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個人每天的行動軌跡只有真誠網咖和宜室宜家,簡稱兩點一線。
幾天相處下來,算不上多親近,但二十四小時幾乎待在一起,再不熟也說了不少話了。
許真誠不太愛過問別人的家事,但看着範哲安無所事事的樣子,問了句:“你不回家,家裏人不擔心嗎?”
“不擔心,他們相信我。”
“看你們好像也不是吵架,你怎麽想不開出來打工?”
範哲安坐在沙發上,在看手機,簡單總結道:“吵架了,我保送的是B大臨床醫學,家裏人不同意我從醫,所以我和他們打了個賭,我要在9月份開學前賺夠10萬,他們就沒意見了。”
在遇見許真誠的那天,範哲安正好和父母打完賭從家裏出來,兜裏一分錢沒有,只有一個裝了證件的書包,還有一部手機。他一肚子火,跳進了河裏,嗆了兩口水,竟然全消了。
最近他吃住都跟着許真誠,沒有花過一分錢。
許真誠除了工資給的低,別的都很大方。這老板能處。
許真誠在用遙控器調着電視,“B大好學校,臨床醫學更是王牌專業,你這輩子算穩了。”
範哲安沒回答。
一般執着于某個專業的人,一定有特別的理由,非得去幹這件事不可。許真誠說:“你為什麽想學醫?”
範哲安揚起頭,仔細思考了許久,說:“不知道,想做就去做了。”
許真誠無語凝噎,“所以你根本沒有特別的理由,只是想做就去做,挑戰自己?”
“算是吧,我喜歡挑戰自己。”這是實話,也是範哲安一直在做的事情。
這下換許真誠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許真誠找到了一部看簡介還不錯的電影,說:“你光執着不夠,得找到信念感才行。”
範哲安見電影題材很對胃口,丢開手機說:“我的信念感就是,不服輸。”
“你這種軸到沒邊兒的性格,有好有壞,”許真誠看了他一眼,“算了,你年紀還小,慢慢的自己就懂了。”
有些極具天賦的人,人生沒經歷過幾回失敗,總覺得自己已經洞悉萬物,無所不能。許真誠曾經和範哲安很相似,做事全憑沖動去做,沒有搞清楚起因,很難擁有結果。
範哲安說:“這都是後話,當務之急是我得在開學前賺夠10萬,你覺得有可能嗎?”
許真誠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對十萬的概念,和現在對一百的概念是差不多的,于是說:“完全有可能,現在離開學還早,一個月賺兩萬就夠了。”
範哲安眼瞳轉了轉,像是在計算。
許真誠頓了頓,說:“但你要靠我這點工資,沒戲。估計幹到真誠網咖倒閉,你都賺不到十萬。所以我支持你找第二份兼職,但得過幾天,等大柱和熊二回來了,可以倒班了你再去。”
範哲安說:“我知道。”
許真誠不止一次強調,“我前兩年剛創業還好,有錢。現在被我敗得差不多了,我就算每個月能給你加薪,也加不了多少。所以你想離職的話,得提前兩周告訴我,我好找別人。”
範哲安覺得許真誠總認為他會因為工資問題說走就走,是對他人格的侮辱。範哲安再三強調道:“只要你包吃包住,我肯定不辭職。”
要是自己出去找房子住,一個月的開銷不少。他不是傻子,細細算了算,表面工資是只有800多,但許真誠的家的居住環境不錯,在市中心,交通便利。而且吃飯不用他給一分錢,甚至會給他拿錢買喜歡吃的菜。這份工作的潛在效益,比800多了幾倍。
過了幾天,終于忙完家裏事的錢大柱和錢二熊回來了,他們倆扛着一蛇皮口袋的特産,送給許真誠。
他們向許真誠聊着回家發生的事。
範哲安發現,大柱和二熊,都是殘疾人。之前他向保潔阿姨攀談時,保潔阿姨只是微笑着看他,沒跟他說話,後來經旁邊的人提醒,他知道了保潔阿姨是聾啞人。
網咖出現一個殘疾人是巧合,但除了許真誠和範哲安,所有的員工都是殘疾人,應該是許真誠刻意為之。
大柱右小腿裝了義肢,走路有些颠簸。熊二四肢健全,但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子,智商不高,說話很傻裏傻氣。
他們人殘志不殘,完全不需要許真誠給他們特殊待遇,正常員工要做的事,他們都會做。
範哲安在旁邊看熊二操作電腦,熊二速度不快,但很熟練,基礎的網管操作他都會做。
範哲安用敬佩的眼神看向許真誠,許真誠很不自在道:“別用這種大善人的眼神看着我,他們正常工作,我正常用人而已。”
有了靠譜的員工在,真誠網咖又可以24小時營業了。雖然是三班倒,但大柱和熊二為了多賺錢,兩兄弟自告奮勇地占了兩班,為了省錢,幾乎吃住都在網咖內。
網咖必須得至少兩個人在,範哲安上班的時間,許真誠也會在網咖。因為許真誠是老板,所以大多數時間,是範哲安一個人在忙碌,不像大柱和熊二那樣搭配幹活。
還好,網咖生意沒有多火爆,最忙的時間,許真誠也會打着哈欠幫忙。
适應這樣的節奏生活後,範哲安有了空閑的時間,便打算會九中待會兒。
雖然已經提前結束了高中生涯,但他沒忘記自己還是學生。
他确認保送後,幾乎沒回過學校了。同齡人都在為了高考而奮鬥,他已經手握名校的offer,現階段暫時不需要為了考學努力了。
高處不勝寒。
範哲安中午打算出門的時候,許真誠剛睡醒,正打算洗個頭發。
“你回來的時候,幫我帶瓶洗發水。”許真誠拍了拍沒剩多少洗發水的罐子說。
範哲安剛穿好鞋,想到了什麽,大方道:“可以,但我沒錢。”
許真誠鼓鼓囊囊的錢包直接放在茶幾上的,完全不怕範哲安偷拿。許真誠說:“錢包就在桌上,你要用就拿,得幹正事兒啊,像大保健那種,想都不要想。”
出門在外,兜裏還是得揣點錢,範哲安脫下鞋,折返回去,從錢包裏掏出兩張紅票子,揚了揚票子說:“你要什麽洗發水?”
許真誠捏着下巴想了想,“有沒有能讓我頭發少點兒的,脫發洗發水?我頭發太多了,洗頭太費勁了。”
範哲安很想替廣大飽受脫發困擾的青年給許真誠兩拳。最近這種大逆不道想揍老板的時刻太多了,但打工人準則第一條就是,忍字頭上一把刀。
“哎,算了,我等會自己出去買,你要去哪兒玩?”許真誠把長發順到一邊肩膀上。
範哲安彙報道:“我回學校。”
許真誠愣住了,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堕落凡塵,天天敲鍵盤的範哲安已經完全沒有了學神的虛幻感,他都快忘了學神還沒完全畢業的事了。
“回去聽課?”
“不,回去打籃球。”範哲安補充道,“你覺得我現在還需要聽課嗎?”
許真誠羨慕了,“你去吧,我等會來找你,陪我去一趟超市,你負責提東西。”
星期天下午兩點好像是九中每周收假的日子,好多學生會提前一點回學校,要麽生死時速地趕作業,要麽到操場打籃球。
當許真誠把頭發處理好,慢悠悠閑逛到了九中,因為他今天穿得比較年輕,而且把頭發塞進了衛衣領子裏,戴上了衛衣帽,導致每天要見成百上千個學生的保安眼拙,把他錯認成了九中學生。
“同學,我看你有點面熟,理科五班的?”保安說。
許真誠臉不紅心不跳道:“叔,我1班的,和範哲安是同學。”
保安笑着說:“啊?我好久沒看見小範了,他今天到學校來了。我好像也好久沒看見你了,你也保送了?”
“對,保送到B大,和小範兒還是同學。”許真誠特意收起吊兒郎當的語氣,啞着嗓子淡淡道,“他是不是進去打球了?我也進去找他玩會兒,範同學打籃球可帥了。”
只要他走路姿勢夠淡定,保安就發現不了。
當他這個校外人員,大搖大擺地踏進九中後。保安似乎看見一縷不安分的長發從許真誠的領口飄出。
空氣中飄過好聞的洗發水味兒。
保安有些迷茫了。
剛才進去的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啊?
聽聲音好像是男同學。
怎麽頭發這麽長。
難不成是聲音比較像男生的女同學?
保安冥思苦想,竟然自我腦補到了毫不相幹的另一方面去。
這位同學,該不會是範同學的女朋友吧?
現在年輕人,最喜歡早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