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就在他以為自己能反客為主掌握主動的時候，勝利女神就像是那鏡中月水中花，驚鴻乍現，然後倏地一下，就不複再見。黃少天樂極生悲，這才知道剛才自己自鳴得意發現的那一個破綻，是葉秋故意設下的陷阱。
原本兩人開戰以後，夜雨聲煩的生命消耗得就快過一葉之秋，這一下馬失前蹄，更是徹底葬送了他反敗為勝的機會。黃少天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打贏，這時候心态反而端正了起來，他調整了呼吸，不再強求手速，只是看準了再操作，唯求剩下的戰鬥輸得漂亮。
這樣的戰鬥風格變化，當然是逃不過葉秋的眼睛。短短一分多鐘的交手，他已經感覺到對手的反應和速度，還有那出衆的觀察力與判斷力。葉秋也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更多是存在于經驗上。像這樣的後起之秀只要潛心積累，稍加時日一定會成為足以威脅到自己的一張皇牌。
一戰告捷，一葉之秋并沒有拍拍屁股就退出房間，仍舊是在打着字與黃少天說話。
“剛才錄像了嗎？”葉秋問。
“沒有。”黃少天道。他知道網上流傳有許多一葉之秋PK的視頻，有官方的，也有私底下流傳的，難道大神是要威脅他不準私自外傳兩人PK的畫面？可就算是外傳也是增添大神光芒，丢自己的臉面啊，黃少天有點不明白葉秋的意思。
“我建議你以後遇到這樣的PK，還是錄一下，方便事後學習。”
原來人壓根就不是在乎外不外傳，人這還是本着教學的精神在上課啊！黃少天淚流滿面。
也許對葉秋來說，他黃少天根本就是個無名小輩，對他沒有威脅，也不在同一位面。大神與他PK，是纡尊降貴，是臨幸，而自己與大神PK，就是千載難逢，是走了狗屎運。所以像他這樣的小蝦米，應該要知足，要珍惜。
黃少天莫名地就覺得這種被人小看的感覺非常、非常的不爽。
“用不着。”他說。
“？”葉秋只敲了個問號。
“你的打法我已經摸透了。”黃少天道，“下一次，我一定可以戰勝你。”
“哦？那再來一局？”
葉秋毫不猶豫地邀戰，反倒讓黃少天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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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這麽閑的嗎？黃少天覺得眼前的葉秋跟他想象得有些出入。
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葉秋從頭到底都沒有小看他。作為嘉世戰隊的一隊之長，葉秋身上肩負的不僅是一個人，還有一整個戰隊。雖然嘉世在過去的比賽中風光無兩，但随着職業聯盟的逐漸成熟，越來越多的團隊開始摸索到了競賽的法門。往後的賽季，嘉世要再想蟬聯冠軍想來已不如之前那樣容易。葉秋作為職業聯盟中的領軍人物，對于那些如雨後春筍般嶄露頭角的新人們也是報以極大的關注，像黃少天這樣在圈子裏嶄露頭角的，他肯定不會放過。
然而這一切，黃少天本人卻是蒙在鼓裏。他只覺得跟眼前的大神相比自己簡直就是蝼蟻，于是葉秋一說再戰，他毫不猶豫地就表示了同意。
兩人再次開局，然後又一局，再一局，接着還有一局。
直到過去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黃少天正要習慣性地再開一局，卻見一葉之秋說道：“喲，這麽晚了。隊裏晚上還有訓練，我得去主持一下。下次吧。”
“行，下次什麽時候？”黃少天一看時間，的确已經不早。
“這麽心急……看來你很想和我打？”
黃少天一滞，這一不小心就又被人看穿了想法：“也不是，我也很忙的，平時要訓練、比賽，網上還有一堆人排着隊等我PK。”
一堆人等着PK是不錯，不過不是人家找他，是他找人家。
但這些葉秋哪管得着，葉秋的忙是真忙，只見他頓了頓，就敲道：“周三吧。”
“本周三？”
“……下周三。”
“哦，嗯，行啊。”
“哦對了，”一葉之秋本來要走，大概是臨時想到了什麽，又轉過頭來，視角對着夜雨聲煩，“下次你可以錄像。”
“……”
葉秋像是算準了黃少天的反應，敲了個“呵呵”不等他回答就離開了房間，然後頭像一暗，下線。
電腦屏幕前，黃少天重重往椅背上一靠。剛才他死較着勁沒有錄像，其實心裏也知道，過去一個小時內的對戰，可以抵他過去一個月的PK質量。
葉秋的戰鬥風格令人眼花缭亂，雖然是戰鬥法師，但他所表現出的戰術多樣性絕對高于這單一職業。從他的操作中，黃少天甚至看出不少自己可以借鑒和學習的地方。
他一邊想一邊退出了游戲，這還沒有細細品味完，就見到屏幕底部的肥企鵝在一個勁狂閃。
“怎麽樣了怎麽樣了？”是原先給他安排和葉秋對戰的哥們，“你們還沒打完？操！打了多久啊！靠，你到是說句話呀！”
黃少天在消息欄裏一拉，這哥們從老早就迫不及待地在問戰況，到現在消息都刷了兩頁了。
“剛才游戲中，全屏了沒看見。”黃少天淡定回答。
“打了一個小時？（驚訝表情）”
“嗯。”對方這種不可思議的表情讓黃少天暗爽不已，于是回答的時候也一反常态，顯得格外慵懶。
“沒被扁得滿地找牙？”對方不甘心。
“你才被扁得滿地找牙，我能跟你比嗎？我是誰，我是黃少天！聯盟第一劍這名字早晚是我的，你們誰都別跟我搶我跟你說！”被言語一激，黃少天的風格就又回來了。
“有錄像嗎？”
黃少天一愣：“沒……”
“靠，一定是被扁得滿地找牙。”
“靠，葉秋都說我天賦異禀天縱奇才，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到時候職業聯盟一定是我的天下，下周三我們還約了PK不信你到時候過來自己看！”
點完發送黃少天就有點後悔了。他這話裏的事實部分是不假，葉秋誇過他悟性高有天賦。但這究竟是客氣還是真心實意，黃少天心裏也有點沒譜。
兩人畢竟是第一次在網上碰面，難免要搞些虛頭巴腦的客套。就像黃少天自己，也沒好意思在人家面前盡情施展自己的口才。一來的确是葉秋的攻勢疾風驟雨得他有點難以招架，不過更深層的，卻是因為心底的那些小心思而羞于啓齒。
別看黃少天平時唠唠叨叨，其實應付女生，他是很不擅長的。一方面他的話唠屬性讓那些被他外表和能力所吸引的女生大呼幻滅，另一方面他這說話不怎麽過腦子的習慣的确也不适合與女生打交道。這一不小心說錯話觸了哪位公主的逆鱗，說不定人家回去就要紮他的小人，所以黃少天打小就喜歡混在男人堆裏，這樣說話不用顧忌，踏實，也安心。
而面對這葉秋，坦白講一開始黃少天也是很有些忐忑的。人家可是大神啊，要是說錯什麽被拉了黑名單，以後在聯盟還要怎麽混？
事實證明，黃少天的擔心是多餘的，葉秋打起架來不含糊，說話也是意料之外的爽快。有時候爽快得……讓人牙癢癢。
黃少天其實很不想拿這個詞來形容葉秋大神來着，可架不住他是個誠實的少年，一直堅持着說實話即美德的原則不動搖。就算他再怎麽胸懷磊落大度包容不斤斤計較，葉秋說話太拽那也是事實。不過身為男子漢麽，對女生的這點肚量總還是要有的，黃少天如此這般安慰了自己一番，就沒有再在這小事上糾結了。
時間咻地那麽一飛，轉眼到了第二個禮拜的周三。
黃少天坐在鍵盤前，活動了一下手指。過去的這一個多禮拜內，他回憶着葉秋在PK時的分析，很有針對性地做了一些練習。短短一個星期的訓練當然不可能馬上有質的飛躍，不過黃少天還是很期待看到自己的這些變化能引起葉秋的注意。
他一早就上了線，迫不及待地點開QQ好友欄查看頭像的狀态，手指幾次都移到頭像上，還是沒有勇氣給他留言。
都約好了這個時候，要是在線上也沒有必要隐身吧。黃少天等啊等啊等，終于等到3點半，一葉之秋上線。
沒等黃少天開口，對方先發了個消息過來。
“我是蘇沐橙，葉秋被經理叫去談事情，今天不能跟你PK了，我來跟你說一聲。”
“哦……”
“下次有機會吧。”
“下次到底是哪次啊，什麽時候你說個時間啊到底？要我天天挂網上等嗎我可也是很忙的。”黃少天噼啪打完一串詞，卻見對方的頭像已經暗了。他意興闌珊地看了看屏幕，只好在Delete鍵上一陣猛擊，把打完的句子又重新删掉。
葉秋不在，沒什麽可以打發時間。平時常混的幾個Q群裏倒是都有人在。自從上個禮拜葉秋大神被搬來壓了一壓黃少天的氣焰，這小子就不再到處拉人PK了。這一來，幾個群很快又恢複了昔日的生态。
可是黃少天對着那些在線列表掃了一圈，完全提不起興趣。他像是一下把口味給養刁了，在與葉秋交過手之後，這些凡夫俗子就完全入不了他的法眼。
世間是熱鬧的，同時也是孤獨的。黃少天游走在不同的QQ群裏，發現自己竟然沒了跟人說話和約戰的欲望，茫茫大騰訊的通訊列表裏，竟然沒有一個他感興趣的接觸對象。他的心裏，除了那個戰鬥法師的背影，就是漠漠平原一片荒涼。
索然無味，了無生趣。
本來刺激的隊內對戰也對他失去了吸引力，鍵盤和鼠标的聲音現在聽來就像廟裏的木魚與鐘聲一樣枯燥。
自己大概是病了吧，黃少天不禁想道。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