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點開池慧文的朋友圈,映入眼簾的是“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安曼青頹然放下手機,腦子裏一片混沌,神思不清明,便也沒有發覺這條動态下面依舊沒有任何點贊與評論。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她下意識認為池慧文确實有了男朋友,這句詩□□裸表達的思念足以說明池慧文與某君正墜入愛河。

心很亂,安曼青覺得自作多情的自己既可笑又荒誕。

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安曼青還沒有從池慧文有男朋友的消息中緩過神來,緊跟着又接到安庭大酒店公關組的電話。

安曼青:什麽事?

公關組:安總,我是營銷部公關組組長劉巧蘭,今天下午三點半,2220客房的住客對會議秘書池慧文提起投訴,稱池秘書擅闖住客房,并在過程中動手推搡顧客,且對顧客出言不遜,幹涉顧客隐私,嚴重影響到顧客的情緒及名譽。

安曼青:你們向池慧文核實情況了嗎?(安曼青難以置信,擅闖住客房,推搡賓客,出言不遜,幹涉賓客隐私,條條狀狀都是極其缺乏職業道德的表現,而投訴對象竟是文文靜靜怯怯生生的池慧文。)

公關組:已經向池秘書核實過情況了,池秘書對賓客的投訴內容沒有異議,投訴生成。

公關組第一時間做了緊急公關,經過致歉與溝通,了解賓客訴求有三點。第一:賓客

安曼青:池慧文有什麽解釋?(安曼青打斷劉巧蘭,比起賓客的訴求,她更關心池慧文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舉動。)

公關組:安總,池秘書似乎不願意透露原因,她的解釋很牽強,只說是當時看見2220房內的女士臉色不好,她想進去詢問一聲,遭到女士的丈夫拒絕後,一時沒有把控好情緒,情急下伸手推開顧客,硬闖住客房,由此引發了沖突。

安總,您是池秘書的直屬上級,以上就是我要向您彙報的起因經過,至于結果,由行政部自行拟定。

安曼青眉頭緊蹙,手掌搭在扶手上,微微攥着,沉默不語。

公關組:安總?(劉巧蘭試探叫了聲,還以為掉線了。)

安曼青:嗯,說訴求吧。

公關組:賓客訴求如下。第一:嚴懲池秘書;第二:請池秘書當面向賓客夫婦致歉;第三:全免此次下榻的房費,入住三天,折價共計1764元。

安曼青:知道了。

Advertisement

賓客的訴求合情合理,沒有額外索賠精神損失費已經算格外開恩了。

然而安曼青卻坐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神色凝重,在書房裏來回踱步。談不上是件棘手的事,關乎池慧文就令安曼青犯了難。公事公辦,池慧文會因為被處分而耿耿于懷,悶悶不樂嗎?徇私的話,一碗水端不平,何以服衆。

安曼青兀自糾結着,夕陽的餘晖把她的身影拉長,投射到牆上。她茫然看着那道影子,突然頓住了腳步。為什麽要在意池慧文的心情?她又不是自己的誰,輪不到自己來操心。

既然不是緣,憑什麽能成為劫呢,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何必試圖特地關照。

安曼青突然恢複理智,只是心髒像被泡發了,時不時傳來酸脹感。她溫柔的眉眼在斜陽照耀下,覆上淡淡的憂傷。

一整天沒有任何消息,安總究竟有沒有看到自己朋友圈的動态呢?如果她知道自己在想她,為什麽吝啬于給一點點回應。

今天被投訴,公關組應該上報給安總了吧,她就沒有問題想問自己嗎?自己對安總來說,到底算什麽?池慧文躺在床上,手裏抓着手機,輾轉難眠。

很想聯系安總,想知道她在忙什麽,想知道她的心情,想聽到她的聲音。

可是她的沉默令池慧文底氣全無,發個消息都覺得是對安總的打擾。

風扇在黑暗中搖着頭,呼呼地嘆息,像個睿智的老者,漫說着失眠人青澀的心事。

這一晚睡得很不踏實,做了許多個夢。

夢裏,父親歇斯底裏對母親揮舞着拳頭,可母親似乎感覺不到痛,看着池慧文笑,一直笑着,笑得越來越癫狂,像瘋了一樣。池慧文推開父親,朝母親吼道:“別笑了,別笑了!”母親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可池慧文卻哭得撕心裂肺。為什麽要笑,不疼嗎,疼就哭啊。突然夢境一轉,她看見2220號房的夫婦,男人狠狠地扇了女人一耳光。

女人在哭,比自己哭得還大聲,緊接着,男人響亮的巴掌又落到女人臉上,他罵道:“賤女人,讓你哭,那麽愛哭,我就讓你哭個痛快。”池慧文突然止住哭泣,若有所思。哦原來不能哭,哭了要挨更多打,怪不得母親要笑。

她一路跑回家,打開門,客廳牆上多了一幅遺照,母親在相框裏面笑,笑得很好看,不再像個瘋子。

這次,池慧文沒有哭,因為她知道,母親的笑容是真心的,母親終于解脫了。

角落裏有個行李箱,池慧文拖着它,在母親的目送下,義無反顧走出家門。

行李箱好重,她住的樓裏沒有電梯,她吃力地搬運着行李箱,一直往下走,往下走,黑漆漆的樓梯好像沒有盡頭。她很恐慌,行李箱也不要了,只想走出這棟樓。走了很久很久,眼裏除了樓梯,還是樓梯,沒有盡頭。

她困在樓梯裏,很絕望,給安總打電話,一遍又一遍,安總始終在忙。

電話裏,機械化的語音回蕩在空曠的樓道,很冰冷,很凄涼。

醒來,風扇停了,池慧文一身冷汗,眼角還是濕潤的。

她呆呆望着天花板,那個夢使她心有餘悸,雖然睡了一覺,卻覺得很累。

慢悠悠爬起來,沖了個澡,換好衣服,坐在梳妝臺前,想到安總今天也不在酒店,便随意描了下眉毛,淡妝都懶得化,她只想美給安總看。

池慧文底子好,即便素顏也是甜美系女神的顏值,膚白貌美,一雙眼睛含羞又明媚,靈動又風情,最是撩人。

只是一晚沒睡好,氣色終究還是差了些。

無精打采上了行政部,心裏還在琢磨今天會不會下達處分報告,目光一掃,冷不丁看到安總的背影閃過,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池慧文眼裏當即有了神采,欲加快腳步跟上去,臨了又遲疑了。

她慢慢退回電梯口,摸出包裏的口紅,對着光亮的電梯門輕輕塗抹着,不想形容憔悴地面對安總。

整理好妝容,池慧文把包丢回工位,帶着不安與期待的心情,敲響了安總辦公室的門。

“進來。”安曼青解開外套的衣扣,衣服脫到一半,瞥見推門而入的池慧文,動作生澀起來。

“安總。”池慧文捏了捏制服裙邊,看着安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怯生生地站在門前。

不是像,池慧文顯然是做錯事了。

安曼青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卷起襯衫的袖子,順眼看了下手表,還不到上班時間,不談公事。她先坐了下來,睨着池慧文,說:“坐。”

池慧文邁着小步挪到辦公桌前,僵直着身子坐好。

她敏銳地察覺到安總今天的态度很冷淡,眼神是冷的,語氣也是。

她想,安總一定是因為昨天的投訴對自己很失望,安總生氣了。“安總,昨天的投訴對不起”

“嗯,這件事一會再說。”安曼青打開電腦,喜怒不形于色,目光停留在顯示屏上,沒給池慧文一個眼神。

一會再說,那現在要說什麽?池慧文見安總專注地盯着電腦,沒有要和自己說話的意思,立時如坐針氈。安總嚴肅起來時,周圍的空氣都會變得稀薄。池慧文咬了咬唇,大着膽子道:“您昨天很忙嗎?”

“是。”

“費總助說您今天不來酒店,是因為我的事嗎?”

“是。”

“對不起,安總。”池慧文愧疚地垂下頭,除了道歉,還猶豫着要不要解釋。

關于自己成長的遭遇,她很難對外人啓齒,因此昨天對公關組并未提及。

難看的傷口不欲人知,但她願意敞開心扉讓安總窺探自己陰暗的過去。“昨天,我”

“一會再說。”安曼青打斷池慧文。

“”池慧文做好了解釋的準備,卻被制止,積聚的勇氣悄無聲息地抽離。

她看着安總,慢慢合上唇瓣,眼睫微磕,心裏莫名冒出幾分委屈。

各自沉默着,辦公室裏除了清晰的鼠标聲,氣氛陷入詭異的安靜,卻暗湧流動。

漫長的一刻鐘,當顯示屏上的時間正好九點,安曼青才松開鼠标,轉頭直視池慧文,問:“昨天2220房賓客的投訴,你有什麽要解釋的?”

公事公辦的态度,比她第一次踏進這間辦公室時的語氣還生硬,池慧文一下子愣住了。

安總從未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僅僅是因為她的工作過失嗎?面對如此陌生的安總,池慧文的心情跌到谷底。她倔強地抿着唇,想要解釋的念頭蕩然無存。“我昨天已經向公關組解釋過了,沒有需要補充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