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一條視頻慢速播放，前進後退，一分多鐘的視頻不知不覺也就看了好幾分鐘。黃少天這正帶着耳機看得起勁，外頭敲門聲也一點沒有聽見。“高仁”怕吵醒了隔壁房間的人，伸手在門把上轉了轉，見門沒鎖就自己開了進來。
“還看麽？”他方便完了，倒是還惦記着黃少天提的這回事。
黃少天看得入神，眼前的一葉之秋正是幾個絕妙的低階技能連擊把對手浮空了在天上虐，忽然有氣息噴在頭頂，很是吓了一跳，險些把椅子都給掀翻。要不是身後有人扶着椅背又扶着他，這動靜肯定是要把其他屋裏的隊員們都吵醒了。
“喲，你看的這些，都有點過時了吧。”高仁兄一望黃少天的電腦屏幕，很快就發現了這些視頻都是三年多以前的。
“嗯，榮耀職業化了之後就比較難找了，除了比賽很少有一葉之秋的PK視頻。”
“剛巧我那兒有幾段，你看不看？”
黃少天很意外地回頭看着“高仁”，這位仁兄的來歷真是越來越讓人好奇了。藍雨這樣的職業俱樂部都未必弄得到的資料，這位老兄倒是張口就來，他的身份真是讓人不在意也難。
高仁只是淡然一笑，顯然他對這種仰望的眼神非常免疫，一面加了句“來不來”一面已經插着口袋走回自己房間。
“來啊，怕你？”
時間不知不覺地從牆上時鐘的指針間滑過。黃少天和那位神秘的高人湊在電腦前已經足足三四個小時。高仁的電腦裏還盡是黃少天從沒見過的視頻，全都按對戰的職業角色還有時間排列好，專業程度直逼職業戰隊的資料庫。
這人大大方方開了文件夾讓黃少天挑，指名哪條就看哪條。随便調出來條片子，他都能解說得頭頭是道。看那口沫橫飛胸有成竹的，活像是他自己親自上陣打過似的，連一葉之秋什麽意圖都解釋得清清楚楚。
黃少天這算是看出來了，這家夥的本事，怎麽可能只是一個安于打零工的陪練，分明是做教練也足夠了啊。俱樂部這次把人家請來，說不定還真是有這個意思。藍雨雖然進入聯盟以來從未問鼎冠軍，但進取拼搏之意就是個外行也很容易看出來。從對他們這批新人不遺餘力的投入就可以發現，只要是對沖冠有利的條件，隊伍不惜一切都會創造。
“唔，依你看，我們藍雨本賽季有沒有競争冠軍的機會？”到了這份上，黃少天也不拿對面這位當閑人了，他倒是很有興趣聽聽對方對于自己戰隊的評價。
“難。”“高仁”答得一點沒有猶豫，甚至沒有顧忌眼前這位藍雨核心人物的面子，“本賽季的賽點還是在嘉世和霸圖之間，韓文清卯足了勁拼了三年多，嘉世就是輸，這冠軍也不會落在霸圖以外的人手裏。”
其實這論調也并不新穎，只是黃少天聽來總有那麽一點不服氣：“那我們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登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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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急着摸獎杯？”高仁笑。
“不想贏，那還來職業聯賽幹嘛？”黃少天理所當然地回道。
“想快點奪冠，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麽辦法？說說說說說說說！”黃少天迫不及待。
“轉去嘉世啊。”
“靠！”要不是怕半夜動靜太大，黃少天簡直想踹翻他。
“我是說真的，嘉世現在就需要你這樣的新生代勢力。榮耀不是靠一兩個王牌選手就能夠左右大局的，別忘了聯賽裏有很大一部分積分都算在團隊賽裏，有你這樣的助力，葉秋就如虎添翼了。怎麽樣，考慮考慮？”
“靠靠靠，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就是嘉世派來卧底的吧。怎麽着，想挖人啊？在我們藍雨的地盤就敢出手，夠嚣張的啊。信不信我現在去敲隊長的門，讓他這就把你趕出去！”
“行啊，歡迎舉報。不過你這藍雨的新人大半夜的還混在我這卧底的房間，你自己的忠誠度也很可疑啊。要是我說你是因為獅子大開口價錢沒談攏才拒絕挖角，你猜你們隊長還會不會繼續重用你？”
“靠靠靠靠靠！要不要這麽陰啊！”黃少天簡直氣炸了，偏偏還拿面前的家夥沒辦法。這人被戳穿了還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一看就是幹慣了耍賴的勾當，簡直輕車熟路嘛。
“說真的，你真可以好好想想。嘉世的待遇不會比藍雨差，又是三連冠的豪門，在這麽一個高起點的平臺上，離冠軍獎杯也近一點。”
“滾滾滾。”黃少天嘴上毫不猶豫地拒絕，其實“高仁”的話他還是有些動搖的，畢竟對于任何一個新人來說，嘉世都是一個令人向往的神話，豪門的光環對于職業選手的吸引力當然是不容小觑的。只是作為藍雨訓練營出身的黃少天來說，對于俱樂部的栽培也是滿懷感恩，要是翅膀硬了就飛走，縱然嘉世肯替他付大筆的違約金，他心理上的那關也是過不去。職業選手嘛，還是要講點職業道德的。
“高仁”見他神色矛盾，像是經歷着劇烈的掙紮，便又撺掇道：“嘉世可是有36D和34寸長腿的葉秋哦。”
“呸呸呸，我是那麽見色忘義的人麽！”黃少天嘴上這樣說，臉卻是一紅。腦中不自禁地腦補了一個長腿細腰大胸的人物，可惜，是個3D的戰鬥法師裝束。
“高仁”笑笑不語。
玩笑歸玩笑，他這麽出口挖角其實也并不是一時沖動逗樂子。黃少天的水平和潛力他早已經領略到。之所以在賽季進行時還這麽大費周章地跑過來，一方面是覺得好久沒有碰上這樣的新人想要摸摸底，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想看看有沒有機會把對方收入自己麾下。
不過被黃少天拒絕他也是早有準備的。畢竟這也是藍雨俱樂部安排的會面，要是對方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留住人，又怎麽敢放手讓他們倆接觸呢。
只是……此時化名為“高仁”的葉秋看着黃少天，心中不無惋惜。這樣的人要是成為自己的隊友，顯然是比成為對手要理想得多。雖然他不是那種見不得別人好的小人，但看着一個好苗子從自己面前溜走，總還是痛心的。
為什麽……沒有早點遇見呢？葉秋十分遺憾地想。
“喂，還看不看？”黃少天見這位“高仁”在那兒出神，不由出手推了推他。
“看？要看你自己看。”“高仁”懶洋洋道，“哥可不奉陪。”
“我說要不要這麽現實，別挖角不成就翻臉啊。”
“翻臉？我沒直接關電腦就算夠給你面子了。”“高仁”索性離開座位,往自己床上一倒，“這些都是外面沒有的珍貴視頻，給你看看已經算便宜你了。以後你就是嘉世的對手，戰場無父子聽過沒有！何況你我還不是父子呢，有的看就看，別廢話。哥困了，讓哥打個盹兒。”
“靠，誰跟你父子啊，你有那麽老嗎，才比我大幾歲啊……”黃少天罵罵咧咧，卻是沒有再和“高仁”廢話，他心下當然清楚機會難得，又點開一則視頻，專心看起來。
葉秋躺在床上，并沒有馬上睡着。旁邊黃少天輕聲的自言自語不時傳入他耳中。像這樣明知道會成為對手還給對方創造便利，絕對是有違他做人準則的，但是面前的這個黃少天，葉秋實在是很有興趣看到他成長起來的樣子。
那個劍客夜雨聲煩，在僅僅一個小時的對戰中就已經展現出驚人的變化，可見操縱者的悟性和天分是多麽出衆。後來葉秋拒絕與他再戰，除了真的事務繁忙，還有一小半私心——再戰下去黃少天絕對能很快摸透自己的實力，這在身為敵對陣營的葉秋而言是不能不防的。
一方面希望他變強，一方面又有些害怕他成長，這種矛盾的心理對葉秋來說還從未有過。
他是榮耀毋庸置疑的巅峰，有誰能夠威脅到他？就是韓文清三年來的緊追不舍也只讓葉秋感到刺激，而不是壓力。現在，黃少天，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卻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興奮。
葉秋想，自己也是時候緊張起來了。競技，就是個不進則退的過程，有人追趕，才有進一步向前的動力。長期待在巅峰，也總有高處不勝寒的寂寞啊……
黃少天這邊，沒有了“高仁”的解說，一個人看視頻就枯燥了許多。本來這些天他也休息得不好，之前的對戰和鑽研視頻都需要高度的集中力，已經耗費了他大量的精神。這下才看了不到一個小時，倦意就如潮水般湧來。他的眼皮越來越重，盡管強打着精神，還是支撐不住，不一會兒，就歪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朦胧中，好像身上被蓋上了條毯子。黃少天窩在椅子中換了個姿勢，讓手和腿盡量多地蜷在毯子裏。電腦沒有關，他也懶得管，反正在亮着的屏幕前睡着他已習以為常。對他來說，這是最安全，最舒服的光線。
耳邊隐約傳來的聲音十分熟悉，榮耀的游戲背景音，如同過去無數個夢境裏常常出現的那樣。
屏幕的亮光映在黃少天的臉上，身邊沒有鍵盤和鼠标的聲音，畫面上的兩個角色卻以眼花缭亂的速度在變換着身位，連貫出招。
畫面是上帝視角，顯然是競技場裏的錄像。而戰鬥中的兩個角色，赫然就是戰鬥法師一葉之秋和劍客夜雨聲煩！
一葉之秋的戰矛揮舞得虎虎生風，始終是游刃有餘，而夜雨聲煩頻頻變換技能組合，也是在一次次交手中摸索對方的套路，盡可能尋空還擊。
忽然，一葉之秋露出空當，夜雨聲煩一個落風斬擊出！攻擊落空！那是一葉之秋布下的陷阱！夜雨聲煩判斷錯誤，生命大幅下降，眼看敗局既定，卻回天無力。
這個場景黃少天就是做夢也不會忘記，那是他第一次與一葉之秋交手的情景！再下去，每一個招式，每一個細節，都與記憶中如出一轍。不，比記憶還要清晰，因為這根本就是當天兩人對戰的錄像！
黃少天揉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不是在做夢。從剛才迷迷糊糊睜開眼起，他看到的就是眼前電腦屏幕上的畫面，而坐在屏幕前的，竟是那位神秘的“高仁”兄。
黃少天腦中瞬間一白。足足有三秒鐘時間，他沒有理解面前發生的一切。
“高仁”兄，怎麽會有他與葉秋對戰的視頻？當日競技場裏根本沒有別人，自己又沒有錄像，難道是……
難道這是葉秋錄好給他的？
可葉秋為什麽好端端地要把視頻錄好給別人研究？這個人究竟是嘉世的什麽人物？
那人似乎發現黃少天醒來，伸手在鍵盤上敲了空格鍵暫停播放。黃少天看見那只手在屏幕的白光下，顯得格外纖細漂亮。
那是一只令人一見難忘的手。所以黃少天幾乎不需要回憶就想起了在什麽地方，什麽時候看過這樣的一只手。
就在本賽季的全明星周末，在場館的西門外，他把賬號卡還給葉秋的那個晚上！
“高仁”摘下了耳機，沒什麽難堪地看着黃少天，意興闌珊地道：“喲，看到啦？是不是聲音開太響了？”
“你不是……”黃少天嘴唇發幹，喉嚨發痛，只覺得自己說話從沒有這麽困難過。
“沒錯，我就是葉秋。”葉秋毫不猶豫就承認了。
“你……”
“真不好意思，36D和34寸，是我蒙你的。”騙人竟然還毫不羞恥，恐怕全天下除了面前這人也別無分號了，“喂，你怎麽了喂，我說你反應別這麽大嘛！那什麽，哥的胸應該沒戲，可腿還沒量過，說不準也是有34寸的，你你、你先別急着暈啊！喂你們誰來個人啊——”
黃少天上一刻還在消化眼前的沖擊，下一刻卻是不堪負荷直接當機了，大腦發白臉色發青，當場厥了過去。
而就在葉秋猶豫着要不要給他來個人工呼吸什麽的略盡一下搶救的情誼時，黃少天的聲音已經先他的腦筋一步爆發了。
然後，整棟別墅正沉睡在黑甜夢鄉裏的藍雨隊員，都被一陣炸雷似的嚎叫全體吵醒。
“你妹你妹你妹你妹你妹你妹你妹你妹啊！”黃少天堪比三段斬的音頻攻擊，實在比任何鬧鐘都要振聾發聩。
而等到藍雨衆人趕到房間時，只見黃少天有氣無力地躺在沙發上，發絲淩亂，臉色憔悴，一副被□□過後的凄慘模樣。
“你小子幹什麽了！”魏琛上來拎住葉秋的領口。
“沒什麽呀，陳述一下事實罷了。”
“你！不是讓你找機會的嘛！”魏琛這都忍不住要咆哮了，看黃少天這一臉蔫樣，活像是被狂風暴雨折騰得七零八落的一朵殘花，天曉得葉秋是拿什麽方法刺激了他。魏琛知道，這禽獸不如的家夥什麽都做得出來。
“不是你說的這小子對我朝思暮想，相思成疾，讓我來治治的麽？我說，看陽痿還不能包百分百治愈呢，你這吃完了藥再來跟我算帳可不地道啊！”
“讓你治，可也沒讓你不分時候啊！”
“那等這小子爬上了床，再說一聲抱歉兄弟，我這下面也有你有的東西。”葉秋說着還挺不齒地“啧”了一聲，續道，“那多不厚道啊！”
此刻圍觀的藍雨人衆裏，竟然有人“哧”地笑了出來。
“葉、葉、葉秋！”黃少天有氣無力地，從一旁隊友的攙扶中爬起身來，指着葉秋，“你等着！我、我跟你沒完！”
“好咧，哥等着。”
于是，黃少天正式開始了他的漫漫PK征程。
從此，夜雨聲煩也開始了他對一葉之秋的執着追殺。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