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許真誠謝絕了院長的晚飯邀請,趁孩子們在看電視的時間,帶着範哲安溜了。
範哲安系上安全帶,“福利院的飯菜挺好吃的。”
“還可以,但你丫忍心一直跟小朋友搶飯?”
“不忍心,确實不能留了,再留院長就要給我們鋪床,讓我們直接留宿了。”
許真誠先把車開出一段距離,到了院長說的水庫旁邊,停下後,他趕緊拿出一根煙,點燃吸了兩口。
盡管四面的窗戶都打開了,但車內空間狹小,免不了被煙味覆蓋。
許真誠的煙不像那些市面普遍的香煙,那種濃密的烤煙味,對不抽煙的人來說,聞着像災難。
在基礎的煙草味外,範哲安聞到的是一股清爽薄荷味,“你抽的是女士香煙吧?”
許真誠把手伸在窗外,抖了抖煙尾的灰燼,“學神對煙還有了解呢?”
“不了解,”範哲安很不想承認這又是一個知識盲區,“女士香煙形狀通常很細,煙草味道很淡,有香味,尼古丁含量相對較少。”
“嗯,女士香煙不辣嗓子,衣服還不會被熏臭。”
許真誠吸了一口煙,沖他吐了一個标準的煙圈。
煙圈還沒到範哲安的臉上,便消散了。範哲安說:“我能試試什麽味道的嗎?沒抽過女士香煙,很好奇。”
許真誠把煙從左手換到了右手,“這玩意可不興好奇。我是有點瘾,但瘾不大,能控制住。”
範哲安拿起煙盒,取出一只,再拿起了Zippo,想兀自點燃一根完整的煙。
許真誠不想連續抽兩根,趕忙把那根完整的塞回了煙盒,把自己手中那根燃了一半的煙塞在範哲安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縫間。
許真誠玩味地看着面前對着香煙發呆的小孩。
他還記得剛認識範哲安的時候,盡管落了水很狼狽,但隐隐約約能聞得到範哲安身上是清爽的洗衣粉香味。
現在,煙霧缭繞的車內、包括兩個人身上,全是木質香和薄荷煙的味道。
換句話來說,全是許真誠的味道。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是小時候抱了許久的玩具,不用看,單靠嗅都知道是自己的東西。
眼看香煙在一點點變短,許真誠肉皮子都在疼,想要奪回來塞回嘴邊。
範哲安擡手,含住了煙頭,在霧氣中,眼睛看着許真誠,像是在詢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許真誠靠近他,呵斥道:“你這小孩,別吸太多,過一下嘴感受味道就行了,別吸進肺裏。”
範哲安取下煙杆,輕啓嘴唇,一個圓得很标準的煙圈,迎面砸中了許真誠。許真誠懵了懵,定定地看着勾唇笑着的範哲安。
“許老板,是這樣抽嗎?”範哲安聲音有點沙,帶着煙氣,以及少年向成熟男人邁進的韻味,“标準嗎?不标準的話,你教教我。”
“你他媽的,好學精神不要濫用!”
許真誠瞪了他兩眼,奪回煙杆,下車去郁悶了。
幾口吸完剩下的煙,許真誠壓制住狂跳的心,在心裏默念一百遍不能被美□□惑,然後回到車內,把煙摁滅在煙筒內。
“許老板,你生氣了?”
許真誠沒搭理他。
“許老板,你晚上想吃什麽?”
許真誠還是沒有搭理他。
“許老板,等會把我放真誠網咖吧,晚上我守夜。”
許真誠摸了摸下巴,“小範兒,你能不叫我許老板了嗎?”
範哲安皺眉,不确定地說:“那,真誠老板?”
得,更土了。
“還是許老板吧。”
許真誠把車停在了真誠網咖附近的停車場,到了分岔路口,一個人往左邊走,一個人往右邊走。
範哲安停下來說:“許老板,你往哪兒走?真誠網咖在這邊。”
許真誠頭也不回地說:“我去找找樂子,你快去上班吧,別管我。”
範哲安腳步一頓,看着他離開的背影。
他急需到花花世界消遣一下了,不然滿眼都是範哲安,指不定哪天範哲安這三個字入侵了腦子,那就壞事了。
現在這個點,酒吧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了。
許真誠獨自坐了一桌,點了些啤酒,刷着手機等待朋友的到來。
燈紅酒綠的環境,随着人越來越多,漸漸變得嘈雜熱鬧。許真誠以前喜歡去酒吧迪吧,玩得熱火朝天。
現在他偶爾到酒吧坐坐,都覺得累。
難道真的老了?
不可能!他風華正茂,還沒禍害幾個小帥哥呢,不可能服老。
很快,他的面前坐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她穿着職業裝,化了一個精致的淡妝。
“許真誠,太陽打西邊出來,你多久沒約我出來消遣了?”
面前這個女人名字叫艾葉,中藥名那個艾葉,她是六中的英語老師,以前和許真誠是大學同學,但不是同一個專業,偶然的聯誼活動認識的。
艾葉到現在都記得剛認識時的時候,她非常自信地問許真誠要號碼時,許真誠第一句話。
許真誠大大方方地說:“不好意思美女,我是Gay,我有男朋友了……”
艾葉那顆悸動了一秒鐘的心,馬上回歸平靜,再看許真誠的時候,就像在看能一起挽手逛街的好姐妹。
這種關系,俗稱Gay蜜。
許真誠看了看她,放下手機說:“艾老師現在越來越人模狗樣了,我差點不認識你了。”
艾葉笑着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去你的,我一直很淑女好吧?”
許真誠幹笑了兩聲,沒有回應。他太了解艾葉了。當時剛認識的艾葉,是學校大姐大的存在,比爺們還爺們。要是別人向他要聯系方式時,他直接婉拒就行了,但面對的是艾葉……
他選擇婉拒的同時,從根源上斬斷所有的可能性。
現在受生活所迫,穿上了職業裝和高跟鞋,真是委屈葉哥了。
約艾葉喝酒,得做好承擔後果的覺悟。
“這麽久不見,我們先幹一個吧?”艾葉扯着嗓子說。
許真誠把滿滿一杯舉起來,“我先幹為敬。”
艾葉鄙夷地看着那個杯子,“你玩我呢?我指的幹,是這點兒?”
許真誠放下杯子,直接開了一瓶酒,仰頭就往嘴裏灌。
“許真誠,有種!”艾葉向服務員喊道,“waiter,拿兩個骰蠱。”
許真誠喝完了一瓶,開始有點後悔想要消遣消遣這個錯誤決定了。
一山更有一山高,惡人自有惡人磨啊。
不過還好,許真誠有別的方式可以取勝,玩骰子這種心理戰,艾葉從來沒贏過他。
艾葉喊:“三個一。”
許真誠散漫地挪開篩子,“開你,我沒有,找三個。”
艾葉淺淺地飙了一句髒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養魚呢?”許真誠說。
艾葉微笑道:“是你約我喝酒的,我明天還要上課,耍耍賴不過分吧?”
許真誠抿抿嘴,“艾老師這臉皮也是練過的,比英語書還厚了吧?”嘴上這麽說,後面艾葉喝多少他都沒吱聲了。
桌上空了的酒瓶被服務員收走,許真誠又點了我的酒,喝了多少沒統計過,但他已經去廁所放了幾回水了。
艾葉的酒量特別好,加上今天耍賴了,喝的那點酒對她來說跟水似的,除了漲肚子,對她來說毫無影響。
臨近十二點的時候,艾葉設的鬧鐘響了,提醒她明天要做的事情。
許真誠看着手中的酒瓶。這款酒叫tempt7,接骨木味的口感很爽口,深得他心。度數不太高,但他幾款酒混着一起喝,加上冰塊的助力,現在後勁上來了,已經頭重腳輕像踩在雲裏了。
艾葉喝了最後一口酒,“許真誠,過幾天我再約你吃飯,最近我在帶高考班,忙死了。”
許真誠喝了一口tempt7,緩慢眨了下眼睛,“讓你學生們加油,都往B大考。”
“得了吧,我帶的不是尖子班,能有一個考上A大就不錯了,還B大,我多燒兩柱香吧。”艾葉表情痛苦。
許真誠搖晃着酒瓶,“艾老師謙虛了,你自己就是B大的高材生。”
“哎,再高材生有個鬼用,出了學校還是要遭受社會的毒打,”艾葉拿起包包說,“我要回去了,你醉沒醉?醉了我送你回去。”
和許真誠喝了這麽多回酒,艾葉都不知道許真誠什麽時候是真醉什麽時候是假醉。許真誠這厮太能裝蒜了,想喝的時候感覺誰都喝不趴他,不想喝的時候能馬上爛醉如泥。
十分圓滑。
許真誠像聽見了笑話,“你送我回去?我還要不要臉了,我送你還差不多。”
“別別別,我男朋友在家呢,你送我他誤會了怎麽辦。”
“告訴他,我是gay。”許真誠跟着站起來。
艾葉滿臉抗拒,“算了算了,你這藍顏禍水的樣,我怕我男朋友看見你就彎了,我上哪兒哭去?”
許真誠笑着坐下,“行吧,那你回去給我發個消息,我再坐會兒。”
“你真沒醉?”
許真誠喝酒不上臉,頭頂的燈光打下來,膚色是均勻的冷白,沒多少表情。許真誠食指左右搖擺了一下,“沒醉,好得很。”
艾葉放心地離去。
許真誠又點了幾瓶tempt7,偶爾看看四周紅脖子紅臉的男女,獨自小酌,還挺寂寞的。
打開手機,微信列表裏有些可以馬上約出來的酒友,但許真誠自己不放心。因為那些酒友,大多數都挺喜歡他的。
哎,長得好看也是一種罪。
許真誠看着通訊錄列表的頂部,A字當頭的地方,有一個塵封許久的名字,他打開列表時總會看到。
那個名字,對許真誠來說有很深刻的烙印。
畢竟是初戀嘛,偶爾看見還是會懷念一下青蔥歲月。
記憶太遠了,許真誠只記得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段,總之,最後分手不算愉快。
悸動的青澀感情,經過歲月的打磨,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回憶了。
回憶的最後,是許真誠的虧欠。
真頭疼。
果然,不談戀愛只有不談戀愛一個煩惱。
談了戀愛和談過戀愛。
會有很多很多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