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僅此而已看她許久了
此話一出,楚潇不禁有些驚愕。
是張侍郎的兒子?
那家丁面色上又露出驚懼來,哆哆嗦嗦地道:“我也不相信……但是小人看見的人,應該就是公子……我說實話了,就是公子殺了人!”
楚潇摸了摸下巴,又問:“那張侍郎對你家公子怎麽樣?”
家丁想到這裏,面色上緩和了些:“公子是庶子,也是老爺唯一的兒子。老爺明面上對公子好,實際上還是想生個嫡子的。”
“嫡子?”
家丁見楚潇心中存疑,他又道:“雖說小人是下人,但有些東西還是不得不說的。小人所說的,句句都是實話,絕不會騙你們。”
楚潇笑笑,心裏還是暗暗覺得他不對勁。
既然張侍郎不喜歡張侍郎夫人,為什麽還想生個嫡子?
根據大越律法,若是家中沒有嫡子,庶子也可以上位當家主的。
沒必要再問下去。
顧宜嗓音淡淡,擡手:“就問到這裏罷。在此期間還需要問你一些話,就暫且先帶到大理寺。”
他這一發話,一旁的捕快立馬上前來:“勞煩與我們去大理寺。”
家丁大怒,嘴裏不住地罵道:“行啊,你們這群官,不分黑白颠倒是非,以後有人會治你們的!”
見他态度刁蠻,楚潇沖他一笑:“別急,我們只是以後還要問你些話罷了,大理寺對待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并不是刻意要針對你。”
家丁欲要破口大罵,卻看見顧宜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如寒冰,刺得他生疼。
Advertisement
家丁雙目赤紅,也沒反抗,被人帶走也一言不發。
“我總覺得,他的話不可信,”待家丁一行人走遠,楚潇懶懶地靠在門邊,擡眸望向顧宜,“顧大人,你覺得呢?”
“多去問問別人,”顧宜恰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淡聲說,“或許他的話是可信的,或許是不可信的。”
楚潇颔了颔首。
***
下一個目标,是張侍郎家中的一個丫鬟。
丫鬟顯然有些驚懼,她絞着一雙通紅的雙手,渾身發抖。
楚潇朝她笑笑,溫聲問:“別怕。你們家老爺,和你們家公子的關系怎麽樣?你若是說的實話,我們便給你贖身,給你許個好人家。”
丫鬟一聽“贖身”二字,灰暗的眸子裏又亮起了光,像是看見了希冀。
她小聲湊在楚潇耳邊道:“老爺喜歡姨娘,所以也喜歡公子。老爺對公子可好了,之前還給公子找了份差事,一心想讓他走到正路上來,當上家主。但是好像夫人不喜歡,當時臉色可難看了呢。”
楚潇微微皺了皺眉:“你可知道,那是什麽差事?”
丫鬟見狀,壓低了聲音:“不知道……夫人也沒有說,好像只有老爺和公子知道,搞得神秘兮兮的。反正夫人說,公子要當官了。”
看來這份差事,問不出來。
為什麽夫人會不高興?憑借着張侍郎的能力,應該也不能給庶子找到特別好的差事。
更有疑點的是,張侍郎一介清官,又怎麽會給自己的兒子開後門?
何況是這樣無用的一個兒子?
如果丫鬟說的是對的,那麽“生嫡子”一說應該也不複存在。
顧宜立在一旁,倏然發問:“張侍郎是否說過要給夫人生嫡子的話?”
丫鬟瞥了一眼顧宜,看見男人清風霁月的容貌,又趕忙低下頭來,有些羞澀地搖了搖頭。
顧宜擡眸,朝楚潇淡聲道:“既然如此,若是丫鬟說的是對的,那家丁一定在說謊。”
楚潇颔首:“不錯。問到這裏,天色也不早了,顧大人,剛剛聽聞大理寺與順天府又找到了一些線索,可還要回去去問問?”
顧宜嗓音淡淡,眸中不明:“天色也不早了,這幾天我們遇襲,也不知道下一步又會發生什麽。将軍府守衛森嚴,回将軍府進一步讨論罷。”
楚潇點頭:“我先去給丫鬟贖身。”
***
給丫鬟贖了身,幾人走在路上,丫鬟低着頭慢慢走着。
男人的身影近在咫尺,丫鬟跟在顧宜身後,桃腮緋紅,咬着唇一言不發。
在京城,像顧宜這種身居高位長相俊逸的男子,不知是多少閨中女子的夢。更不論是一個小丫鬟,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喜歡顧宜也正常。
顧宜倏然間回頭,男人嗓音淡淡,富有磁性,聽得丫鬟耳邊不禁一麻:“你若是想許個好人家,明日我便找媒婆安排。今夜,你便與我們睡在将軍府罷。”
丫鬟緩緩地擡起頭。
男人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不喜歡笑,眸中總是冰冷如霜。一雙淩厲的眼,此時卻沒了寒意,因疲倦而有了散漫的意味。
小丫鬟嘴唇嗫嚅着,小聲地問道:“顧大人,我……”
顧宜停下了腳步。
男人的嗓音沒有溫度:“何事?”
小丫鬟鼓足勇氣,低聲道:“我……我願跟随顧大人,我心悅與你!”
此話一出,楚潇心裏驚愕非常。
随即驚愕又不知被什麽滋味所占據,有人喜歡他倒也正常。
真的。
和她沒關系。她又在在意什麽?
顧宜就算是接受了這份喜歡,她也半句怨言都說不得。
顧宜又不喜歡她。
她又不喜歡顧宜。
自己又在這裏想什麽?
顧宜沉默半晌,随即微啓薄唇:“你心悅我?”
楚潇倏然間心跳如擂鼓,仿佛有一口氣喘不上來。
小丫鬟羞澀地望着顧宜:“我就想……每天都能看見你。就足夠了。真的,我不奢求當正妻……”
顧宜淡聲道:“你與我只見了一面,談何喜歡?”
小丫鬟咬着唇,眸中的希冀被打破,也暗了下來。
她急了,語調也緊促了些:“顧大人這是要拒絕我?”
顧宜的話音沒有一點溫度:“嗯。你年齡還小,我不适合你。待明天,若是還有看得上的好人家,我會找媒婆給你安排好。”
小丫鬟眸中已經有了水汽,她哭道:“我一心一意心悅顧大人,還請顧大人成全!”
顧宜撥弄着扳指,依舊不為所動。
丫鬟雙目赤紅,哽咽道:“為什麽她可以?為什麽楚姑娘可以跟在你身邊?你難道就對我沒有一點喜歡嗎?”
此話一出,楚潇也驚了。
她心裏不知道有什麽滋味,驚愕有之,難受有之,更多的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沒有。”
顧宜話音冷冷,沒等丫鬟發話,又續言道:“她是我的助手,自然要與我查案的,僅此而已。”
楚潇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錯,她是他的仵作助手。
僅此而已。
小丫鬟大滴大滴淌下淚來,嬌俏的小臉上也布滿淚痕。她用軟帕拭着眼淚,吸了吸鼻子:
“無意間冒犯顧大人,還請顧大人見諒。”
楚潇胡亂想,若是她向顧宜告白,顧宜會不會拒絕她?
他不近女色,恐怕會是如此。
她深覺自己想些太過于不可能的事情,便勉強笑笑道:“罷了。天色不早了,快些走罷。”
顧宜颔了颔首,徑自走在了二人的前面。
夕陽西下,給京城連綿的屋宇都染上了一層金色。大街上小販都收了攤,孤零零的一輪落日,消失在地平線上。秋快到了,天黑得也不晚,千家萬戶,都陸陸續續亮起了燈。
而顧宜的影子自然顯得有些蕭條。
他一個人這麽久,在某些時候,會不會有些孤獨?
楚潇沒再細想,只無奈笑笑,加快了腳步。
***
第二天早,楚潇咬着包子,小丫鬟一個人低頭在前廳中央,也不坐下來吃早飯,只是一個人傻愣愣地站着。
她不肯去找人家,也不願嫁人,只一心一意想栽在顧宜身上。
顧宜吃不慣府裏的早飯,便出去買早點,前廳只有楚潇與小丫鬟二人。
楚潇需要守孝,這幾天一直穿着素淨的衣服,吃的也只有陽春面,為了查案,睡覺也睡不安穩,經常是忙到半夜。她身心疲憊得很,見這幾天線索不多,顧宜便許了她一天休沐。
她将包子塞到丫鬟的碗裏,溫聲說:“姑娘,你還是吃些罷。”
丫鬟搖了搖頭,面色憔悴,臉上猶有淚痕。
“楚姑娘……”小丫鬟低聲道,“我吃不下。我知道我對顧大人是癡心妄想,但我是真心想找個夫君過下半輩子的。這樣的機會,我不能錯過。”
原是如此。
楚潇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小丫鬟倏然又問道:“楚姑娘,你可還有喜歡的人?”
楚潇愕然,眼前想到的居然是顧宜的影子,大腦一熱,道:“有。”
一說出來,她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真的有嗎?
小丫鬟有些疑惑,試探性地問道:“顧大人?”
楚潇心裏一慌,脫口而出:“不是。”
說完,她心裏莫名有些酸澀。
小丫鬟最終還是吃了一口包子:“楚姑娘,你家世顯赫,又是嫡女,若是有人歡喜你,都是福氣。”
楚潇失笑,咬了一口包子,随意地道:“我想太多作甚?男人又什麽好的,還不如一個人生活。你說是不是?”
說到這裏,楚潇倏然看見門邊靠着一個人。
男人神情散漫,唇角的笑意似有似無,眸中寒光盡顯,抱着臂,白皙的手指上帶着扳指。
顧宜已經靠在門邊,看她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