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年初一, 大家互相拜年,秦清這一年又收了不少紅包。和秦家人不同,杜明直接送來一張地契。
“這是第一年的租金。”
秦清大方地收着, “明年好好種地,租金是租金,你們借的糧食還是要還的。”
“知道了。”
杜明原本還想着去鎮上買糧食,搬回來還給秦家人。但是,結果不提也罷, 一把辛酸淚啊, 進山實在太辛苦了。
方簡和裴永志他們,有送她玉佩的、送金條的, 還有送字畫的,不管貴重與否, 她都一一謝過,好好地收着。
過完春節, 大家又開始操心地裏的農事, 現在秦炅每次地裏, 不僅把秦林喊上,還會把那位農業大學的老師帶上, 虛心請教怎麽種地收成才比較好。
“撇開天氣這些不可控因素,要想糧食收成好還是在種子和肥料上面, 種子要選良種,肥料也要精心配比……”
這位老師說了半個多小時,秦炅和秦林兩人都聽暈了,最後簡單粗暴地抓住兩個重點, 良種和肥料。
“老師, 我們也是随便種種, 您說的我們也不懂,要不等夏糧收起來,您指導指導我們如何種地?”
“可以。”
那就行了!走,回去吧!雖然現在開春太陽還不大,但是站太陽底下這麽久,也夠曬人的。
小麥灌漿之前,從山上水潭裏放了一次水下來,澆灌過後,麥穗變得沉甸甸的,葉子也慢慢地從綠色轉成黃色。
到下地割麥子的時候,從來沒種過地的那幾家才知道厲害,每天腰酸背痛的不行,還不能休息,生怕一場大雨就把地裏的糧食糟蹋了,這幾個月不就白辛苦了嘛。
杜明每天咬着牙下地,握鐮刀的那只手,全是水泡,抓麥子的那只手,都是被麥芒割破的小口子。
方簡和裴永志他們也是一樣,全都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傍晚回家,秦家人教他們,“你們從來沒幹過農活,手沒有繭疤,才會這樣難受,今晚上回去縫一個薄手套明天用,這樣會好受一點。”
秦清聽說了他們的慘狀之後,交給秦瀾幾瓶創傷膏,給他們外敷。
這種創傷膏是她根據以前的宮廷配方複制出來的,當年秦家人才來秦家寨,不會做農活,經常受傷,一般小傷口用這個有奇效。
方簡謝過秦瀾,接過這個小竹罐,裏面大概就只有大拇指那麽一點黑乎乎的藥膏。
這能用?不會感染了傷口變得更糟糕了吧?
裴永志洗完手走過來,“給我試試,秦家人用了這麽些年都沒出事,應該沒問題。”
聽到這話,方簡也半信半疑地用上了。
杜明和秦構住得近,拿到藥膏他直接跑到秦構家了,“這個有效不?”
秦構已經塗完了,“不想用給我,我腳後跟裂了,都不夠我用的。”
“滾,不夠你去問你們少族長要。”
知道是好東西,杜明小跑回家,先給爹娘塗,再給媳婦兒和自己塗,最後剩下一點,給兩個兒子。
“你們将就用用。”
杜偉業、杜明德兩兄弟,只得接過來,薄薄地塗了一層,結果還是不夠。
杜明德直接跑去秦浩家,又要了一些回來。
忙了一天,不過晚上十點,秦家寨的燈火都熄了,大家進入了夢鄉,睡的又香又沉。
第二天早上,天上的月亮還在那兒挂着呢,勤快的女人們都進廚房準備早飯了,杜大嫂洗菜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手怎麽一點都不疼?
“杜明,你快起來!”
杜大嫂驚喜地把杜明叫醒。
杜明揉揉眼睛,“媳婦兒,怎麽了?”
“你快看看我的手。”
“喲,又白又嫩。”
“去你的,我說你認真看看。”
杜明徹底醒了,“呀,你手上的水泡呢?”
“你再看看你自己的手。”
杜明把自己的手伸出來,“小傷口都好了,右手掌心兩個大水泡也只剩下兩個紅印子了。”
“我的個天吶!秦家這個少族長不得了啊!”
杜明這邊說話大聲,秦構家都聽到了動靜,秦構和肖燕也發現了,他們手上的水泡和小傷口都好了。
這天吃了早飯,杜明往地裏走,路上遇到一個秦家人,就拉着人家說話,把秦清誇獎一遍又一遍。
秦家人自然聽的神清氣爽。
杜明又說,“昨晚上給的藥膏太少了,都不夠用,今天手肯定還會受傷,能不能多給點?你們家有沒有多的,給我勻一點?”
如果你要說這個,那我們就不是好朋友了。
秦家人幾乎一致回複他,“我家沒有,你上其他家去問問。”
随即,甩開杜明的手就跑了。
“哎,別走啊!”
方簡、裴永志和其他幾個老教授拿着鐮刀走過來,“杜家小子,要到藥膏沒有?有多的分點給我們幾個老頭子。”
“我也想發揚一下精神的,可是沒一個人給我。”
一個嬸子走過來,跟杜明搭話,“這種創傷膏只有少族長會做,這個東西也不能久放,所以每次做得都不多。我們秦家人現在都做慣了農活,很少有受傷的,需要的少,少族長做的就更少了。”
“那我們今天受傷了怎麽辦?”
“別急,你往那邊看。”
杜明他們看過去,幾個十來歲的姑娘,背着背篼往山上去。
“她們肯定是上山采藥,有了藥材,下午少族長就能把藥膏做出來。”
“嘿嘿,那挺好的。走,咱們去幹活,今天非得把小麥全部收回家不可。等小麥收回來了,我要連吃一個月的包子。他娘的,吃紅薯、土豆都快要吃傻了。”
杜老爹扛着扁擔過來,順手給了兒子一扁擔,“吃一個月白面包子?後面的日子你還過不過?”
“哎,過過過,爹你別打,我都這麽大的歲數了,給點面子。”
杜老爹收起扁擔,“哼,我看你就是欠揍。”
秦森和兩個堂兄正好走在後面,秦樓說,“杜明他爹跟咱爹一樣,一個說不好就要上手。”
秦樹贊同地點點頭,“咱們家還是大伯脾氣好。”
秦森呵呵一聲,“我爹只是對你們态度和藹,對我,該揍的時候可從來沒有手軟過。”
“咱們家誰沒有挨過打?”
三人對視一眼,“清清。”
秦樹家的秦涵、秦波,還有秦樓家的秦海、秦源,從小到大,也沒少挨打。有時候是爺爺揍完爸爸揍,混合雙打。
他們堂兄弟三個家的孩子,只有清清從小沒挨過打,他們兇神惡煞的叔伯們,連重話都沒說話。不管清清在不在跟前,提起來只有誇的。
秦樓疑惑道,“會不會因為我們是兒子,才會挨這麽多打?”
秦森點點頭,“有可能。”
“一群吃閑飯的,太陽都曬屁股了,你們還在路上磨洋工,欠揍是不是?”
聽到秦炬中氣十足的罵聲,三個三四十歲的人跟背後有鬼攆一樣,飛快地跑進麥地裏,埋頭幹了起來。
在家處理藥材的秦清,壓根兒不知道,她被她爸還有叔伯們羨慕着呢。
有秦清的創傷膏幫忙,新來秦家寨的人們,挨過了收小麥痛苦的适應期。
夏收過後,地裏種上了紅薯、土豆,以及一部分玉米。教授檢查過地質,這個山谷裏還是能種玉米的。
秦家人其實也吃膩了紅薯和土豆,能有玉米吃也不錯,玉米面可以熬粥,還可以做窩窩頭。
搶收搶種完了之後,孩子們的學業就成了嚴抓的對象,秦雪、杜明德這些小孩兒都進了秦家的族學。
杜明德無疑是個學渣,去年下半年才到秦家寨來的時候,大人們忙着喂飽肚子,适應新環境,他爸媽都沒管過他的學習。
現在抽出空來,杜明看到兒子的卷子,好險一口氣沒喘上來。
杜明氣的站起來就去廚房拿棍子,嘴上還在罵,“一百分的卷子你就考了十九分,杜明德,你不要臉我還要呢!成績差成這樣,還有臉整天嘻嘻哈哈地瞎玩,看老子今天不打斷你的腿!”
杜明德被他爸生氣的樣子吓麻爪了,還站着幹什麽呀,跑啊!
杜明在廚房撿了一根棍子出來,剛好看到小兒子竄出院子,原本只想吓唬一下的,這下他被氣的一定要揍這小子一頓。
“臭小子給我站住!”
杜明德十幾歲的小孩兒,跑的快,再加上是往山谷外面跑,都是下坡路,身後還有他爸窮追不舍,他竄的就更快了。
“老子給你取名明德,我看你連德是個什麽玩意都不知道……老子打兒子你還敢跑……枉費我……枉費我對你抱那麽大的希望……希望你繼承我的意志,我沒明白的事兒,希望你能明白……你對不起我給你取的名字……叫啥杜明德,我看你就是杜瞎德……臭小子,給我站住……”
杜明德這小子一路往前跑,杜明就拿着棍子在後面窮追不舍,嘴上還不忘數落。
看來這段時間努力勞作,體力上去不少,攆了這一路,杜明還有力氣罵人。
杜明看到兒子停下來了,“臭小子,總算肯停下來了,累的你老子我……”
“爸!”
“怎麽了,想認錯,晚了!”
杜明走過去,看到坡下面站着一群人,領頭的那個女人看着還有點眼熟,他記得好像在鎮上見過,叫什麽紅?
朱紅指着杜明和杜明德,“你們看,我沒瞎說吧,山裏住着好多人,他們都沒交公糧,把他們抓出來批鬥!”
聽到批鬥兩個字,杜明爺倆渾身僵硬。
杜明顫抖着嗓音,小聲又急促地對兒子說了一句,“跑!”
爺倆同時轉身,瘋狂地往回跑。
“站住!別跑!”
杜明和杜明德瘋狂地山裏逃竄,身後的人卻怎麽也甩不掉。
不行了,杜明快跑不動了,他推了兒子一把,“你先跑,我引開他們。”
“不行!”杜明德拉着他爸的手,“要走一起走!”
“乖,你先跑,爸爸跑不動了,你回去找人來救我!”
杜明德一邊拉着爸爸跑一邊擦眼淚,“不行,來不及的,你會死的。”
“誰說的,最多挨一頓打,死不了!”
“不行!”杜明德哽咽着不肯走。
身後的人越來越近,他們之間的直線距離不到五十米了。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呼嘯聲響徹山谷,兩只壯碩的老虎從左邊的山上飛撲下來。
“快跑,有老虎!”
“跑啊!”
老虎朝人群沖過去,開始追在最前面的男人變成了最後面,他被老虎咬住褲腿,他瘋狂地往前跑,褲腿撕開了,好險沒咬住腿。
有老虎在身後追,人體的潛能被激發了,一群人吓得屁滾尿流地往山下跑。
好在,他們跑得夠快,老虎沒追上,他們跑到山腳下時,還聽得見老虎憤怒的咆哮。
革委會領頭的人狠狠打了朱紅一巴掌,“老子差點被你害死了。”
朱紅捂住臉,“真的,那天我看到了,好多人從這裏進山,山裏肯定有人,他們沒交公糧,抓住了就是功勞啊!”
“哼,山裏是有人,還有老虎你怎麽沒說,老子差點就被老虎吃了!功勞能有命重要?”甩開朱紅,這人就要走。
朱紅抱着他的腿不放,“你說過的,我上報線索,給我兒子抵過,就不追究我兒子倒買倒賣的事兒。”
一腳把朱紅踢開,“不追究?我沒馬上把你一起送進去蹲號子都是我仁慈!”
朱紅一個人被丢在原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啕大哭。
山裏面,杜明把兒子壓在身下,閉着眼睛被吓得發抖,“別吃我兒子,吃我,我肉多。”
被杜明壓在身下的杜明德,眼淚止不止的流,嘴裏喊着爸爸,我錯了!
秦構噗嗤一聲笑了,“杜明,你看你髒的,老虎想吃你都下不去口。”
杜明睜開眼睛,看到十好幾個人都看着他憋笑。
“怎麽了?老虎呢?”杜明擡起頭到處看。
兩只大老虎趴在他前面,慵懶地舔毛,另外一只看起來要小一點的老虎,一直用虎頭去蹭秦清。
杜明的腦子總算恢複正常了,“這是傳說中的,小黃一家?”
确實是小黃一家!
杜明德和杜明一個跑一個追,鬧的陣仗挺大,隔壁的秦構聽到動靜,吆喝着趕緊去勸勸,別把孩子打壞了。
秦清今天在左峰山上找藥材,她鋪開的神識發現了小黃一家,就把小黃叫過來,他們正在玩蹭過來蹭過去的游戲,就聽到山下有人在喊,要打死人了,她騎着黃小花從山上追了過去,剛好救了他們。
秦清從挎包裏摸出幾顆養氣丸,一只老虎喂了兩顆,讓它們回深山。
目送老虎走遠了,秦清往山外面走了兩公裏,在進山的一處山溝裏,擺了一個簡單的迷蹤陣,回去對衆人說,“以後大家都不能從這條路出去,別人也進不來。”
“進不來?”好些人不信,怎麽就進不來。
有人試探着問,“我們能去試試?”
秦清颔首。
秦構也去湊熱鬧,幾棵樹,幾塊石頭而已,路就在腳下,幾步跨過去就是了。
然而,秦構他們一腳跨進去,走了好一會兒,怎麽還在原地?
秦構臉上的冷汗滴落下來,幾人面面相觑,怎麽辦?
“往回走。”
聽到秦清的聲音,幾人果斷回頭,走了幾分鐘,就走出來了。
“怎麽回事?”
“就這麽回事,以後這條路就斷了。走吧,先回去。”秦清看到它們剛才的樣子,決定給外面的人留條活路,在迷蹤陣對面豎了一個牌子,提醒想進來的人,迷路了就直接回頭,就能走出去。
回到秦家寨,已經天黑了,衆人都沒有心思睡覺,聚在秦家祠堂外面的院子裏,小聲議論着今天進山的那些人。
秦構幾人給大家解釋,他們進不來。
為什麽進不來?這個解釋起來,就有點胡扯的成分了。
“總之,就是進不來也出不去,不信你們明天自己去試試。”
試試就試試。
第二天,幾十個不信邪的人試探着邁進去,走了半個小時都沒走出去,最後幸好還記得要回頭走。
他們走了半個多小時都沒走出去的路,回頭幾分鐘就走出來了。
衆人眼睛亮的跟燈泡一樣,“真神奇!”
還有人不信邪,繞了遠路想從旁邊過去,只是他們不知不覺地就走進陣裏去了,都不知道怎麽進去的。他們回頭走出來的時候,發現他們沒在山上,還是在溝底。
确實神奇!
外人進不來,他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特別是北京來的那些人,心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但是,他們不能去雙峰鎮,以後他們補充物資要怎麽辦?
“前山不行,那就只有後山了。”
“對,我們有船,可以走遠一點去買東西,還可以打魚出去賣。”
“賣魚要介紹信的。”
“哈哈,介紹信是吧,你要多少,我給你弄,保管連章都一模一樣。”
秦炅讓大家靜一靜,“昨天的情況大家也看到了,以後不管是從後山出去還是哪裏,一定要注意安全,咱們能有這片清淨地不容易!”
衆人都安靜下來,以後出去要加倍小心了。
作者有話說:
謝謝:
小蝦扔了1個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