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黃少天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這件事很快就在藍雨戰隊裏傳開。
平時一開口就有滿級殺傷力的黃少天一下子像吃了啞巴藥，這個事實足以震驚全隊，甚至驚動到了戰隊的經理。
隊長方世鏡還有下一任隊長熱門喻文州被齊齊叫到了經理辦公室，一起商讨對策。
黃少天的情緒低落是有些反常的。隊裏都給他找隊醫看過了，他的生理心理各方面的指标都比健康還健康，唯獨提不起精神，每天都像是沒睡醒的樣子，呵欠連天，連在椅子上坐一會兒都能瞌睡。
為此，常規賽的最後一場比賽裏，他甚至沒有被安排參加個人戰。就連第三輪的團隊戰都是被排在了第六位，而該次戰役十分順利，從頭到底根本就沒有他出場的機會。而外界那些看好他的媒體難免都大跌眼鏡，粉絲們也大喊失望。
黃少天的情況不見好轉，最着急的還是隊友。方世鏡與喻文州已經針對黃少天的症狀觀察研究了幾天，也初步得出了一個結論。
“是相思病。”方世鏡道。
“可能是前陣子玩得有點過火。”喻文州道。
“不是吧，就一個玩笑話而已。平時他們打鬧，我見過還有比這更過火的呢，也沒見誰犯這瞎毛病。”
“聽說，前陣子少天跟葉秋的一葉之秋在競技場打了一個小時。”
“怎麽會……他和葉秋？這麽說，少天已經知道了？”早在大家謀劃這件事的時候，黃少天的事情都交給了喻文州跟進，方世鏡對這件事倒是尚不知情。
喻文州搖頭：“應該沒有。在他們聯系上之前，我已經托人……咳，聯系過了葉秋。”
“照你這樣說，葉秋也是故意……難道他知道我們的安排？”
“他表示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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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不是趁機來搗亂的吧……”方世鏡摸摸下巴，一下就猜到葉秋是在将計就計，估計破壞他們隊的主要戰力。
“我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喻文州道，“本來是想給少天樹立一個榜樣，沒想到，卻給他種了一個心魔。”
“心魔……”方世鏡回味着這個詞，“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心病……”
“還需心藥醫。”喻文州接道。
兩人對視，沉默了片刻，然後很有默契地一笑。
被算計的正主當然不知道正有另一個圈套等着自己。黃少天雖然狀态不好了，每天的日常訓練卻都是沒有落下。戰隊為了保持選手的身體狀态，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張弛有度，午餐過後留了充分的時間小憩，讓大家松一松神經再繼續下午的練習。
以前這種時間黃少天都是不會浪費的，他說過大白天睡覺那是對太陽公公的亵渎，人100億歲了還在上班，他們這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偷懶這像話嗎。可是這天中午黃少天躺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眯縫着眼看窗外灑進來的陽光，還沒顧上抵抗就已經投降在了融融的光線裏。他在沙發上蜷起了腿，把自己縮成一條蝦米，然後也沒蓋什麽東西，就這麽迷迷糊糊地瞌睡了過去。
夢裏仍是那個見過千百遍的榮耀大陸。劍客提着光劍乘奔禦風，華麗的劍身劈出絢爛的光帶，敵人們沖上，敵人們倒下，敵人們嚎哭，敵人們卸甲。黃少天的視角裏沒有劍客的表情，但他知道此刻的劍客一定是天上地下最英俊無匹潇灑無敵的角色。
忽然，天地旋轉，視角裏的景色如萬花筒般混亂。是浮空，劍客不知什麽時候被人挑上了矛尖。視角再次定住時，一個身披鬥篷的法師身上閃着五種顏色的魔法炫紋，一腳穩穩地踩在了他胸前。
劍客，被人踏在腳底。
黃少天掙紮，反抗。他嘗試了所有可以有起身效果的操作，可是沒用，劍客就像是被困在冰陣之中，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是呆若木雞。頭頂的戰鬥法師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居高臨下，帶着不可一世的威風穩若高山。
即便在夢中，黃少天也有窒息的感覺。心跳急速加快，像是要竄出胸膛，在接近極限的狂跳之後，卻驟然，停止。
全世界的風聲、草木聲、逼真的鳥叫聲、小獸的奔跑聲，全都隐去了。榮耀的世界如一幀靜止的畫面，只有面前的一葉之秋，只有他，那雙漠然而冷淡的眼眸裏流淌出光暈，是唯一鮮活的。
黃少天的喉頭艱難地滑了滑，看見頭頂的一葉之秋動了動嘴。
“說了叫你錄像的，好好學着吧。”
竟是把男人的聲音，欠扁至極，讨厭至極。像極了黃少天童年闖了禍之後，沖他指指點點的大人們會有的語氣，又像是那些不相信他有能力踏入職業圈，對他百般挖苦的人們會有的語氣。
“葉秋！”
黃少天渾身一個激靈，靜止的榮耀畫面頓時碎得四分五裂，世界迅速塌縮，像是被吸入了黑洞。眼前霎時間陷入黑暗。
夢碎，人醒。
顧不得擦剛才驚出的一身冷汗，黃少天扶着沙發，猶在大口喘氣。他覺着有什麽不對，擡頭看了看周圍。幾乎全隊的隊員都圍在他身邊，神情複雜地看着他。
喻文州上來，探了探他的額頭：“少天，沒事吧。”
方世鏡說：“做惡夢了？”
鄭軒遲疑了一下，說：“剛才，你喘得好厲害啊……”
“做什麽夢了？”還是喻文州問。
“沒、沒什麽……”黃少天側頭避開他們的眼神，不自然地低垂了視線。
喻文州看了方世鏡一眼，說道：“常規賽也告一段落了，要不要趁機會去散散心？”
“散心？”黃少天問。
方世鏡道：“這個賽季，隊裏的目的主要還是鍛煉新人。之前的幾場比賽大家都表現得可圈可點，不過經驗方面仍舊是個短板。所以和上面商量過了，決定搞個特訓，請幾個退役的選手的來給大家陪練，做一下強化。特別是少天和文州，你們倆是重點培養的對象。”
“一定全力配合。”喻文州這邊當然是一早就準備好了。
黃少天被旁邊人推搡了一下，這才支支吾吾的應了：“哦，我也……沒意見。”
藍雨請來的退役選手，老魏魏琛當然是一個。另外還有一個，據說是魏琛認識的高手。兩人同時出現在俱樂部租下的別墅裏的時候哪像是什麽高手，分明是兩個打了通宵游戲的死宅，臉色灰沉沉的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
黃少天對着那張陌生的臉橫看豎看端詳了半天，還是覺得陌生。此人一副有氣無力軟趴趴懶洋洋的樣子，黃少天搜腸刮肚了半天愣是不記得職業選手裏有過這麽一號人。
“你叫什麽來着？”他問。
“高仁，高手的高，仁慈的仁。做高手，別仁慈，這麽記就行了。實在不記得了叫高手也行，我無所謂，都湊合。”那人吸了口煙往外噴，嗆人的煙霧幾乎把黃少天的腦袋給整個罩進去。
“咳咳，什麽亂七八糟的。”黃少天見這人一身沒骨頭的樣子，站定的時候都快靠到魏琛身上了，沒想到一開口語氣倒是很不見外。
這種人最讓他看不慣，無名小卒還要擺譜，黃少天哪兒能服氣：“诶你也在職業聯盟打過？我好像沒聽過你的名字。”
高仁嘆了一聲：“沒來得及出道就受了傷，後來做複健耽擱了一段時間，就錯過了。現在給各個戰隊打工，當個陪練什麽的。”
這人說話的時候滿是一副無所謂的口氣，但他說的經歷卻不是一個可以一笑而過的過去。傷病，是所有職業選手的噩夢。一旦噩夢降臨，誰都無法躲避，也沒有任何辦法逃離，唯一的辦法，就只有放棄。
所以黃少天也不好意思追問了，生硬地轉了話題：“給各個戰隊打工，你每個戰隊都陪練的？”
“也不是每個，那些三腳貓的我可沒興趣，他們也請不起。”這叫高仁的口氣大得很，掰着手指在黃少天面前數數，“什麽嘉世、霸圖、微草、輪回，還有你們藍雨。這些有實力的，哥才會接。”
“你陪嘉世隊員練過？”黃少天的眼前一亮。
“咳咳。”魏琛在一邊很生硬地咳嗽起來。
黃少天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卻感覺他那聲不是沖自己的咳的，因為魏琛的餘光似乎正掃在那位“高仁”兄的臉上，而他的眼珠也幾乎因為這持續高難度的動作而抽筋了。
“練過啊，當然練過！我跟葉秋還打過呢！”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