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有秦清的精心護養, 來年四月,秦清的弟弟秦潤出生了。

第一次有個小孩兒從生下來就在她眼皮子下長大,整天吃了睡, 睡了吃,短短醒着的時間,都在哼哼唧唧中度過,間或還會嚎啕大哭。

時間一長,秦清就受不住了, 鬧着要搬出去住。

秦森和夏月一致反對, “不行,哪有十三歲的小姑娘搬出去住的?”

“我去奶奶家住。”

“那也不行。”雖然隔得不遠, 但是秦森舍不得女兒,必須要住在一起。

秦清憋氣, “那你們說,怎麽辦?”

秦森哄着女兒, “你再忍忍, 我教一教阿潤, 等再過幾個月他就乖了。”

秦清不信,“上個月你也是這樣說的。”

秦森沒辦法了, 他也被小兒子吵得受不了了。特別是大晚上,他不睡覺也不讓別人睡。

但是不管怎麽樣, 親生的,總不能扔了吧。

他就不明白了,清清小時候那麽乖,幾乎就沒有大聲哭過, 最多就是身上不舒服了哼哼兩聲。

“乖寶, 要不你來管管, 讓他別哭了。”

“你說的,他不聽話我可是要打他的。”

秦森看了一眼兒子的胖臉,不忍心地別過臉,“別打壞了就行。”

于是,這天傍晚,秦潤被爸媽送到姐姐屋裏。

換了地方,這小子又不高興,張嘴就要哭,秦清站到他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我屋裏,你敢哭一聲試試?”

秦潤雖然才不到五個月大的小娃娃,可能是出于小動物的直覺,假哭聲被他姐姐那兇狠的一眼噎回肚子裏去了,還打了一個嗝兒。

秦清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以後就這樣,有事可以小聲哼哼兩句提醒大人,但是再敢無理取鬧大哭,我就打你。”

秦潤如果會說話,肯定會說,我真的被威脅到了,爸媽救命呀!

秦森和夏月兩人對視一眼,看着在女兒面前分外乖巧的小哭包兒子,他們深深地覺得,前面那幾個月白遭罪了。

有秦清鎮壓,秦潤這個小不點兒,再也沒有逃出過他姐姐的魔爪。

秦家族人也覺得奇怪,認真說起來,秦清從來沒有動手打過秦潤,這小子偏偏怕他姐姐怕的跟什麽似的。

秦潤離開他姐姐身邊後,他一個兩三歲的小不點兒,都敢跟人家四五歲的孩子打架,雖然大多以被揍結尾,下次遇上了依然不怕。

就這樣一個小孩兒,在他姐姐面前,馬上變成頂頂聽話的乖寶寶,你說邪不邪門兒?

七零年的春節過完,秦清就要步入十六歲的年紀了。

秦家寨的人經常能看到這一幕,他們高高瘦瘦的少族長在前面走着,一個肥嘟嘟的三歲小孩兒跟在後面,一路上招貓逗狗,精力旺盛的很。

少族長輕輕地喊了一聲秦潤,小孩兒連忙跑過去,沖少族長笑,“姐姐,我來啦!姐姐,你今天好好看呀,我好喜歡姐姐啊!”

秦清唇角微微翹起,這小馬屁精真會說話。

有女兒管着小兒子,秦森和夏月表示,小兒子太好帶了,沒怎麽操心就長大了,嘴巴還特別甜。

秦潤要是願意,能哄的人一愣一愣的。

秦炎經常笑道,“秦潤這張嘴巴,以後肯定好找媳婦兒。這都是清清的功勞!”

說到找媳婦兒,和秦清差不多年齡的堂哥們以及秦浩、秦洋他們,現在都二十幾歲了,家裏對于給他們找媳婦兒的事十分操心,偏偏他們一點不急。

按照秦炅爺爺的話說,明明都是當爹的年紀了,還那麽貪玩兒。

農忙時就在家裏幹農活,農閑的時候,就拿着各種自制介紹信,開着船打魚去各個地方賣,長江邊上好多地方都讓他們跑遍了,有時候想起來還會跑一趟上海。

去年更不得了,他們一出去就是一個月,大人們急的不行,誰知道他們去了上海後,北上跑了一趟北京。

“留在北京的族人們說,現在情況比較穩定,沒有前面幾年鬧騰。”

“那挺好的。”

這幾年秦清都沒動過龜龜,她想,這幾天,她可以算一算了。

“這兩箱子裏面裝的都是我們這次帶回來的報紙,有一些是族人們收集的,還有一些是唐老先生給的。”

“放着吧,一會兒我再看。”

“少族長,那我們先出去了。”

秦清點點頭。

等人都走後,她把報紙一份一份撿出來,族人們挺有心的,報紙都是按照時間順序放好的,讓她好好看看。

六七年第一顆□□空爆實驗成功,國家又多了一個強壯的拳頭,威懾力又增強了。

六八年,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嗯,當年串聯時恨不得蹦上天的那些少男少女們,這下吃了大苦頭了。

南京長江大橋通車,鐵路、公路兩用的橋,她還沒見過呢,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六九年,珍寶島自衛反擊戰,和北邊的國家産生了邊界摩擦,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北京地下鐵路建成通車,地下鐵路是什麽鐵路?真神奇,她回北京肯定要去見識一下。

去年的大新聞,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發射成功。

看到這裏,秦清放下報紙。雖然因為上面的失誤,産生了這場至今長達五年的亂象,但這個國家一直在努力發展,不管每一小步走的多艱難。

以她目前對這個世界的了解,□□、衛星,這都是目前最能體現國力的進步。

我有□□、□□,是在告訴那些強盜,你來,我也不怕你,大不了魚死網破,你敢不敢試試?

衛星發射成功是在對世界昭告,我曾經是世界第一梯隊的國家,即使掉隊一段時間,我現在回來了!

從報紙上的消息,秦清感受到了掙紮底下,那蓬勃的生命力,她想,她該對這個國家的未來,和秦家的未來,更有信心。

“少族長,少族長!”一行人喘着粗氣跑進來。

“怎麽了?”

“聽說你這裏有北京的來的報紙。”他們嘴巴在說話,眼睛已經被桌上的報紙吸引住了。

“我看完了,你們把報紙送到族學裏面去,大家都可以看看。”

“好。”

大家幫忙把報紙收起來放回箱子裏,擡着去族學。

到了地方,打開箱子,大家如饑似渴的閱讀,好幾個老教授,看着報紙上的好消息,一下子老淚縱橫,淚如雨下。

“好啊,真好!”

“這才幾年功夫,我們有了□□,又有了□□,還有了衛星。”

“祖宗保佑啊!”

秦潤不懂他們為什麽哭,不過,這些老頭兒哭得可真難看啊!

秦潤嫌棄地撇撇嘴,他要回家找姐姐啦!

秦潤跑進書房,“姐姐,我回來啦!”

秦清瞥他一眼,秦潤趕緊看看自己身上,哦,褲腿上都是灰,拍一拍,拍一拍!幹淨啦!

秦清朝他招招手,秦潤笑着跑過去,趴在姐姐懷裏。

“下午幹什麽去了?”

“我和小三子他們去山上找兔子窩,我看到杜偉業哥哥和秦漫姐姐手拉手。”

“你看到他們手拉手?”

“嗯,小三子說他們肯定還會親親。”

秦清無語地看着這個小不點兒,“誰告訴你們的?”

秦潤歪着小腦袋,在姐姐懷裏蹭蹭,“小三子說,他爸媽都會親親。”秦潤又問,“我爸媽也會親親嗎?”

秦清笑道,“你去問問就知道了。”

“好呀。”秦潤從姐姐身上滑下來,又跑出去了。

秦清從兜裏把龜龜拿出來,打開書櫃,從裏面拿出一個木盒子,木盒子裏放着幾枚古樸的銅錢。

外面的日光,逐漸西移動,慢慢地從書房的窗口退出去,退出秦家寨,退進山林,直至最後一抹天光,消失在地平線。

清脆的銅錢互相撞擊的聲音,木盒關上的沉悶聲,書櫃被打開的吱呀聲,“砰”的一聲,書房裏重新安靜下來。

望着窗外的夜色,秦清覺得十分安然。明明千百年來都是如此的夜色,明明什麽也沒改變,但剛才清晰的卦象讓她感受到不同,感受到這個世界時如此的瞬息萬變。

好在,都是在往好的方向變。

她想,她要耐心一點,好好計劃,給秦家人找一條最好的路出來。

秦瀾晚飯後去了一趟族老們家,族老們聽到少族長今天下午起卦的消息後,放下飯碗就趕緊過去。

“你們別急,是好事。”

一個族老喜的瞪大眼睛,“都結束了?”

“還沒有,不會那麽快的,給一點時間,會調整過來的。”

“變好了就行,時間算什麽,我老頭子不怕等這幾年,只要兒孫們還有前程,我就等的起。”

他們的年紀都這樣大了,要讓他們自己下山都做不到,他已經做好老死在這裏的打算了。

但是,族裏的孩子們不能一直窩在這裏,現實點來說,嫁娶都是麻煩事兒。

秦家人滿懷希望地等着變好的那一天,住在秦家寨的那些教授們,看過這幾年的報紙後,對未來也充滿着信心。

人有了盼頭後,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孩子們感覺,老師上課的時候特別敏銳,他們只要一走神,馬上就會被抓住。

杜明德在教室外面罰站,忍不住嘆氣,啥時候他才能不讀書啊?

秦潤甩着小腿腿跑過來,扯了一下杜明德褲子,杜明德沒理他,他又扯。

杜明德拉着褲腰,“別扯了,再扯褲子就掉了。”

“掉了就掉了呗,我又不是沒光屁股過!”

杜明德朝小不點兒冷笑一聲,“我和你能一樣?”

“有啥不樣的,杜明德,你是不是想欺負我,我會告訴我姐姐的哦!”

杜明德無奈,他怎麽混的這麽差,一個三歲的小不點居然敢叫他的名字,還敢威脅他!

“秦潤!”

秦潤不用回頭,就知道姐姐來了。他撒開杜明德的褲腿,扭頭就往姐姐那裏跑,“姐姐,我好想你呀!”

“想我揍你是不是?”

“不想!”

“不想就老實點兒。”

秦潤臉一下子垮下來了,乖乖跟着姐姐回家。他現在還小,不用去族學讀書,但是姐姐規定了,他每天都要背一首詩。

唉,好難啊!

秦清不能眼睜睜看着弟弟變成學渣的,所以要從小抓起,基礎打牢實一點,以後總不會太差吧。

姐弟倆人,一個在書房背書,一個在院子裏刺繡。

秦清今年的大件兒是小黃一家。

去年她上山,小黃和小花老了好多,黃小花也找了對象生了崽兒,時間過得太快了。

她有預感,小黃和小花就快要死了。小黃和小花都快二十歲了,對于老虎來說,他們已經算是高壽了。

思緒飛揚,她一針針下去,自己都沒有感覺。但在秦術和秦構眼裏,只看見她手快的都有虛影了。

倆人站在那兒不敢動,最後,等秦清收針了才走上前去。

秦構贊嘆道,“絕品啊!”

少族長刺繡是他教的,秦術也必須承認,現在少族長的刺繡水平,已經在他之上了。

“你們來找我有事?”

“有。”

秦構這次過來,主要是想來問問意見,他想回上海探探情況。

“我在這裏窩了五年了,想回去看看,如果有機會,我就準備做點事情,說不準就東山再起了。”

秦清直接搖搖頭,“時機還沒到。”

“什麽時候到?”

“我不能告訴你準确的時機,我只能說現在不是那個時機。”

秦構有點失望,但他也有心理準備,“那就再等等吧,不過,我還是要去一趟上海買東西。”

“買什麽?”

秦構笑道,“買紅布。”

秦術接着說,“他們家秦雷和趙芳談對象了,就是那個在族學教英語趙老師的女兒。”

“那挺好的。”

秦清又問,“我聽說杜偉業和秦漫在談對象?”

秦構一臉驚訝,“誰說的?我住在杜家隔壁都不知道。”

“秦潤說的,說他們去山上抓兔子看到的。”

秦術對秦構笑道,“我看你先別走,先打聽打聽,還有哪些人家要辦喜事,到時候大家一起去上海采購。”

秦清擺擺手,“這個事兒我不管,你們找族長爺爺去。”

“行。”

目送他們走了,秦清想到秦浩、秦瀾兄妹,他們現在一個二十六了,一個二十四了,呆在山裏也沒機會認識适齡的異性。

秦浩她不管,秦瀾現在是她的人,她必須要過問一下。

最近山寨裏成了好幾對,好多适齡的男女春心湧動,但是秦瀾沒想到,少族長居然會一本正經地問她嫁人的事兒。

秦瀾搖搖頭,“我現在不想談對象,也不會成家。”

“你真考慮好了,以後一個人過?”

“也不是,看情況吧,遇到了最好。”

秦清點點頭,“我明白了。”

秦瀾轉身出去,關上書房的門。想到少族長自己才十六歲的年紀,卻操着一個老母親的心,不止一次關心她的人生大事,她覺得又感動又有點好笑。

秦構在寨子裏吆喝一聲,好些要采購結婚用品的人家,紛紛表示要一起去上海。

統計好要去的人,在他們準備要出發的頭天下午,秦家寨後山上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在秦家寨過了這麽多年沒有外人的生活,突然看到一群陌生人從後山上來,正要準備下山的秦浩,一時之間緊張的都說不出話來。

對面的人還沒說話,秦浩轉身就往山寨裏跑,“有外人從後山上來了!”

秦浩大喊一聲,嗓子都喊劈叉了。

“什麽?有外人從後山上來了?”

秦家寨的人扔下手裏的東西就往後山跑,這一群人已經走到寨子裏來了。

秦炅喝住他們,“你們是什麽人?怎麽闖到我們這裏來的?”

一個人笑着道,“大家別緊張,我們不是壞人,這是我們的介紹信。”

秦炅接過他遞來的介紹信,打開後仔細看了,又問他們,“你們誰是崔政委?”

一個穿着幹部裝,戴着眼鏡的男人,板着臉往前走一步,“我就是崔愛國。”

秦炅點點頭,“你們找我們秦家人幹什麽?”

“我們部隊在西南邊界的密林裏,遇到一起神秘事件,希望你們能盡全力協助我們解決。”

“你們走吧,我們就是個會種田的老百姓,幫不上你們的忙。”

崔愛國皺眉,不耐煩道,“請你們搞清楚情況,我現在是代表組織和你談話,請注意一下你的态度。”

站在崔愛國背後的鐘前進倒吸一口涼氣,心想這崔愛國是不是有病,有這樣請人的嗎?

果然,圍觀的秦家人炸了,“你是什麽東西,跑到我家裏撒野,還敢口出狂言,給你臉了!”

“給我滾出去,秦家不歡迎你們!”

崔愛國冷笑,“你們說的好是人民群衆,說不好就是霸占一個山頭的山匪,沒被剿了都是運氣好。現在給你們一個做貢獻的機會,還不知道珍惜。”

鐘前進急的跳腳,要不是崔愛國後臺硬,他恨不得一巴掌打爛這張破嘴,還想不想把事兒做好了!

鐘前進陪笑道,“不是,你們別生氣,他從小就最臭,你們理解理解!”

“理解不了。”

秦清從後面走出來,淡淡地瞥了幾人一眼,“不管你們是出于什麽樣的目的,上門打臉就別指望別人有好态度,天要黑了,你們走吧。”

崔愛國氣憤,一群山民居然敢這樣對他,他還偏不走!

秦清渾身氣勢外放,鐘前進等人猛地一下,被震懾住了,一步步地後退,後退,直接退出秦家寨,退到山下,不知不覺,他們就這樣退着往山下走了好幾公裏。

“就在這裏吧。”秦清突然說話,鐘前進等人醒了過來。

怎麽回事?

秦清撒出幾塊石頭後,隔着迷蹤陣對他們說,“好心提醒你們一句,迷路了就向後走。”

說完,秦清帶着秦家人就走了。

崔愛國氣憤不已,“你給我站住。”崔愛國往前跑了幾步,鐘前進想阻止他,結果他自己也被帶了進去。

眼看着秦家寨的入口就在前方,他們怎麽跑也到不了,鐘前進知道他們入局了。

“走,往後走。”

崔愛國不聽,一定要往前面走。

鐘前進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想死在這裏,随便你。”

鐘前進直接轉身走了,不過兩分鐘,他就走出來了。

“鐘政委,你們剛才走着走着就不見了,吓死我們了。”

鐘前進望着秦家寨山上的入口,喃喃道,“崔愛國那個傻子把人得罪大發了!這下難了!”

崔愛國臭着一張臉走出來,剛好聽到鐘前進這句話。

“我沒說錯吧,你真以為全世界都是你爸,都要慣着你?不就是你爸是個副師長嗎?神氣什麽呀?我告訴你,在這深山老林,就憑秦家那個小姑娘的本事,把你弄死在這裏都不會有人知道。”

崔愛國叫住鐘前進,“你去哪兒?”

“天黑了,當然是回去,你得罪了人,總要有人來收拾爛攤子。你爸不是厲害的很嘛,你趕緊回去叫你爸來!”

鐘前進被崔愛國氣蒙了,再加上剛才遇到的鬼打牆,這會兒說話,怎麽尖酸刻薄怎麽來。

天色越來越黑,崔愛國不敢一個人在山裏呆着,只能憋着氣,跟在鐘前進後面跑。

作者有話說:

謝謝:

愛吃魚的羊扔了1個淺水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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