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許真誠一大早就去真誠網咖了,把自家房子免費讓給範哲安當教室。
他自封為全世界最好的老板。
最近網咖的生意回暖了不少,早上也有零星幾個人在朝氣蓬勃地上網,許真誠在考慮要不要再招兩人,想了想又覺得太虧,因為平時真的不太忙。
大柱和熊二商量的是各自守半夜,但熊二睡着後,大柱不忍心叫醒弟弟,自己守了通宵。
許真誠走進吧臺裏,“你去睡吧,我來守。”
大柱忍住了想打出來的哈欠,“老板,我可以!”
“可以個屁啊可以,”許真誠聲音大了些,“快滾去休息室睡,我不說第二遍了。”
大柱猶豫了一下,拿着休息室的鑰匙上二樓了。
快到月底了,許真誠閑來無事,開始做這個月的賬。一通算下來,除去房租水電人工,毛利還有一點兒,夠他買煙。
這個月撞財神爺了?
可能因為請了範財神吧。
到了該發工資的時候了,許真誠給大柱和熊二的賬戶轉了錢。至于範財神的八百,他打算去買個紅包來給他包。
——“叮咚,歡迎光臨。”
低跟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敲擊的聲音很沉穩。
許真誠擡起頭,看見了一個端莊的女人,她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了,保養得當,擁有着成熟女人的韻味。她的眼睛長得很像範哲安,那雙桃花眼像是用同一個模子打印的。
語序錯了,應該是範哲安長得很像她。
許真誠差點犯傻喊一聲媽。
“姐,找人嗎?”許真誠站了起來。
“我叫向莉,是範哲安的媽媽,”她的吐字字正腔圓,很有穿透力,“許老板是嗎?我可以請你喝個咖啡嗎?”
……
幸好熊二醒了,可以守着真誠網咖,許真誠得以脫身。
許真誠特意找了一家适合談事的高級咖啡館,他覺得向莉的氣質太好了,不是帶有古典音樂的咖啡館,都配不上她。
他鮮少第一眼定性一個人。
“我叫你姐挺合适的,”許真誠點了咖啡,“你的氣質,我叫不出口阿姨。”
向莉噙笑道:“那你叫我莉姐吧。”
“莉姐,”許真誠适應了一下這個稱呼,“找我什麽事兒?”
向莉雙手疊放在腿上,背挺直,“範哲安他最近都住在你家對嗎?”
‘對’字哽在了喉嚨,許真誠真怕他說了之後,向莉甩出一張支票,說着‘離開我兒子’這類的話,但真要說出來了,他肯定選擇拿着支票有多遠滾多遠。
他這是小說看多了産生的臆想,事實完全不一樣。
“對。”
向莉松了一口氣,“還好,他沒有去睡橋洞。”
許真誠:“?”
向莉:“許老板,你不知道我兒子的性格。當時他和他爸吵了一架,打賭說一分錢不帶,出去賺十萬。他從小到大,什麽都幹過,就是沒賺過錢,現在一個人出去了,別的我不擔心,我就擔心他會風餐露宿。”
許真誠笑了笑,“小範兒能力很強,幹什麽都餓不死。”
“年輕人有個通病,”向莉敲了敲桌子,“心高氣傲。”
許真誠說着自己的見解,“我沒覺得小範兒心高氣傲,他挺低調的。”
“不,那是你還不夠了解他,”向莉垂下眼簾,“我生的兒子,我很清楚。他想做的事,一定要去做到。但是從醫不是小事,那是一輩子的事。”
咖啡來了,許真誠把碟子推近向莉,“小範兒某些方面的确很軸。”
向莉揉了揉太陽穴,“我有時候希望他普通一點,我也不至于不知道拿他怎麽辦。正是因為我們一家平時關系太好了,難得紅一次臉,現在不知道怎麽收場。”
許真誠喝了一口咖啡,濃郁的香味在口腔內散開。
“許老板,他好像在你那兒住的很開心,你們平常怎麽相處的?”
怎麽相處?許真誠罵範哲安,範哲安服軟,許真誠心軟;許真誠再罵範哲安,範哲安再服軟,許真誠再心軟……
循環反複,非常規律。
許真誠抿了抿嘴,總不能直接告訴向莉,他天天罵她的寶貝兒子吧?
許真誠說:“我平時喜歡給他講道理。”道理就是:老板說的永遠是對的。
向莉眉眼一彎,“感覺你生活裏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我聽賀宇說過你。”
“賀宇?”
倒是聽範哲安說過,賀宇和他是發小,兩人認識了十多年了。向莉認識賀宇很正常。
“嗯,我是通過賀宇才知道範哲安在你這裏打工,”向莉端起咖啡,“範哲安他爸,不準我悄悄聯系範哲安,父子倆脾氣一樣倔。”
許真誠懂了,“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在9月之前,範哲安不賺夠十萬不回家,你們互相也不聯系對方?”
“對,”向莉又把咖啡杯放下了,“讓他鍛煉鍛煉自己也好,所以今天來找你,是想麻煩你,多鍛煉鍛煉他,最好讓他多吃點苦。”
已經讓範哲安洗衣做飯,還苛扣他工資的許真誠心虛地點頭。
向莉拿出手機說:“許老板,加個微信吧。我平時不會怎麽麻煩你,但萬一範哲安出什麽事了,請第一時間告訴我。”
許真誠拿出手機掃了向莉的身份碼,兩人添加了聯系方式。
向莉頓了頓說:“許老板,你每個月給他多少工資?”
許真誠伸出兩個手指。
“八千?”向莉驚訝道,“太多了。”
許真誠輕輕咳嗽,聲如細蚊道:“八百。”
許真誠看着向莉驚訝的表情一點點冷掉,于是補充道:“他幹得不錯,我打算給他漲兩百,湊個一千。”
大概是想到了範哲安吃癟的樣子,親媽向莉掩嘴笑了兩聲,“沒關系,你不給他工資都可以,他願意在你這裏幹,是他的選擇。”
許真誠給向莉打上了備注:小範的親媽。
“他現在不怎麽去學校,你沒意見?”許真誠問。
“沒意見,”向莉終于喝了一口咖啡,“他憑自己本事保送,我憑什麽有意見?”
許真誠比了個大拇指,“豁達。”
這時,向莉的手機鈴聲響了,她接了起來,笑容甜蜜地跟那人說着在哪裏。
通過表情語氣可以判斷,電話那頭是範哲安的親爹。
想起來範哲安說他家唯一的不合點。就是他待在家裏時太電燈泡了,影響了他爸媽的二人世界。許真誠懷疑他親爹是故意吵這一架,為了把礙眼的兒子逐出家門……
從咖啡館出來,日頭已經不早了,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了。許真誠去超市買了些蔬菜,還買了一個紅包,把幾張紅色鈔票塞了進去。
回到家時,鄭曾在廚房做題,範哲安在廚房做飯,看樣子已經到了收尾階段,正在裝盤。
許真誠繞過他,把剛買的蔬菜放進了冰箱裏,合上冰箱後,從兜裏拿出不太厚的紅包。
“恭喜你。”許真誠揚了揚紅包,“祝你早生貴子。”
這是一個很沒意思的玩笑,範哲安捧場地笑了笑,接過紅包說:“多謝許老板了。”
他打開看了看,除了紅色,還有綠色黃色,抽出來數清後,數額是888,很吉利的數字,的确很像份子錢。
紅包正面印着燙金的四個大字,範哲安念出來,“壽比南山?”
“壽比南山,早生貴子。”許真誠“操”了一聲,自己找補道:“這是你第一個月的工資,雖然嘴上說扣你工資,但你把我胃口滿足了,将功抵過,這個月就不扣了,下個月繼續看你表現。”
範哲安把紅包重新封好,塞進褲兜裏,“許老板的胃口挺好滿足的。”
“是啊,因為是小範兒嘛。”許真誠莞爾。
“既然随了份子錢,那您入座去吧,菜馬上上桌。”
許真誠到餐桌邊坐下,招呼還在抓腦袋寫題的鄭曾,“小班長,快來吃飯了,吃飽了才有勁兒。”
鄭曾迷茫地放下筆,到餐桌邊坐下,“最近二模我考得太差了,我身邊的同學都進步了。”
沒有這個煩惱的許真誠看着他,“小赫子考得怎麽樣?”
鄭曾表情依舊迷茫,大概不知道許真誠在問誰。
“江赫。”
鄭曾如夢初醒般,羨慕道:“江赫進步最明顯,老師們說他最後多半能過一本線。”
許真誠讀書那會兒,對分數線沒概念,因為他的成績好像沒下過某個鄭曾可望不可及的區間。
“小赫子這麽厲害嗎?”許真誠笑笑,“不對,是賀宇厲害,一帶一路政策很到位啊,這說明合理早戀有益于發展,特別是找個學霸對象。”
鄭曾沒再說話了,但表情中充滿了羨慕。
範哲安陸陸續續把菜端上了桌,豐盛的四菜一湯。
鄭曾戳着飯說:“我是不是該去找個對象?”
範哲安剛給許真誠打了飯,才坐下來,就被他這句話砸中,“小班長,你哪根筋抽了嗎?”
鄭曾的眼鏡片被霧氣氤氲,“像賀宇那樣的對象,上哪兒找?我也想像江赫那樣,把成績提上去。”
範哲安被他傻氣的樣子逗樂了,用手指抹開了他鏡片表面的霧氣,“有時間想這個,你不如多找找題幹內的隐藏條件。”
鄭曾眨着眼睛看他,等他幫忙擦幹淨鏡片表面。
許真誠撥開幾粒米,掃了他們一眼,說:“我認識一個比賀宇還好的學神,長得好看脾氣好,洗衣做飯樣樣都會,還是單身,而且他也挺想談戀愛的。”
鄭曾也只是說說,沒有想真正實施,但許真誠的話聽進耳朵裏,他下意識問:“誰啊?”
範哲安也看向了許真誠,等着許真誠揭曉謎底。
許真誠用筷子指了指左手邊的人。
範哲安指了指自己,“你在說我嗎?”
許真誠微笑,“那不然還有誰?”剛才那一通話白誇了。
“小班長是男的,我也是。”
其實剛才許真誠說那句話的時候,範哲安第一反應想的也是自己,又很快否決了。固有思維,認為他話裏應該是一個女生。
鄭曾想到了什麽,“賀宇是男的,江赫也是。”
飯桌在一瞬間陷入奇妙的寂靜中,只有沉默的吃飯聲,話題莫名其妙就終結了,許真誠很不爽。
許真誠說:“你們反感那檔子事嗎?”
受不了尴尬的鄭曾立馬說:“不反感,我覺得喜歡就是喜歡,男女無所謂。”
範哲安夾了一筷子菜,“不反感。”
許真誠竟然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但我也不喜歡。”
許真誠感覺某根弦的兩端又扯緊了,飯送進嘴裏跟嚼蠟似的。
鄭曾說:“那你對同性戀是什麽感覺?”
“沒感覺,”範哲安有話直說,“中立态度吧,祝福,但我不喜歡,只是對我個人而言。”
對于同性戀,絕大多數人的态度是反感且厭惡的,能中立的人很少,能接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範哲安并不是讨厭,也不是反感,于他個人而言不喜歡罷了,但他不會去評價別人的感情,甚至會真心祝福身邊的朋友。
許真誠理解道:“無感嘛。挺好的。”
範哲安感覺許真誠興致缺缺,便不主動讨罵,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着鄭曾奇怪的問題。
範哲安在想今天的菜是不合老板口味嗎?為什麽老板只吃米飯?
許真誠囫囵吃了幾口飯,說自己吃飽了,然後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