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聽過的愛情(3)

我一直深深覺得,網絡發達不代表消息是真正靈通。就比如我,關于家裏人的事情,永遠知道的比我媽少。

吃年飯的時候,我媽可以在桌上環視一圈,然後把頭往我這邊一靠就和我說一個八卦:歡歡她啊,其實曾經喜歡過一個人。

我問誰。

我媽迷茫,想了會說道:“是她讀幼教時的同班同學。”

“男生讀幼教?”我不由自主得驚訝。

我媽看我的表情,就着我這情緒說道:“所以說,你大媽不是很喜歡那個男孩子,覺得他沒有出息。”

我媽的方式讓我好無奈,我說道:“媽,我是單純驚訝,沒有覺得男生當幼教沒出息的意思啦。”

“你大媽這麽覺得。”我媽說道。

“我看是你們都這樣覺得吧。”我毫不給我媽面子,笑說道。

“我沒有。”我媽說道,“婦科都有男醫生,孩子也有由爸爸帶的,男幼教也不奇怪。只是少點親和力倒是真的。”

“你見過歡歡的心上人嗎?”我問道。

“我去哪見?”我媽反問我。

我瞅着坐在我對面一直微笑,看上去很高興很享受家人聚會的常歡,覺得真是佩服她,我很難想象如果我被人棒打鴛鴦了會怎麽樣。

這幾年,我們家的年夜飯都在酒店吃,很少自己在家裏弄一桌,所以年味很淡。每次吃完散場,大家就各回各家,很少兄弟姐妹聚一起。

今天起身的時候,我提議說讓哥哥妹妹們都去我家玩,沒想到大家都挺開心的,可見大家都有懷念從前。

就是我媽有點掃興,她就勢說道:“我看你和林尚明年回來工作吧,在這買房,這樣請大家過去玩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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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晚上不借用你家,我們去林尚家。”我翻白眼說道,“而且我很歡迎大家去省城玩啊。反正我們是不會回家的。”最後一句我是對我媽說。

我奶奶聞言,難得給我媽幫腔說道:“遲早都是要回家的。”

“我打算做省城人了。”我說道。

“在外飄有什麽好的?你婆家和娘家住的那麽近不知道多好。以後你們有了孩子也不愁沒人幫忙帶。”我奶奶絮絮說着,起身拿過外套穿着。

我聽不得這些話,我覺得這就是理念思想的沖突,懶得溝通,也不用溝通,反正誰也說服不了誰,于是扭頭就帶頭先走了。

徐阿姨看到我們回來,高興地搭起了麻将桌。林尚笑了聲和我說道:“你天生是我媽的女兒。”

我問怎麽說。

“來事。”林尚說道。

我應了聲,轉頭對徐阿姨道:“媽,林尚哥哥嫌棄你來事。”

“他和他爸一樣悶。”徐阿姨說道。

林叔叔和林尚真的一樣悶,兩人招呼了下客人就一個躲回房間一個躲去書房了。

徐阿姨和我小姑的女兒,我小堂妹張萍,常樂,再硬拉了我弟常聚湊了一桌麻将。

常歡喜歡貝貝,人家冬眠,她都說可愛。

“我們會不會把貝貝吵醒?”常歡問我道,關着陽臺門,都聽到屋裏“唰唰”的麻将聲。

“有時候吧,那天太冷,我婆婆開了會空調,貝貝就醒了。我就給它放到陽臺上去,它又睡了。”我說道。

我這個人很好管閑事,知道了常歡的事,當事人在跟前沒理由能忍住不問。但聊人八卦也有原則,就是不該把宣傳八卦的人供出來,于是我婉轉問道:“歡歡,你喜歡你的相親對象嗎?我覺得相親一下很難有感情吧,沒有感情可千萬別因為條件合适結婚。”說完,我才感覺也不怎麽婉轉。于是,反正不婉轉了,我又補充道:“他們反對你,姐姐支持你。”

常歡笑了笑,說道:“我還好。”

我不知道常歡的還好指的是什麽。

“生活是自己過的,別管他們怎麽說。”我幾乎要握握常歡的手,鼓舞她。我一直不知道原來我的妹妹這麽柔軟,我真後悔以前因為對大媽成見都沒好好和常歡接觸,不然就教她一些我的剛烈。

“我原本就是他們之中的一員啊,晏晏姐。”常歡說道。

常歡這話說的我有些愣,而我還沒愣完,常歡就笑着起身問我要不要下跳棋。

這事之後,我莫名心念了好幾天常歡的事。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我和林尚回省城的前一天,我們去爺爺奶奶家時,我遇到常歡和她心上人。

常歡的心上人從身材到樣貌都是秀氣斯文,他在常歡家前門站着,常歡家門開着,他看樣子是不敢進去,常歡大概是在屋內和大媽談判。

我坐在奶奶家不住往外探頭。我和奶奶說常歡自己挑的對象挺好的。

我奶奶觑着眼睛看我,說道:“男孩子不上進是最要不得的。”

“你們怎麽知道他不上進?”我問道。

我奶奶一副我就是知道的樣子不搭理我。爺爺說道:“常歡這個男孩子的父母,爺爺是認識的,家境殷實,家中經營一家物流公司,父母也是實誠的人,孩子也心善,就是為人太軟弱安逸了,主不了事,太不成熟。常歡和他一起,兩個人都沒了主見,這日子不容易過。”

“有些家底怕什麽,他們自己又有工作,誰說的孩子就要回家接管父母公司的。”我說道。

我爺爺笑了,他好笑看着我,說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責任,男孩的性格擔不了大責任。”

我聞言看向林尚,我這是找幫手,可林尚笑了笑把頭轉開了,一副不搭這腔的樣子。

我便坐不住了,從爺爺家後門出去,穿過後院走到我大伯家後門。

後門開着,我就進去看,然後摸上樓去,果然看到我大伯大媽和常歡在二樓客廳坐着。氣氛很平和,完全沒有我想的劍拔弩張。

“晏晏姐。”常歡起身叫了我。

“樓下門口的那位是你朋友嗎?怎麽讓人站門口?”我問道,覺得自己真是助攻一把手。

我大伯笑了笑,我大媽幾分尴尬,常歡說道:“我馬上下去的。”

說罷,常歡讓我坐一下,然後她就往樓下去了。我想了想,覺得和大伯大媽對坐着沒什麽話說也是挺尴尬的,就問道:“常樂哥哥在嗎?”

“在樓上。”大伯說道。

我點頭笑了笑,又摸着上樓去。

我到常樂房間,地方小,沒地坐,我就撩開他的被子,坐在床沿。

常樂瞥了我一眼,嘀咕道:“這麽髒坐別人床上。”

“我可幹淨了。”我笑說道。

常樂聳肩不理我,繼續看他的電腦。

我坐了會,起身走到窗邊,開了窗戶往樓下探頭,被二樓陽臺遮住了,什麽也看不到。

“冷!你別開窗!看什麽呢?”常樂瞪我吼我。

“看歡歡啊。”我關上窗戶說道。

“歡歡有什麽好看的?”常樂不以為然說道。

我聞言在常樂腳邊席地而坐,擡頭問道:“歡歡是不是不願意去相親,給大媽逼着去的?”

“你是小狗嗎?!”常樂又瞪我。

我笑嘻嘻,一副為八卦獻身的樣子。

“什麽被逼着,我媽沒逼她,她自己說願意去相親的。”常樂點着鼠标眼睛不離電腦屏幕說道。

“她不是有喜歡的人嗎?”我問道。

“分手了,不合适。”常樂說道。

“為什麽啊?”我太好奇了。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什麽為什麽。”常樂說道。

我非要問個明白,于是常樂沒法只能和我細說。他說常歡對男朋友失望,兩個人的價值觀不太一樣。男孩是家裏獨子,有些寵壞了,他覺得有份工作養活自己,自己開心就足夠了,家中有父母不用擔心。而常歡卻對未來充滿憂慮,她想到結婚生子,以後很長的路,而結婚後還要依賴家裏是她不能接受的。常歡希望男孩改變些,因為她也在改變,準備轉考會計,而男孩這幾年遲遲沒有動靜。常歡等久了,就失望了。即便男孩溫柔善良對她再好,常歡也不敢和他結婚,總在猶疑。再加上家裏的反對情緒,去年年中常歡就放棄了,去相親了。男孩還在原地踏步。

我聽完,半天沒什麽話說,我覺得這就和武則天要立無字碑一樣的心情,說不出個好壞,只有走到未來才知道。

“那你先別結婚,頂住壓力,讓常歡再好好想想。”我只能說道。

常樂瞥了我一眼。

我哈哈笑道:“你不會真的是為了常歡才一直沒談對象吧?沒想到你是這麽偉大的哥哥!你快說,你是不是背着我們有女朋友了?”

常樂呵呵幹笑應和了我兩聲,而後白了我一眼扭回頭繼續看電腦。

我心想肯定全中。

開春返工,每天上班早起我都覺得日子太難過了,可是一回頭,發現轉眼就一個月了,時間飛快,天氣漸暖,路邊的無葉玉蘭,又白又粉的開了滿城。

我和廖姐去參加一個産品展銷會,帶着我們公司的各種筆。我工作快半年了,這個時候的我,對着來到我們櫃臺,努嘴說圓珠筆沒什麽出奇的人,我也能熱情把每支筆都說出個靈魂來。

這一年開春,我感覺整個人的狀态都很飽滿。所以當中午我和廖姐捧着盒飯吃,張莉莉給我打電話說周末幾個都在省城的小學同學聚一聚的時候,我很快就說好啊。

出去聚會那天,我在試衣鏡前換衣服,一套又一套。林尚恰巧今天也有聚會,所以他進來好幾次,看看手表想催我,但見我皺眉深思,他張嘴合上,複而張嘴誠懇說道:“晏晏,我覺得你穿什麽都好看。”

這麽會說話,我瞬間願意讀懂他趕時間的表情,當即決定就身上這套了,收收包,準備出門。

林尚先送我去了聚會的地方,然後他才去赴宴。

我的同學們,許多年沒見,有的變得全然陌生,有的沒有變化。有男有女總共七個人,算上我,八個。

但不管有變沒變,大家一坐下來就不生分了,互相問過近況,說起小時候。他們聽說我結婚了都和張莉莉一樣驚訝,有個男同學說道:“班長,你以前這麽眼高過頂,沒想到這麽早就結婚了,你老公很優秀吧,高富帥。”

眼高過頂這個詞讓我有點汗顏,我想起我的小學,的确是有點目中無人,我擺擺手不好意思笑道:“沒有沒有,他很普通。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我嘴上很謙虛,但心裏一說到林尚,我是自豪感爆棚的。我還想他快多問點關于我老公林尚的事,可結果這個男同學一點都不會聊天,說起了另一件讓我覺得挺尴尬的事。

他說道:“班長,你和張旭還有聯系嗎?”

我有些訝異,我說道:“沒有,小學畢業後基本上就沒聯系了。”

那男同學大笑,然後就說起以前班上都說張旭喜歡我的事,什麽書只借我帶回家,又老愛找我茬,出去玩只給我帶禮物,更說了我們之間的鬧劇,張旭給我塞東西我拿來丢地上的事。

我聽的面熱,對于自己小時候這麽激進,想起來其實挺愧疚的,所以我哈哈笑說小時候不懂事。後來我們就說起了很多讀書時懵懂的感情。

我說到我從小就喜歡林尚,想着嫁給他,結果我做到了,所以我那時候的感情不算懵懂。

他們一聽我這麽說,都紛紛說我和林尚感情不容易,那麽多年,很難得。張莉莉很好奇,問我是什麽時候和林尚開始交往挑破青梅竹馬的純情的。

而我就着他們的問題想了想我和林尚的感情,說難也不難,我們根本沒經歷過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分分合合;說簡單吧,也不簡單,至少過去很多年我都因此很憂傷,起起伏伏,處在猜測中時我也老痛苦。原來一個普通的人真的很難對其他人言說自己的人生,畢竟簡單的是事情,難的是心路而已。

“我大學畢業後,我們才在一起,然後馬上結婚了。”我笑說道。

張莉莉聽完,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說道:“真羨慕你。”

我笑了笑。

“她老公可帥了。”張莉莉扭頭對另外一個女生說道。

我笑出聲,忽然想起張莉莉看到林尚時的神情,那麽一怔一傻,是典型的驚為天人的表情,我心裏不得不喜滋滋的。我仿佛瞬間回到小學的時候,那時候總很想林尚能來學校看我,那我就能很驕傲讓別人知道我有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

吃過飯,他們說去活動下,我們就跑去打臺球和保齡球了。

打臺球時,我和張莉莉都不太會,但張莉莉學得很快,她把第一個球打入洞的時候高興地跳起來,我們都說她學得快。

張莉莉哈哈笑起來說道:“我記得我小學的時候,學東西很慢的,上課讀書都會被蘇老師罵,我還以為是自己笨。現在想想太委屈了,每個學生心智開化的時間其實是不一樣的,我高中之後,學東西就很快了。我覺得能很簡單掌握新知識的要領,真有種打通任督二脈的感覺。”

“你那時候雖然笨,但你和我們班班長一起坐啊。班長那時候是我們班最牛最聰明的吧。”有人笑說道。

我握着球杆登時紅了臉,忙說道:“沒有沒有,現在不行了。”我不得不承認這一個瞬間,我的心情就莫名不舒服了,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和張莉莉學打臺球速度的差異,還是因為張莉莉說她小學很委屈,而我做為同桌卻只會落井下石。我很驚訝于我自己的敏感。

因此後來,我又打了幾杆臭球,假意應和着同學們的說笑,尋了個借口不玩了。當林尚打電話和我說他的聚餐結束了,問我結束沒的時候,我就說我可以回家了讓他來接我。但事實上,在之前我們說好遲點去唱歌的。

我和同學們說得回家了,他們笑話我說結了婚被老公管得嚴,我笑了笑默默讓林尚背了一個黑鍋。

當我等到林尚,終于坐上回家的車,我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林尚問我是不是很累,我搖了搖頭,莫名有點高處不勝寒的感覺,我深情地望着林尚說道:“林尚,我的人生到目前為止,最大的成就就是嫁給了你。”

林尚對于我這話顯得有點措手不及,他思量着我的用意,小心謹慎回答我的話,說道:“我最大的成就也是娶到了你?”

我被逗笑了,說道:“你比我優秀多了。”

林尚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認真說道:“是你讓我變得優秀的,晏晏。”

“你這麽會說話,我喜歡。”我笑說道,不管林尚說的真假,我欣然接受他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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