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
許真誠一覺睡到了中午,又賴了一會兒床,肚子餓得不行了,才想起來該吃飯了。
他走出房門的時候,聽見了客廳有交談的聲音,走過去看見範哲安和鄭曾在交流着一道數學題。
不算是交流,而是範哲安單方面地講解,看鄭曾抓耳撓腮的樣子,那道題應該很難。許真誠發現餐桌上留了飯,便不去打擾他們,悠哉悠哉地吃完飯後,才向客廳走去。
範哲安轉着筆,指着草稿本的式子說:“這種方法你懂了嗎?”
鄭曾懵懵懂懂,“懂了,但好像沒有完全懂,中間的步驟我不太了解,為什麽這裏會直接求出來啊?”
“這裏是基礎部分,小班長,我一般嫌寫出來浪費時間,會直接省略,不影響求解。”
他們盤腿坐在地毯上,用眼神跟許真誠打了招呼,許真誠往沙發上一坐,看了看題說:“這題挺簡單的啊,沒拐彎抹角考。”
鄭曾臉唰一下紅了,一時不知道怎麽說。
範哲安揉了揉鄭曾的腦袋,像哄小孩兒似的說:“沒事,今天第一次補課,我沒摸清你的情況,現在我知道什麽講法了,這周我再調整一下計劃。“
鄭曾失落地點頭。許真誠滑坐到他旁邊,不客氣地拿起筆,“這道題我給你講。學神的講法不适合普羅衆生。”
鄭曾只知道許真誠這個人,并不認識他,“你會嗎?”這話只是詢問,并沒有歧視的意思。
每進入一個階段,會忘記上一個階段學到的東西。比如進了大學忘了高中,進了社會忘記當過學生。
許真誠穿着睡衣睡褲,盤着腿說:“會啊,我高中做這類題做出肌肉記憶了,不怎麽動腦子都會,小範兒,把草稿本給我。”
範哲安把草稿本給他,起身換了一個方向坐下,他和鄭曾一左一右圍着許真誠,聽得很認真。
給學渣和學神同時講題的感覺不錯,許真誠的手感很熱,思路一點卡頓沒有,把這道題附帶的知識點,全部給鄭曾梳理了一遍,鄭曾從開始的懷疑到佩服,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化。
除了有一兩個書上一筆帶過的小點,許真誠實在記不清問了問範哲安,他把這道題所考察的知識點全部摸了個透。
鄭曾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自己再做一遍!”鄭曾接過紙筆,生怕忘記似的,埋頭苦幹。
範哲安指着下面一道題說:“順便把這道題一起做了,同類型的。做完今天就可以結束了,你快上課了。”
許真誠重新坐回沙發,拿起手機開始回消息。
江大古:許老板,還好嗎?luo奔的衣服穿回來沒?
這是昨天江赫給他發來的“慰問”消息。
Honesty:穿好了,今天特意多穿了一條。
快要回學校了,江赫估計在争分奪秒地玩手機,幾乎是秒回消息。
江大古:聽說你就給範哲安800塊的工資,你怎麽舍得?他哪裏不好用了,你就給這麽點?把他放門口當招財貓多好啊,你會發現範哲安這人有多神。
許真誠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範哲安,範哲安正好也在看他,兩個人相視一笑,該幹嘛幹嘛。
Honesty:聽說過有多神了。
江赫打字非常快,好像手指可以和腦子分開,各管各的。
江大古:聽說沒有眼見為實來得震撼,腦子好使是真的強,他想學的東西沒有學不會的。聽說以前太關注學習了,不太會運動,剛上高中那會兒體力不行,高一才開始系統練籃球,現在的水平可以吊打校隊。生物競賽一等獎被A大B大搶着收。這逼還會鋼琴吉他長笛……樂理知識也很紮實,會自己作曲,聽說有一回看他們班女同學玩尤克裏裏覺得有意思,回去琢磨了一晚上,就學會了……是不是聽起來就覺得我在吹牛?但該說不說範哲安就是這麽牛逼。
江赫大概是用語音轉文字,一長篇都是在陳述範哲安的光輝歷史,看起來像假的,但都是真的,就很離譜。
許真誠帶着這些buff加成再去看把棱角隐藏起來的範哲安,他身邊好像鍍上了一層聖光,在念着“哈利路亞”。
Honesty:這些就算了。你說三階魔方三秒,四階魔方四秒,如果不是真的,告你詐騙啊!
江大古:嘿嘿,這是誇張手法,語文不是常用嗎?玩魔方都是小技能了,我也會玩,但他速度真的快到沒朋友,有機會你可以看看。
許真誠腹诽道:“速度快?我可不喜歡速度快的。
範哲安剛送走了鄭曾,往沙發上一坐,轉了轉脖子說:“你不喜歡什麽?沒聽清。”
許真誠撂下手機,“我不喜歡做數學題,費腦子。”
“剛剛聽了一下你的解題思路,條理清晰,而且很有邏輯和套路,”範哲安拿起遙控器說,“你高中成績應該挺好的吧,在哪裏讀的大學?”
許真誠很随意地說出了一個學校,“B大,玩計算機的。”許真誠用的是‘玩’字,足以見他對學業的不重視。
範哲安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看許真誠的頭頂,“沒禿?神奇。”
許真誠踹了他一腳,“別整那套刻板印象,程序員大多數不是禿,是胖。但我兩樣都不占。”
範哲安再回到前半句,說:“B大,許老板深藏不露啊,那你高考多少分上岸的?”
B大是全國頂尖名校,響當當的招牌,意味着進去的條件也非常的苛刻。許真誠努力回憶着,勉強想起來了一個分數區間。
範哲安摁鍵鈕的動作重了一點,扭過頭再次問:“多少?”
許真誠斜了他一眼,不打算說第二次。說第一次叫講述,重複第二次就叫裝逼了。他從來不拿高考分數裝逼,因為他進了B大之後,才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許真誠把這個道理告訴他,“別唯高考分數論,分數只是一個敲門磚,你去了B大才知道那裏的人有多強多變态,我當時被打擊得睡了半個月圖書館,期末成績還是沒法看。”
範哲安随便點開了一部動畫片,讓室內有點別的聲音。
“所以你深受打擊,到江市來當網管了?”範哲安揚嘴笑,“屈才了,許老板。”
許真誠真想把範哲安踹下去,他的确這麽做了。沒有防備的範哲安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不悅地看着罪魁禍腳。
許真誠說:“你別看不起網管了,這起碼是我喜歡做的事兒,能找到一份喜歡的工作不容易。如果我喜歡的話,我可以明天去工地上搬磚,不為別的,就是我喜歡,沒什麽深奧的道理。”
範哲安重新坐回沙發,刻意離遠了一些,以确保許真誠踢不到。範哲安說:“喜歡這兩個字,本身就蘊含了深奧的道理。”
許真誠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範哲安,感覺他下一秒要開始背放在作文裏可以加分的名人名言了。
範哲安卻說:“我還沒完全理解這兩個字,我好像沒有特別喜歡的事物。”
“你不喜歡吃喝玩樂嗎?”
“還好。”
“不喜歡當第一的成就感?”
“不喜歡,”範哲安皺了皺眉,“當第一對我來說沒有成就感,太稀松平常了。我之前在九中,還以為賀宇能超越我,但每次都只摸我的屁股。”
許真誠笑彎了眼睛,“摸你的屁股?什麽感覺,讓我摸摸。”
範哲安跟着笑,兩個人你笑我我笑你,也不知道在樂呵什麽。
“你就是過得太順風順水了,沒經歷過挫折,”許真誠拿出了老板的氣派,“等我好好毒打毒打你,你就知道社會多險惡了。”
範哲安假裝很害怕的樣子,“許老板,你能對我好點嗎?看我多可憐,每天身兼數職,還要洗衣做飯給你暖床。”
他這麽說只是為了押韻。許真誠卻咬住了重點不放,“洗衣做飯我看見了,暖床沒見着啊,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哎,你就像這動畫片裏那只紅螃蟹。”範哲安露出小怨婦的眼神,“一毛不拔。”
許真誠撐着臉頰,揚了揚下巴,“你就像那只黃海棉,任勞任怨。”
範哲安看了一眼時間,說:“好,蟹老板,到飯點了,中午想吃什麽?來一個蟹黃堡?”
許真誠愣了愣,“你桌上不是給我留了午飯嗎?”
範哲安無語地說:“那是早飯,你早上睡得太死了,怎麽都叫不醒。”
許真誠:“……”
下午到網咖的時候,大柱和熊二在把厚厚一摞小卡片用膠圈捆住。許真誠抽出了一張,上面是富婆重金求子的信息,附帶了富婆的照片和電話號碼,還有烈焰紅唇的印記。
大柱和熊二跟範哲安交了班,就去休息了,範哲安坐在主機面前處理事物。
許真誠把卡片丢他面前說:“小範兒,你機會來了,一勞永逸,從此脫離打工人的苦海。”
範哲安看都沒看,拿起來撕成幾片,丢進了垃圾桶內。這種小卡片猶如野草一般,長了割割了長,野火燒不盡吹風吹又生,也算是一種網吧文化。
就在這時,座機響了起來。座機是網咖的服務機,一般打來的都是有問題咨詢的客人。
範哲安接起來,“你好,真誠網咖。”
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些什麽,範哲安拿下了電話,看着在擦杯子的許真誠。
許真誠說:“你看着我說什麽,快答應富婆啊。”
“那邊的人說是你兒子。”範哲安拿着聽筒,轉述道。
許真誠以為他在開玩笑,順着說:“我當年跟富婆的三三兩兩事藏不住了?孩子都找過來了?”
他走過去,拿起電話,電話那頭的人又說了兩句,許真誠先是困惑,再到眼睛發光,聲音非常大地說:“孫子!可算想起你爺爺了!”
範哲安的手指一頓,埋頭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