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夙厭逢淡淡道：“你怕？”
雲橫波肅然反駁：“我不怕。”
夙厭逢：“…………”
系統不忍心看，提醒道：“你倒是先從人家懷裏出來啊。”
雲橫波：“……”
雲橫波這才後知後覺自己還在大反派懷裏，把人家衣袍當門簾，當即蹦出來，故作淡然地一揮衣袖，蹩腳地裝逼：“不怕，就是遭不住一驚一乍的動靜。”
夙厭逢看着她努力保持鎮定但通紅的耳根，眸中笑意愈發深了。
這個強加的道侶契，倒是有幾分意思。
兩人繼續往前走。
夙厭逢悄無聲息地催動神魂靈力，一抹豔紅契紋幽幽從內府中鑽出——那是兩人神魂中以天道為證的道侶契。
只見那紅色的契紋像是一道紅綢飄到雲橫波肩上，“噗”的一聲竟然原地化為一個紅色紙人。
夙厭逢微微挑眉。
那紙人還沒巴掌大，有鼻子有眼，一屁股坐在雲橫波肩上，晃蕩着小短腿怒目瞪向夙厭逢。
夙厭逢：“？”
雖然只是道侶契紋所化的小紙人，但夙厭逢莫名從它臉上看出來憤怒和羞恥這個情緒來。
雲橫波并沒有看到紙人，面上淡然優雅，心中正在和系統叨逼叨：“我剛才不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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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讷讷不敢說話。
都跑人家懷裏去了，還不丢人？
雲橫波耳根紅透了，冷冷地道：“我懷疑那雷是他引來的，不愧是反派，手段真是陰損。你快告訴我他後面是不是被男女主搞死了？”
系統道：“那是當然，要是反派活到大結局，這本書的主角就是他夙厭逢了。”
雲橫波這才消氣。
那小紙人氣得亂蹦好一會，才安分地坐在雲橫波肩膀上，雙手環臂氣鼓鼓地不動了。
夙厭逢饒有興致地笑了。
雲橫波又氣了：“嗚啊，他竟然還在笑我，he-tui！”
系統唯恐雲橫波再不按常理出牌，趕忙勸道：“哎！雲哥！雲哥算了算了！”
雲哥算了，但代表她內心情緒的小紙人卻猛地蹦起來，奮力朝着夙厭逢的方向呸呸呸。
夙厭逢：“……”
那小紙人呸了夙厭逢一路。
夙厭逢這種睚眦必報的性子，看着雲橫波故作鎮定滿臉淡然、能表達她內心想法的道侶契小紙人卻在那罵罵咧咧呸呸呸，竟也沒覺得冒犯，甚至想看看她到底能端到什麽時候。
雲橫波正呸着，突然聽到系統提示。
【系統提示：夙厭逢好感度：-990。】
【他覺得你真是有趣，如果不是需要用你的debuff靈根來突破修為瓶頸，他甚至有點不想殺你了。】
有趣的女人雲橫波：“…………”
那還不是要殺我？！
小紙人呸得更厲害了。
瑞雪祭典在魔宮東南側，還沒過去就能瞧見最中央的火焰直沖雲霄，掀起滾燙的熱浪幾乎将周圍的空氣都微微扭曲了。
整個魔域的魔族幾乎全都過來了，黑壓壓一片，雲橫波看得眼花缭亂，感覺自己好像誤入哪個頂流的演唱會現場。
魔族放縱不羁，每回冬日春雷落下後，便會在第二日舉行瑞雪祭典，慶祝難捱的雪日過去。
幾只十來米的大魔持着棍子敲着一面重鼓。
咚咚咚。
鼓點沉悶而秘籍，像是陣陣悶雷。
雲橫波強行繃着冷靜的表情。
但肩上的小紙人已經在雙手捂着耳朵，拼命往她垂在肩上的墨發裏鑽了。
夙厭逢看了她一眼，突然擡手朝着敲鼓的大魔一動。
大魔猝不及防被喊停，差點閃了腰。
鼓聲終于停下。
眉頭緊皺的雲橫波詫異看向夙厭逢。
夙厭逢拾級而上，墨色外袍垂曳在臺階上，将未融化的一捧雪橫掃出去，紛紛揚揚好像踩着一地春雨亂花。
系統吐槽：“不愧是大反派，好裝逼哦。”
它還以為雲橫波會和它一起同仇敵忾，卻沒想到剛才還呸呸呸大反派的雲橫波卻道：“還好吧，這就是反派的氣場。”
系統：“……”
它突然有種“兩人高高興興一起說別人的壞話，一扭頭對方突然叛變”的被背叛感。
夙厭逢已經走上高臺，端坐在刻滿繁瑣法紋的首座上，畫堂春一身黑衣站在他身邊。
第九子不知何時出現，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上去。
本來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上去和大反派一起“裝逼”的雲橫波頓時颠颠跟着狗狗走了。
魔族四域人數不如仙盟地廣人多，只是兩日功夫整個魔族全都知曉魔尊同一個道修女子結為道侶。
他們自然是厭惡道修，瞧見陌生的紅衣女子上去，當即就要口出惡言，好好兇一兇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惡道修。
但當衆魔視線落在紅衣墨發的雲橫波身上，醞釀好的惡言當即硬生生憋了回去。
衆魔面面相觑。
雖然道修稍微比他們的長相好看那麽一丁點，但……魔尊道侶的“一丁點”位面有點多。
雲橫波泰然地站在那，心中對系統叨逼：“魔修不是一向讨厭道修嗎，我倒要看看今天我被那些魔修罵了，夙厭逢到底會是什麽反應？”
他雖然說着“不會讓人欺負你”，但男人嘴裏一向沒什麽準話，得看實際行動。
雲橫波面不改色等着被罵。
【系統提示：檢測到好感度有巨大波動。】
雲橫波一愣，系統趕緊把衆人的好感度給标出來。
兩人往下面一掃，紛紛“哦豁”。
下面幾乎有成千數萬只大魔，長相磕碜得要命，雲橫波只是瞥一眼頓時覺得之前襲擊自己的大魔還算勉強能看。
只是那長相兇神惡煞的大魔卻一個個腦袋上頂着【好感度55】【好感度39】的紅色數字，雲橫波晃了下神，還以為她少看了一個【-】號。
“啊……”雲橫波懵了，“他們不是應該很厭惡道修嗎？”
系統也很茫然：“是的吧……我、我再去報修一下。”
但好感度從未沒出過這樣大的bug，只能說明這群大魔當真對雲橫波毫無惡意。
“看。”雲橫波冷靜地對系統說。
系統：“啊？看什麽？”
雲橫波眼睛像是探照燈一樣将下方的大魔全都掃了一圈，正色道：“看，一群顏狗。”
系統：“…………”
你自己不也一樣圖大反派的顏？！
雲橫波在用視線掃□□狗時，無意中瞥見高臺旁邊端坐在小木亭子裏的邊孤舟，眉頭輕輕一皺。
邊孤舟也瞧見她，給了她一個冷冷陰森的眼神。
雲橫波打了個哆嗦，覺得邊孤舟那眼神寫滿了“走着瞧，等會就宰了你”。
邊孤舟孤身一人在小亭子裏，好像沒帶多少人來。
雲橫波疑惑：“你說他到底怎麽想殺夙厭逢？”
夙厭逢這種逼格這麽高的反派，怎麽會被邊孤舟孤身一人逼到絕境，而且還是在這種大魔衆多的盛典之上。
邊孤舟瘋了嗎？
“邊孤舟到底是什麽修為？”
系統哐哐去查，道：“金丹。”
“夙厭逢呢？”
“……”系統噎了下，才小聲道，“化神期，還差點就要到大乘期了。”
整個三界的大乘期也屈指可數，就連首尊也未到這個境界。
雲橫波感覺腦袋嗡嗡的。
一個金丹期，隔了兩三個境界去殺一個兇殘的化神期？
到底是邊孤舟瘋了還是她瘋了？
就在她頭疼時，瑞雪祭典已經開始了。
最後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落下後，魔族四域最後的雪徹底融化，雪水浸入土壤中，瞬間長出蓮花蓮葉，蓮香溢滿整個魔域。
無數大魔一同歡呼，齊齊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夙厭逢端坐首位，墨袍曳地，漫不經心看着遠處的雪山一寸寸融化。
靈力伴随着潺潺雪水從山巅奔騰而下，逐漸彙入魔域幹涸的河流中。
畫堂春低聲道：“尊上，已準備齊全。”
夙厭逢懶散地“嗯”了一聲。
雲橫波聽到這句話愣了愣，準備齊全？
準備什麽？
就在這時，下方震耳欲聾的吼叫聲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身體沉悶砸在地上的聲音。
雲橫波詫異看去，就見那密密麻麻成千上萬只大魔像是被同時放倒，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雙眸緊閉，竟是睡去了。
山巅之上的雪水彙入下方的河中，細看下水流竟然組成一個巨大法陣，将所有大魔全都包裹其中。
系統突然悚然道：“不對……夙厭逢竟是在吸取他們的魔心？！”
雲橫波有些沒懂：“魔心？”
“對，魔域的修士大多數是魔族土著人，他們自小便由魔心入道。”系統抖了一下，哆嗦着道，“魔心能為他們源源不斷提供靈力，夙厭逢将他們的魔心全都收攏吸取了……”
那和讓道修失去道心有什麽分別？
雲橫波嘗試着道：“那會有什麽可怕的後果？”
系統一言難盡：“道修失去道修會入魔；魔修失去魔心，會……一心向善。”
雲橫波：“…………”
這算什麽可怕後果？這是大好事啊！
但是在這個比誰更窮兇惡極的魔域，被奪去魔心堪比殺人父母斷人財路，沒人會感激夙厭逢，甚至還會對他心生怨恨，催生更可怕的魔心。
……然後夙厭逢又能将他們新生的魔心吸取。
沒辦法，強者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雲橫波震撼不已：“這完全是把整個魔族四域當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充電寶來用啊，太狗了太狗了。”
她肩上的小紙人也跟着老氣橫秋地搖頭晃腦，啧啧個不停。
“充電寶”們已經東倒西歪不省人事，場面一度很詭異。
雲橫波看向夙厭逢。
大反派坐着的石椅上也刻着密密麻麻的法陣，将無數魔心吸取到周身，微微閉着眸吸納龐大的靈力。
第九子和畫堂春一左一右站在身邊，像是左右護法似的警惕看着周圍。
雲橫波瞬間悟了，有種用“充電寶”充電時不能拔掉插頭的既視感。
這時，拔插頭的惡人終于到了。
天幕中一聲鷹唳。
一只鷹展翅而飛，在飛到夙厭逢頭頂時，突然一松爪子，扔下來一個原形法器。
第九子雖然腦子不好使，但反應極快，直接一蹦而起，一爪子将法器揮開。
但法器停到半空，竟然直直炸開。
“砰——”
一股濃煙瞬間遍布整個高臺，瞬間将四人吞沒其中。
雲橫波猝不及防，捂住口鼻悶咳幾聲。
系統慌忙道：“快跑快跑！他們打起來了。”
雲橫波修為被封，根本瞧不見濃霧發生什麽，只隐約瞧見靈力相撞的動靜。
“任務……怎麽辦？”
系統：“還管什麽任務！狗命要緊啊啊啊——”
雲橫波：“……”
雲橫波也看過不少穿書系統文，別人家系統大多數都是壓榨主角的黑心包工頭，好似強行007工資700的老板，怎麽自己這個就是個吱哇亂叫的小廢物？
不過雲橫波也不讨厭就是了。
兩人廢上加廢，誰也別說誰。
雲橫波也覺得狗命最要緊，随便找了個方向就往外跑。
但才剛跑兩步，便一頭撞在一人懷裏。
雲橫波吓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跑錯方向了，但擡頭一瞧，卻瞧見邊孤舟那張棺材臉。
邊孤舟不知什麽時候上來的，左眼刻滿繁瑣法紋正在不住動作，似乎在操控傀儡。
他面無表情道：“不是讓你別來？你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麽寫嗎？”
雲橫波噎住：“師兄……”
邊孤舟漠然地擡手，一只青衣傀儡從煙霧中出現：“跟着他走，他會帶你離開魔域。”
雲橫波急忙道：“師兄等等！我不想離開魔域……”
“哦。”邊孤舟陰陽怪氣道，“所以你打算去冥界？”
雲橫波：“…………”
煙霧中依然在厮鬥，雲橫波還聽到了第九子變成巨獸發出的咆哮聲。
她打了個寒顫，對系統道：“如果沒有雲橫波插手，夙厭逢會死嗎？”
系統：“這誰知道啊？！任務內容只是寫要為他避開追殺啊啊啊！”
邊孤舟不想和雲橫波多說廢話，給青衣傀儡使了個眼色，傀儡立刻上來抓住雲橫波的手腕，要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雲橫波被傀儡冰涼的手冰得大了個激靈，突然道：“師兄。”
邊孤舟左眼的法紋轉動得更厲害，他冷冷道：“再多說一個字，我宰了你，滾！”
雲橫波并沒有察覺到邊孤舟的殺意，大着膽子，決定拼上一把。
“師兄能別殺夙厭逢嗎？”
邊孤舟眼睛渣都不眨拎刀就要劈她：“滾蛋，難道你真的愛上他了不成？”
他這句話是在陰陽怪氣——畢竟雲橫波和夙厭逢才認識幾天，就算結了道侶契也不可能一見鐘情就愛得死去活來。
可誰知雲橫波卻幹脆道：“是，我已對夙厭逢情根深種，你殺了他就是要了我的命。”
邊孤舟：“？？？”
雲橫波話音剛落，那冒出濃煙的法器依然失去效果，周圍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系統的全部代碼都在瘋狂掘地：“宿、宿主……”
雲橫波煩它：“忙呢，別說話。”
系統小聲說：“……雲哥，你看看周圍。”
雲橫波疑惑地看向旁邊。
就發現偌大高臺上濃煙散去，第九子、畫堂春，和一群人形傀儡不約而同僵住身形，悚然看來。
陣法已經緩緩停止，高臺上的符紋一點點散去。
吸納完靈力的夙厭逢緩緩睜開猩紅的妖異魔瞳，似笑非笑朝雲橫波看了過來。
雲橫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