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眠夜

庭煙聽見有新衣裳,登時大喜,直接從澡盆裏翻出來,連鞋都沒穿,蹬蹬蹬從屏風後頭跑出來,誰料被凍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打了兩個噴嚏。

濕噠噠的長發緊貼在身上,遮蓋住那已經長起來的凹凸有致。女孩捧起杜鵑花肚兜,歡喜地在原地蹦跶,歡呼着:“好漂亮啊,大伴對我最好了。”

“咳咳。”

班烨沒想到這丫頭就這麽跑出來,連忙扭過頭,裝作沒看見,從凳子上拿起小毯子,扔在女孩身上,呵斥道:“你的公孫老師和奶娘都沒給你教過男女有別麽,像什麽樣子。”

“怎麽了嘛。”

庭煙委屈地扁嘴,她忽然想起下午貞說的那番話,好像明白班烨為什麽發兇了。女孩想了想,急忙跑過去,将班烨的大氅掀起,鑽進去,緊貼在男人身上,随後把自己裹住,只露出個小腦袋,頑皮笑道:“這不就好了嘛,還是大伴這兒暖和。”

“你,”

班烨臉更黑了,閉着眼将大氅脫下,徑直出去了,低聲罵了句:“沒臉沒皮。”

北風呼哧哧地亂吹,将牆根底下的大掃把吹地滿地打滾兒。年關将近,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頭的活計,在家裏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其樂融融,大約也只有這寒風才是最忙碌的了,要冷掉這人世間所有的溫情。

庭煙是被小腹的墜痛給疼醒的。

她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窗紗還黑黢黢的,屋子裏那盞小油燈也在茍延殘喘,泥爐裏的炭火正燃着,最重要的是,班烨還沒走。

他這會兒正坐在椅子上,用絲絹擦拭他的劍,那溫柔專注的樣子,好像在撫摸他心愛的情人。

等擦完劍後,這男人飛身躍上房梁,躺在上面睡覺。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幹嘛要在那麽高的地方睡,難道有人會害他不成?

庭煙晃了下神兒,她用手背擦去嘴角的口水,剛才她夢見和貞開了家包子鋪,她和面,貞剁餡兒,還有個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在包包子,大概就是她的夫君吧。

以前貞出宮,回來總會給她帶幾個豬肉大蔥餡兒的包子,皮兒又白又薄,餡兒不鹹不淡,她一口氣能吃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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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兒,庭煙雙手捂住自己胸前的兩團,偷偷地抿唇一笑,哎呀呀,現在長得和包子一樣大了。

正在此時,小腹的墜痛再次隐隐傳來,庭煙感覺身下冰涼一片,她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大腿根處的褥子有些濡濕,她竟尿床了!

糟了糟了,如果這事讓貞知道的話,肯定會拿納鞋底的錐子紮她的屁股,得趕緊趁着天亮前把褥子換掉。

庭煙趴在床邊,反反複複地數了有三百個數,約莫着班烨大概睡着了,這才蹑手捏腳地從暖烘烘的被窩裏出來,光腳朝着櫃子走去。

石地板的冰涼從腳心滲入,迅速蔓延至全身,真冷,她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就連那兩顆小豆豆都變得硬硬的。

才剛把櫃子打開,庭煙就聽見房梁上傳來聲重重地咳嗽聲。

“不好好睡覺,起來翻箱倒櫃做什麽!”班烨有些生氣。

“我,我,”庭煙向來不怎麽擅長撒謊,低頭怯懦道:“褥子跟我鬧脾氣,哭啦,我不和它好了,要重新換。”

“是不是尿床了?”~

班烨的聲音頗有些無奈,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這丫頭小時候愛尿床,可是怕他和貞打罵,不敢說,就縮在被子裏睡了一夜,硬生生将濕褥子給捂幹了。第二天早上他發現了這事,打了她十下手心,罰她站在牆根,并且下了條死命令,下午吃過飯後就不許喝水,再尿床就拿戒尺打一百下手心。

“大伴,別告訴阿娘好不好?她會拿錐子紮我的。”庭煙低頭杵在衣櫃跟前,可憐兮兮地求。

“哼。”

班烨從梳妝臺上端起小油燈,走過去,在櫃子裏取出塊幹淨褥子,随意瞅了眼身邊站着的女孩。

她披散着頭發,兩只手緊緊捂住胸口,不讓人看見。呵,還真是個傻孩子,只記着奶娘的話遮上面,卻不懂女孩子底下更要緊。

就在此時,班烨發現女孩寝衣上好像有東西,他忙蹲下去,舉起小油燈,湊近了仔細看,是血。

也就是今年吧,小丫頭身子如雨後春筍般長起來,有時候他瞧見了,心竟然會跳得激烈,耳根子也發熱。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班烨皺眉,忙走向床邊,一把将被子掀起,果然看見褥子上有塊巴掌大小的血跡。

她……終于長成大姑娘了。

“大伴,你怎麽在發呆?”~

庭煙拉了拉班烨的袖子,哭喪着臉:“我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

班烨笑了笑,悶頭将床上的褥子換下。随後,他将庭煙拉到浴桶跟前,從水裏擰了個手巾,遞給她,給她解釋了半天怎麽洗,以後再來了怎麽處理。

可是這丫頭非說自己快死了,吓得直哭,連動都不敢動。

被這丫頭哭的心煩,他只有把燈熄了,閉着眼,頭撇到一邊,摸黑給她擦洗。

“好冰啊,不要擦。”庭煙怕冷,一直閃躲着。

“別亂動。”

班烨有些生氣,大手直接抓住庭煙的胯骨,不讓這小東西跑了。等擦完後,他讓女孩重新換上寝衣,教她底下墊上幹淨的月事布,把她抱到了床上,蓋好被子。

做完這些事,班烨走到梳妝臺前,拿銀簪将油燈的心挑了下,屋裏登時亮了很多。他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小瓷瓶,裏面裝着“十三寒”,這種藥是用十三種秘藥配制而成,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只不過裏頭有兩味是虎狼藥,至陰至寒。

“十三寒”早在兩年前就配好了,他一直戴在身邊,只等着在合适的時機給庭煙服用。

燕國皇女來了葵水後,臉上的胎毒就會随着宮血慢慢排出體外,大約一兩年就可恢複貌美好顏色。若是在初潮時服用十三寒這種至陰至寒的毒,容貌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恢複,但也要付出慘痛的代價,女子可能會大量失血而亡,也可能會就此失去生育的能力。

那要不要給她吃呢?

班烨恍了下神,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多想?他是一把沒有感情的劍,殘缺的連人都不算,自然是主子交代下什麽,只管執行就是。皇室女子的命運,向來沒有幾個是能善終的,如果庭煙當真貌美,那她就是男人發洩.欲望與交換權利的東西,這就是宿命。

而且,他也不想丫頭給其他男人生兒育女。

想到此,班烨從桌上翻起個茶杯,倒了杯半冷不熱的水,将十三寒的藥粉摻進去,藥不苦,甚至還散發着淡淡的香味兒。

“丫頭,想不想喝糖水?”~

班烨端着杯子,坐到了床邊,他的手很穩,藥汁沒有撒出來半點。

“想啊。”

庭煙立馬坐起來,手剛碰到茶杯,立馬縮了回去,有些畏縮道:“還是算了吧,你以前不讓我在晚上喝水的,我都記得。”

“臭丫頭,讀書寫字記不得,這事倒忘不了。”

班烨笑的溫柔,他輕撫着庭煙的頭,将茶杯送到女孩口邊,幾乎是半強迫半哄地讓庭煙将藥喝完。

他是個殺手,所以對關乎血腥的事情都很興奮,慢慢的,他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腥甜味兒,刺激着他的每寸肌膚,讓他心癢不已。

垂眸一看,床上躺着的女孩頭上冒着豆大的冷汗,口裏發出痛苦的呻.吟,她的唇色發白,臉上的紅色胎記似乎變淡了些。

“大伴,肚子疼,快叫阿娘來救我。”

庭煙身子不由得蜷縮,手緊緊地抓住被子,她感覺身下濡濕不已,血沿着大腿往下流,再這樣下去怕是小命不保。

“丫頭,只要忍過疼,我就給你買烤鹿肉吃。”班烨微笑着,柔聲誘惑着女孩。

一聽見鹿肉二字,庭煙臉上的痛苦之色仿佛少了一大半。

鹿肉這種珍馐,她長這麽大就吃過一回。

去年過年的時候,貞向禦膳房的胖廚子求了塊,拿回來後賞了她幾片肉,那味道實在太香了,她舍不得一次吃完,于是在院子裏的大槐樹下挖了個坑,埋進去,搬了張小板凳坐在旁邊等,希望第二天從樹上能長出來十只二十只小鹿來。

還記得班烨拿着本書,斜倚在門口,借着屋檐下的燈籠微光看書,笑着罵了句:真是個吃貨,不過這樣和你過簡單的日子,不用争權奪利,也挺好。

她才不想和班烨一起過日子呢,聽貞說,班烨殺了很多很多的人,是個不可饒恕的惡魔。

“你說話算話啊,一定給我買烤鹿肉。”庭煙咽了口唾沫,趴在班烨的腿上,虛弱道。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班烨笑了笑,脫鞋上床,他從後面環抱住庭煙,把手搓暖後,附上女孩的小腹,輕輕地摩挲,低聲呢喃着睡前故事。

他在殺了人後總是睡不着,心裏憋得慌,後來就有了個習慣,抱着庭煙講故事。講什麽呢?就講他在陷害忠良前,怎樣布局謀劃;在殺人前,又是怎樣在對方不注意時一劍穿喉。

他會很詳細地描述當劍劃過喉嚨時的溫柔觸感,也會陶醉在剜心斬首的愉悅中……

這樣的故事,他講了很多個,數不清了。

庭煙聽不懂他的故事,會興奮地求他:下次能不能讓我也看看漫天飛血啊,我也想吃壞人的心,肯定很甜。

真是個傻吃貨。

“睡吧,睡吧。”

班烨輕搖着女孩,嗅了嗅她發裏散發出來的淡淡女兒香,輕聲呢喃細語:“丫頭的命不好,所以大伴會守着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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