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等紅燈的時候, 阮漠寒低頭看了一眼腕表。
一點四十五分。
到現在為止,姜凱倫沒有給阮漠寒打過一個電話,發過一條短信。
有一種胸有成竹的淡定。
阮漠寒又想起姜凱倫那雙貂一樣的眸子, 和十年前照片上那雙有感情的眼睛。
讓姜凱倫變成這樣的人,就是她今天允許阮漠寒去見的那個人。
突然一聲尖銳的剎車聲響起。
阮漠寒坐在駕駛座上,握着方向盤的手指蜷緊。
一只貓大搖大擺的走過馬路,路過阮漠寒車前, 還透過擋風玻璃, 朝阮漠寒瞪了一眼。
阮漠寒剛剛在想姜凱倫, 全沒注意到綠化帶裏蹿出的這只貓。
要不是剎車及時, 就撞到它了。
後面的車開始鳴笛催促, 阮漠寒定定神,重新發動車子。
越靠近姜凱倫的郊區別墅,路越通暢, 阮漠寒又低頭看一眼腕表。
一點五十二分。
她打開一點車窗, 五月和暖的風,徐徐吹進來, 撩動她的發梢, 像有人在把玩,把她柔軟垂順的發梢,繞在纖長妩媚的手指上。
她突然又想起剛才那只貓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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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地下停車場的貓的眼睛。
和……那個人的眼睛。
閃光的。狡黠的。兇狠的。妩媚的。
看進去,看到底,是什麽呢?
阮漠寒忽然摸出手機,給王諾打了個電話。
只響了一聲王諾就接了:“你今天……沒去找簡爍?”
阮漠寒一愣:“嗯?”
王諾:“昨天簡爍來過笑研。”
“做什麽了?”
“蕩了會兒秋千, 就走了。”
阮漠寒忽然問:“王諾,你手指上的新傷,怎麽回事?”
“石塊劃的?”
這次輪到王諾一愣:“你怎麽知道?”
阮漠寒的心沉下去。
王諾:“不是劃的啦, 是砸的。”
“周四的時候,簡爍來笑研蕩秋千,告訴我有顆釘子冒出來了,我一時沒找着錘子,就撿了塊石頭,把釘子砸下去。”
“不是簡爍劃傷的?”
“不是啊,完全是我自己不小心。”王諾覺得奇怪:“你怎麽會這麽問?”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空了打給你。”阮漠寒直接把電話挂了。
她猛打方向盤,調轉車頭,後面的車一陣尖銳鳴笛:“瘋女人!”
阮漠寒不理,轟一腳油門。
現在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W酒店——
原來,原來王諾手上的傷,根本不是簡爍弄的。
簡爍只是故意那樣說,讓阮漠寒誤會。
好像以此來試探,阮漠寒內心深處,會不會無條件信任她。
阮漠寒心裏,也不知是該說簡爍蠢,還是該說她自己蠢,差點她就上了簡爍愚蠢試探的當,因為對簡爍沒有邊界感的生氣,而賭氣去找姜凱倫。
她以為簡爍會傷害她身邊的人,但是她錯了。
其實從頭到尾,簡爍真正傷害過的人,只有她自己。
随着阮漠寒把車速飙起來,窗口灌進來的風大起來。
阮漠寒透過眼前紛飛的發絲,又低頭看一眼腕表。
一點五十七分。
還有三分鐘兩點。
她什麽時候,才能趕到W酒店呢?
******
與此同時,W酒店。
簡爍一個人晃蕩在那條走過無數次的走廊,嘴裏哼着《維也納森林進行曲》的調子:“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旋一個圈,再旋一個圈,再跳三步。
就到了1704房間門口。
簡爍突然靜下來,像一個躁狂症的病人,突然陷入抑郁。
她喪喪的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兩點零一分。
握着手機的手垂下去,頭也跟着垂下去。
簡爍今天刻意沒有提前來,反而遲到了一分鐘。
阮漠寒從不遲到,大概是全天下最守時的一個人。
然而此時1704房間的門口,空無一人。
沒有一個站在那裏等她的阮漠寒。
簡爍扯起嘴角笑了笑,刷卡,進房間。
她覺得悶熱,把襯衫脫了,在手裏甩一個圈甩到床上,自己穿着小吊帶爬上床,在柔軟鵝絨大床上一陣猛跳。
看着自己紅白相間的長裙像降落傘,蓬起來,又塌下去,又蓬起來,又塌下去。
直到跳出一腦門汗,簡爍從床上下來,躍到窗邊。
一把推開窗,她看了看窗臺,又看了看。
并沒有細碎煙灰的痕跡。
阮漠寒之前抽過那麽多支煙,煙灰早已随風飄散,不留一點痕跡。
簡爍撇撇嘴,對着窗外的風,無意識的“啊啊啊”起來,
可是今天的風不夠大,不能把她的聲音切成一格一格,還是無聊的聲音本身。
簡爍又撇撇嘴,一轉身,把自己扔進窗邊的單人沙發裏。
她又摸出手機看了看。
兩點三十二分。
她站起來,走到門邊,把耳朵貼上去。
門外走廊靜靜的,沒有任何人的腳步聲響起。
簡爍想了想,走到房間的座機邊坐下:“喂,給我送一份青提。”
“還有,你們賣口紅麽?”
對方說了些什麽,簡爍不耐煩的惡狠狠道:“那就找人去幫我買!我出十倍錢!”
倒不是因為簡爍能出十倍錢,而是老牌五星級酒店的服務一向很好,而且簡家,一直是他們的超VIP客戶。
總之,五分鐘後,她要的青提送來了,洗過,上面還沾着晶瑩的水珠。
簡爍窩在窗邊的單人沙發裏吃青提,一顆一顆塞進嘴裏,腮幫子無意識的咀嚼。
眼睛空洞望着天花板,嘴裏是酸是甜也沒什麽要緊。
又二十分鐘後,簡爍要的口紅也送來了。
她要二十支以上,服務生直接幫她代買了C家口紅禮盒,足足二十五支。
簡爍笑笑,把手上吃青提沾到的水,在長裙上擦幹淨。
她站在玄關的鏡子前,打量鏡子裏的自己。
睫毛很長很翹,完美。
臉很小很白,完美。
還有鼻子,并沒有變長的跡象,完美。
簡爍嘴裏再次無意識的,絮絮誦着一首怪誕歌謠:
“倫敦橋要倒了,
要倒了,要倒了。
倫敦橋要倒了,
我美麗的淑女……(備注1)”
她拿起一支正紅色口紅,用力塗在嘴唇上,猩紅一片。
又念着歌謠跑到洗手間,拿出一盒抽紙,抽一張把口紅狠狠擦了。
“用鐵欄來建築,
鐵欄杆,鐵欄杆……”
她一邊念,又一邊拿起一支玫紅色的口紅來試。
試到第幾支的時候呢,大概是第五支的時候,簡爍好像聽到門外有動靜。
她馬上閉嘴不念了,口紅捏在手裏。
耳朵貼到門板上去聽。
什麽聲音都沒有。
聽錯了。
簡爍一腳狠狠踢在門上。
随即又笑,歌謠繼續念起來:
“鐵欄會變彎曲,
變彎曲,變彎曲……”
她正試到一支牛血紅的口紅,塗在嘴上顏色極深,她扯起嘴角對着鏡子笑,就顯得越發鬼魅。
二十五支口紅試完了,簡爍看一眼鏡子裏,自己被紙巾擦到紅腫的那張嘴。
毫不在意的,再度把自己扔回窗邊的單人沙發裏。
她不再摸出手機看時間了,只是望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手臂無意識的向後伸,摸到窗邊被風揚起的紗簾,就繞在自己的手指上。
像曾經把阮漠寒的發梢,繞在自己的手指上。
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簡爍跳起來,才反應過來不是手機,是房間座機。
簡爍懶洋洋接起來:“喂。”
“簡小姐,請問你還是按老習慣五點退房麽?”
“退個屁!”
“因為我們有其他客人預訂了今晚的房間……”
“不退不退不退!我要訂一年!十年!一百年!”
簡爍惡狠狠把電話挂了。
再度把自己扔進單人沙發,望着天花板。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簡爍躺着沒動。
她覺得這是自己的幻覺。
門外果然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跳起來,三兩步躍到門口,猛一把拉開房門。
簡爍一愣。
門口是一張清冷冷的臉,白襯衫,黑窄裙,淺棕色的長直發垂在肩頭。
一只瑩白纖細的手一推,簡爍一仰,靠在剛才她照過許久的玄關鏡上。
阮漠寒是直接吻上來的。
應該是剛剛在車裏吹過空調,嘴唇很冰。
簡爍剛才悶在房間裏,開了窗沒開空調,渾身都燙,嘴唇也燙。
她覺得阮漠寒的嘴唇,像柔軟的冰淇淋,帶着樹的香氣,草的香氣。
她一口狠狠咬在阮漠寒的下嘴唇上。
用力。
阮漠寒被她咬着,說話發音就沒那麽清楚:“你就這點力氣?”
簡爍再用力。
阮漠寒的手,忽然落在她的頭頂,很輕。
像片羽毛,一下一下的輕撫。
簡爍吐出阮漠寒的嘴唇,狠狠一把拉開阮漠寒,撩開她的長發,咬住她的耳垂。
狠狠的用力。
阮漠寒還在說:“你就這點力氣?”
好像還覺得不夠痛。
簡爍再用力,再用力。
她湊在阮漠寒耳邊說:“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呢。”
阮漠寒的手,輕輕落在她的頭頂:“我當然……會來找你了。”
“跟你約好了,就無論怎麽樣,就都會來找你。”
阮漠寒的手涼涼的,柔柔的。
簡爍閉上了眼睛。
******
一段時間以後。
兩人躺在柔軟的鵝絨大床上,以兩人最熟悉的姿勢。
阮漠寒靠着枕頭豎躺,簡爍打橫,躺在她的小肚子上。
簡爍:“你真的還是不想?”
阮漠寒淡淡:“不想。”
簡爍“嗤”一聲。
阮漠寒:“怎麽,你想?”
“我想個屁。”簡爍懶洋洋笑着。
“就要這樣,游戲才好玩啊。”
阮漠寒“嗯”一聲。
小腹微微起伏,呼吸還未完全平穩,透露着剛才一場的激烈。
除了那最後一步,好像……什麽都做了。
她伸出手指,把簡爍濃黑卷曲的發梢,繞在自己纖長的手指上。
簡爍舒服的“哼”一聲,像被主人順着毛的貓。
她問阮漠寒:“你不急着走嗎?”
阮漠寒:“你既然不要我退錢,我自然要還滿你兩小時。”
簡爍又問:“你為什麽突然來了?不是有事嗎?”
阮漠寒淡淡道:“又沒了。”
簡爍翻一個身,臉貼在阮漠寒的小肚子上:“為什麽又沒了?”
“就是沒了。”阮漠寒嘴上不願服輸。
簡爍“呵”一聲:“既然沒了,為什麽這麽晚才來?”阮漠寒幾乎遲到了兩個小時。
沒想到阮漠寒說:“早就來了。”
“什麽意思?”
“我早就來了,一直在門外。”
“什麽?”簡爍一下子坐了起來,彎彎繞繞的發梢在阮漠寒的指尖扯了一下,滑落:“那你為什麽不進來?”
阮漠寒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窗邊點了一支煙。
簡爍坐在床上,看到她瑩白的手臂支出去,灰色細碎的煙灰,随風飄散。
阮漠寒靜靜抽紙一支煙,好像沒打算回答的樣子。
簡爍“嗤”一聲,倒在床上。
抽完煙,阮漠寒理了理衣服,穿上高跟鞋。
“要走了?”簡爍躺在床上問。
阮漠寒“嗯”一聲。
她從盒子裏拿了一支口紅,不張揚的豆沙色:“口紅送我?”
簡爍懶洋洋的:“拿走拿走。”
阮漠寒向玄關處走去,開門的時候,輕輕留下一句:“不進來是因為……想看看你會等我多久。”
“想看看你,會不會一直等下去。”
******
周一,因為姜凱倫已經回到公司,聆音團隊和GS團隊的例會照常。
散會以後,姜凱倫并沒有叫住阮漠寒。
倒是簡銘下午叫阮漠寒去他辦公室的時候,阮漠寒走到門外,正好遇到姜凱倫,從簡銘的辦公室出來。
姜凱倫看着她笑笑:“新口紅?”
阮漠寒點點頭。
姜凱倫:“挺适合你的。”
點頭致意一下,便與阮漠寒擦肩而過。
阮漠寒望一眼她的背影。
提都沒提阮漠寒周六沒去她家的事,好像阮漠寒失約,絕對是阮漠寒的巨大損失,無需再議。
阮漠寒收回目光,走進簡銘的辦公室。
******
下午六點,地下停車場。
阮漠寒一從電梯出來,遠遠就看到一個橘黃色的身影蹲在那裏。
阮漠寒走過去。
簡爍不擡頭看阮漠寒,只盯住面前的貓。
她晃着手裏的雞肉腸:“喵。”
貓:“喵。”
簡爍:“喵喵。”
貓:“喵喵。”
阮漠寒真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麽。
貓吃了一半雞肉腸,剩下的一半,叼走了。
簡爍拍拍手站起來。
“喲。”好似真的是來這裏看朋友,偶遇阮漠寒,随意的打聲招呼就想走。
阮漠寒抿抿唇角。
她從窄裙口袋裏摸出一塊餅幹:“吃麽?”
簡爍一愣。
阮漠寒手裏的餅幹,就是王諾給笑研孩子準備的那款,因為阮清音去過笑研幾次,還算愛吃,所以阮漠寒偶爾也會買。
阮漠寒晃晃手裏的餅幹袋子:“不吃?”
“那我喂貓了。”
“哪只貓?”簡爍笑嘻嘻把餅幹從阮漠寒手裏搶過去,撕開餅幹袋子,塞進嘴裏。
“好吃麽?”
“難吃死了。”
她把阮漠寒拉到牆角。
阮漠寒頭靠在牆面,不知道自己的白襯衫和黑窄裙有沒有蹭髒。
簡爍直接吻了上來。
柔軟的唇瓣沾了零零碎碎的餅幹屑,帶來一些粗砺的質感,黏在阮漠寒的口紅上。
不過很快就沒這個困擾了。因為簡爍吻的更深,口紅就都被吃掉。
餅幹是椰蓉味的。這個深深的吻裏,就帶了口紅的花香調,和椰蓉的絲絲甜味。
阮漠寒沒躲。
簡爍揉着她的耳垂:“你上周六遲到,這算是還我的?”
阮漠寒:“對。”
簡爍“呵”一聲,又欲吻上去。
阮漠寒推開她:“還完了。”
走到自己車邊,拉開車門欲上車,簡爍伸手擋住,笑得妖冶又慵懶:“餅幹還有麽?我好餓。”
她舔舔嘴角:“每次看到你,我總是很餓。”
“沒了。” 阮漠寒一臉淡漠,推開她的手:“再見。”
簡爍“哼”一聲:“小氣。”
阮漠寒徑直開車走了。
把車停到家樓下的地下停車場,上樓回家以前。
阮漠寒摸出那支豆沙色口紅,對着後視鏡,淺淺點在自己唇上。
拎包,上樓。
不然,她不知該怎麽回答阮清音一定會問的那個問題:“媽媽,你的口紅怎麽全沒了?”
******
周二,聆音團隊和GS團隊開完例會,阮漠寒回到市場部辦公室。
聽到衆人在議論:
“真沒想到現代人的心理這麽脆弱。”
“平時看起來那麽強勢,怎麽說去心理科住院就去了?”
阮漠寒不知他們在議論誰,也不感興趣。
回到自己辦公室,塞上藍牙耳機。
整個世界一片清淨。
下午,阮漠寒老時間去上洗手間,遇到下樓買牛奶的褚行雲。
褚行雲問她:“聽說了麽?”
阮漠寒搖頭。
無論褚行雲說的是什麽,她都沒聽說過。
她可能是處在公司八卦鏈最末端的那個人。
褚行雲告訴她:“鐘韻麗住院了,心理科。”
阮漠寒想起鐘韻麗灰敗的臉色,還有那塗出唇線邊沿的猩紅口紅。
她并不感到太意外。
褚行雲卻頗為感慨:“只是小男友突然出國留學,失一次戀,至于受這麽大打擊?”
很快她又否定自己:“不過如果現在,突然告訴我孩子沒了,讓我重回一個人的清冷寂寞,我估計也要崩潰。”
她很快打打自己的嘴:“呸呸呸。”好像不吉利的話,連說都不能說。
她知道阮漠寒不愛說話,沖阮漠寒笑笑,走了。
阮漠寒走進洗手間。
在盥洗臺前洗手時,她看一眼鏡子裏自己的臉。
清冷冷的不張揚,她總覺得自己像角落裏的一叢苔藓。
又想起初見鐘韻麗的一張臉,濃妝重彩,像一朵開到盛極時的花,把自己的一切和盤托出。
再到花謝灰敗,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
不過一個徐董事一個小奶狗,外加滿足物質需求的一套房,原來用寂寞把一個人擊潰,是這麽輕而易舉的一件事。
可見人有感情有情緒,真的不好。
阮漠寒擦幹手,走出洗手間。
******
下午六點,阮漠寒走到地下停車場。
簡爍蹲在那裏,她今天穿一條仙草綠的裙子,樹脂耳環大到誇張,裏面包裹着珊瑚觸角一類的東西。
簡爍晃着雞肉腸,身子一搖,碩大的樹脂耳環就跟着搖。
響徹在寂靜的停車場,叮叮當當,像風鈴。
她聽到阮漠寒的腳步聲,沒有回頭:“今天還還賬麽?”
還周六遲到的帳。
阮漠寒淡淡:“還完了。”
“哦。”簡爍還是蹲着,看也沒看阮漠寒:“那我不找你,我只找它。”
指蹲在她面前吃雞肉腸的那只貓。
阮漠寒面無表情的路過她,把一個什麽東西,輕輕放在她頭上。
“喂!”簡爍暴躁:“你不會把我當個架子什麽的……”
她一轉頭,頭上的東西就滑下來。
那邊的阮漠寒,已經拉開車門坐進去,發動車子。
簡爍低頭看,剛才阮漠寒放在她頭上的東西,此時掉進她的手裏。
一塊小餅幹。
昨天簡爍找阮漠寒讨要,阮漠寒說了沒了的那種。
簡爍一愣:一向清冷到極點的阮漠寒,這是……在寵她?
結果這時阮漠寒的車子,從簡爍身邊呼嘯而過,揚起好一陣塵土。
簡爍被嗆的咳嗽兩聲:“喂,阮漠寒!”
阮漠寒的車呼嘯遠去,
簡爍扯起嘴角笑笑,把小餅幹放進裙子口袋。
******
周三下午,阮漠寒剛走到地下停車場,就聽到腳底傳來一陣輕輕響動。
細碎綿軟,極其微妙。
若不是阮漠寒的耳朵敏感異常,她一定不可能聽到。
她移開黑色高跟鞋,低頭看。
一朵蔫掉的花,被她的鞋底碾碎。
“哎呀呀。”一個妖冶又慵懶的聲音響起,靠在牆邊,帶着嘲諷的笑意。
阮漠寒淡漠開口:“這不會還是你上次在笑研摘的那朵花吧?”
簡爍慵懶笑着點頭:“踩壞了,你怎麽賠?”
“你不是送給我了嗎?”
“你不是轉送給我朋友了嗎?”簡爍指指蹲在角落吃雞肉腸的貓:“它又送回給我了。”
“所以還是我的。”簡爍笑得像個無賴小孩:“所以你怎麽賠?”
一張妖冶的臉湊到阮漠寒面前。
阮漠寒伸手,捏住她尖尖秀麗的下巴。
對着她的唇角,直接咬下去。
其他人還在加班,停車場空無一人,滿滿車輛間的一條走道,只站着她們倆,好像永遠沒有盡頭。
阮漠寒放開簡爍:“這麽賠,夠不夠?”
她一臉淡漠,好似剛才的一幕完全沒發生似的,拎着包往前走。
簡爍從後面一伸手,攥住她纖細的手腕。
阮漠寒沒有回頭。
簡爍也沒沒有說話。
一秒。
兩秒。
三秒。
在阮漠寒輕輕呼吸,即将開口之時。
簡爍妖冶魅惑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如果我說不夠呢?”
阮漠寒回頭,拂開簡爍的手:“我就賠這麽多,覺得不夠,你就只能去告我了。”
她走了。
******
開車從地下停車場出來。
阮漠寒打開車窗,點了一支煙。
左手肘架在車窗上,淡淡白色的煙,在纖長的指尖缭繞。
紅燈的時候,阮漠寒凝眸,看向夾煙的手。
不是手指,而是手腕。
剛才簡爍握過的地方。
一秒。
兩秒。
三秒。
“滴滴”、“滴滴”!
是後車瘋狂的鳴笛聲,讓阮漠寒從走神中清醒過來的。
眼前的紅燈已換作綠燈。
她點一腳油門,往前開去。
五月的輕風和暖,輕輕掃在阮漠寒車窗口的手腕上。
風中清淡的花香,讓手腕上那妖冶的大麗花香氣,反而明顯起來。
車內的音響,是阮漠寒最為熟悉的那女歌手在唱:
“轉轉這道大門,
世界太悶,
也只得你跟我玩。(備注2)”
阮漠寒抽完最後一口煙,關上了車窗。
******
晚飯後,阮漠寒走到家中的零食櫃邊,取出一塊小餅幹。
阮清音拿着繪本路過:“媽媽,你要吃餅幹?”
她覺得稀奇極了。
“不。”阮漠寒淡淡:“喂貓。”
阮清音驚訝:“貓能吃人的餅幹?”
“只有一種貓能吃。”阮漠寒交代:“你不可以給其他流浪貓喂人的餅幹。”
阮清音點個頭走了。
她對貓不感興趣。
周四下午六點,阮漠寒來到地下停車場,
走出電梯時,她手指碰了碰黑裙口袋。
微微一點不平整,是那塊小小的餅幹。
然而這裏,并沒有蹲着一個色斑斑斓的身影。
阮漠寒凝神,仔細聆聽。
有貓的腳步聲。
接着,簡爍每天喂的那只貓,從車底走了出來。
看着阮漠寒,帶點疑惑。
像是已經習慣了簡爍每天的投喂,好奇今天到了飯點,怎麽還沒兩腳獸來投喂。
阮漠寒看着貓,貓也就一直看着她。
她輕聲問:“你能吃人的餅幹麽?”
貓“喵”了一聲。
阮漠寒聽不懂,覺得大概是在說“不行”。
她面無表情,拉開車門上車,點火,油門,走人。
開出地下停車場,車內音響自動循環昨天放過的那首歌:
“彼此有誰,
彼此也有玩具,
一起進或一起退,
沒法一起失去。(備注2)”
阮漠寒伸出纖長手指,按下關閉,女歌手清冷的歌聲,戛然而止。
她面無表情的開過一個綠燈,又一個綠燈。
手邊的手機,一直安安靜靜躺在那裏。
她并沒有給簡爍打出一個電話。
她只是反複獨自想着:在她已經放任自己每天都願意見到簡爍,并開始在周六以外的時間、主動與簡爍有身體接觸以後,簡爍為什麽……
沒有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