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風衣

再、再說一遍什麽?

兩名男生面面相觑。

其中一個暗中使了個眼色。

“張主席,我們沒說什麽啊。”

“是啊,我們是在聊游戲。”

“對對對,游戲裏有個人特別氣人,嘴臭還亂砍人,我們就一塊把他身上的裝備都扒了。”

“沒錯。”

“那沒什麽事我們先走了。”

“走!”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往後撤,距離差不多了,兩個人轉身就走。說是走,卻腳底生風,腳步快得沒影,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張禹城眼前,仿佛動作再慢些就會被後頭的人逮住。

活似老鼠見了貓。

莫怪乎他們會如此。學生沒犯事時學生會的作用就跟居委會大叔大媽差不多,維持校園生活的平靜美好,不時還負責調解學生之間的糾紛;一犯事,一旦被同樣維護學校風紀的學生會幹部抓住,輕責口頭警告,重則上報校方記過處分甚至可能被退學。

而且張禹城還是學生會的頭頭,犯事還被他當面撞見,誰不怕?

這兩個男學生雖然心底覺得他們是為民除害,出一口惡氣,可也知道這種行為有些過了,說嚴重點就是校園欺淩,要是真追究起來他們肯定讨不了好,不溜的是傻子。

張禹城沒有追上去,微微眯起眼望着遠去的兩道身影。

這兩個人說的鬼話張禹城一個字都不信,從他無意中聽見的那些話中,他提取的信息無疑指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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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倪的。

在網上還挺有名。

聽他們說話的語氣,似乎很看不起他們口中的這個人,若是其他人一般不會引來旁人如此大的惡意。

站在原地的張禹城摸出手機,找到聊天軟件上倪路的名字,點進去,給他發了一條消息:在哪兒? QQ?2⑻623096⑦0

發出去後等了快五分鐘,對方一直沒回複。

張禹城看一眼已經變黑的手機屏幕,手在屏幕上摩挲幾下,手機就又揣回兜裏,沒有繼續往宿舍的方向走去,而是掉了個頭。

等張禹城來到學校澡堂大門外,已經是淩晨十一點半,澡堂裏頭一片漆黑。

張禹城從沒來過澡堂,他沒記錯的話,澡堂是十一點停水停電。澡堂現在只有大門處的燈亮着,門口沒有上鎖,只是虛掩着。保安會在巡邏結束後鎖上大門。

站在澡堂外頭,透過玻璃窗看着沒有一絲光亮的澡堂內部,這種情況,澡堂裏一看就知道沒人。張禹城有點後悔自己的舉動,不明白為什麽僅憑兩個陌生男生的幾句話他就特地繞路來這裏一趟。

張禹城轉身要走,腳都邁出去了,可最終還是收回來,收起傘往門邊一放,打開手機電筒光,拉開虛掩的大門,走入澡堂裏。

既然人都來了,他還是想去看一眼。不管有沒有人,總要确認一下。避免再犯如超時空網吧那樣的錯誤。

澡堂裏頭分男女浴室,張禹城用手機照亮牆上男女浴室的标識,往左則男浴室的方向走去。

現在還沒有到集中供暖的時候,澡堂裏的溫度一停熱水便直線下降,張禹城進來時覺得裏頭的溫度比外頭暖和一些,但時間再長一點,整個澡堂的溫度并不比外頭好到哪兒去。

如果真讓一個一絲不挂的人在這待一晚上,凍發燒都是輕的了。

關燈後的澡堂除了黑還很安靜,張禹城腳步不由得放輕,輕得都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男浴室外的更衣間還有道門,走近了,張禹城聽見裏頭隐約有什麽聲音,把門推開,裏頭傳出的聲音才終于清晰一些。

黑暗中,有人在念詩,一首英文詩。

The time that my journey takes is long and the way of it long.

I came out on the chariot of the first gleam of light, and pursued my voyage through the wildernesses of worlds leaving my track on many a star and pl.

【譯:我旅行的時間很長,旅途也很長。天剛破曉,我就驅車起行,穿遍廣漠的世界,在許多星球之上,留下轍痕。】

是泰戈爾的《旅行者的天堂》。

張禹城只聽一小節就聽出來了。

要不是聲音聽着耳熟,張禹城會以為放的是廣播,念詩的人字正腔圓得有些可愛,仿佛是跟着播報新聞的人一個詞一個詞複制下來的。

或許是手機的燈光驚擾了正在念詩的人,張禹城往裏走沒多久,裏頭傳出的聲音便停下來了。不久,他看見了光着身子蹲着在更衣室角落的人。

他在看他,對方也在看他。

許是覺得冷了,蹲着的人雙手環抱小腿蜷縮成一團在取暖,下巴支在膝蓋上,稍稍瞪大了眼看着舉着手機的張禹城。手機燈光有些刺眼,一開始,他看見的只是一個高大的輪廓。待眼睛漸漸适應了光線,才終于看見光芒背後的那個人。

倪路松開抱膝的雙手,想站起來人卻搖晃一下險些栽倒,手撐在地面上才終于站了起來。

腰間只圍條毛巾,除此之外一絲不挂。

站在手機白色光芒裏的人看着瘦,但脫下衣服卻能看見皮膚底下一塊塊結實的肌肉;腰細,卻有着明顯的人魚線;腿直又長,像兩根竿子。

“張主席?”倪路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說這話時眼中的驚訝藏都藏不住。

張禹城有些不自在地把另一只手插進褲兜裏,他解釋:“我看到那兩個拿走你衣服的人了。”

“哦。”倪路了解了地點點頭,“那你知道他們把我的衣服弄哪裏去了嗎?”

張禹城皺皺眉,“我沒看見,只聽他們說丢垃圾桶裏了。”停頓一下,又補上一句,“肯定不能穿了。”

倪路臉上浮現一絲可惜,“我知道了。”

一站起來,散熱面積大了,倪路很快覺得身上發冷,雙手不由得在兩邊手臂上搓搓。

張禹城略一猶豫,脫下身上的及膝風衣遞給倪路,“先穿上吧。”

倪路沒有接,張禹城遞過來的風衣一看就特別貴,“不用,謝謝。”

張禹城心裏頭莫名冒火,遞出去的手沒有收回,“所以你是打算一晚上就這樣待在澡堂裏嗎?”

倪路說:“保安會過來巡視,到時候我再……”

張禹城打斷他:“要是保安沒來呢?”

倪路搖頭,“不會的,他們每晚都會過來巡邏一趟。”

張禹城語氣冷硬:“假設他們今晚不來,你怎麽辦?”

終于意識到他的不悅,倪路有些不解地擡頭看看他,口裏還是說道:“總會有辦法的。而且,你不是來了嗎?”

他這話說完後,兩個人之間忽然陷入一陣沉默中。

倪路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難不成張禹城出現不是來幫他的?不對啊,他剛不是說看見那兩個拿走他衣服的男生才找上澡堂來的嗎?

倪路卻不知道,在他出說你是不來了嗎這句話後,張禹城心裏的那股莫名之火突然熄了,一點火星都不剩。

他看着面前的人平靜地說:“是啊,我來了。”說完他又把外套往倪面前一遞,“那你怎麽不穿上?”

倪路看他始終沒有收回去的那件淺灰色的長款風衣,不得不說:“很貴吧。”

一瞬間,簡直了,張禹城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生氣。

張禹城咬着牙根,說:“人重要還是錢重要?”

倪路身上冒出一粒粒雞毛疙瘩,不知道是凍的還是被張禹城的低氣壓給鬧的,他不由得搓搓手臂,聲音也放輕了些,“我還欠着你的補車漆的錢。”要是再把這件風衣弄髒弄破,不知道得賠多少,多久才能還清。

張禹城沉默一瞬,記起來上回見他正在擺地攤,又見這人冷得身子都不住的哆嗦了,索性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把手機往手裏一塞,攤開風衣直接蓋在他身上。

張禹城的身高在學校裏排得上前幾名,穿在他身上堪堪及膝的長風衣穿在倪路身上直接蓋過了膝蓋。

把風衣套在倪路身上的同時,張禹城說道:“穿上,這件外套你就算丢了我也不會找你算錢。”

這是倪路頭一回與張禹城靠得這麽近,首先而來的是對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說不出來卻好聞的清冽味道,倪路正忍不住想靠近一些細嗅,同樣的氣息便覆上他的身體,把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倪路愣了愣。

張禹城的這件風衣雖然長,卻是很薄的料子,穿在身上起不到什麽保暖的效果,頂多擋點風,但覆在身上的一瞬間,倪路卻覺得全身上下都暖和起來。

倪路擡頭看一眼面前比他高大半個腦袋的張禹城。

張禹城拿回剛塞在他手裏的手機,擡擡下巴示意:“把風衣穿好。”

倪路這次沒再說什麽,低頭乖順地系風衣上的雙排扣,再把腰帶綁個結。若是不看裸露在空氣中的小腿和腳上的拖鞋,這件風衣穿在他身上竟沒有半分違和。

衣服穿好後,在張禹城的打量下,倪路手腳有些不知道怎麽擺,也怕不小心把人家的衣服弄髒弄破了。

倪路說:“張主席,衣服我會洗幹淨了再還給你。”

張禹城不以為然道:“随便什麽時候都行。”

倪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那我們出去吧。”

張禹城一挑眉,“你就這樣出去?”

倪路低頭看自己一眼,“是哪裏不妥嗎?”

張禹城想起外頭又濕又冷的天氣,說:“外頭很冷。”而建院的宿舍離這有段距離。

張禹城退後一步,視線落在他沒被風衣蓋住的半截小腿,和踩着夾腳拖鞋的兩只腳上。

倪路順着他的視線一看,十根腳趾頭不由蜷縮起來又攤開,他笑笑,“沒事,我躲這沒出去主要是沒穿衣服,這點溫度我還受得了,而且跑幾步身上就熱起來了。”

正想着要不要他出去一趟把車開過來接人的張禹城看他一臉認真,便沒再說什麽。

不久之後,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澡堂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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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真:要不是你們一天天提醒時間,我真不知道已經這麽多天沒更新了……ORZ

時間過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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