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駿馬四條腿

五月來臨的時候,我六月中的婚禮迫在眉睫,我還要給陶晶買套伴娘服,陶晶要求長裙,別抹胸,顏色要顯白。要求比我這個新娘還多。陶晶說她最近瘦的控制不住,胸小的穿不住抹胸,我聽着怪難受。

陶晶問我蜜月打算。我還沒定,回答不出來,我說等存存錢,存存假,想去個遠點的地方。蜜月這種事情,也要有感而發。

我問林尚,林尚說時間和地方我來定,他排行程。我說我肯定會表現的比在新西蘭自駕游時好。

林尚聞言,笑說道:“我不覺得新西蘭自駕游有什麽問題需要下次改進的。”

“那我就繼續不停不停地使小性子,情緒跟着天氣走。”我說道。

林尚笑了聲,擡手摸摸我的頭,又摸了摸趴卧在他腿上的Jessica的頭。我見狀就想問林尚他堂哥林裕什麽時候回來接Jessica。

林裕是個說曹操,曹操就到的人,他在一個周末,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我們家門口,大清早。

門鈴響的時候,我剛起床洗漱完,林尚遛完狗在廚房做早飯,我就一邊擦臉一邊去開門了。

我打開門看到一個穿着黑色沖鋒衣,身型高大挺拔,眉宇俊朗的男人站在門口。黑色沖鋒衣太沒有辨識度,而林裕手上恰好拿着一個盒子,我就以為他是快遞,況且他的樣子根本不像會養泰迪這種小狗的男人。我正要問他,他先開口了,說道:“你好,我是林裕。”

這麽官方又不是快遞,我有點懵了,想到的就是推銷,下意識說道:“我們家都喜歡泡澡,不需要裝淋浴花灑,謝謝。”說着我就要關門。

林裕愕然,我見他的神情也意識到有點不對,但我還沒轉過神,Jessica就興奮沖出來了。

我回神尴尬了,忙推開門笑道:“不好意思,堂哥,不好意思——”

林裕不介意笑了笑,林尚聞聲從廚房出來,我就趕忙把招待客人的事交給他,自己跑回房間好歹先把睡衣換下。

而等我換好衣服出來,外面已經冷清了,我跑到廚房問林尚人呢狗呢。

林尚笑說道:“走了。”

“堂哥沒有坐一下?就帶着Jessica走了?Jessica都沒和我道別?”離別來得太突然,我忽的惆悵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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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有事急着走,讓我替他和你道聲別說聲謝謝。”林尚說道。

我臉紅了,嘟囔說道:“幹嘛謝我,我也沒怎麽照顧Jessica,都是你照顧的。”

我從廚房出來,只見客廳裏的狗窩狗糧都還擺着,真是物是狗非,忍不住又一陣惆悵失落,我心想這個時候如果有Jessica跑來跑去讓我嫌棄心煩兩下,感覺也挺好的。

“晏晏,你想不想我們自己也養一只狗?”林尚端着煎蛋出來問道,瓷盤擱在餐桌上的聲音清脆利落。

我驚醒,忙搖頭堅決說道:“不要!”

林尚莞爾。

吃着早飯,美好無狗的一天還沒開始,我媽卻打電話來了,她最近幾乎每天都要給我打一個電話,問婚禮的東西準備了沒有,請帖名單确定了沒有,公司的假請了沒有,等等。

我媽今天的開場白是: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十二號婚禮,至少要九號回來吧。

我說我知道了。我媽還繼續說,各種花開花落,因果循環的人情。

這種情況,我如果沒有不耐煩起來,我媽可以說到天荒地老的感覺。于是,我就不耐煩起來了,說了兩句就挂了我媽的電話。

林尚笑瞅了眼壞脾氣之後又郁郁不樂的我,慢悠悠說道:“我們以後還是生兒子吧。”

我沒好氣瞪了他一眼。

林尚笑着,轉開話題,說道:“我們今天去攀岩吧,你公司下周不是有戶外拓展嗎?先去練練,免得到時候受傷。”

“我才不會受傷,看不起誰?”我好笑道。

“你。”林尚說道。

對于林尚的真敢回答,我氣打不出一處來,就氣笑了,說道:“我那是反問肯定句,誰讓你回答了?”

“你。”林尚還是笑。

我徹底被逗笑了。

天徹底暖了,前兩天回了個寒下了場雨,今天大晴,但還留了點風。

我從衣櫃裏把我和林尚的沖鋒衣翻出來,加絨的裏層取了,套上,一身輕松,也給林尚套上,情侶裝。

攀岩這件事真是看着輕松,我看林尚爬得挺輕松的,我以為我長得這麽矯健,攀攀也是很簡單的,結果攀到一半就累死了。

教練說攀岩要循序漸進,不能勉強,可就是這樣的話讓人不甘心,我心裏有種感覺知道自己是攀不到頂的,但我就是不想放棄,所以我慢慢攀。然後我就在上面打滑了。

我被放下來的時候,其實心裏很不甘心,我說要再攀一次,林尚擡手屈指彈了我一個腦門,拖着我走了,他說去休息一下。

林尚去買果汁,我坐在餐廳位的椅子上還在想攀岩的事,覺得下一次我肯定可以攀更好。

林尚端着果汁回來,一面坐下身一面和我說道:“剛才有個女孩和我搭讪。”

我瞪着眼睛看林尚,問道:“她怎麽和你搭讪?”

“她說看到我覺得似曾相識,說我和她一定是命中注定的,要找到契合點就彼此向對方說一個缺點。”林尚一本正經煞有介事說道。我笑了,我知道林尚肯定騙人。

“然後呢?”我準備好聽林尚胡謅一通,笑眯眯問道。

“然後,我讓她先說。”林尚挑眉說道。

“你這麽紳士,那她是怎麽說的?”我問道。

“她望着我好一會沒說話,”林尚喝了口果汁潤了潤喉嚨,接着說道,“最後她說她真傻。”

“為什麽?”我還真感興趣了,托腮問道。

“她說她是在浪費她和我的當下時光,與其不是想未來就是回首過去,還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林尚說道。

我懂林尚的意思了,我想到他剛才在去買果汁的路上可能都這麽絞盡腦汁地想安撫我争強好勝的心,我就對攀岩沒什麽好較勁的了,我笑問道:“那她對你做了什麽有意義的事?”

“是這個。”林尚說着起身,彎身探過半張小圓桌,湊過來親了我一下,無辜問道,“是她主動親的我,你不生氣吧?”

“不生氣,我也被你親的措手不及,我能理解你有多麽被迫不情願。”我望着林尚,笑說道。

林尚松了口氣,坐回去,說道:“晏晏,你真善解人意。我剛才還一直很擔心。”

我再忍不住笑踢了林尚一腳。我知道自己很多小性子,好或不好的,它們的存在就像駿馬四條腿,大海全是水一樣,無需贅言,我很自知,可我很難改,難為林尚一次次換法讓我忘記。我的笑意是無聲露齒的。

“其實,我覺得那個女孩之所以覺得讓你們互說缺點是浪費時間,并不是她很當下,或許是她覺得你沒缺點。”我咬着我的果汁吸管笑嘻嘻說道。

“噢,那她肯定不知道我為她改了多少缺點。”林尚笑說道。

“真的?!”我倏然坐直身子,傾身向林尚,不夠,幹脆拉了椅子坐到林尚身邊說道,“林尚哥哥,你到底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具體時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當我忽然意識到的時候,回頭想想才發現,原來我做很多事情前都會先考慮到你。然後,我明白到我喜歡你。”林尚說道。

“做什麽樣的事情會考慮到我?”我問道。

“有好有壞,那時候太小了,有時候做的決定會傷害你,我就會內疚很久,因此時常處在一種自責低落的情緒裏。”林尚笑說道。

“有嗎?”我簡直懷疑林尚說的是我而不是他自己,在我眼裏,林尚總是那麽優秀,脾性也好為人也好。

“有,我一直很慶幸我比你年長四歲,不然你會看到我很多自以為是。我有私心,初中選了私立學校,就是知道你會跟着我,我想和你同校。但結果讓你碰到了壞老師。”林尚很簡單說道。

我笑了,心裏很柔軟,所以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溫柔的。

林尚問我笑什麽。

我說我覺得我很幸運,初二那年沒被那班主任劉老師白罵,值得。環顧四周,很多像我和林尚一般的對對情侶,因此我們很普通,是有着幸運的普通人。

再一次,我要說林尚的堂哥林裕是個說曹操,曹操就到的人。

我去參加公司戶外拓展那天的早上,因為和林尚晨起纏膩了會,反正我愛帥哥不愛江山早已經不想争個攀岩頂峰了,所以和林尚及時行樂比什麽都重要。之後,我就洗了個澡,我洗完清理下水道口的頭發的時候,看到了我們家花灑有點漏水,接着我就想起那天我把林裕當淋浴的事。

我兀自笑了會,邊笑邊和林尚報告了要維修花灑噴頭的事,又順便問了林裕堂哥是做什麽的,感覺他們家人說起林裕都是很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林尚和我說林裕搞戶外的,然後我就在我們公司去的戶外基地見到了林裕。

林裕堂哥還是黑色沖鋒衣,負手站在岩壁前,我們部門有兩個未婚的女孩看到他是心花怒放。而我真不忍心告訴她們說林尚說林裕堂哥的前妻前年過世,林裕堂哥獨自帶着一個四歲的小兒子,還沒有二婚打算。

林裕堂哥看到我,笑了笑,喊了我的乳名:“晏晏。”

瞬間被拉近距離,我被親切到了,湊上去就學着林尚喊哥。結果,我看到林裕堂哥拿着記錄的本子,在上面寫上我的名字:常晏晏。我心碎了。

“哥,我就叫常晏。”我說道。

林裕堂哥聞言,簡單粗暴地把我名字中間一個晏字塗了,于是我的名字就變成了“常某晏”,有種未知的神秘。我對于林裕堂哥塗掉中間字的做法,也覺得很神秘。

我們早上的個人拓展項目有三個,林裕堂哥是我們的教練,而我們公司淨玩高空,攀岩,空中單杠,天使之手,那個八米高空中單杠真是讓我恐高症都犯了。

當我第五次被掉空在八米單杠高空的時候,林裕堂哥終于意識到該放我一馬了。我們廖姐開始前就和林裕堂哥打招呼說部門的女同志要照顧下,差不多就好,想不到林裕堂哥點點頭,內心是這麽一板一眼剛正不阿的人,他的為人使得我們部門的每個女同志身上各處都有不同的勒傷。

所以我們一個早上下來,中午在車上囫囵坐着都能互相靠着睡着,好在下午的團隊協作項目偏在娛樂性,沒有什麽高難度。

戶外拓展一天終于結束,因為我在的戶外基地和林尚的工作地方剛好一個東一個西,所以我沒讓他來接我。午間時我打電話和林尚說林裕堂哥在這,林尚就說我可以搭林裕堂哥的順風車,剛好路過我們家。

于是我就去找林裕堂哥說搭他車。林裕堂哥這次二話不說就徹底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了。

林裕堂哥車上有兩種痕跡,一個是後座的寶寶座椅,一個是濃郁的狗味。

我問林裕堂哥小侄子是不是上幼兒園了,這個點接孩子的時間都過了,我關心起他和兒子的日常起居。

林裕堂哥說有校車,每天校車送到小區樓下,小區門衛會先幫忙照顧個把小時。有時候孩子的外公外婆會去接。上一次他帶隊出國徒步登山,孩子就是放在了外婆家。

林裕堂哥不論說什麽話看上去都很認真,可見生活認真。

我不由說道:“哥你太不容易了。”

“怎麽說?什麽不容易?”林裕堂哥不解反問他。

“生活啊,感覺,你一個人帶孩子生活肯定很辛苦。”我這個聊天發起人被林裕堂哥不自知辛苦的樣子,弄迷惑了,說的有點沒底氣。

“不會啊。”林裕堂哥說道,臉上沒帶任何掩飾的笑意,還是很認真。

聊不下去了,我說道:“斑斑一定很乖。”斑斑就是林尚和我的侄子了,我只聽林尚說起過,小名叫斑斑,大名叫林望南。一直沒機會去看過他,主要是約不到林裕堂哥。

“有點皮,隔幾天不打就不老實。”林裕堂哥說道。

我有點驚愕,心想斑斑才多大,林裕堂哥就打他。姑且不說斑斑的個頭大小,就是四歲的孩子,

我覺得也不夠林裕堂哥一個巴掌的,簡直不夠塞牙縫的。在我的認知裏,都是媽媽可以打打孩子,女人畢竟手溫柔,爸爸是萬不能動手的,感覺那就是要傷筋動骨的。況且林裕堂哥這麽多丁卯分明的人,家教肯定很嚴,很爺們。

我回家和林尚說這事,我問林尚,林裕堂哥的打孩子是怎麽打的,什麽程度。

林尚想了想說他沒見過,可能最多就是打打屁股吧。說完,林尚又補充道:“ 不過,哥對斑斑很嚴我是知道的,斑斑剛滿三歲就被分房睡了,那時候斑斑的媽媽也才去世沒幾個月,孩子一直哭,嗓子都哭啞了,哥也沒心軟。我奶奶勸哥說孩子小不能太嚴了,哥說了句天有不測風雲,他怕他哪天像嫂子一樣意外走了,斑斑沒人教。”

“這話太像你哥說的了,我覺得你哥打斑斑絕對不可能是打打屁股。”我說着就把林裕堂哥在戶外拓展上對我多麽較真吊了我好幾次的事說給林尚聽,意思就是林裕堂哥太鐵漢了,對我這個弟妹尚且如此,別說親兒子了,更有管教的責任了。

誰想林尚曲解我的意思,他看着我,笑說道:“晏晏,你繞個圈就是為了告狀是不是?還在記仇Jessica把你欺負哭的事?”

“哎!林尚!我們不是說好不說這事了嗎?”我漲紅臉就急了。

林尚笑得開懷。

“不過養泰迪,感覺太不适合哥了。”我擰了林尚一把說道。

“那是養給斑斑作伴的。其實哥很疼斑斑的,他說他自己不懂得陪人,怎麽個好好教育陪孩子他是不會的,就讓Jessica陪了。”林尚說道,揉了揉手臂。

“我覺得哥得再婚。”我很嚴肅說道,瞪着林尚,我覺得他太浮誇了,我壓根沒擰住他結實的肉,還裝疼。

林尚笑了聲,随即正經起來,說道:“嗯,得再婚,不過哥的對象不好找,不僅要找個喜歡孩子的,還要找個不會被狗欺負哭的,挺難的。”

我真想給林尚吃個飛毛腿,就是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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