周天說,“吃不完也沒辦法。”

“這條魚長得好奇怪,它真的能吃?”桑田懷疑道。

“也許好吃呢。”周天勾了勾嘴角,手上動作不停。

他很快就處理好了大魚,切下一大塊後将剩下部分扔進湖裏。

他在船上做飯的次數不少,船艙裏不僅有現成的木炭鐵架和鍋,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調料。

桑田跟屁蟲一樣跟在周天後面,看熱鬧般看他架起鍋開始煲湯,又用叉子串了肉開始烤魚。

雲夢早已經吃完了那塊魚肉,此時又期待地乖巧蹲坐在火邊,眼睛圓溜溜。

桑田卻注意到了周天手臂上的傷口,那是之前抓魚的時候被大魚身上的尖刺劃出來的。

可能因為之後的事情太多,周天也并不怎麽在意,只是用布條随意地纏了纏止血。可即使如此,還是隐隐有血色從布條裏洇出來,足以讓人想象裏面的傷有多重。

他都不覺得疼的嗎?桑田在周天身側不禁多看了他幾眼,周天正專心烤魚,一點兒沒注意到。

桑田把手背在身後,偷偷地搓了搓,接着靠近周天,盡量輕輕地将手附上周天傷口的位置。

她的動作很輕,周天一心都在烤魚上,應該覺不出來疼,甚至意識不到桑田碰的是他的傷口處。

周天長得高,遠看起來身形修長,衣服遮着也感覺不出他有多強壯。

但桑田手下摸到的肌肉飽滿又堅實,她抿了抿嘴,為了更隐蔽一點開口轉移周天的注意力:“你的魚什麽時候能好啊?”

“這個已經好了,湯還要一會兒。”周天直接把手裏的烤魚遞了一塊給桑田,“小心,有點燙。”

“哦!”桑田急急忙忙接過來,差點把魚肉掉了。

周天頓時緊張起來,看到桑田終于把烤魚拿穩,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魚肉的确很燙,桑田在一旁吹了吹,才很小心地咬下一塊,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眼睛就亮了。

“好吃!”她說。

異變的動物是會比普通的好吃很多,但周天不能明說,只是含糊地點了點頭。

桑田此時也不在乎這些,兩人一貓把烤魚和魚湯分了個幹淨,即使如此她還是意猶未盡,整個下午都在充滿期待地看着周天。

周天捕魚很有一手,晚飯是條五六斤重的青魚,他還從偶然發現的一小片蘆葦中挖了些蘆筍做菜。

桑田乖乖地吃完,過了一會兒終是按捺不住,跑過去搖了搖周天的手臂。

“中午的魚……”她充滿期待地問,“你還能再抓一條嗎?”

說完她又有點難為情:“我知道很危險,但是……”

周天正靠着船艙雕刻他的小玩意兒,一時被問得愣了愣。

“看運氣,”他說,“如果能再遇到的話……”

最好別再遇到了,雖然好吃,但遇得多了,在桑田面前遲早露餡。

桑田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開心地笑出了兩個小酒窩,坐在周天身邊看他雕刻手裏的木塊:“是小貓?”

周天手裏是個小小的木雕,已經基本完成了。木雕沒有什麽細節,整體卻是只生動可愛的小貓。

“給雲夢的,”周天笑了笑,又想起什麽,“還有條魚。”

他從懷裏摸出另一個更小些的木雕,是一條小魚。

“用繩子綁在一起就行,雲夢喜歡一切會動的東西。我去找找繩子……”

周天俯身進船艙找了一截細繩,将小貓和小魚連在一起遞給桑田。

“好可愛,”桑田拿在手裏玩了一會,越看越喜歡,“沒想到你還會這個。”

“無聊的時候會刻一些,你喜歡什麽我也可以幫你做一個。”

“我?”桑田拿着小貓和小魚的木雕想了想,“要一片葉子或者小草吧。”

“草?”周天問。

“藥草,或者差不多的東西,”桑田說,“天地萬物都有靈性,大地和田間會長藥草和糧食,都是很重要的東西。”

雲夢澤是三不管地帶,周天對楚國的這些東西一知半解。不過雕刻一片葉子對他來說很簡單,他便很爽快地答應了桑田,回去就幫她做一個。

“出來的時候本想着晚上能到另一座島,卻沒想到遇到這個。”周天從船艙箱子裏找出一床被褥,“還好有備用的被子,不過地方太小,你在裏面睡,我睡外面。”

外面的甲板很硬,又不大,周天那麽高的個子估計只能勉強躺直。

桑田抱着被子猶豫了一會,咬咬唇問:“你真的沒關系嗎?”

“沒事,”周天說,“現在外面不冷。”

“那好吧,”桑田停了一下,又想起白天的大魚,“那你要注意安全!萬一又有大魚……”

“放心,”周天不在意地一揮手,“只要是在雲夢澤,就沒東西能奈何得了我。”

桑田眨了眨眼睛:“可你不就是個擺渡人嗎?”

“我是最厲害的擺渡人,”周天反身向船艙外走,又回頭叮囑她,“別亂想了,睡吧。”

白霧在夜晚不會消散,同樣也沒有什麽月色。周天在外面點了盞燈,勉強有了點亮光,便拿起魚槍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起湖面來。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晚上還能抓到點什麽。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他看着自己用布條綁着的胳膊,終于想起來還有幾處白天的傷口沒有處理。

可能是和桑田聊得太開心,他竟然一點都沒想起來自己還有傷,連疼也不覺得。

周天不知道該怎麽評價自己,只能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所幸他随身帶了點藥,不用去船艙裏拿。

周天解開布條準備上個藥就去睡覺,可下一刻他難以置信地盯着傷口,無法移開眼睛。

白天被尖刺劃出的那幾道長口子,晚上竟然就已經全長好了,只剩下一點淺淺的淡粉色痕跡。

周天驚異地摸了摸,完全不疼。如果不是布條上的血跡和最後剩的這點疤痕,他甚至懷疑自己白天根本沒有受過傷。

而淡粉色的疤痕在他眼看着的這段時間裏,好像也變淡了一些,也許到第二天早上就會完全消失。

周天遇到過無數異變過的動物植物,卻唯獨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

下意識地,他提着燈就想去找桑田問問清楚。

可剛掀開船艙的簾子,他就猛地頓住,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當。

桑田已經睡着了。

周天備着的被子有些厚,她沒怎麽好好蓋,手裏還拿着小貓木雕,小魚被繩子連着一起躺在一旁。

更旁邊一點,雲夢在被子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把自己團成一團兒也睡了。

周天長長呼出一口氣,小心地把簾子放下,提着燈回到了船頭。

不可能,周天心裏自嘲地一笑,桑田就是個逃婚的女孩兒罷了,她能知道些什麽東西?

雲夢澤這麽大,出現什麽離奇的事情都不足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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