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賠償
倪路還穿着昨天的衣服,前襟沾染不少黑紅的血跡,頂着路人怪異的眼神回到學校,在校門口還被保安攔下盤問一通。總算進入學校,他去的并不是302宿舍,而是離建築學院的宿舍樓有一段距離的老宿舍樓。
他們學校建校将近百年,老宿舍樓的歷史和建校時間相當,總共也就兩層,處于半封閉待翻修狀态。這種有年代感的老建築學校是不舍得拆的,打算過段時間翻修一新充當設備室或另有他用。
當輔導員說要暫時把倪路安排到這住時,倪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即使輔導員明說了老宿舍樓不提供熱水,要洗澡只能去學校澡堂,倪路也點頭說沒問題。
“老宿舍樓條件比較差,你也只是暫時住一住,等你那些事情解決了,還是要搬回去住。”
輔導員後來又補充了這麽一句話。
老宿舍樓現在完全沒有人住,倪路是老宿舍樓空置将近兩年後頭一個住進去的人。要不要讓他住進去輔導員也猶豫了許久,但這是目前唯一能讓倪路一個人住一間宿舍的地方,于是輔導員最後決定問一問本人的意思,見他确實沒問題才把鑰匙交給他。
住老宿舍樓有一個好處是,倪路有鑰匙,宿舍樓沒有人管,他想什麽時候進出都可以。
倪路是昨天中午才搬過來的。
老宿舍樓的确老了,就像一個耄耋老人坐在樹影幢幢的林子裏安靜的休息。裸露的青磚布滿歲月的痕跡,頂上的灰瓦長着枯黃的雜草,青苔爬上長年照不到陽光的牆根處。
老宿舍樓的窗還是木格子加一塊塊小玻璃組成的雙開門窗,人站在外頭看,一扇扇窗戶就像一只只深不見底的眼睛,冷冰冰又無聲無息地注視着每一個外來者。
若是別人,有可能會覺得這處地方,這兩層小樓有些陰森,倪路莫名就覺得喜歡,甚至熟悉。
也許,是因為他初中住校的時候,宿舍樓約莫也是這個樣子的吧。
那是他爸爸還在世的時候,也是他難忘的一段輕松美好的時光。
昨天第一次過來時,倪路就在心裏想着哪一天有時間,一定要把這幢老宿舍樓畫下來。
倪路住進二樓靠近樓梯的一間宿舍,老宿舍樓是八人一間,但現在除了倪路并沒有其他人住在這裏,所有床位都空着,倪路自然選了最好的一張床位。
有床,有燈,有水,還能自由出入,不必擔心打擾他人,已經沒有比這還要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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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路很滿意。
倪路把他一晚上沒換的沾血的衣物脫下,用毛巾沾水把身體仔細擦一遍,臉避開傷口也擦幹淨,換一身幹淨的衣服,髒衣服加點洗衣粉用水先泡着,打算晚一點再回來洗。
掏出仍在工作中的電子表看一眼時間,倪路很快背起洗得發白的背包,走出宿舍,用鑰匙鎖門,下樓。
一下午張禹城都有課,他除了必修課還有不少選修課,都是他挺有興趣的課程,所以別看他已經在跑項目參加競賽搞研究,實際要上的課不少,加上又是學生會主席,他就跟一個小陀螺似地,一天到晚不停地轉,生活過得異常充實。
今天下午最後一節課上完,他沒像之前那樣直接跑向研究室,而是轉頭去了學生會,離校慶也就剩不到十天,最近要讓他主持安排的事情越來越多,他不去一趟,學生會的人能翻遍學校每一個角落把他逮出來幹活。
為了消停些,他這段時間只能每天至少保持有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待在學生會。
張禹城走到學生會附近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橘黃的陽光覆蓋大地,一束束穿過茂密的樹梢照在地上,像散落了一塊塊碎金箔,格外好看。
“張主席。”
張禹城邁着長腿正要走入一樓正門,聽見有人在叫他。停下腳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樹影斑駁之中慢慢走出來一個瘦高的身影。陽光灑在這人身上,照得他連臉上的絨毛都像是在發光。
張禹城的視線在對方眼角蒙着的紗布上掃過,心裏閃過一絲訝異。
看網傳照片他躺在擔架上被擡上救護車,原以為他至少好幾天不會出現在學校裏,沒曾想才一晚上他就出現在自己面前,除了鼻青臉腫,眼角蒙了塊紗布外,一身清爽竟像個沒事人一樣。
“有事?”張禹城一貫地簡明扼要。
站在張禹城兩步之距外,倪路說明來意:“昨晚撞了你的車,怕你找不到我,所以我過來問問你,都磕哪了,需要賠你多少錢。”
盡管昨晚對方闖紅燈撞上來是不對,但張禹城是真沒想到人跑了後還能主動找上來說要賠償。
再次壓下心中的驚訝,張禹城想了一下,坦承道:“不嚴重,就磕掉點漆。損失應該不大,但具體要你賠多少錢需要讓4S的人評估後才能知道。我這幾天都沒功夫去弄這件事。”
回去後他檢查過,磕掉的漆還沒指甲蓋大,他完全不當一回事,又沒有強迫症,反正車子能開就行,就是一代步工具,不想開了轉手送人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其實倪路就算不賠,張禹城也不會過多放在心裏主動去找人算賬,就當是被髒東西蹭到了身上,惡心完後,以後再遇上,有心情有功夫可能會給對方下點絆子讓他日子更不好過罷了。
好比助學貸款和助學金這件事,閑忻被逼轉學,他明面上什麽都沒做,但利用職權把對方暫定為品德有待考察的學生,其實就是公報私仇了,就這六個字,就能讓倪路社會信用評價降低,在至少一年內再想申請相關的資助,包括獎學金甚至參加比賽申請交換生之類的,都将會被排除在外。
倪路沉默片刻,說:“麻煩張主席記一下我手機號,等你評估出來損失随時可以聯系我,多少錢我都會賠給你。”
張禹城稍稍擡起眼皮,目光落在對方臉上,“我事先說明,雖然的确是只磕掉點漆,但我那車不便宜,真要補回來,不低于五千。”
倪路沒有猶豫,翻包拿出自己那屏幕不知道裂成多少塊的手機,“多少我都賠。要不你說一下你的手機號吧,我給你打過去。”頓一下,又補充,“但我可能一下子拿不出這麽多,能分期給嗎?”
張禹城雙手插進兜裏,看了倪路一會兒,确定他是認真的,才道:“加我微信號吧。”
手機號比較私人,張禹城不想給。微信號他是專門用來給其他人發消息和處理工作的。
“好,你微信號是多少?”倪路打開手機,費勁地在自己蜘蛛網手機屏幕上點開聊天軟件。
張禹城說了,但倪路那手機屏幕現在能顯示都算是很不錯了,點觸基本是半荒廢狀态,怎麽也加不進去,看倪路在他面前搗騰那破手機半天,最後還是張禹城看不下去掏出自己手機加了他的微信號。倪路的微信號也就是自己的手機號,還是原來那個,沒換。通過他的手機號找上來罵他的人他全都拉黑了,所以聊天軟件上安靜得很。
加進來才知道,聊天軟件上,倪路用的就是“倪路”,他的本名,頭像還是默認的無頭像狀态。
對此,張禹城并沒說什麽,确認把人加上,就把手機塞回褲兜裏,“還有什麽事嗎?”
倪路輕輕搖頭,“沒了。”
張禹城雙手插着褲兜,轉身走進一樓大門。
與此同時,一張帖子出現在他們學校的網站上。
主題:昨晚在金錢豹酒吧目睹了倪路被打前的一些事情,感覺有些奇怪啊(附視頻)
內容:昨天晚上和朋友剛好去金錢豹酒吧嗨,發現騷亂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拿出手機錄下來。今天打算發布出來和大家分享,發布之前給朋友看了一遍,朋友一眼認出視頻裏出現過幾次的,和她一個學校的某個女生,而這個女生,剛好就是姓田。
大家可以看見,在視頻的1分06秒裏,出現在人群外圍的那個長發黑底碎花裙的女生就姓田。
視線的7分21秒裏,倪路已經跑出酒吧,幾個男的追了出去,這田姓女生轉頭就拉了一個人走進舞池裏跳舞,跳得很開心。
我記得,昨天是傳倪路是跟蹤某田姓小姐才被人追着打的吧,由此可推,視線裏出現的這位田姓女生極有可能就是報案說倪路偷盜猥亵自己的人。
事情也就過去四天吧,一個被偷盜大量錢財,還險些被強奸的人,居然就無事人一樣到酒吧裏又唱又跳,玩得比誰都嗨?
1樓:樓主什麽意思?是過來給倪路給洗白的呗?
樓主回複:我是合理提出疑問啊。
2樓:先不說你只是懷疑,也許人家姑娘只是通過喝酒跳舞來疏解心情。
3樓:這視頻不就是倪路跟蹤人家的鐵證嗎?樓主這是洗白還是來加深大家對倪路的負面印象的?
4樓:看到樓上的回複快笑死了,樓主不會是收錢辦事的吧,事情辦成這樣錢能收得心安理得嗎?
樓主回複: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說了我只是合理懷疑。我朋友說了,這田姓女生在他們學校風評并不好。
5樓:啧,樓主這是洗白不成開始潑髒水?
6樓:哈哈,我有一個朋友系列出現了。
樓主回複:愛信不信!
在樓主因為這帖子被罵了将近三十樓,把樓主氣跑後,出現一個贊同樓主的回複。
41樓:我知道視頻裏這個女生,的确姓田,舞蹈學院的,風評的确不怎樣。傳得最難聽的大概是她一直被人包養吧,要不然一個家境普通的學生,怎麽天天穿名牌戴名表名鏈的。
42樓:樓上的,姓田又怎樣,誰說就是同一個人了。再說不管人家人品如何,難道人品不好被偷東西被猥亵就不算是犯罪了?
……
49樓:我就是41樓。你們随便罵,但在想到“田小姐”可能就是視頻裏的那個女生後,我就對倪路有沒有偷東西并猥亵這件事産生了懷疑。我覺得倪路極有可能得罪了她,才會被這麽整。
50樓:樓上,我看她是得罪了你吧。
51樓:有些人,看人家長得漂亮,羨慕嫉妒恨,想中傷人家吧。
52樓:我覺得像是男朋友喜歡上人家不喜歡她了才會這樣惡毒。
又出現一個被罵跑的。
不過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在後面的回複裏,多了不少認出視頻裏那位身穿黑底小白碎花裙的女生的人,從他們發表的回複裏,可以知道這田姓女生的确是舞蹈學院的,人長得漂亮,分外讨男生喜歡,與衆多同班乃至同校女生的關系卻很一般,甚至交惡。
某一樓的回複一語中的,這位田姓女生傳聞曾搶人男朋友,這也是為什麽不少女生與她交惡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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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真:兩個人終于有彼此的聯系方式了,還是小路主動要的!
嘿嘿,雖然現在張小攻挺冷淡的,誰能想到以後最經常聯系小路的人反而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