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陀螺
我現在上班的地方離陶晶挺近的,這也是我選擇去這家外貿公司的一個很大的原因。我每天中午從公司出來找陶晶吃飯。陶晶說我來了之後,她開銷都大了,因為平時她基本不在外面吃。
我聞言想想也對,新鮮了一周之後,我就每天自己帶盒飯了,中午在公司微波爐熱一下就吃了。反正我最近每天起得早,做早飯就順便做午飯給我爸媽,那裝了飯盒給自己和林尚也是順便的。要知道,挑選飯盒是很有意思的事,我選了好幾天,林尚說我就是奔着飯盒去的。
我去外貿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回來對林尚說的話就是現在的小姑娘太會打扮了,每天都能有毅力打扮的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樣子,實在很厲害。我受鼓舞,堅持了一周,沒堅持下去,換回了自己的牛仔褲,素了面,偶爾穿個裙子撲個粉美一下,平時就坐那和她們說說穿衣經,可惜沒有什麽錢買。我結婚後,不再像大學那會那麽愛買衣服了,講求什麽多變風格樣式,我現在只愛品牌的衣服了,我只相信貴的才是好的,一分錢一分貨。所以我說的多買的少,因為想買的都太貴了。而這個公司很年輕化,周圍的小姑娘基本都比我小,花花綠綠都穿的出來,于是我和陶晶感慨說不知不覺就好像要上年紀了。陶晶說是的,人要服老。我就呸。
陶晶說她自己身子骨是真的老了,因為她已經開始推拿針灸治療她久坐成疾的頸椎了。
這一天,我下班後就是坐在我們公司大廈樓下的一個推拿店等陶晶。
等陶晶熬完分筋錯骨,我陪她去商場買點衣服,到底是要訂婚了,總要添些衣服。
陶晶買衣服的狀态和我一樣,她在一家店看中了一條連衣長裙,她個子高挑,又瘦,穿起來跟歐美模特似的,我覺得好看極了。就是衣服價格也太好看了。所以陶晶是拉着我來來回回在人家店門口徘徊。
好在後來,陶晶還是咬牙買了,不然我會覺得我們兩個好悲慘。雨果如果是女人,生活在現代,他會感同身受的。不過好像女人在任何一個時期買不起衣服都會傷心,斯嘉麗用窗簾做也要做條裙子,感謝她夠美夠傲。我和陶晶雖然也美,卻不夠有傲氣和膽氣,就只能苦恨年年壓金線,好在我們都沒有為他人做嫁衣裳的性情和情境。所以,當陶晶掏卡買下三千多塊錢的連衣裙的時候,簡直是我的正能量。
買了衣服之後,我和陶晶終于能坐下來吃飯。我們很關心對方就對對方問東問西。問完,我們發現最近我們兩個都沒有什麽開心有趣值得說的事情。
後來,只能暢想未來,我說希望明年能有機會和陶晶出去遠游一趟。
“去日本。”陶晶想了想說道。
“可以啊,我弟弟在日本。”我喜道。我弟今年暑假沒回,他說他在打工,在一家壽司店,現在他都會做味噌湯了,好像味噌湯是什麽頂級料理很難學一樣。
“那我們□□本。明年秋天吧,春天趕不上了,時間太急,資金壓力大,下半年或許可以。我們打算明年招個客服,有人了我走得放心些,不然陳煥之忙不過來。”陶晶說道。
換做以前我一定說陶晶對陳煥之命一樣,事事為他先想,現在我有了林尚,我就理解了。
這想法我也對陶晶說,陶晶就問我林尚最近忙嗎,是不是一切順利。
“算是一切正常。”我中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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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的一個周六,陶晶訂婚的那天,我問我媽要不要一起去,我說陶晶也請了她。我媽顯然忘了那時候在醫院的事,表示陶晶請她,她很意外,我媽還說自己不好意思去,說自己沒衣服穿見不得人。
我媽最近開始很在意穿着,因為有一天早起她穿錯了反季節的衣服,那天是個秋初的陰天清晨,有點涼有點冷,我出來看見她穿了棉襖出來,我就說了她。我是控制不住的語氣不好,我媽就受傷了,她說以為入冬了。所以我此刻聽到我媽這麽說,心裏不好受,我便也沒說什麽,現在反過來安慰我媽什麽話,我都覺得自己挺虛僞的,當時控制不住情緒的确有嫌棄或者煩她的意思。我讨厭那樣的自己,可那樣的我總是不停冒出來,在我洗衣服,擦地板,做飯洗碗的時候都會不停冒出來,使得我有時候懷疑那或許才是真實的我。以前每次我這樣自怨,都有林尚幫我開解,但最近他有點忙的我摸不到他的衣角。
陶晶的訂婚排場挺大的,數數竟有十五桌,陶晶說陳煥之的爸爸要排場。果然,現場最活躍的就是陳煥之的爸爸,到處敬酒,到最後他是喝的滿臉通紅,東倒西歪。我聽到陳煥之的爸爸到處在和人吹噓陳煥之一年可以賺多少錢,陳煥之臉都綠了。
我雖然和陶晶親密,和陳煥之也是老同學,但我和陳煥之是很少交集的,今天忽然這麽好好看他,我覺得陳煥之是完全不一樣了,他已經成熟挺拔了,以前眉宇裏的冷峻,全變成了沉穩犀利。陶晶站他身邊,眉目清冷帶着淺笑,兩人十分般配。
陳煥之的妹妹,我到今天才清楚知道她叫陳雅之,她就坐在我隔壁桌,老是回過頭來看我,對我笑,陶晶來敬酒的時候,我抓着空檔問陶晶為什麽她妹妹老看我,陶晶說道:“大概是覺得你眼熟吧。”
于是,我也對陳雅之笑了笑。然後,她就坐到了我身邊來。陶晶還說過陳雅之其實很喜歡交朋友,脾氣也很厲害,誰如果表現出一點不喜歡她,她也就不喜歡別人,脾氣又硬又臭,我想這或許才是陳煥之爸爸怕她被人欺負的主要原因。
陳雅之其實就是個孩子,她的情況和我媽不一樣,她是智力的問題,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她見我在給林尚發短信,她就湊過來看,問我能不能玩我的手機。
我說道:“不行。”
她問我:“為什麽?”
“我現在有用。”我今天出門時本身心情就不太好,所以沒什麽耐心,淡淡說道。
“我也有手機。”陳雅之掏出她的手機給我看。
不得不說陳煥之對妹妹陳雅之是真的好,五六千寬屏手機給她玩着,我方才無意看見陳煥之掏手機,他自己用的還是兩三年前的舊款手機。
陳雅之向我展示她的游戲,然後她和我說她有個朋友,她每天給他打電話。我想起了陶晶說的陳雅之的神秘話友。陶晶說陳雅之不和他們說朋友是誰,那我也就随口問問道:“他是誰呀?”我眼睛都沒徹底離開我的手機,皺着眉,因為林尚又和我說廠裏有事,晚上可能不回來吃飯。
誰知道,無心插柳,陳雅之對我說道:“給你看。”
我就下意識忙探過頭去看,陳雅之給我看的是一個手機號碼,署名是很浪漫的名字:蝴蝶哥哥。而我瞅着最後那四位尾號覺得十分熟悉,我就點開我的通訊錄搜索了下,然後我就呆住了,在我手機裏跳出來的名字竟然是:林裕堂哥。
我的內心,翻滾起來了。這件事使得我晚上等林尚回家的時候覺得更難等了。
林尚過了八點,将近九點才回來。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氣,這是第一次,平時林尚不回來吃飯是因為他在廠裏吃一口忙着車間機臺較調生産的事,我想今天,他是去應酬了。所以,我打開門興沖沖就想和他說八卦的話,說到一半就吞了回去。
林尚是個很少喝酒,也不抽煙的人,是以,我覺得他喝酒肯定會不舒服,就忙去給他泡解酒茶。
而林尚的确不是很舒服,他坐在沙發上,微微閉目靠着。我給他倒了茶擱在茶幾上的時候,他也沒有睜開眼。林尚這個樣子,頓時我想八卦說林裕堂哥和陳雅之的事的激動心情就徹底涼了,覺得關心那麽多別人是沒有什麽意義和有趣的事。
“喝了酒沒開車吧?”我坐到林尚身邊問道。
林尚應了聲,睜開眼對我笑了笑。
“累不累?中午有休息一下嗎?晚上怎麽去喝酒了?應酬嗎?”我問道。
“沒事。”林尚只是這麽說,摸了摸我的臉,然後他問道,“晏晏,你剛才想和我說什麽?”
我鼓了鼓腮幫,想說又不想說,望着林尚欲言又止,适時我媽聽到動靜從房間裏出來,看着我們倆靜坐在沙發上,她小心試探問了一句:“你們吵架了?”
我哭笑不得,說道:“還打架呢。”
林尚忙起身對我媽說道:“沒有,媽,我剛回來。”
我媽松了口氣點點頭,轉身回了房。
“我們也回房吧。”林尚說道。
我點頭,起身把解酒茶遞給林尚,盯着他喝了才放心。
回了房間,我和林尚說了林裕堂哥和陳雅之的事,林尚笑了笑,沒說什麽。
“林裕堂哥是不是真的和陳煥之的妹妹談戀愛了?”我有點憂心忡忡,覺得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不知道。”林尚笑回答的幹脆。
擱以前我一定會纏着林尚非要他回答清楚,現在我舍不得,收拾了他的衣物,推着他催着他快去洗澡放松放松。
等林尚洗了澡回來,我又催着他躺下去休息睡覺,林尚笑了,他躺在床上枕着手,看我給他找明天要穿的衣服,我征求着他的意見,他都說随便,我就随便拿了,然後往衣架子上挂。
我本來還想拿蒸汽熨鬥給衣服熨熨,但身後林尚忽然笑出聲,他說道:“晏晏,你越來越賢惠了,只是再這麽下去我們是不是都不要(性)生活了。”
我聞言笑了,立馬跳上床,跪坐在被面上,林尚坐起了身,我就抱住他的脖子說道:“林尚,我想起了廖姐和我講過的一個笑話。”
“什麽笑話?”林尚問道。
“是這樣的,在新婚頭五年每一次做完愛都往瓶子裏放一顆糖,到後面的時候,每一次做完愛都從瓶子裏取一顆出來,然後你會發現瓶子裏的糖是取不完的。”我笑說道。
“所以為了以後能取完瓶子裏的糖你打算現在開始禁欲?”林尚笑問道。
“沒有。”我笑起來,臉紅了紅,說道,“我是要你保證以後能讓我取完糖啊。”
林尚笑出聲,一把摟過我的腰,和我說他保證,然後我們吻了起來。很快,我的鼻尖,唇齒之間都萦繞着淡淡的酒香。
當我們交纏到每一寸肌膚都有膩滑潮濕的感覺的時候,我情難自禁擁着林尚的頭,細細吻着他的發,在他耳邊對他吐真言道:“林尚哥哥,我高中那會才懂情愛的時候,就在這個房間想象過和你這樣。”
林尚笑起來,他的笑和灼熱的呼吸給了我很多真實感,身體上的交合更是讓我覺得美好。我望着天花板,上面那盞普通的燈還是我年少時的那盞燈,此刻卻朦胧夢幻,就像在歡喜我的美夢成真。
第二天周日,我和林尚都起晚了。我懶懶起床還和林尚鬧了會,才被他從床上背起來,開了房門,我就從他背上跳下來。
我說今天和林尚一起去廠裏,我爸說好,他打算帶我媽去奶奶家坐坐。我出門前替我媽挑好了她的衣服,說她很好看,我媽腼腆地笑着。我心裏不由嘆氣。我想我今天的心情是屬于平和的,但不想我去林尚廠裏就差點和安泰打起來。
原因就是安泰欠揍,他一看林尚就問林尚昨天是不是請問那幫人吃飯了。
我聽他這語氣不對,就問道:“請那幫人吃飯是什麽意思,哪幫人?”
安泰聞言就和我細細說起來。原來前兩天消防局來這裏檢查,說安泰的辦公室,員工住宿和廠房一體,在一棟樓是不行的,這是事故隐患,必須要按規矩分開整改。安泰本身對體制機關有看法,再加上他資金緊沒錢再和他爸租棟樓了,便更覺得他們是沒事找事,就和人幾句不合吵起來了,可謂血氣方剛。然後就把人得罪了,人就要他廠裏停止生産。然後,林尚就負累去給人陪笑臉打交道,表示一定好好配合工作,下周就改。
安泰說的時候還在憤憤不平,說什麽政府竟整沒用的,我聽着對他眼睛都冒火了,他還不知道。
林尚看出來了,打斷安泰,笑道:“你趕緊閉嘴,再說,我們家晏晏要和你打架了。”
安泰聞言看向我,還問道:“幹嘛和我打架?”
“你這麽大的人,做事還要別人給你擦屁股,你羞不羞?”我氣道。我沒想到安泰處事這麽沖動,簡直和我有的一拼,我可真心疼我們家林尚處的都是我們這種人,要不停包容謙讓我們。
安泰沒了話,轉而問林尚道:“真要整改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
“沒有。”林尚說道,“我們得整改下。”
安泰應了聲,眉頭皺了皺,半晌說道:“我晚上找我爸談談。”
這一天,我就看着林尚在車間忙,做儀表是精細的活,雖有師傅和工人,但林尚說師傅是老師傅,工人大半是新的,他對此也是一知半解就一起學,也是比較放心。我覺得林尚認真時忙得就像陀螺,因為他太認真,腦裏轉着一件事情就無暇他顧。雖然安泰也在車間,可我就覺得林尚更忙更辛苦。
下午安泰去了辦公室打電話發郵件,處理業務上的事,我也在辦公室坐着,每隔幾分鐘跑到樓下一趟看看林尚,有個點,我還沒跑,正巧安泰的爸爸來了。
看到安泰的爸爸,我腦裏的第一個想法是小巫見大巫,相比安泰爸爸臉上的不羁戲谑的笑,安泰臉上常有的那種表情簡直是開玩笑。安泰的爸爸又高又壯,進門笑呵呵,目光卻十分嚴厲,掃了一眼沙發上的我就徑直朝安泰走去。
“我聽說你們得再租棟廠房。”安泰的爸爸開口說道。
安泰笑了笑,哼聲說道:“我聽說你要免費給我們借棟廠房。”
安泰的爸爸朗聲笑起來,我不由去看天花板。
安泰的爸爸又在辦公室裏轉了圈,然後就走了,出門前嘴裏是“啧啧”聲。
“你爸什麽意思?”我不由問安泰。
“無聊。”安泰說道。
“他是不是很不看好你們的項目?”我問道,心裏有點焦慮。
“他老了。”安泰說了一句。
我真想說會不會是我們太年輕了,可安泰沉着臉,林尚不在的時候我不太敢說,我就忍回去了。而且斷沒有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道理。
“這是件有意義的事,對我和林尚都有意義。”安泰冷不丁說了句。
忽然安泰從蠻撞的畫風就轉成了感性談情懷,我徹底接不上話了,因為完全領悟不了他說這話的心态和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