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喝斷片
此時天已然擦黑, 煙花小巷空無一人, 唯有各門各戶檐下的紅燈籠搖晃着,偶爾能看見幾個勾肩搭背的販夫走卒,各自走進相熟的院子裏,去找便宜的窯姐兒。
魏春山這一嗓子吼出來,把整個小巷子的狗都給弄醒來,此起彼伏地汪汪亂叫。
“魏叔,別鬧。”
庭煙趕忙緊緊抱住魏春山的腰, 左右環顧,生怕從哪家跑出條大狗來咬人。驀然,她瞅見魏叔左手拿着的那杆青龍戟, 并非上等兵器,戟身粗粝得很, 似乎是剛剛鍛造,還未見血開光。
“這個兵器哪兒來的?”
“從你們燕國蠻子兵手裏搶的。”
魏春山搖頭晃腦,兩指成劍, 指向遠方:“打南邊來了個小兵,嗝, ”
這男人打了個酒嗝, 低頭瞅向女孩, 壞笑了聲,忽然抓住她頭上的髻,像拔蘿蔔般往起拔,已然有些胡言亂語:“拔一拔, 長一長,你看你矮得跟個地蘑菇似得,要是不留神,一腳就踩扁了。”
“魏叔!”
庭煙又氣又好笑,使勁兒掙紮着,打着他的手:“別拽頭發,疼。”
“哦。”
魏春山松手,放開。
一陣冷風吹來,男人打了個哆嗦,搖搖晃晃地走向一戶人家的大門口。他将長戟立在牆邊,左手扶住牆,右手開始解褲子。
“魏叔!”
庭煙一看這架勢,趕忙跑過去,抓住男人的手,不讓他解褲子。
她朝前看了眼,眼前這戶人家瞧着也是個暗門子,牆又低又薄,魏叔竟比這牆還高出一頭不止,黑乎乎的大門跟棺材板似得,檐下挂着四盞紅燈籠,暗示着此處有四個賣身的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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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煙幹咳了兩聲,摟住男人的腰,要帶他走去沒人經過的死角去解決。
女孩啐了口,暗罵這男人喝醉了怎地就像變了個人似得,可千萬別惹事,否則她哪裏有本事給他收拾爛攤子。
“好魏叔,乖魏叔,咱們不能在人家門口,那,那啥。”
撒尿這兩個字,她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
“哎呦。”
魏春山甩開庭煙,像個小孩兒似得甩着膀子,撒賴:“憋死了人家了嘛。”
說話間,這男人三兩下解開褲子,想要蹲下撒尿,忽然好像記起自己是個男人,又扶着牆站起來,兩條胳膊耷拉在牆頭,開始嘩嘩撒尿,一低頭,瞧見尿到了鞋和褲子上。
只見這男人嘿嘿壞笑,一把将背對着他的庭煙勾過來,道:“牙簽兒,來幫個忙,握住叔的小老弟,叔有些站不穩。”
“不要。”
庭煙又臊又想笑,臉漲得通紅,都快要滴出血。
她扭過頭,使勁兒往後縮,試圖躲開。
可這男人抓住她的手,硬生生讓她去抓那物件兒,真的是羞死個人。
“害什麽臊。”
魏春山半閉着眼,嘿嘿傻笑,将要逃開的庭煙摟住,讓她與他并排站着。
“給小老妹挪個地兒,你也脫下褲子松快松快。”
“去你的!”
庭煙跺腳,狠狠啐了口。
不經意間瞅了眼,庭煙臉更紅了,如此龐然大物,以後,以後若真與他生活,那可真是要受罪了。
呸呸呸,想哪兒去了。
“魏叔,我問你個問題。”
庭煙閉眼,替這酒醉的男人穿褲子,忽然計上心頭,抿着嘴偷笑:“你知道我是誰?”
魏春山大着舌頭:“牙簽兒。”
“不對。”
庭煙狠狠地擰了下他的腰:“重新說。”
“地蘑菇。”
“不對!”庭煙用了踩了下這男人,循循善誘:“我是你老婆。”
“我老婆?”
魏春山樂得哈哈大笑,手捏成蘭花指,身子扭成個蛇,尖着嗓子,妖妖喬喬:“人家也是女人,哪裏來的老婆。不對,不對,腦子有點亂,我是只貓,喵嗚喵嗚。”
庭煙簡直要被氣吐血。
如今正是個好機會,趁他喝醉的空兒,趕緊找個地兒拜堂成親,等生米煮成,不愁他不認賬。
正亂想間,庭煙忽然看見這男人拿起長戟,悶着頭,竟朝眼前這戶窯子走去。
“你去哪兒!”
庭煙急得去拽,她可是心有餘悸,這種下九流之地魚龍混雜,萬一再遇上個什麽三姑、道士的,那可怎麽好。
誰料這蠻漢子将她推在一邊,口裏念叨着餓了,要找肉吃。
他橫拿着長戟,往裏沖,不是腦門被門框撞到,就是被長戟攔在門口進不去,嚯,這人竟然給惱了,憑空拳打腳踢了一陣,怒罵:誰敢攔老子,找死是不是!
庭煙笑得直不起腰,就在此時,只見這蠻漢子怒喝一聲,橫着拿長戟,沖了前去,竟硬生生将人家的院牆給推倒,自個兒也摔了個狗吃.屎。
“哎呦,我的老天爺哎。”
庭煙趕忙跑過去,她胡亂将這男人身上的門板和長戟扒拉開,輕撫着他的側臉,好麽,臉上給木刺拉了好長一條血口子。而這罪魁禍首,竟給睡着了,還打着呼。
“魏叔!”
庭煙氣急,用力拍打着這男人的臉,可怎麽都叫不醒他。
正在此時,她瞧見從上房和旁邊破窯裏走出好些人,男的女的都有,為首的是個怒氣沖沖的中年婦人,想來是老鸨子,緊跟在她後頭的是兩個拿着藤條的無賴潑皮,應該是龜奴,還有四個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的女人,以及三個嫖.客。
那老鸨子見自家的院牆被人弄塌了,登時大怒,招呼來左右龜奴打手,就要去拿下那醉漢。
可她一瞧見穿着道袍的庭煙,眼前一亮,心裏眼裏只有這貌美的招財寶貝,歡喜道:“快,快把那個小女娘拿住,別叫她跑了,好個貌美丫頭,老娘要發財了。”
庭煙心裏急,抓起魏春山的手就咬。
“啊!”
魏春山吃痛,瞬間坐起。
他甩着腕子,破口大罵:“誰他媽的咬老子!”
瞧見魏春山醒了,庭煙登時松了口氣。
她使出了吃奶勁兒往起扶魏春山,懶得看老鸨子那起腌臜人,她算是看透了,這個下九流世道,誰橫誰有理。
“都不許過來。”
庭煙緊緊貼在男人身側,也有些狐假虎威了起來:“否則全都打死!”
那老鸨子看見魏春山如此高大健碩,身上肯定是有力氣的,否則怎麽将牆給推倒,毒計登時上心頭,喝道:
“放狗,咬死這賊賤人!”
老鸨子張牙舞爪地罵着:“別傷了小女娘的臉面,那醉漢給我亂棍打死!”
說話間,那兩個龜奴就分別行動。
一個拿着長棍,另一個牽了頭渾身黑毛、呲牙咧嘴的獒狗,叫罵朝門口奔來。
“魏叔快跑!”
庭煙大急,扯着魏春山就要跑。
那頭獒犬滿口獠牙,叫聲極其兇悍,像是會吃人的。萬一被它咬上一口,那肯定得掉塊肉。
“別愣着了,趕緊跑啊。”
“跑什麽!”
魏春山揮開庭煙,搖搖晃晃地差點摔倒。
正在此時,拿着棍子的龜奴暴喝一聲,跳了起來,揚起棍子狠狠朝着魏春山的頭打去。
眼看着就要打上去,定要腦漿崩裂了,只見魏春山略一擡手就抓住棍子,不屑冷笑,一把揪住那龜奴的衣襟,悶哼了聲,砸到地上,踢了一腳,硬生生将人給踢得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那牽着狗的龜奴見同伴被這兇蠻漢子打出了血,一時不敢上前,松開狗鏈,連連往後退,罵道:“咬他,咬死他!”
獒犬向來兇猛,最喜食肉,叫喚着飛撲向閉眼打瞌睡的魏春山。
“魏叔!”
庭煙大急,什麽也顧不上,挺身擋在男人身前。
眼看着那獒犬就撲上來了,就在此時,魏春山哎呦叫了聲,拍了下大腿,樂得嘿嘿直笑,吹了聲口哨,一腳踹開兇猛異常的獒犬。
這男人此時極其興高采烈,揉了下庭煙的小腦袋,樂道:“牙簽兒,你看那匹小黑馬多好看,啧啧啧。”
說話間,魏春山撲向發兇的獒犬,竟騎在狗的身上,手拉住狗脖子上的鐵鏈子,大叫着:駕!
他太重了,生生将狗壓得嗷嗷直叫喚,癱在地上死活不動,最終終于屈服,絕望地發出悲鳴聲,希望能逃出生天。
“牙簽兒,來和叔一起來騎馬。”
魏春山哈哈大笑,學着騎馬的動作,屁股還上下颠了幾下,壓得狗又嚎了幾聲。
最後,這男人終于願意從獒犬身上下來,他感嘆了聲,輕撫着狗頭,啧啧感嘆:
“好馬好馬,脾氣挺倔,就是個頭小了些,正好給我家牙簽騎。”
“魏叔!”
庭煙疾步跑過去,使勁兒拉魏春山的胳膊。
一開始她還擔心會被這些老鸨子龜奴給欺負了,而今,她真的心裏愧疚萬分。瞧瞧魏叔做的好事,在人家大門口撒尿,推倒人家的牆,打壞了人家的龜奴,騎了人家的狗。
好麽,這會兒滿院子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一個不小心,下一個被揍的就是自己。
只見那方才還蠻橫兇狠的老鸨子此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帶着她的幾個妓.女跪下,雙手合十,連連給魏春山禱告:
“這位大王,求求您去街尾王婆子那裏玩去吧,她們一家子都是壞種,真的,奴家小本生意不容易,求求您高擡貴手啊。”
“老子哪兒都不去!”
魏春山打了個酒嗝,一手拉着狗鏈子,另一手摟着庭煙,掃了眼院子裏被吓壞了的男男女女,喝道:“嫖.客跪在左邊,妓.女跪在右邊,趕緊的,不然老子可要發飙了!”
衆人都見過魏春山的手段,曉得這醉漢兇蠻,萬不能得罪了他,只能聽從。
不多時,那起衣冠不整的嫖客和龜奴悶着頭跪在左邊,而老鸨子和妓.女們則哭哭啼啼地跪在右邊,一個個雙手合十,朝還算仁善的庭煙磕頭,求她發發慈悲,趕緊帶走這位兇神。
“魏叔,別鬧啦。”
庭煙使勁兒往出拉男人,強忍住笑,哄他:“別搓摩人家了,你瞧,天也晚了,咱們得趕緊找個客店。”
“不走!”
魏春山左搖右晃,差點跌倒,這男人沖着跪在面前的嫖客妓.女們嘿嘿傻笑:“我從小就有個夢想,要當個詩人,可他們說我做的詩狗屁不通。勞駕諸位,聽聽我的狗屁。”
衆人駭然,想笑卻不敢。
只見魏春山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搖頭晃腦,做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朗聲念道:
“床前明月光,老魏上戰場。
擡腚一個屁,沒完,還有一個屁。哈哈哈哈”
聽見這好詩,衆人愕然,強行憋住不笑,臉上的肉直抽抽,紛紛磕頭作揖,恭維:“好詩好詩,真乃千古絕唱。”
“好什麽好!”
庭煙又氣又好笑,索性不理會,擰身就往出走:“我走了,你愛作甚就作甚,不管你了。”
“別走啊,我還有一首更好的哩。”
魏春山趕忙去追,還不忘拉上他新得的獒犬,屁颠屁颠跟在庭煙後頭,擰了下女孩的屁股,嘿然笑道:
“老婆,我給你把馬拉了來,走多累啊,快騎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迫不及待想寫魏叔醒來後,想要揮劍自刎的樣子,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