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F組失蹤案(6)
快過年了,S城的天氣總是陰沉沉的。
龐如意裹緊自己的大棉襖,蹲在臺階上犯嘀咕,“靳司魚和姚樾明明就是一夥的,師父怎麽還讓我來抓人!這不是難為我麽?”他把手塞進上衣口袋裏,揪出一疊蓋了公章的紙,“委任狀是姚樾的,通緝令是靳司魚和陳去錦的,還有個報銷單……唔這個是我自己的。”
他瞪着那一疊被他揉的有點皺的紙,就像是對着姚樾和靳司魚本人,罵罵咧咧好一會,才哈着氣直起腰,準備手工先去搓一頓。結果龐如意哈欠都沒打完,就看到一個符兵飄過來,在他面前停了一下,迅速飛奔出了醫院。
嘶,這東西好像在哪兒見過。
“龐大人,這醫院都快被我們翻個底朝天了,別說是靳司魚,連個老鼠都沒有。”
龐如意哎呀一聲,猛一拍腿站起來就跑。下屬還沒整明白咋回事,就看到龐如意閃電一樣不見了,等到他們幾個跟上去,就看到龐如意一手叉腰,一腳蹬地,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語道:“讓你跑!你主子是不是就藏在這裏?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送消息,真當我是瞎啊。”
大火都一頭霧水,膽大的又往前湊了湊,才看到龐如意腳底下踩着一片紙,小紙人奮力拍打着地面,卻逃生無望。龐如意随即扭頭,吩咐道:“查!看附近有沒有異樣!這裏一定被人加了結界,靳司魚肯定躲在這裏。”
靳司魚聽到龐如意這麽講,就放心多了。她造符兵需要大量的血氣,而這一回距離上次只隔了短短幾天,實在是筋疲力竭。如果是旁人來搜,她肯定不敢貿然犯險,但是龐如意雖然有點頭腦簡單,但是為人還不錯,所以她願意試一試。
她在樓梯口睡了一覺,被樓上火急火燎找人的護士強行吵醒,正巧龐如意把屏障劃開一道口子,靳司魚就聽到周圍“飕飕”的聲音,突然蒸發的“護士”活像是被撬開的汽水瓶子。
靳司魚的聽覺比尋常人都要靈敏一點,這些聲音又來了迅猛,等到“汽水蓋子”都打完了,她的耳廓裏也沁出了些微鮮血。
正是因為這些小傷,靳司魚也沒聽清龐如意看到她時具體說了什麽。總之,靳司魚很快就感覺自己被龐如意五花大綁,然後丢進了一輛車裏。說實話,龐如意的“緝拿”比姚樾的“款待”要舒服的多,等到靳司魚養精蓄銳再次醒過來,車子就搖搖晃晃抵達了一座荒山。
這是人間到地府的入口,平常都沒什麽人。可現在,卻多了兩位不速之客。龐如意看清來人是誰,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再一看另一個,忍不住笑了起來,“得來全不費工夫,看來我這次非立功不可了。”
靳司魚歪着頭,輕輕地靠在車窗上,柔軟的發絲劃過肩頭垂在她的膝蓋,半點也沒有下車的意思。
靳司魚一路上不是睡覺就是犯困,看得龐如意自己也連連打哈欠。這會兒都到家門口了,突然遇到攔路精,他的鬥志被激發出來,瞬間抖擻起來:“你們幾個看着她,我下去看看情況。”
姚樾和陳去錦之間,隔着有五個龐如意那麽遠。兩個人之前似乎已經交談很久,此時從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碰撞的情緒。反而是龐如意的到來,兩人似乎都沒有覺得驚訝,陳去錦甚至還招了招手,“小如意,你怎麽在這兒。”
龐如意差點沒忍住就過去了,他摸了摸自己懷裏的紙張,立時有了底氣,也站穩了腳跟。不過他視線一偏,發現姚樾徑直朝着他的車子過去,連忙攔住去路,道:“既然在這兒碰到你,有幾件東西,你接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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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樾接了委任書,又看了通緝令,拿在手裏掂了掂,又重新丢給了龐如意,“就這麽個破玩意兒,某人拼死拼活守了幾百年?”她笑着又往前走了幾步,龐如意也不顧不上別的,直接道:“靳司魚勾結陳去錦殺害同袍,濫用法術!你還想包庇她?”
姚樾對靳司魚的态度,龐如意是見過的。如果姚樾真的要保靳司魚,他的确毫無辦法,但是職責所在,他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姚樾帶走靳司魚吧?于是他又喊道:“前輩!”
靳司魚隐隐約約聽到姚樾靠近的腳步聲,心裏已經模拟了好幾套她的意圖。
她仔細想了想,上次陳去錦和寄無名明明是一起離開,可現在卻沒有在一起。而這裏是地府的入口,就算是閑逛談心也不至于來這裏。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寄無名因為什麽事情趕回了地府,陳去錦前來送行。
而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姚樾,就等在這裏。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偏偏是這兩個人,會同時出現在這裏。
姚樾想要陳去錦的命,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其中的緣由她卻一直都沒仔細想過。現在再好好琢磨,其實她們之間并沒有你死我活的地步。她們既同為晁帛的一部分,卻又獨立自主,殺了其中的哪個,另一個都不會收到影響。
那為什麽姚樾還要追殺陳去錦呢?現在兩個人這麽和諧,又是為什麽?
靳司魚正想着,就感覺車門被打開,冷風灌進來她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她心裏已經做好了被姚樾帶回去一頓懲罰的心理準備,可車門突然關上,發出嘭地一聲。車窗外,姚樾倚在車身上,懶洋洋的語氣,對龐如意說:“趕緊回去交差,別剩下這個也跑了。”
什麽意思?龐如意猛地回頭,才發現剛剛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這邊,竟然讓陳去錦逃了!姚樾說話算話,果然沒有為難龐如意。龐如意等到姚樾真沒影兒了,才打開車門,讓靳司魚出來。靳司魚傷了嗓子和耳朵,暫時不能聽不能言,龐如意嫌她麻煩,幹脆讓幾個手下輪流背着她,兩個人片刻就回到了地府。
然而今天的地府,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樣,龐如意從大門進到二門,竟然沒有一個守衛,往常巡邏的小鬼一個賽一個的謹慎,今天是怎麽了?
“龐大人!!!”不知道哪裏鑽出來的小鬼突然撲出來,吓得一行人俱是一跳,靳司魚也被顫得更清醒了,那小鬼枯黃着小臉,手指漆黑地哭道:“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造蔭臺都快被燒光了!”
造蔭臺?那可是供給人間司神木的源頭。靳司魚突然從某下屬背部滑落,嘶啞着聲音竭力開口,“帶我去。”
“去不了了!那裏現在全是大火,撲都撲不滅。幾位鬼帝正在大廳開會,聽說要問寄大人的責呢!”小鬼說着眼圈就紅了,“寄大人平時對我們可熱心了,沒想到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唉,也沒辦法,誰讓鬼帝逼得太緊,逼死了造蔭婆呢?換了我,一回來親娘沒了,我也會失去理智。”
“……”小鬼這一番話,信息量實在太大,不光是龐如意,連靳司魚也有些消化不了。
造蔭婆是寄無名的母神,神體與神木同在,和寄無名都是造蔭臺的守護神。可是造蔭婆的法力雖然不高,一般的鬼怪也傷不了她,她在地府數千萬年,人緣又極好,大家也尊重她,敬重她,怎麽突然就死了呢?
靳司魚隐隐覺得,這件事透着古怪,她感覺有些不對勁,連忙提醒龐如意,“剛剛說話的小鬼呢?別讓他走。”
龐如意回過神,身邊哪還有什麽小鬼。
靳司魚從百年前離開了地府,就再也沒回來過,此時也不知道該去哪。龐如意對靳司魚也是慎之又慎,抓着她的肩膀,警告道:“別想趁亂跑。”他說着四下大量,發現附近就有一處牢房,就示意下屬把靳司魚暫時押過去,自己趕去了造蔭臺。
龐如意還沒走遠,靳司魚就已經分析出了大半的結論。剛剛那個小鬼,很明顯就是故意報信的。現在龐如意去了造蔭臺,不出意外,寄無名應該是被安上了造反的名頭,難以脫身。現在神木被毀,寄無名被困,她自己也逃不出去,到底是誰要這麽做呢?
靳司魚删減到最後,終于想到了一個名字,“陳去錦。”
這件事,完全就是針對陳去錦的。
神木被毀困住的是寄無名,除了陳去錦,靳司魚想不到這件事會對誰有影響。
想到這裏,她突然有點不安。難道是姚樾?可如果是姚樾,她何必花費心思去支開寄無名?雖然靳司魚不想承認,但她卻很清楚,如果姚樾真的想要殺死一個人,一定不屑去用這種陷害栽贓的手段。
“沒錯,就是陳去錦。”剛剛那只小鬼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他故意修飾了嗓音,道:“不光陳去錦,還有姚樾,都得死。”
靳司魚之前消耗了太多的體力,現在雖然勉強能行動,但對上這樣明顯有計劃的對手,顯然毫無勝算。她索性坦然地坐在原地,“你故意引開龐如意,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廢話?”
小鬼冷笑,“在你眼裏,像我這種人的确只會說廢話。”
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靳司魚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與此同時,她突然聽到門鎖掉在地上的聲音,小鬼在她斜上方,說:“別管這裏了,快逃吧!”
靳司魚的手死死抵住地面,這種時候她更不能跑,一旦跑了,她身上的罪名更清洗不掉,也許還會牽連到寄無名。畢竟,忘渡到現在還以為,她是和陳去錦勾結,企圖造反的罪人。而寄無名和陳去錦的交好,地府想要查,也非難事。
“司魚。”
突然的輕喚讓靳司魚渾身一顫,她腦袋一空,不自覺就卸下了防備。對方似乎很滿意靳司魚的表情,仍舊用甜膩的聲音,笑道:“跟我走吧,我——”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就被靳司魚的爆發力,頂着脖頸,按到了牆壁上。
對方似乎完全沒料到靳司魚竟然沒中招,他打量自己變幻的晁帛毫無破綻的樣子,不甘心道:“你怎麽會認出我?你不是……”
靳司魚擡高了手臂,力道不自覺加大了三倍:“你既然知道我愛重她,就更不該用她的聲音做誘餌。回頭吧,萬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