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聽過的愛情(2)
過年前,我約陶晶見了一面。為了這一面,我得提前兩天約她。陶晶說她自己現在很忙,走不開。
我問怎麽忙。
陶晶說就是坐電腦面前忙網店,然後加工發貨。陳煥之開的是手工皮夾的網店,陳煥之的媽媽是裁縫,會做皮夾,他們就一家人一條龍做皮夾生意。陶晶說人手不夠,她時常也在敲皮夾的紐扣。
我沒見過皮夾敲紐扣的事,我就問陶晶能不能去找她。
“你先過來,我現在也正走不開。”陶晶說着就挂了電話。
中午,我買了點飲料就過去找陶晶了。
陶晶現在基本上在陳煥之家了,他們倆的事情,兩家人基本是默認了,只是訂婚結婚的事怕沒那麽快。陶晶說她爸爸多少還是看不上陳煥之的家境。而陳煥之是個硬氣的,他說賺夠買房的錢再結婚。于是,奮鬥。
真是奮鬥,我來到陳煥之租的一個小倉庫,不過五十平米,進屋一股濃烈的皮革味就熏得我頭疼。我覺得眼睛都看不清楚了,而屋裏兩個男人争執怒吼的聲音更是讓人雲裏霧裏,不知道走入了哪裏。
當陶晶從叮叮咚咚敲紐扣的聲音裏站了起來的時候,不誇張,我感覺眼前一亮。
陶晶瘦了一圈。她朝我走來,拉了我出門,所以我連屋裏到底誰在吵架都沒看清楚。然後,我只能問陶晶。
“陳煥之和他爸爸。”陶晶說道。
“幹嘛吵架?都說到分家了。”我給陶晶遞了杯熱檸檬茶說道,“你們屋裏太冷了。”
“沒辦法,皮革味道重,不開窗悶着的話,聞久了會頭暈想吐。”陶晶打開檸檬茶喝了口,說道。
“你怎麽瘦了這麽多?是不是忙得都沒吃飯?”我皺眉說道。
“沒啊,我最近吃的比以前多,食量大增,但就是不胖。”陶晶說道。
“羨慕。”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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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晶看了我一眼,說道:“瘦了就更黑了,羨慕個屁。”膚色一直是陶晶的心結,她每天都要吃維生素C和美白丸。她甚至依賴誇張地覺得一天不吃黑一個度。
“陳煥之和他爸為什麽吵架啊?”我問道。
“陳煥之他爸爸要陳煥之先給他妹妹買以後陪嫁的房子,等他妹妹結婚了,我們再辦我們的事。陳煥之說他只能出一半,其他讓他爸爸自己出,他經濟上吃不消,想早點結婚。他爸爸是每天喝酒打牌的,說自己沒錢。陳煥之說讓他爸爸來給他幫忙釘紐扣,人手也不夠用,每個月給他爸工資存錢給他妹妹,他爸一開始說好,現在又反悔了,意思就是要陳煥之全部承擔他妹妹的婚房。”陶晶說道。
陳煥之家的事我知道一點,知道他有個妹妹腦子不算靈光,他爸爸怕她嫁出去給人嫌棄,一直想半招贅,就是希望男方住過來,在他眼皮子底下,放心些。
而陶晶和陳煥之的意思都是,沒必要這樣,若是他妹妹以後找的對象需要人看着才不會嫌棄他妹妹,那就是派百來個人守着也是沒用的。真心待你的人就會真心待你的。而且陳煥之妹妹的情況不算太差,姑娘人長得水靈,就是思想慢些單純了些,在家乖巧懂事,紐扣也是釘的很好,完全能好好找對象。
這事,後來陳煥之說服了他爸爸,兩人現在的問題就在買房的事情上。
陶晶進去打斷了會兩人的争執,和陳煥之說她要和我出去吃飯,陳煥之停下争吵說好,陶晶拿了包就走了。陳煥之接着吵。
我看的很新奇,心裏替陶晶覺得不舒服,又覺得太好笑,我問道:“他們每天這麽吵架,你不得煩死了?”
陶晶說道:“沒法溝通只有這種交流方式,不吵怎麽辦?他爸給陳煥之罵了有兩天好的,吵架也總好過放棄溝通吧?”
“他爸聽陳煥之的?”我很訝異,我以為一個家庭走到這步基本上就是合不來了。
“聽啊,經濟大權在陳煥之手上,怎麽不聽?而且,他爸就是鬧情緒,和陳煥之吵完還會找他媽吵。”陶晶真是雲淡風輕。
說實話,我對此說不出話來。我腦裏想起的就是大二那年冬天的一件事。陶晶有一個晚上和陳煥之擺完地攤回來,凍得發抖,打電話問我有沒有錢,借兩百。我從被窩裏爬出來,跑下宿舍給她買了一杯熱奶茶,她喝着奶茶說兜裏沒有一分錢了,因為他們剛進了貨,等過兩天還我。
我當時對陳煥之充滿了不滿,我覺得他不該讓陶晶一起去擺攤,還把陶晶得生活費壓進了本錢裏,于是我說了一堆覺得陳煥之不适合陶晶的話。
而陶晶只對我說了一句話:“莫欺少年窮。”
在陶晶說這句話之前,我覺得“莫欺少年窮”關乎的只是一個人的道德和處事态度,不想它更關乎愛情和信任。
後來陳煥之的地攤擺的是夜市一條街上數一數二的好,他會做生意,腦筋也靈活,賺了錢就是給陶晶買衣服換新電腦,漸漸的我對他的不滿就少了。
現在,我基本上不說陳煥之的長短了,我只能問陶晶道:“他們吵架你就不心煩嗎?”
“等賺了錢,他們吵架的問題都會解決,我煩什麽,陳煥之會解決的。”陶晶說道,“我爸媽現在折騰不動錢了就不吵了,所以,我覺得家沒散,遲早家和萬事興。我還想結婚生孩子,愁什麽。”
“你心态太好了。”我說道。
“嗯,我看你也很好。”陶晶說我道。
“我家還好,都沒吵架啊。”我說道,“吵起來,我肯定會翻臉。”
陶晶笑了起來,說道:“你家都是斯文人,吵架這事都是你開的先河。”
“說到這事,奇怪的很,我大媽轉性了。”我說道。
“本來她和你之間就沒有值得較真的事啊。”陶晶說道。
我聞言細想覺得也是,便問陶晶去吃什麽。
陶晶說道:“麻辣燙吧。”
“能吃點健康的嗎?那是讀書的時候才吃的,檔次提升點好嗎?”我說道。
“你請客,我們就去吃餐廳。”陶晶笑說道。
“好啊。”我說道。
我和陶晶吃完飯回來已經是下午将近傍晚時分,我在小區樓下遇到了瑩瑩,陸瑩瑩,就是那個小時候和我跳橡皮筋跳打起來的女孩。
她現在是淑女,模樣粉面桃腮,粉色大衣,裏頭花邊領襯衫罩一件白色毛衣,A字裙,高筒靴,拎着包,笑停下腳步和我說話。
“聽說你結婚了?”陸瑩瑩問我。
“是啊。”我說道。
“這麽快,聽說你老公就是你對門的哥哥,叫林尚是不是?”陸瑩瑩又問我。
“是啊。”我笑說道。
“聽說是個博士,在大學教書嗎?”陸瑩瑩問的細致。
“他沒教書,其實是在科研院工作。”我說道。
“科學家啊,挺賺錢的吧?”陸瑩瑩說道。
我笑了笑沒說話。
然後陸瑩瑩又細細問了我在省城買房買車了沒有,房子多大,地段在哪,多少錢等等。
還好我對這些問題都模棱兩可,否則和她聊起來得到明早。我和林尚的房子大概一百二十平米,具體多少錢,我真不知道。當時我和林尚結婚,林尚說要不要再買房,我覺得沒必要,他的房子也是新裝修,完全可以當新房。是以,買房的事我沒參與過,而竟然逃過一劫,誰還想去問個明白。
陸瑩瑩覺得我不争氣什麽都不知道,她說道:“你都不清楚也敢嫁?”
她這話說的我匪夷所思,真不禮貌,我皺起眉頭,又回到年幼和她跳橡皮筋的感覺,什麽叫我都不清楚,我可是很清楚林尚這個人。
“我很清楚啊。”我理直氣壯說道。
陸瑩瑩憋着笑的樣子,然後她開始對我輸出她的價值觀,什麽要多大的房子,多酷的汽車,家産要多少,這些都要很穩定很清楚。
我站着聽她說,真是越聽越悲涼,不過也覺得很好玩。于是,我饒有興致地聽她說完,和她說再見的時候,我還囑咐她有空去我家玩。
見過陸瑩瑩,我因為陶晶現狀難免憂慮的心,徹底輕松了,好歹陶晶和我都沒有散失了嗅覺,還能聞到生活的香氣,愛情。我心裏還挺自鳴得意的,甚至有種優越感。
回到家,林尚挽着袖正在搭一個鞋櫃,我進門就看到散落的小零件。而我還沒開口,林尚先回過頭來看着我,說道:“你是不是又去你家按門鈴了?”
這是我最近向我媽示威新玩的把戲,我明明回林尚家卻都要去我家門口按下門鈴,第一次我媽出來開門,我就在對門給她扮鬼臉,關上門,我媽哭笑不得。不過我玩歸玩,狀況分得很清楚,深夜和清晨不去擾人清夢。于是,又一次是以,我覺得自己真是進退有度,可愛的人,又自鳴得意起來。
鞋櫃也是我淘來的,物美價廉,我高興說道:“我買的鞋櫃是不是很好看,林尚?”
林尚似笑非笑看着我。
“我和媽一起在網上看下來的,媽說的想換鞋櫃。我可沒亂花錢。”我說道。
林尚笑了聲說道:“不論買什麽你都很起勁就是了。”
“是啊,我今天給我們爸媽買了保暖內衣。”我晃了晃手裏的袋子,笑說道。
林尚看着我,還是笑。然後,我就臉紅了。要知道我和林尚新婚,我們平時在自己家還是很膩膩歪歪的,可回家就不一樣了,我怕對林尚的情意滿出來被人笑,看都不看多看他一眼。別看我平時膽大,沒皮沒臉的,可這種在家人面前對林尚撒個嬌,親親我我的事情卻是做不出來的。在家我對林尚簡直相敬如賓,他多瞅我兩眼我都很害羞。
徐阿姨聽到我回來,出來客廳問我餓不餓,晚上想吃點什麽。我就和她說保暖內衣的事,我們就在沙發上拆衣服。徐阿姨還當即叫林叔叔拿去試試看。
我發現在家林尚很喜歡看我,我和徐阿姨不過說幾句話,他蹲在地上忙着裝鞋櫃轉螺絲,眼睛也是時不時看着我,還看得專注。我沒忍住回頭看回去,總是會看到林尚帶着笑意,眼神裏全是愛意,一張臉溫柔好看。林尚那個樣子真是看得我春心蕩漾,飄飄然,覺得自己真幸福被一個人這麽關注喜愛着,他覺得我拆包裝的樣子都美。
而晚上回房關上門,就是我看林尚了。我有時候很矯情,半夜睡醒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就想推醒林尚讓他給我枕着手臂睡覺。林尚半睡半醒就側過身伸過手臂來。
我枕上去,林尚抱住我,我就靠在他懷裏開始自言自語,說些什麽我也不知道,就是扯東扯西,可能別人晚上躺着想的事情,我喜歡說出來,我媽說我小時候就這樣,在幼兒園裏午睡都是躺那手舞足蹈碎碎念的,後來長大寄宿讀書這個毛病改了,現在又複發了。可憐的林尚睡思昏沉,随便我講。其實我也不打擾他,因為我沒要他回答什麽。
早上林尚一般都醒的比我早,他開始報複我了,他在我耳邊嘀嘀咕咕說個不停:“晏晏,你昨晚背了《赤壁賦》,你背錯了。你還沒背完就睡着了是不是?”
我應了聲,翻身困得要死,心想我就是記不住了所以背一下,我就是想問林尚我背的對不對,因此,錯了我當然知道還用他說。
“你起來,我教你背。”林尚說道。
我拉起被子。
“晏晏,你為什麽要背赤壁賦?”林尚又問我。
我怎麽知道,就是想到了背一下。忽然想到一首記不全的詩詞,我覺得大家都會想努力背一下的。畢竟當年為了滾瓜爛熟付出了很代價,況且我一直喜歡背書的過程,都是成就感。
“你昨晚說早上要吃什麽?”林尚問我。
“面條。”我說了句,也不知道發出聲沒有,我的意念在回答林尚。
“林尚?”林尚附着我的耳朵低聲笑反問道。
我的耳朵癢癢的,就像被風撓,心裏覺得林尚很好笑。不過我的人還沒醒,也不願意醒。于是,林尚就把我吻醒了。我們纏住彼此,是藤纏樹那般的天性自然,欲海裏的情緒很激昂,是覺得締結百年歡好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