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少見的, 大晚上的秦家寨,燈火通明,秦家人都去祠堂開會, 一些沒進去的人也帶着孩子在外面等着。
杜明一家、其他秦家人,以及方簡、裴永志為中心的北京來的人,都憂心忡忡地望着秦家祠堂的大門。
屋裏,所有人都看着秦清,秦炅敲敲桌子, 屋裏安靜下來, 他問秦清,“我老了, 現在秦家是你在做主,今天發生的事兒你怎麽看?”
秦清掃了一眼屋裏的兩百多號人, “大家不用太憂心,現在看來我們是被動的, 被堵在山上, 但我們未必沒有談判的籌碼。”
一個族老問,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下山?”
“不, 不下山,秦家寨是我們秦家祖輩傳承下來的東西, 連老祖宗的祖墳都在這裏,我們不能把秦家寨丢了。”
秦清看向衆人,“我說的籌碼,指的是, 既然他們肯千裏迢迢地來找我們, 這就說明了我們的價值, 我們就好好等着,他們肯定會再來的。無論他們要什麽,我們的條件之一,就是秦家寨。”
秦炅擔心道,“現在這個時候,可不是我們秦家出山的好時候。”
秦清沉默了,确實不是,但是這不是沒得選嘛。
現在外面動蕩,秦家人做的這些事,随便扣上一頂宣揚封建糟粕的帽子,就夠他們受的。
秦清站起來,“以後,大家日子該怎麽過還怎麽過,有我在,我要不願意,誰也別想踏進我們秦家寨一步。”
“對,我們寨子裏,這些年陸續買回來的必需品,都夠我們撐好幾年的,就算吃完了,山上動物都能找到鹽吃,我們辛苦點,肯定也能找到。”
“有少族長在我們就不怕。”
“就是,不是說外面的情況好轉了嗎?再過上幾年,說不定就徹底好了。”
有秦清發話,秦家衆人就跟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憂心忡忡地進來,一臉平靜的出去。
外面的人看到他們的态度,也覺得心安,秦構走上前去,和相熟的秦家人聊了幾句,也不再多問,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媳婦兒,天兒不早了,咱們趕緊回家休息,明天還要去地裏除草。”
“哎,走吧。”肖燕叫上兩個兒子,一家人慢慢溜達回家。
方簡作為北京那些人的代表,找秦炅和秦清聊聊。
秦清理解他們的擔心,“你們放心,只要你們不主動走,我們秦家絕對不會趕你們走。”
方簡他們擔心的很有道理,部隊裏的人既然能找上秦家寨,他們肯定知道他們這一群人的存在。他們都害怕,到時候兩邊沖突惡化,他們作為秦家寨的外人,會被交出去。
秦炅嚴肅道,“我們秦家不會做這麽無情無義的事兒,聽秦清的,你們好好住着。”
“哎。”方簡對秦炅恭敬地點點頭,“多謝族長,還有少族長。”
方簡他們走了,杜明溜達着過來,“無論你怎麽趕我們家,我們都不會走的,出于對你的信任,我把未來三年的房租都交了,你拿着。”
杜明把三張房契塞到秦清手裏,馬上松了一口氣,回頭吆喝着老婆和兒子,帶着老爹老娘回家。
交完房租,杜明想,今晚上能睡個踏實覺了。
“秦構,等等我。”杜明小跑幾步去追老鄰居。
今天下午,長眼睛的人都看到了,秦家這位少族長實力莫測,在秦家寨這樣易守難攻的地方,她要不高擡貴手,他們相信,外面的人別想進來。
至于這樣的情況能維持幾年?當然是能維持多久,就維持多久。
看看報紙就知道了,外面的變化雖然說不上日新月異,但每一天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誰知道幾年後什麽情況?
也不能說這是鴕鳥心态,他們都是從泥沼中被秦家人拉□□的,現在再壞能有以前壞?
第二天,秦清難得早起,她出門的時候,秦潤那個小胖子都還在呼呼大睡。
“爸媽,我出門了。”
“哎,帶着你堂兄他們一起去,別讓我和你爸擔心。”
“嗯。”
一早過來的秦瀾去叫人,秦清在院子等着,不過幾分鐘,二伯家的秦涵、秦波,大伯家秦海、秦源,還有秦檀家的秦濟,還有秦浩、秦瀾、胡愛華都來了。
“把午飯帶上,咱們今天走的有點遠。”
秦浩笑嘻嘻地拍了拍挎包,“都帶上了,剛出鍋的白面饅頭,還有蘑菇醬。”
夏月也拿着一個挎包出來,交給侄子秦海,“清清的午飯還有水都在裏面,你們早去早回。”
秦海點點頭,“三伯娘,我們知道了。”
秦清淡淡道,“那就出發吧。”
在這裏前後住了快十年了,秦清對這兩座山摸的透透的,哪裏是進山的關隘,沒有誰比她更清楚。
這些年下來,她也不是什麽事兒都沒幹,她的神識已經修煉到和上輩子差不多的水平,只要她願意,守住那十來個進山的關隘,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但是,她需要藏拙,她必須清楚,有些事兒在上面的人眼裏是有益的,是可以容忍的,但是超過了某個界限,她就是危險的,是需要消滅的。
在一個狹窄的進山口布置好迷蹤陣,秦清站起身子,“走,去下一個地方。”
秦海幾人跟着這個小堂妹走過來,覺得他們小堂妹不愧是秦家幾代最聰明的人。
要說這兩座山,肯定是他們在山上混的多,但是今天他們才發現,小堂妹雖然不怎麽進山,對于山裏可謂是了如指掌。
秦清上山後,寨子裏的人也沒閑着,秦炅拿着小本本,把這些年陸續買回來的生活必需品這些東西都統計一下。
這是秦家人的習慣。
因為秦家寨住的遠,下一趟山也不容易,所以,他們每次出去打魚,都會順手帶一些東西回來。大多帶的是像鹽巴這樣能放的東西,以後總會用上的,反正也放不壞。
“族長,五十斤一缸,這裏一共有四十二缸鹽。”
“這麽多?”
“也不算多,我們一個月能出去幾趟,每次回來都會帶些回來,時間久了就存下這些來了。這還只是大家的家裏沒地方放的,存在這裏的,其實咱們每家每戶家裏還有不少。”
秦森點點頭,“對,我家還有兩缸鹽,一缸醬油,半缸醋,都是我每次跟着出去賣魚時買回來的。”
秦炅寫寫畫畫,“鹽夠我們用好久了,醬油醋這些可能不太夠,還有布料,如果斷了下山的路,布料怎麽解決?還有棉花?”
那個農業大學的教授走過來,“我知道怎麽釀造醬油和醋,至于布料,我知道苎麻可以做衣服,咱們研究研究,說不定就能弄出來。棉花嘛,問問誰家有棉籽兒,看看能不能種一些出來。”
秦炅幹脆道,“那好,這事兒你懂,那就你帶頭,需要什麽就跟我說。”
等秦清回來,秦炅輕點完物資,緊急的活兒都安排出去了。
秦清也沒說讓他們不要這樣緊張的話,就讓他們好好做準備吧,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這時候,某個西南軍區大院裏面,剛從單位回來的崔副師長暴怒,摘下頭上的帽子就朝癱在沙發上的崔愛國扔過去,“領導安排你做事兒,你就是這樣做的?啊!”
崔副師長氣的額頭的青筋都鼓了起來,“事兒沒辦成,還把別人給得罪了,我怎麽有你這麽蠢的兒子?下午開緊急例會,當着幾十號人的面,老子被罵得頭都擡不起來,他娘的,你這個政委也別做了!”
崔愛國昨天在山上遇到鬼打牆,還跌跌撞撞地走了好幾個小時的山路下山,他連夜趕回家,累得眼睛都是紅的,沒想到他剛到家想休息一會兒,就被他爸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他也委屈啊!
“這事兒能怪我嗎?還不是那群泥腿子不識擡舉。”
“知不知道什麽叫請?知不知道?”崔師長氣的跑到院子裏找棍子,他今天不揍一頓這個逆子,他消不了氣。
眼見不好了,崔愛國吓得大聲喊媽,崔愛國的媽高秋和妹妹崔靜,趕緊跑出來。
“他爸,你別生這麽大的氣,對身體不好,有什麽事兒坐下好好說。”
崔副師長一把甩開高秋,“你給我讓開,慈母多敗兒,好好的孩子都讓你教壞了。”
聽到這話,高秋一臉受傷,眼中含淚,“崔大強,你說這話有沒有良心,這些年兩個孩子都是我拉拔長大的,你不念我一句好就算了,這樣欺負我們母子,算什麽本事?”
崔靜也勸,“爸,到底是怎麽回事,您先別沖動,說不定是外人陷害哥哥。”
崔愛國也給自己喊冤,“對,就是鐘前進陷害我。”
除了鐘前進,其他去的人,也不敢說他的壞話。
一屋子,母子三人哭成一團,鬧的動靜太大,周圍兩家鄰居都來問了,鬧什麽呢,有話好好說。
崔副師長臉上挂不住,扔下手上的棍子,直接回部隊,這個家簡直呆不下去。
沒等到第二天早上,當天晚飯後,大家出門遛彎兒散步,崔家的事兒就被傳出去了。
有些人知道崔愛國得罪人,辦壞了事兒,才鬧得這樣大。
有看不慣崔家的人冷笑一聲,“要我說啊,後媽就是不如原配的好。你瞧瞧,崔副師長前妻你別看是個鄉下人,教出來的孩子就是比高秋教的好。”
“高秋當時攀上崔副師長的時候,還是個大學生吧?”
“呸,頂多就是個大專生。”
有好事兒的人問,“哎,你們說,崔愛國這個政委還守得住不?”
“你們不知道啊?今天下午就下了通知,崔愛國被撸了。”
“哈哈,大快人心,要不是他有個好爹,當時選政委的時候他文憑比別人高一點,就沖他那張欠揍的破嘴,哪能輪上他。”
同樣住在這個小區的唐家,當天晚上也對崔家的事兒知道得一清二楚。
等丈夫唐凱旋回來了,田雨趕緊上前問他,“崔愛國是去秦家寨吧?”
“嗯。”唐凱旋回屋換了一身舒服的短袖短褲出來。
“司令員不知道從哪裏知道的,說秦家人在玄學上有造詣,托了好些關系才找到秦家寨的地方,讓崔愛國和鐘前進去請,沒想到人沒請來,還當場把秦家人得罪了。一個秦家的小姑娘把他們攆下山,随手扔了幾塊石頭,就走了。他和崔愛國追過去,就跟遇上鬼打牆一樣,怎麽都走不出去。”
“最後他們怎麽回來的?”
“鐘前進突然記起那個小姑娘說的,迷路了就向後走,鐘前進說,他們往前跑了好久都沒出去,回頭不過走了兩分鐘就出來了。”
田雨驚訝道,“咱爹媽說得不錯,這秦家真有高人啊。”
唐凱旋勾唇笑道,“鐘前進說,他聽到周圍的秦家人叫那個小姑娘少族長。”
“少族長?就是咱媽說的,那個叫秦清的小姑娘?”
唐懷野剛訓練完,一頭汗地回家,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他媽的話,連忙問道,“媽,你說什麽?秦清來了?”
“秦清啊,秦家那個少族長,來我們家幹什麽?”
田雨又說,“前幾年你爺爺奶奶寫信過來,經常提到這個小姑娘,我當時還想着,哪天回北京見一面。”
“怎麽說到她了?”
“問你爸。”
唐凱旋看了一眼小兒子,“最近邊界那邊遇到一些事,半個月前,有個連隊在三號邊界線上失蹤了,上面的人懷疑裏面有古怪,就說找一些玄門人士去看一看,結果去了兩撥人,都有去無回。”
唐懷野皺眉,他現在只是個小團長,還不夠資格知道這些事兒,“所以你們找上了秦家。”
“找了秦家,不過去的人被趕回來了!”
趕回來也挺好,至少讓他們知道,秦家是有真本事的,他們也沒有白跑一趟。
“不行,我不同意,秦清今年才十六歲,一個小姑娘,讓她去冒險,你們也想得出來。”
田雨詫異地看了一眼小兒子,“答不答應也是秦家的事兒,關你什麽事兒?”
“反正我不同意。”唐懷野黑着臉轉身就上樓了。
小兒子難得無理取鬧一次,田雨還覺得挺新鮮的,“沒聽他說和秦家的小姑娘有交情啊?”
唐凱旋道,“你忘了,咱媽提起秦家那個小姑娘的時候,兒子受傷回了北京。”
“阿野那樣的性子,短短的時間,也不會和人家處的多好吧。”
唐凱旋嘆氣,“還有一件事,兒子小時候那場高燒。”
田雨反應過來,“我的天啊!是同一個秦家?
“你總算是想起來了。”
“咱爸媽寫了那麽多次信過來,怎麽一次都沒提?”
唐凱旋也對媳婦兒的遲鈍無語了,“有次媽寫信過來,說秦家的養顏酒特別好,讓阿野去倒插門,到時候彩禮就要十壇酒。”
“我以為咱媽開玩笑的!”
“是真的!”
這時候田雨就急了,他好好的,一個這麽優秀的兒子,怎麽能倒插門呢?再說了,都什麽年代了,還來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這一套?
事情太久了,田雨都記不清了,她向丈夫求助,“當年也沒說要倒插門兒吧?”
“當年秦家救了阿野,還給了一根老山參,說的是阿野和他們家小姑娘八字相合,等他們家小姑娘長大了,會把阿野列入考察對象,合适的話就讓阿野上他們家。當時你和咱媽一口答應的。”
“我當時都着急的暈頭了,随口答應的,這也算?”
“你也可以不算數,想想秦家,如果他們真有本事,你敢說不算數嗎?”
田雨不敢,但是也不能這樣坑兒子啊?
秦家搬去山裏的時候,那姑娘才幾歲大,進學校讀書了沒有?
說起來秦家是住在山裏的世外高人,但住在山裏的人,肯定接觸外面的人少,懂不懂人情世故就兩說,還沒有機會上學。就算認識幾個字吧,怎麽和她留過學的兒子相比,她和文盲有什麽區別?
田雨一想到這個就快瘋了,讓她更糟心的是,她想起一件事,“你說,崔愛國那個傻子把秦家人得罪了,如果請不來秦家人,你們不會把阿野送過去倒插門兒吧?”
唐凱旋愣了一下,應該,應該不會吧?
司令員應該也不知道他們家和秦家的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