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簡爍的眼睛眯了起來。
“你跟蹤我?”
阮漠寒抽着煙, 沉默不語。
簡爍“哈”了一聲,笑着去拉阮漠寒的手腕:“你跟蹤我是不是?”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再次變成了一只聒噪的鹦鹉。
像找了一個格外令人興奮的游戲。
“不是。”阮漠寒淡淡甩開她的手。
簡爍安靜下來:“沒有跟蹤我?”好像有點失落。
“也是,你要上班, 沒時間的嘛。”又扯下嘴角笑了一下,自我安慰似的。
接着她問:“那你是怎麽知道的?我去找我大嫂這件事。”
阮漠寒對着窗外吐出一縷輕煙,語氣淡漠:“猜的。”
她瞥一眼簡爍,手背在背後, 手指不老實, 指甲用力, 摳着抵靠的牆紙。
阮漠寒伸手, 把簡爍的手扯到前面來。
哪怕被阮漠寒扯着, 手指仍然不老實,右手食指纏着左手中指,左手食指纏着右手中指, 藤蔓似的。
無意間透露着內心的糾結。
Advertisement
阮漠寒盯着她糾纏的手指:“你去找柏靜娴幹嘛?”
簡爍也盯着自己糾纏的手指:“你怎麽猜到的嘛?”
阮漠寒轉回頭, 面向窗外,又吐出一縷煙:“今天我摸你的頭, 你煩躁了。”
“以前你有了王諾這個出口, 明明可以接受我摸你的頭了。”
“今天突然反複,只可能跟柏靜娴有關吧。”
“她是世界上除我以外,唯一能碰你的人不是麽?”
阮漠寒突然把手裏的煙蒂按在窗臺上,窗外一陣風起,呼啦啦,吹去憋了一天的煩悶。
窗簾被吹的發出一陣巨響, 拂起來,卷下去,把發呆的簡爍吓了一跳。
阮漠寒轉身, 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風從她背後的窗戶吹進來,揚起她淺棕色的長發。
她把手裏熄滅的煙頭,扔進了煙灰缸。
簡爍愣愣站在她背後,看着煙灰缸裏“死無全屍”的那枚煙蒂——
阮漠寒……剛剛按得很用力啊。
簡爍試探着問:“你是生氣了麽?”
阮漠寒淡淡道:“生氣是什麽?能吃麽?”
“無用的東西,生氣來幹嘛?”
她背對簡爍,簡爍看不到她的表情。
簡爍想了想,走近兩步,手肘支在單人沙發邊的玻璃茶幾上,撐着自己的臉,往阮漠寒那邊看過去:“可我怎麽覺得你就是生氣了?”
“從剛剛,一直在生氣。”
又一陣風,揚起阮漠寒的長發,遮住她清淡淡的眉眼,和清淡淡的側臉。
簡爍俯身在她身邊,仍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喂。”簡爍伸頭,在阮漠寒的頭旁邊蹭了蹭。
阮漠寒沒反應。
她又蹭了蹭,墨黑濃密的頭發,蹭着阮漠寒淺棕柔順的長發,發出微妙沙沙的聲音。
阮漠寒還是沒反應。
一秒。
兩秒。
三秒。
阮漠寒突然伸手,從背後繞過簡爍,像一個擁抱,繞過簡爍的肩膀。
然後手擡高,輕輕的,落在簡爍頭上。
至親,至柔,像一片羽毛。
簡爍觸電一樣彈起來:“摸個屁,有病啊。”
阮漠寒的手垂下去,頭也垂下去——
其實剛才再次摸簡爍的頭,是她對簡爍的一次試探。
她就想看看簡爍現在,對被摸頭這件事有多大的反感。
去見了柏靜娴以後出現這樣的反常,那麽簡爍越反感,不就說明她對柏靜娴的依戀程度越深麽?
那個簡爍當作母親一樣依戀的女人。
還與聆音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有關。
阮漠寒當然生氣了,但她一點也不想承認,只是擡起頭,面無表情看向簡爍:“我摸你的頭,是讓你知道我真沒有生氣。”
“我像生氣的人麽?”
簡爍想了想:“不像。”
手的撫摸,那樣輕柔的動作,一個在生氣的人,怎麽可能做的出。
阮漠寒語氣冷冷:“知道就好。”像萬年不化的寒冰。
簡爍“哦”了一聲。
阮漠寒:“說吧,你去找柏靜娴幹嘛?”
簡爍撇撇嘴,又靠向背後的牆壁。
這樣的視角,她只能看到阮漠寒的一個背影,淺棕色的長發在風中飛舞。
窗外好像要下雨了。
“她找我的。”簡爍在阮漠寒背後嘟哝一句。
“找你幹嘛?”
“她說……她孩子的情況不太好。”
“那找你幹嘛?”
“她說我也是她的孩子,想看看我,安安心。”
“你就去了?”阮漠寒問:“連續兩天?”
簡爍不答。
過了一會兒她開口,嘻嘻哈哈,天真殘忍:“你說她孩子要是沒了,是不是很好玩?”
“像氣球一樣的肚子,噗一聲,癟下去。”
她嘻嘻嘻的笑。
“別笑了,你明明知道柏靜娴的孩子沒事,不然早翻天了。”阮漠寒冷冷道:“我問你,連續兩天,去幹嘛了?”
“讓她摸摸你的頭,把你當成一直以來的那個小孩?”
阮漠寒一向平淡的語氣,忍不住帶了點嘲諷。
“呸!”簡爍在她身後惡狠狠的否認:“誰要在她面前當小孩。”
“我就是去看看,她現在變成了什麽德行,是不是又醜又胖,嫌死人。”
阮漠寒起身,再次走到窗邊,摸出一支煙。
沒點,左手橫在胸前拖着右手肘,望着窗外。
“沒讓她摸我的頭。”簡爍嘲諷的說:“她手忙着呢,一直摸着自己的氣球肚。”
“那麽大,真的醜死了。”簡爍在自己面前比劃出一個氣球的形狀,然後雙手一揮,嘴裏“砰”一聲。
“過來。”阮漠寒忽然說。
“幹嘛?”簡爍警惕的看了她一眼。
“過來。”
簡爍撇撇嘴,臉上的表情不情不願,卻還是乖乖靠近阮漠寒身邊。
阮漠寒的手,伸過去,再次輕柔的落在簡爍的頭頂。
簡爍再次觸電一樣欲彈開,阮漠寒動作卻更快,夾着煙的那只手一下伸過來,攥住簡爍的胳膊。
指間夾着的那支煙,摩擦在簡爍白皙的手臂上,瞬間變得彎曲褶皺。
簡爍惡狠狠欲掙開,阮漠寒忽然問:“為什麽不說實話?”
簡爍一愣。
“為什麽不承認,你去,是想看看柏靜娴會不會邀請你,參加楊海寧的生日宴。”
為什麽不承認,是想看看柏靜娴,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有沒有把她當家人。
簡爍盯着阮漠寒。
一秒。
兩秒。
三秒。
随即她惡狠狠打開阮漠寒撫在她頭頂的手,也掙開阮漠寒攥着她胳膊的手,力氣之大,逼得阮漠寒不得不倒退一步。
“你今天為什麽還不滾,反而這麽多廢話?”她瞪着阮漠寒,像一只欲攻擊獵物的野獸:“你不是每次都急着走麽?”
阮漠寒看了她一會兒,轉向窗外,把手裏已經折彎的那支煙點了。
對着窗外,吐出一縷煙:“因為還沒到四點啊。”
簡爍盯着阮漠寒唇間,燃燒的一個小小紅點。
“下雨了。”阮漠寒忽然說。
簡暗跟着阮漠寒的視線望去。
憋悶了一天的雨,到這時,終于是落了下來。
細密的雨,下着下着,讓人的睫毛尖,也跟着變得潮潮的。
阮漠寒望着雨,靜靜抽完了手裏的煙。
“好了,現在我要走了。”她說。
簡爍一直站在她身側的,此時,又向着背後的牆靠過去。
雙手背在背後,像落單的小孩。
阮漠寒瞥她一眼:“別摳牆紙。”
“老太太的生日宴,你要去的吧?”簡爍忽然用嘲諷的語氣開口。
阮漠寒看着她。
“你猜我大嫂那天會穿什麽?”語氣愈發嘲諷:“她穿什麽,就等于她肚子裏的孩子,跟她一起穿什麽吧。”
“她會穿什麽,帶那孩子參加老太太的破生日宴呢?”
阮漠寒往玄關處走。
開門之前,她轉身望一眼。
簡爍已經走到窗邊去了。
站在阮漠寒剛才站過的地方,一只手肘支在窗臺上,撐着頭望着雨,另一只手伸出去,在雨絲中亂揮,抓啊抓啊抓不住。
嘴裏哼着《維也納森林圓舞曲》:“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喂。”
阮漠寒覺得自己不該叫這一聲的。
簡爍回頭。
阮漠寒從口袋裏摸出什麽東西,抛過去。
“別把自己嗆死。”
她冷冷抛下一句,轉身走了。
簡爍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是一支煙。
一支她之前想抽、而阮漠寒沒有允許她抽的煙。
這支煙……是和小餅幹一樣,代表着阮漠寒又在寵她了麽?
寵着她的情緒,需要一支煙來消解?
簡爍笑了。
她看一眼窗邊茶幾上,有酒店備好的火柴,卻沒拿,把煙拿到鼻子邊,嗅了嗅,還有阮漠寒身上的冷杉香氣。
她把煙含在嘴裏,沒打算點的樣子,就含着,嘴裏繼續含糊不清的哼着:“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雨聲和哼唱聲混在一起。
不知能藏住多少秘密。
她伸頭往樓下看,不知怎的,還是沒看到阮漠寒的車。
也許阮漠寒開的車,太過常見,早已消失在茫茫車流中。就像阮漠寒這個人,總是讓自己請淡淡的不惹眼,藏在人群後。
簡爍學着阮漠寒的樣子,把那支沒點的煙,夾在指間,裝着抽一口,對着空中吐出一縷并不存在的煙。
阮漠寒給她的煙,她可舍不得真的抽了。
抽了……就沒了啊。
她只是把那支煙又放到鼻子邊,嗅了嗅。
現在,煙上除了有阮漠寒身上的冷杉香氣,還夾雜着她自己身上的大麗花香氣了。
她把煙當寶貝一樣,小心的裝進裙子口袋,轉身走出房間,關門離去。
******
阮漠寒今天到醫院接阮清音的時候,告訴她:“外面下雨了。”
阮清音看一眼窗外,不感興趣的樣子。
“無聊。”她嘟哝一句。
“今天下午玩什麽了?”阮漠寒問。
感統訓練之外,醫院有專門的游樂室和休息室,供孩子們上完課後使用,算是性格養成的一環。
“什麽都沒玩。”
阮漠寒又問:“那上周我說會晚兩小時來接你,你說可以,在醫院又玩什麽了?”
“也什麽都沒玩啊。”
阮漠寒沉默一陣:“對不起,我該早點來接你回家。”
阮清音卻搖頭:“我不急着回家。回家也沒什麽可玩的。”
“只要醫生護士別讓其他小孩來煩我,在醫院和在家,也沒什麽區別。”
阮漠寒想了想:“繪本,老電影,你都不覺得有趣嗎?”
阮清音老氣橫秋:“那都只是打發時間。”
“為什麽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讓我覺得好玩?”
阮漠寒問:“我呢?我也不好玩?”
阮清音“哈”一聲:“媽媽,你只是媽媽呀。”
開車回家的路上,阮清音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阮漠寒:“媽媽,你覺得你的醫學研究對象,好玩麽?”
阮漠寒看着擋風玻璃上,落下密集的雨點,是從她剛才跟簡爍一起待在酒店房間的時候,開始下起來的。
她良久沉默,阮清音的注意力不容易集中,已經被路邊的一輛玫粉色車跑車吸引,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不好玩。”阮漠寒忽然說。
阮清音轉回頭。
“或許我的醫學研究對象,一點都不好玩。或許她……甚至不是一個值得我關注的人。”
“下周三,應該就要見分曉了。”
******
周一,聆音團隊和GS團隊的例會以後。
姜凱倫優雅開口:“阮總監留一下。”
一個從未交流過的網絡部總監,主動跟阮漠寒搭話:“阮總監加油!”
還握拳對阮漠寒比了一個“加油”的動作,才走了。
阮漠寒沒有說話。
全公司都如此雞血,倒顯得簡銘沒那麽突出了。
剛才開會的時候,簡銘特意來看過一眼。
只要姜凱倫在公司,簡銘對具體事物管的就沒有那麽多,只是來給大家鼓舞士氣。
話說的簡單,在會議室卻一呼百應。
大家都覺得跟GS公司的合作,勝利在望。
阮漠寒坐在會議室末端,看着簡銘微微發紅充血的雙眼,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阮漠寒想,如果跟GS公司的合作,不快點出成果的話,簡銘這種全身心燃燒的狀态,不知還能讓他撐多久。
姜凱倫今天留阮漠寒下來,的确是跟她讨論工作的。
她對阮漠寒的工作能力真心認可。
只是在讨論完工作以後,問了阮漠寒一句:“你還想見她麽?”
“她?”
“跟我一起從英國飛回來的那個人。”
阮漠寒表情淡淡,內心震蕩。
她問姜凱倫:“那個人……不是去世了麽?”
在說“去世”兩個字的時候,她緊緊盯住姜凱倫那雙貂一樣的眼睛,想看看有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
哪怕像蛋殼上裂開的一條縫,流露內心一點一滴的情緒。
然而姜凱倫笑了:“她是死了,不過葬禮是在這周六。”
阮漠寒覺得自己太天真了。
她怎麽會幻想姜凱倫在談及這件事的時候,會發生情緒波動呢?
明明姜凱倫在去火化那人的一天,就曾帶着優雅笑容告訴阮漠寒:“她死了。”
如同今天她對阮漠寒,重複了一遍這個事實:“她是死了。”
好像這件事,對姜凱倫就是一個再自然不過的事實,像日升月落、花謝草凋一樣。
所以不用避諱“死”這個字眼,用優雅溫和的語氣說出,不帶一絲感情。
避掉“死”這個字、改用“去世”這個詞的人,是阮漠寒。
阮漠寒覺得短短一個對話的局,自己輸的很徹底。
她深吸一口氣,站起來。
姜凱倫笑望着她:“你還沒回答我,葬禮,你要去嗎?”
阮漠寒:“我可以周三以後答複嗎?”
“周三會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嗎?”姜凱倫問:“除了楊海寧老夫人的生日宴以外。”
“不。”阮漠寒淡淡搖頭:“只是等到周三以後,我的工作安排更明确而已。”
“這樣啊。”姜凱倫笑笑。
她貂一樣的眸子帶着笑意,望着阮漠寒。阮漠寒沒有回避視線,也直直的望過去。
只是抱着筆記本電腦的手,手指在姜凱倫看不到的地方,蜷緊。
終于姜凱倫笑道:“好啊。”
阮漠寒走出會議室,發現雖然剛才會議室開了十足的冷氣,自己軟綢的白襯衫,還是被汗浸濕。
也許就發生在剛剛,跟姜凱倫對峙的短暫瞬間。
******
阮漠寒走回市場部辦公室的時候,聽到衆人在八卦:
“姜總之前請假回英國,是不是去度假了?”
“我猜可能是,不然現在進度這麽趕工作這麽忙,姜總還是容光煥發的,狀态好好。”
“永遠都那麽優雅亮麗,真讓人羨慕。”
阮漠寒面無表情的路過她們。
回到自己辦公室,關上門,拉上百葉簾,塞上藍牙耳機。
讓耳機裏的女歌手,用清冷又熟悉的聲線,讓她的心平靜下來: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
沒什麽執着。
一百年前,
你不是你,我不是我。(備注1)”
阮漠寒想起姜凱倫剛才的眼神。
沒執着,沒執念。
沒情緒,沒感情。
別說剛剛在辦公室八卦的那群員工,就連阮漠寒,在姜凱倫送那人去火化的當天,在姜凱倫邀請阮漠寒去那人葬禮的今天。
無論阮漠寒怎麽看,也沒從姜凱倫的眸子裏,看出一絲破綻。
連死亡都能坦然面對的姜凱倫,就是一個毫無感情、完美無瑕的人。
阮漠寒現在基本能确定這一點了。
她又想起簡爍。
周六的時候,靠着牆,語帶嘲諷的問:“你猜我大嫂那天會穿什麽?”
“她穿什麽,就等于她肚子裏的孩子,跟她一起穿什麽吧。”
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說,想看看柏靜娴,是這樣一步步變得又胖又醜、令她嫌棄麽?
還是,她對伴她長大的柏靜娴,就是懷有依戀、不甘、嫉妒、思念之類的感情呢?
那樣,簡爍就變成了一個有破綻的人。
那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阮漠寒在想,如果真是那樣……
她是要從此遠離簡爍、走向真正無情的姜凱倫身邊麽?
一想到這裏,心裏那股煩躁的感覺又湧上來了。
這時有人敲門。
阮漠寒:“進。”
楊助理推門進來:“阮總監,這份文件需要您簽字。”
阮漠寒低頭翻閱文件,見沒什麽問題,揮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她沒有摘下耳機,所以那女歌手還在耳機裏唱:
“悲哀是真的,淚是假的,
本來沒因果。
一百年後,
沒有你,也沒有我。”
******
下午,簡銘和姜凱倫關于一個問題的意見不統一,再次把阮漠寒召上樓,聽聽她的看法。
阮漠寒坐下聽完,沉默。
簡銘叫她:“阮總監?”
阮漠寒言簡意赅說了自己的看法。
她站在簡銘的一方。
姜凱倫笑笑:“好吧,說的有道理,那麽我同意。”
他們倆還有別的問題要商量,就讓阮漠寒先出去了。
阮漠寒走出去辦公室的時候,回頭看了他們倆一眼。
姜凱倫優雅溫和,簡銘雙眼微紅,就連放在辦公桌上的雙手,都緊握成拳。
阮漠寒收回眼神,替他們帶上辦公室的門。
她只是覺得很奇怪。
因為姜凱倫和簡銘剛剛發生分歧的問題,實在太小太小了。
不對聆音和GS的合作案,構成任何影響。
阮漠寒和姜凱倫一起工作這麽久,了解姜凱倫的工作習慣,是一個注重效率的人。
這種無關大局的問題,按阮漠寒對姜凱倫的了解,姜凱倫會直接讓步,節省下來的時間和精力成本才更有價值。
為什麽在面對簡銘的時候,反而把這種問題擺到臺面上來争?
阮漠寒心裏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也許,也許只是為了讓簡銘看起來,聆音跟GS的合作,不要什麽都是順利的。
太過順利的東西,都是假的,都是值得起疑的。
如果真是這樣……阮漠寒脊背微微發寒。
可從她手上能拿到的數據看起來,聆音和GS的合作前景,又确實沒什麽問題。
正想着,忽然聽到有人叫她:“阮總監。”
擡頭,看見柏靜娴溫潤祥和的一張臉,散發着淡淡的光彩,大概就是被世人叫做“母性光輝”的存在。
阮漠寒又低頭看一眼,柏靜娴的确如簡爍所說,雙手時刻都撫着孕肚。
她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
哪裏還騰得出手,來摸簡爍的頭。
阮漠寒淡淡回應:“柏女士。”
柏靜娴笑道:“看來是我去洗手間太頻繁,每次都能在走廊遇到你。”
“周三就是奶奶的生日宴了,我來公司等阿銘下班,跟他一起去活動公司,最後敲定一些細節。”
阮漠寒:“最近因為聆音在和GS合作,簡總很忙吧?”
柏靜娴笑着點點頭。
阮漠寒:“工作辛苦,身體也要顧好,能吃好睡好麽?”
柏靜娴微微驚訝:“我在家炖了很多補品給他吃,他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柏靜娴驚訝的點在于,阮漠寒實在不是一個會主動攀談的人。
今天這話,別人問起來正常,阮漠寒問起來,多多少少顯得有些奇怪。
但阮漠寒就那樣一臉淡淡的看着柏靜娴,并沒有打算解釋什麽的樣子。
柏靜娴反而笑了:“阮總監,我知道你是真的關心聆音。”
所以關心簡銘,細致到了關心簡銘的身體。
“你呢?你關心聆音麽?”阮漠寒又問了一句。
“我?”柏靜娴笑道:“我對做生意什麽的,可是一點也不懂。我只希望聆音好好的,阿銘開心,奶奶開心,平順的日子過下去,讓我肚子裏這個小家夥,好好長大。”
“快生了吧?”
“嗯,還有兩個月的樣子。”柏靜娴笑的一臉滿足。
阮漠寒:“我先告辭。”
柏靜娴笑道:“周三見。”
阮漠寒走開時,又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柏女士,你今天怎麽沒問我簡爍的情況?”
柏靜娴笑:“我上周見到她了。”
“上周我肚子裏寶寶的情況不太好,我就想着,叫阿爍回來看看我。”
“你覺得簡爍怎麽樣?”阮漠寒淡淡問。
“還是老樣子,倔得很。”柏靜娴笑:“我讓她摸摸我的肚子,她死活不願意。”
阮漠寒忽然轉換話題:“對了柏女士,周三楊老夫人生日宴,你穿什麽?”
“我現在這身材,還能穿什麽?”柏靜娴:“一件希臘風白色晚禮服,毫不修身的那種罷了。”
阮漠寒點點頭:“周三見。”
她走了。
******
六點,阮漠寒準時下班。
來到地下停車場,她徑直朝蹲在地上的缬草紫身影走過去。
“柏靜娴在樓上。”她淡淡說。
簡爍晃着雞肉腸的手,停了不到一秒,又懶洋洋的晃起來。
“關我什麽事?”她慵懶道。
阮漠寒站在一邊看她喂貓。
貓吃完腸,竟撇下簡爍,向阮漠寒這邊走過來。
大概是記得,阮漠寒這個兩腳獸,上周也喂過它腸,想再來一根的意思。
阮漠寒盯着那顆毛茸茸的貓頭。
俯身,摸了摸。
簡爍酸溜溜的聲音一瞬響起:“你摸誰的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