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黃少天的眼神一下灼熱起來。高仁兄也很配合，都不用他開口詢問，自己就神采飛揚地說了起來：“我說這葉秋可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操作好、反應快、眼光準，簡直十全十美無可挑剔！最最重要的，是人長得還漂亮！哎小兄弟，告訴你一個秘密，換別人我可還不告訴他……”說着高仁沖黃少天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黃少天将信将疑地湊上前去。
于是高仁俯下腦袋，在黃少天耳邊壓低了嗓門：“這葉秋啊，其實是個妹子。”
“果然……”黃少天本來就已經深信不疑了，但可憐身邊也沒一個持同樣觀點的，這下聽到這句爆料忽然就有了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動。
高仁嘿嘿一笑，繼續道：“有36D呢……”
“什麽36D……”黃少天說到一半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驀然止住了，徒然張着嘴，卻是啞巴一樣發不出聲來，臉漲成了朝天椒的顏色，似乎還有點要冒煙的勢頭。
高仁卻還不放過他，說道：“還有一雙34寸大長腿，啧啧，不去當模特真是可惜了。”
“咳咳。”一邊魏琛的咳嗽聲更響了，眨眼的功夫他的臉色已從陰沉變為了青綠，“我說，差不多得了啊。”
高仁這才閉嘴，眼看着黃少天在剛才的那幾句大招攻擊下生命狂降，終于及時收手，大發慈悲放了他一條生路。
魏琛瞅準了這空當連忙推着高仁走了，臨走不忘同黃少天招呼：“少天，叫大家準備準備，咱們晚飯後開練。”
練習倒是與平時沒有什麽差別。
魏琛帶來的這位高仁兄，職業是槍炮師。一開始他和魏琛示範着打了一局，幾個新人都在旁邊拿投影看。這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幾個新人開始還咋咋呼呼的，後來看着看着就沒聲了。
這位兄臺貨真價實的是個高手，對于場面上的局勢判斷極其精準，幾下攻擊和閃避都是迅速果斷毫不猶豫，該下殺手的時候也一點不拖泥帶水。這樣的節奏沒有久經沙場的歷練是萬萬不會有的，于是一開始對他還存了幾分不屑的黃少天在看過了對戰之後，也一下就對這位高仁兄有了改觀。
輪到黃少天被點名上去PK的時候，他一開始那不當回事的心态早洗刷幹淨了。此時此刻，黃少天只是想看看自己和對方的差距到底有多少。還有，這個人和葉秋的差距，有多少。
在黃少天心裏，他全世界的對手就只有葉秋一個。冷不丁又冒出來一個高手，還是默默無聞壓根就沒聽說過的，讓原本被捧上天的這位超級新人一下有些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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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聯盟的巅峰是什麽樣，為什麽每個都這麽強？究竟自己是真算高手，還是隊裏一路哄着騙着捧出來的虛高？
黃少天這對自己一懷疑，實力當然就施展不出十成，上去了沒一分鐘，就被打趴下了。
屏幕裏的夜雨聲煩爬起來，屏幕外的黃少天說道：“再來一局。”
“好。”高仁歪嘴一笑，潇灑地點了“開始”。
然後上次黃少天在競技場與葉秋的歷史再度重演，兩人一場連着一場，也絲毫沒有顧慮到周圍還有別人。一時間，整間屋子裏好像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世界安靜了，只有鼠标和鍵盤的聲音，黃少天緊咬嘴唇不發一言，越來越緊繃，卻是發揮越來越失常。
“算了吧。”又是一局完勝，高仁松開鼠标，沖黃少天道，“你不在狀态。”
“我一定能打敗你，再來再來！”黃少天的額頭上已布滿汗水，手下有些神經質地動着鼠标，鍵盤上的手指也沒有停下。屏幕上的夜雨聲煩不斷淩空揮舞着光劍，一副意猶未盡還要大戰三百回合的光景。
下一刻，黃少天的手卻是被另一只手按住，強迫松開了鼠标，拉到自己的面前湊得離他的雙眼極近。
“自己看看！都在發抖了，說了你不在狀态！”出乎意料的惱怒，那人的手臂是從黃少天背後繞過去，抓住他的手也格外用力，與先前那半吊子的模樣判若兩人。這種雷霆震怒的反差，着實叫人驚訝。
黃少天被他抓得甚至有些疼，用力掙了掙：“放開！我叫你放開聽見沒有！”
那人驀地放開他。
黃少天站起來，沒有再去摸鍵盤鼠标，雙手垂在褲縫邊上，喘氣，然後手漸成拳。
剛才他的手的确抖了。不斷飙手速，突破極限，甚至突破到了他自己的身體都難以負荷的程度，當然會撐不住，當然會抖。人家沒有危言聳聽，人家只是告訴他一個自己在刻意回避的事實。
“要想提高不應該靠模仿，你的職業是劍客，不是戰鬥法師，要去領悟那些藏在表象底下的本質。”
黃少天擡起頭來，雖然他算不上認識眼前的這個人，但對方這時說話的語氣明顯是跟剛見面的時候不一樣了。那份認真、嚴肅，還有略帶惋惜的神色，讓黃少天覺得或許這才是眼前這人的真面目。他對游戲的認真，絕對不會遜于自己。
“把每一場對戰都錄下來，好好研究，反複揣摩，這樣你會發覺原來在每一場對戰時都有着很多種可能性。推敲出其中最好的，發現裏面的規律，這才是培養出意識的方法。”
對，錄像，然後鑽研錄像！這是葉秋對自己說過的話，黃少天怎麽會不記得。可在當時他因為自己的面子，因為那份放不下的自尊心，沒有認真去想這番話背後的道理。他只是像個小孩子一樣賭氣把那話當做是葉秋的示威，現在想來，像葉秋那樣的大神哪用得着向他這樣的小人物示什麽威，人家這是在點撥，而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竟不知道珍惜。
“我知道了。”黃少天破天荒地虛心接受了。
“出去抽根煙。”這叫高仁的高人沖他微一颔首，就轉身向門外走，經過魏琛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了句，“我好像說太多了。”
“謝謝。”一貫沒正形的魏老大居然一本正經地回答。
黃少天現在真是無比後悔當初跟一葉之秋PK的時候沒有錄像。不過他也明白高仁兄的意思，對戰是死的，但對戰的道理是活的。他現在并不缺操作，缺少的還是經驗。所以高仁出去抽煙後，黃少天也不戀戰，立刻向方世鏡請了假，跑到二樓分給他的房間裏抱着電腦找視頻研究去了。
藍雨的這間小別墅是臨時租的，一方面讓隊員們換個環境透口氣，一方面也是避人耳目，畢竟來這裏的除了跟藍雨有關系的，還有那麽個十分敏感的人物。
葉秋，嘉世戰隊的隊長，現役職業聯盟頭號種子選手。雖然搞了個不靠譜的名字叫什麽“高仁”來糊弄人，但這樣的小伎倆騙得了黃少天，又怎麽可能騙得過其他資深選手。而且葉秋之所以會到這裏，還是被他們特別請過來的。這一整個所謂的強化訓練，其實都是為了一個目的。
黃少天。
不得不說，藍雨俱樂部為了這一個新人真是煞費苦心。全隊跟着演戲不說，還千裏迢迢搬來了一座大神。
當初葉秋聽到魏琛說起黃少天為自己茶飯不思的情況時，笑得差點沒趴地上。他這輩子被人恨得牙癢癢是有過，被人這樣單相思倒還是頭一遭。
雖然事情的起因是對方陰差陽錯地把自己當成了個妹子，但後來較量下來，葉秋倒覺得這個小子倒并不白目，相反，還非常地有意思。在葉秋的認識裏，對方會對自己這麽上心，顯然不僅僅是因為春心動犯花癡，自己在競技場上連續挑翻他幾十次，或許也是令他放不下自己的原因之一。
而能令葉秋連續挑翻幾十次還興味盎然，一戰再戰的，自然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
所以葉秋甚至想趁這次機會再過來好好摸摸底，如果是顆好苗子說不定還可以用計挖到嘉世去。
可憐黃少天對此卻是渾然不知。
他聽過高人的指教就回房閉關去了。這一參詳完視頻，走出房門發現已是夜深，大家早都睡下。上完廁所經過走道回房的時候，倒是發現有間房的燈還沒關。黃少天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隐隐聽出是榮耀的游戲音樂，擡頭一看房號，似乎是高仁兄的房間。
他的心難免有點癢癢。早些時候的那一席話，足夠讓黃少天相信高人兄的本事。剛才研究視頻的過程中他碰見了不少疑難，心想着要是能再聽高人一兩句指點，說不定又能茅塞頓開。
他想着便去伸手，觸到門前忽又停住。這天色已晚，大家又不熟，大半夜敲人房門，怎麽看都好像有點唐突……
就在黃少天猶猶豫豫扭扭捏捏的當口，房門忽然開了。“高仁”提着褲子從屋裏出來，顯然也是要上廁所的光景。兩人面對面，都是愣了一下，最後“高仁”開口：“找我有事？”
“啊……那個，剛看了幾段視頻，挺精彩的，見你沒睡就想來問問你看不看？”黃少天話到嘴邊打了個彎，始終還是沒說要請教他的事。
“視頻？一起看？”“高仁”的眼珠轉了轉，撇嘴一笑，“這不大好吧。”
黃少天沒明白：“這有什麽不好的？只要是精彩的就值得反複咀嚼，你不也說過重要的不是表象，是藏在表象下的本質嘛。”
“不是，我說這東西，我一般習慣一個人看……多個人湊一起，黑燈瞎火的，萬一擦槍走火怎麽辦？”
擦槍走火？黃少天不明白看個比賽視頻怎麽就能擦槍……停頓了半秒鐘他忽然警醒過來，一個五雷轟頂的表情：“你想哪兒去了我說的是比賽視頻！”
“哦，哦……”對方這才恍然大悟，不過也一點沒有不好意思，毫不客氣地撥開黃少天，“那我還是上個廁所先。”
看着那人提褲子走向廁所的背影，黃少天真是一點向他讨教的欲望也沒有了。
這明明是個高手，怎麽就能這麽猥瑣。
再想想人葉秋，高手就是不同，低調大氣，與世無争。黃少天想着，果斷掉頭，回自己房間琢磨一葉之秋的視頻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