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面對鐘韻麗的逼問,徐董事聲音壓得更低:“我這個月之內一定跟她提。你知道,我們還有孩子,之前大過年的……”
鐘韻麗冷笑一聲:“大過年的?”
“大過年的你們一家三口和和睦睦,我孤家寡人。”
語氣裏不乏抱怨,連音量都控制不住的高了一些。
徐董事趕緊“噓”一聲,盡量安撫:“我知道你委屈,可我三克拉的鑽戒都給你買了,C家的包也買了兩個,我最寶貝你,結婚還不是遲早的事?”
鐘韻麗哼了一聲,一腔憤懑總算壓下來一點。
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音。
阮漠寒想起年逾五十的徐董事,兩鬓花白、大腹便便的樣子,完全不願聯想此時龜背竹後面的場景。
鐘韻麗的聲音再次傳來:“周末美術館有法國印象派畫展,你陪我去?”
徐董事吻着鐘韻麗的頭發,說話有點含糊:“周末啊,看看我有沒有空吧……”
鐘韻麗冷笑一聲:“是看你老婆要不要帶兒子去補習班,你有沒有機會開溜吧!”
她一把推開徐董事,蹬蹬蹬的高跟鞋聲急促響起。
阮漠寒在她走過來以前,走開,進入簡銘辦公室。
簡銘笑問:“阮總監,最近集團有沒有什麽新情況?”
像是知道,坐在自己這個位置,很多事反而被蒙在鼓裏,不如向中層打探。
阮漠寒搖頭:“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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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董事和鐘韻麗的私事,只要沒影響集團,便與她無關。
只是簡爍拍的那支視頻裏,徐董事妻兒的影像,不知為何在阮漠寒腦中閃過。
簡銘見阮漠寒難得走神:“阮總監?”
阮漠寒回過神來:“抱歉,我們開始吧。”
******
晚六點,阮漠寒準時下班,來到地下停車場。
一出電梯,竟看到簡爍,蹲在角落對着一輛車底:“喵。”
聽到阮漠寒的腳步聲,擡起頭來:“漠姐,貓又跑了。”
語氣委屈,像撒嬌。
漆黑的眸子,如天真的幼童,一片赤誠的看着你。
可看到底,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真實的情緒。
阮漠寒收回目光,并不理她,往自己車子旁邊走。
簡爍笑着追上來:“我今天演的怎麽樣?”
像是很需要觀衆的認可。
她的這一場戲,阮漠寒是唯一真正的觀衆。
阮漠寒淡淡開口:“我以為你會用金錢攻勢。”
“為什麽?”
“那鐘韻麗,擺明了從小沒吃過什麽生活的苦,長大了也專找有錢人,顯然物質享受對她很重要。”
簡爍帶着一點笑意,睨着阮漠寒。
阮漠寒:“怎麽,我說錯了?”
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她耳朵敏感,雙眼敏銳,善于識人察色,一切細節都很難逃過她的捕捉。
簡爍只是笑。
她忽然問:“你真的結過婚嗎?”
阮漠寒瞥她一眼,不答。
簡爍嘟哝一句:“不會連戀愛都沒談過吧?”
阮漠寒并不回應,只是反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想說你太不會戀愛。”簡爍狡黠一笑:“你對鐘韻麗的判斷沒錯,從小到大,我相信她挑對象的标準,都是金錢至上。”
“首飾,包,到後來珠寶名表,我相信她都沒少收到。”
“所以?”
“所以呀!”簡爍笑嘻嘻:“你沒聽過一句話麽?若她見過世面,就帶她去坐旋轉木馬。若她一派天真,就帶她去看世間繁華。”
竟然很有道理。
鐘韻麗見慣了金錢與物質。她唯一沒見過的,是體貼與深情。
簡爍又獻寶一樣把手裏的保溫杯晃晃:“猜這是什麽?”
“羅漢果茶,聽到她今天嗓子有一點點啞,我特意買了保溫杯泡的,待會兒等她下班,塞她手裏,話也不說一句就撤。”
她笑嘻嘻的,眼底卻閃着冰冷的寒光。
拿着保溫杯,抵到阮漠寒面前:“我這樣追她,你什麽感覺?”
她比阮漠寒稍稍高一點,這會兒逼近,微微低頭,阮漠寒剛好能嗅到她的鼻息。
帶着危險又迷人的大麗花香氣。
“你……興奮麽?”她湊到阮漠寒的耳邊,像在咬耳朵。
一手就要摟上阮漠寒的纖腰。
阮漠寒後退一步。
簡爍“哈”一聲:“怕了?”
“怕在我面前暴露你的興奮?”
“你想多了。”阮漠寒淡淡道:“只是現在并非周六下午兩點到四點,我要額外收費,怕你付不起。”
“你想要多少?”簡爍勾起嘴角笑:“還有我付不起的?”
阮漠寒:“維京群島最近有一座小島在拍賣,六千萬美元而已。”
簡爍笑:“獅子大開口!”
已經明白阮漠寒是拒絕的意思。
她把雙手背在背後,示意自己不會再碰阮漠寒,再次湊近阮漠寒的耳邊:“我會……讓你更興*奮的。”
帶危險大麗花香氣的灼熱呼吸,透過阮漠寒的長發,噴在她的耳垂上。
阮漠寒面色如常,并不理會簡爍,拉開車門上車,開車走了。
簡爍背着雙手,站着原地,帶着無辜又狡黠的笑意,一路目送。
阮漠寒以正常車速,把車穩穩駛出停車場,沒有比平常快一點,也沒有比平常慢一點。
直到開出很遠,在等一個紅燈時。
阮漠寒打開車窗,撩起淺棕色的長發,對着後視鏡,看了一眼自己的耳垂。
猶然緋紅。
她讓二月的冷風不斷吹進來,直到耳垂降溫,恢複一片冷玉般的白。
******
之後好幾天,簡爍每天都出現在聆音。
跟追褚行雲和阮漠寒的時候不一樣,連衣着都低調,只是每天帶來一個保溫杯,在走廊裏攔住營銷部出來上洗手間的人:“可不可以麻煩一下,幫我交給鐘姐姐?”
一聲鐘姐姐,喊得千回百轉。像是有很多的苦澀,可苦澀的盡頭,又有一點難掩的甜。
像是世界上只要有鐘韻麗這個人存在,就是莫大的美好,哪怕她不願看自己一眼。
每次被簡爍叫住的人,對着她怯怯的眸子,總會心軟:“好。”
還不忘交代簡爍:“回學校的路上小心呀。”
所有人都看不出簡爍的真實年紀,以為她最多是二十歲出頭的大學生,家境富足,喜歡年上姐姐,所以之前猛追褚行雲和阮漠寒,大捧大捧的送鮮花,用的是金錢攻勢。
她們以為簡爍自己也沒想到,會對鐘韻麗動了真心。反而變得低調和小心翼翼,每天一個小小保溫杯,寄托全部的思念和迷戀。
甚至有人交代簡爍:“對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不要暴露太多個人信息知道嗎?”
當簡爍是單純天真的小白兔,為愛沖昏了頭腦,還有不顧一切的勇氣。
她們呵護簡爍,就像在呵護十多歲時為初戀不顧一切的自己。好像只有阮漠寒一個人還記得——簡爍哪裏是什麽柔弱小白兔?
不是之前還用手機砸青過研發部一男員工的眼角嗎?
也不知是人們忘性大,還是人們只願意看到自己想看的。
周四,阮漠寒再次被簡銘傳喚。還是上次那新搭上線的海外客戶,讓簡銘頭疼,所以這段時間跟阮漠寒讨論比較多。
阮漠寒路過走廊,那龜背竹後面,卻又傳來竊竊私語。
“那小姑娘到底怎麽回事?每天都來?迷上你了?”
鐘韻麗:“你也說是小姑娘嘛,一時上頭,可以理解。”
徐董事問:“你就沒什麽辦法讓她不來?”
鐘韻麗笑:“怎麽,吃醋?”
徐董事“哈”一聲:“我吃一個年輕小姑娘的醋?”
努力裝出成功人士的氣度與自信,阮漠寒卻一下聽出背後的心虛。
果然鐘韻麗也說:“吃醋她年輕貌美、一派天真呗,而你老了,身體也……”
徐董事:“是嗎?我對你可是敏*感的很呢。”
鐘韻麗趁這時問:“那周六的畫展……”
徐董事:“到時候再說。”
一陣變沉重的呼吸聲傳來,阮漠寒完全不想聽,快步走開,進了簡銘辦公室。
******
周六中午,阮漠寒收到那串陌生號碼的短息,看到上面給出的美術館地址時,毫不意外。
應該是鐘韻麗被徐董事放了鴿子後,約的簡爍。
阮漠寒早知道鐘韻麗不反感簡爍,從鐘韻麗告訴徐董事,她沒辦法趕開簡爍開始,
怎麽沒辦法趕開呢?分明簡爍說,自己是撿了聆音的員工通行證才能自由出入的。如果鐘韻麗要徹底絕了簡爍的念頭,只要報告給人事、收了簡爍的通行證就好。
可見她分明也在享受,被喜歡和仰慕的滋味。
這天,阮清音的感統訓練課已恢複正常,阮漠寒把阮清音送到醫院,自己兩點抵達美術館,準時赴簡爍之約。
反正簡爍是出錢的金主,阮漠寒依指令辦事。
約在酒店或美術館,對她來說沒有區別。
美術館門口的長椅上,坐着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沖阮漠寒招手:“這邊這邊。”
要不是她過分冶豔的一張臉,阮漠寒甚至認不出這是簡爍。
簡爍竟穿一件清新的格子大衣,琥珀色牛角扣,白色絲襪配瑪麗珍鞋,一派不谙世事的模樣。
這樣的清純懵懂,來為愛不顧一切,就很有說服力。
阮漠寒走過去坐下:“你的戲很完整。”
簡爍慵懶笑着:“那當然,我很敬業的。”
她這一笑,本來的面目就露了出來。
寒星一般的眸子裏閃着冰冷的光,沒有一絲感情,連嘴角都透着疏離。
這樣冷漠的靈魂,此時裝在一副溫情脈脈的女大學生皮囊裏,極致反差,讓人遍體生寒。
如此鬼魅,如此妖冶,不似人類。
阮漠寒不知簡爍在說自己什麽敬業。
是演一出深情戲碼敬業。
還是當一只妖孽敬業。
阮漠寒感受着自己小臂上微微立起的汗毛,心想:也許簡爍這個人,是真正沒有感情的。
有意思。
她眸子裏的光,一閃而過。簡爍懶洋洋瞟她一眼。
“來了。”簡爍忽然說。
阮漠寒遠遠看到,鐘韻麗一襲紅裙走了過來,看得出刻意打扮過。
簡爍一把将阮漠寒推開:“你快走,別讓她發現。”
這一推并不柔情,帶着一點力道,像是近兩個月的相處,一點也沒讓她對阮漠寒變得親近。
沒有感情的妖孽。
阮漠寒穿着高跟鞋踉跄了一下,快步向一旁走開。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簡爍的聲音,低而慵懶的在她身後響起:“我說了,會讓你更興*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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