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面對柏靜娴的發問, 阮漠寒淡淡道:“只是看看你有沒有事。”

柏靜娴直到這時,也許是最初的驚愕過去,後怕上來, 反而露出一些膽怯的神色。

她撫撫胸口:“剛才吓死我,阮總監,幸虧有你。”

阮漠寒還是淡淡看着她。

她在想,柏靜娴的膽怯, 到底是因為後怕上來, 還是因為發現了她觀察的目光。

在阮漠寒清冷的目光裏, 柏靜娴神色如常, 只是撫着胸口, 露出恰到好處的情緒。

那樣的自然與正常,那樣的毫無破綻,讓阮漠寒想起一個人——

姜凱倫。

恰在這時, 姜凱倫端着酒杯走過來:“這裏怎麽了?”

笑容優雅, 妝容精致。一件流光銀色晚禮服,肩膀處細細一排鑲鑽, 既不過分張揚, 又不過分低調。

一切都是完美。

柏靜娴笑道:“剛才一個服務生被地毯絆到,差點撞到我,還好阮總監眼疾手快。”

姜凱倫看向阮漠寒:“看來腦子清楚反應快的人,在哪裏都能發光。”

對阮漠寒贊賞有加。

阮漠寒淡淡道:“只是随手小事。”

姜凱倫問柏靜娴:“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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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靜娴:“只是稍微吓到,一點事都沒有。”她捧着自己的孕肚。

姜凱倫松一口氣的樣子:“那就好,不然簡總可要擔心壞了。”

簡銘在遠處, 被重重人群擋着,并沒有看到這邊發生的意外,事态就已被柏靜娴壓了下來。

阮漠寒站在一旁, 靜靜看着姜凱倫和柏靜娴。

兩人既不過分陌生,又不過分熱絡。

恰到好處的熟悉,話裏話外,好像她們的熟悉,都是因為簡銘的關系。

阮漠寒又想起祝涵的話:“我很确定姜凱倫和柏靜娴沒有私下聯系過。”

可如果柏靜娴真是一個毫無異常的幸福主婦,姜凱倫把柏靜娴的名片,當作聆音的秘密塞給阮漠寒幹嘛?

難道故意騙她?

阮漠寒覺得不可能。

姜凱倫的段位,就像高高在上的狩獵者,阮漠寒就像她的獵物。

狩獵者需要對獵物撒謊麽?阮漠寒實在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柏靜娴溫柔笑着的聲音,暫時打斷她思緒:“姜總,阮總監,你們先聊,我去找阿銘。”

姜凱倫和阮漠寒一起點頭致意。

柏靜娴走開了。

姜凱倫看着阮漠寒:“禮服髒了。”

剛才一杯紅酒,一半灑在阮漠寒的晚禮服上,紅色的酒漬,在白色裙擺上格外醒目。

阮漠寒低頭看看,覺得像血。

不好的預兆。

姜凱倫好像有讀心術:“你不會覺得是不好的預兆吧?”

阮漠寒淡淡道:“我不信這個。”

姜凱倫笑:“我也不信。”

她端着酒杯走開了。

沒有拉着阮漠寒久聊的意思。

******

一樓衣香鬓影,觥籌交錯,擠滿了來賀壽的人群。

阮漠寒過于敏感的雙耳,覺得負擔很重,她端着酒杯移步,來到二樓。

走到平臺處的窗邊,輕輕推開窗。

老木頭的窗框,發出歲月沉澱的聲音,吱呀吱呀。

窗外夜色寂寥,一輪彎月藏在雲後,幾乎看不清楚,只剩下兩顆零碎的星。

面前一棵巨大的玉蘭樹,盤根錯節,像在黑暗中沉睡。

阮漠寒喝一口酒杯裏的酒,淡淡茶香混着酒香氤氲。

她望着面前的玉蘭樹,枝幹在夜色中變成墨色,上面并沒有藏着一雙瑩白腳踝,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簡爍沒有來麽?阮漠寒想。

她在窗口站了一會兒,端在手裏的一杯酒暫時喝不完,已經覺得無聊,便向一樓走去。

她打算出去抽一支煙。

開門步出,又把那扇厚重雕花的木門關上,悠揚起伏的中式舞曲聲,熱鬧喧嘩的人群交談聲,就都被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她走到簡宅被精心打理過的小花園裏。

茂密的灌木叢旁,盛夏将至,開滿一朵朵薔薇,绛紅淺白,灼灼耀眼。

卻都比不上躲在裏面的那張臉。

阮漠寒把手包放在一邊的長椅上,拿出一支煙點了,一手夾煙,一手端酒,向着那片薔薇叢走去。

她淡淡說:“伸手。”

清泠泠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很幽渺,有回聲似的。

躲在薔薇叢中那張妖冶的臉,發出魅惑的輕笑聲:“幹嘛要聽你的?”

手卻乖乖伸了出來。

阮漠寒抽一口煙,把煙灰點在簡爍的掌心裏。

簡爍妖媚的嘴唇翹起,一吹,那點點煙灰,就消散在夜風中。

什麽都不剩。

阮漠寒站在一旁靜靜抽煙。

簡爍就蹲在那片灌木叢中,也不起身,嘴裏哼着:“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阮漠寒瞥她一眼:“今天裏面不是圓舞曲。”

“是中式舞曲。”

簡爍“哼”一聲:“我又沒聾,可我不喜歡。”

“老太太才喜歡那樣的老腔老調。”她又“哼”一聲,格外不屑似的。

阮漠寒:“既然來了,怎麽不進去?”

“我只是因為朋友家住附近,閑來無事,溜過來看看。”

“我可沒打算進去。”

阮漠寒抽着煙:“你站起來我看看。”

簡爍:“不。”

阮漠寒:“你再不站起來,我就要摸你的頭了。”

簡爍罵罵咧咧站起來。

阮漠寒上下打量她一眼:“楊海寧以前……喜歡你穿這樣的衣服?”

白T恤,格紋裙,有點像中學生的校服。

阮漠寒想想簡爍平時的奇裝異服,大概也只有在中學還需穿校服的時段裏,楊海寧說過一句:“穿的還像個人樣。”

那時還沒有柏靜娴,簡銘又過分沉默,大概楊海寧是簡爍唯一情感投射的對象。

簡爍是把楊海寧的話記在心裏,記了好多年,所以今天穿成這樣麽?

對柏靜娴是這樣,對楊海寧也是這樣……

那她不僅不是無情,反而是深情?

阮漠寒覺得自己的脊背,沁出了一層薄汗。

薄紗輕攏的晚禮服被汗浸了,貼在身上,再也不能輕盈的随風飛舞。

這時阮漠寒放在一邊的手包裏,手機響起。

阮漠寒走過去,拿出來一看。

是姜凱倫。

阮漠寒看了站在薔薇叢中的簡爍一眼。

如果簡爍其實深情,那麽……阮漠寒要就此走向姜凱倫身邊麽?

簡爍似乎察覺了什麽,幾乎在她看過去的同一時間開口:“別接電話。”

“你先聽我說。”

剛開始一句“別接電話”,幾乎帶了點懇求的語氣。

見阮漠寒面色冷漠,下一句“你先聽我說”,又無縫切換成妖冶鬼魅的語調,就像她在夜色中閃光的眸子,冰涼,虛無,沒有感情。

阮漠寒靜靜看着她。

簡爍到底是沒有感情,還是在表演沒有感情?

手機一直響着,嗚嗚,嗚嗚。

簡爍又用冰涼語氣重複一遍:“別接電話。”

“阮漠寒。”

阮漠寒猶豫了一下,暫時先把手機挂了。

于是慵懶天真又殘忍的笑,再次爬上簡爍的臉龐,她在夜色中輕輕“呵”一聲,像誘人靈魂的人魚。

“的确是老太太喜歡,我才穿的。”

簡爍妖冶笑着,扯扯裙角:“這身打扮,可是我今晚回家的敲門磚。”

回家,敲門磚。

聽起來有點可憐,又被簡爍戲谑的語調全部消解。

“漠姐,孩子都是天真可愛的,對嗎?”

“人越老,越覺得所有孩子,都是天真可愛的,對嗎?”

她扯起嘴角笑得更深:“老太太到底老了,你說她今天看到我這身打扮,會不會軟了一顆心,讓我進家門?”

“到那時,她該怎麽對滿屋賓客介紹我呢?”

“哎呀呀,簡家居然還有這樣一個怪胎?簡直是最大的笑談!”

簡爍拍着手,好像即将曝光一件最值得興奮的事:“哎呀呀!哎呀呀!哎呀呀!”

阮漠寒抽着煙看着簡爍。

“好吵。”阮漠寒這樣抱怨一句,語氣卻已經放松了。

她松了口氣——原來簡爍是來攪局的。

原來簡爍并非深情。

那麽,她就不用被迫走向姜凱倫身邊了。

阮漠寒覺得背上剛沁出的一層汗,又消退了,白色的裙裾被夜風吹幹,再次變得輕盈起來。

又能随風飛舞了。

簡爍還在鼓掌:“哎呀呀!哎呀呀!”

“屋裏的蛋糕好大呀!屋裏的美酒好多呀!哎呀呀!”她越笑越深,連眼尾一顆墨黑的痣,都在黑暗裏泛着冶豔的光。

“你真的很吵。”阮漠寒淡淡說。

她擡手,喝一口杯裏的酒,跨過一叢薔薇花,站到簡爍身邊。

直接吻了上去。

嘴裏的酒,喂到簡爍嘴裏。

簡爍一瞬間安靜下來。

夜風輕揚,薔薇飄香,淡紫色的夜幕,墜着一兩顆零碎的星。

阮漠寒的舌頭很軟。簡爍的嘴唇也很軟。

酒在嘴裏含到溫熱,兩人各自喉頭微動,吞了下去。

簡爍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直到阮漠寒放開她的唇,她才忽然反應過來一般,惡狠狠唾一口口水,手背猛擦一把:“你幹嘛?神經病啊!”

“酒好喝麽?”阮漠寒淡淡問。

“難喝死了。”簡爍翻個白眼:“臭的。”

“那你沒必要進去了,屋裏的酒,也就這水平。”

簡爍“哼”一聲:“還有蛋糕呢。”

阮漠寒瞥她一眼:“你不是帶了麽?”

“你怎麽知道?”

阮漠寒:“有奶油的香氣。”

簡爍笑嘻嘻:“那是我攪局的道具。”

阮漠寒:“我餓了,我們吃了吧。”

簡爍看她一眼:“你不是不在進餐時間以外吃東西麽?”

阮漠寒淡淡解釋一句:“生日宴的菜不合我胃口,蛋糕也不合我胃口,沒吃。”

簡爍想了一下:“你真想吃?”

阮漠寒把煙掐了,點頭。

簡爍:“好吧,算便宜你,反正老太太也不一定給我開門。”

阮漠寒:“你真的願意不進去?”

“進不進去無所謂呀。”簡爍挑挑眉:“這只是我很多游戲中的一個而已。”

“這個玩不成,還有下一個。”

“現在我可以玩的游戲很多了。”簡爍掰着手指:“有你,有眼鏡娘,有大嫂,有老太太……”

阮漠寒打斷她:“把蛋糕打開吧。”

她不想讓簡爍進去,連提都不願提。

她不願承認自己的恐懼,但其實,她是害怕的。

害怕簡爍在面對楊海寧和柏靜娴的時候,會流露任何一點表明她有感情的細節。

那樣就會狠狠的,把阮漠寒推向姜凱倫身邊。

這時簡爍找了一根灌木叢邊的及腰羅馬小柱,把蛋糕放在上面,打開。

随着奶油香氣四溢、彌漫在漫天的薔薇花香中,阮漠寒有一種危機解除的感覺。

姜凱倫那雙貂一樣的眸子,終于沒對她如影随形、如芒刺背了。

******

阮漠寒對着蛋糕伸出手。

簡爍卻一把捏住她的手。

阮漠寒淡淡道:“現在好像不是周六下午兩點到四點吧。”

簡爍“嗤”一聲:“你剛才還親我了呢。”

“我那是為了堵住你的嘴。”

阮漠寒擡手,纖長的食指中指并攏,在唇上輕點兩下:“這只是道具。”

“除非你對我有感覺,才會覺得我在親你。”

簡爍嫌棄撇嘴:“開什麽玩笑。”

她被阮漠寒繞進去了,就不跟阮漠寒打嘴仗,甩開阮漠寒的手,拿起蛋糕盒邊的一把塑料刀。

阮漠寒望着簡爍劃開那蛋糕,嘴裏哼着一首怪誕歌謠,妖冶的聲音,在夜色中就越發鬼魅:

“玫瑰做的花環,

用一口袋的花朵,

阿嚏,阿嚏,

我們都将倒下。(備注1)”

蛋糕奶油粗砺,坑坑窪窪的不平層,顯出制作蛋糕的人,或憤懑,或暴躁。

一副情緒失調的樣子。

直到簡爍妖異慵懶的笑着,從蛋糕裏挖出一把沾滿蛋糕碎屑和奶油的刀。

她嬉笑着,天真又殘忍:“我說了,這是我攪局的道具。”

她雙手擡起,在臉旁邊比成兩個尖厲爪子的模樣,鼻子和臉皺起來,兇神惡煞的:“嗷!”

模仿着什麽最兇惡的野獸。

阮漠寒瞥她一眼,看着她用塑料刀,把藏在蛋糕裏的那把真刀,撥到一邊。

其實阮漠寒覺得有點好笑。

真是個孩子的游戲。

在蛋糕裏藏的東西,若真想傷人,也該藏些什麽碎鐵絲、細圖釘一類,不經意吃到嘴裏,劃傷口腔黏膜,血湧出來。

不重的傷口,深深的惡意。

不會像簡爍這樣,藏這麽大一把刀,一切蛋糕的時候就暴露出來,除了虛張聲勢的吓人,沒有任何作用。

就像簡爍剛剛做的那個吓人鬼臉:“嗷!”

阮漠寒盯着那已被搗爛的蛋糕問:“盤子叉子呢?”

“沒有。”

“那怎麽吃?”

“用手吃啊。”

簡爍笑嘻嘻的,渾不在意,用手指挖了一大坨奶油,塞進嘴裏:“真好吃,真好吃。”

阮漠寒問:“你做的?”

簡爍“嗯哼”一聲:“厲害麽?”

“我只是覺得,除了你,應該沒別人能把奶油塗成這樣。”

“呸!”簡爍晃晃手指問她:“你到底吃不吃?”

阮漠寒從簡爍手裏,拿過她剛切蛋糕的那把塑料刀:“有工具你為什麽不用?”

“你沒進化完全麽?”

“你懂個屁。”簡爍笑嘻嘻:“用手指吃,別有一番風味。”

她看着阮漠寒用塑料刀的刀尖,謹慎又警惕的挑了一點奶油,喂進嘴裏。

還問簡爍:“你做蛋糕的時候洗手了麽?”

簡爍不屑的“嗤”一聲,覺得阮漠寒并沒有很想吃蛋糕的樣子,吃的一點都不香。

她又用手指挖了一大坨奶油,喂進嘴裏,囫囵吞下。

面對阮漠寒的時候,她總是很餓。

她希望阮漠寒也吃的像她這麽香,才不算浪費。

于是把手指從自己嘴裏拔出來,又挖一大坨奶油,遞到阮漠寒面前:

“用手吃更香,真的,你試試。”

“我手都被我自己舔幹淨了,不髒。”

妖冶又天真的笑,狡黠又殘酷的眼神。

是暗夜灼灼盛開的花。是毫無章法的惡童。

也許是因為天邊墜着的那顆星星,閃了一下,令人暈眩。

阮漠寒低頭,含住簡爍的手指。

簡爍一怔,低頭。

其實阮漠寒含住簡爍的手指,只一瞬。

舌尖輕輕一攪,刮走簡爍指尖上的奶油,旋即放開。

剩下簡爍豎着一根手指,在和暖的夜風中。

手指上的一點晶瑩,被帶着薔薇花香的夜風吹着,慢慢風幹。

剛開始是一點暖,一點潮,還有剛才阮漠寒舌尖刮過的一點點癢癢感覺。

後來是一點涼,一點幹燥,和嘴唇包裹乍然退去以後的一點點空蕩感覺。

簡爍怔怔看着阮漠寒。

側臉清冷,面無表情,修長瑩白的脖子,喉頭微動。

微妙暧昧的咕嚕一聲。

把她做的一口奶油吞下肚去。

簡爍莫名其妙問了一聲:“甜麽?”

也許簡爍問的不是蛋糕的味道。

阮漠寒瞟了簡爍一眼:“一般。”

簡爍十分不屑的“嗤”一聲。

她報複似的,又用手指挖了一大坨奶油,混着綿軟濕潤的蛋糕體,惡狠狠塞進自己嘴中。

“我就覺得很好吃。”語氣得意洋洋:“全天下第一好吃。”

啧啧吮吸自己被奶油包裹的手指。

就是阮漠寒剛剛含過的那一根。

阮漠寒看着她,不語,走到一邊的長椅坐下,把酒杯放了,又從手包裏摸出一支煙來抽。

簡爍站在小小的羅馬柱邊,大口囫囵吞下自己做的蛋糕。

狼吞虎咽。風卷殘雲。

阮漠寒抽着煙,目光淡淡。

就像簡爍自己說的,在阮漠寒身邊時,她好像總是很餓。

阮漠寒擡頭,吐出一縷輕煙,對着天幕上懸垂的一兩顆星星。

她想,要不是剛才那顆星星忽然閃了一下,令人暈眩的。

她還會低頭含住簡爍的手指麽?

這時一聲妖冶輕笑,在她身邊響起,幽幽的薔薇花香間,這樣的笑聲,如暗夜精靈,讓人覺得并非置身人間。

阮漠寒轉頭,看着簡爍坐在她身邊的長椅上來。

一只腿架在另一腿的膝蓋上,在夜風中一晃一晃。

夜風像手,撫過簡爍的格紋裙裾,又撫過白皙修長的小腿。

阮漠寒又看看那個羅馬柱上放着的蛋糕。

已經被簡爍幾乎吃完。

只剩下一些蛋糕體的碎屑,和被搗爛的奶油,一片狼籍。

阮漠寒抽着煙,聞着空氣裏幽幽的薔薇香,和淡淡的奶油香,混雜着簡爍身上妖冶的大麗花香氣。

真正的夏天快來了。

燥熱的,不安的,充滿了荷爾蒙氣息的,讓人忍不住要心動和戀愛的,夏天。

阮漠寒瞥簡爍的臉一眼:“沾到奶油了。”

“哪兒?”

簡爍直接伸出舌頭來舔,但沒舔到。

阮漠寒伸手,淡淡在自己唇邊點了一下,給簡爍示意。

簡爍又舔了一下,還是沒舔到。

阮漠寒淡漠的又瞥她一眼,伸手。

簡爍笑嘻嘻:“這麽好心?”

“不然幾次三番給你指。”阮漠寒另一手夾着煙冷冷道:“我怕麻煩。”

她瑩白纖長的手指,輕輕揩向簡爍的唇邊。

少女唇瓣柔軟,又帶着她自己剛剛用舌頭舔過的一點潮,像沾着露珠的、最嬌豔的薔薇花瓣。

連顏色都像。明明為了扮好中學生,連口紅都沒擦的,偏偏泛出最自然的薔薇粉,在一片瑰麗的淡紫夜色中。

阮漠寒表情淡漠,手指揩下了簡爍唇邊的一點奶油。

她把手指伸到簡爍面前。

簡爍嬉笑着:“幹嘛?”

阮漠寒面無表情:“吃了。”

簡爍細長的眉眼挑起來:“勾引我?”

阮漠寒神色更冷:“我讨厭浪費食物。”

簡爍笑嘻嘻的“哦”一聲。

低頭,含住阮漠寒的手指。

故意的,舌尖像風中搖擺的藤,癡癡的纏繞、纏繞,最後舌尖一勾。

才算把那為數不多的一點點奶油,給舔走了。

阮漠寒面無表情的抽着煙,看着簡爍含住自己的手指。

還帶着一點妖冶的笑意,含住手指的時候眼睛上擡,看住她,帶着魅惑誘人的眼神。

阮漠寒一臉淡淡等簡爍舔走奶油以後,馬上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出來。

簡爍把奶油吞下去:“哈,我就說我做的蛋糕最好吃了。”

阮漠寒不理她也不看她,抽着自己的煙。

簡爍“喂”了兩聲,見阮漠寒毫無反應,百無聊賴的“哼”一聲。

天邊的星星閃着,灌叢中的薔薇香着。

不遠處童話般尖尖屋頂的房子裏,輕輕隐約的音樂聲傳來。

簡爍無聊的在旁邊唱起一首歌謠:

“玫瑰做的花環,

用一口袋的花朵,

阿嚏,阿嚏,

我們都将倒下。(備注1)”

阮漠寒抽着煙瞥簡爍一眼:“你能不能安靜會兒?”

“不能。”簡爍嬉笑着,超大聲:“不能!”

“玫瑰做的花環,

用一口袋的花朵……”

阮漠寒把煙含在嘴裏,直接從手包裏把藍牙耳機摸出來,帶上了。

熟悉女歌手的清冷聲線響起:

“心屬于你的,

我借來寄托,

卻變成我的心魔。(備注2)”

簡爍在阮漠寒旁邊“喂”個不停。

阮漠寒不理她。

她又把一張妖冶的臉,伸到阮漠寒面前來,眼睛貓一樣眯起來,嘴裏繼續“喂”着。

阮漠寒還是不理她。

她翻個白眼,直接伸手。

想去摘阮漠寒一邊耳朵裏的耳機。

阮漠寒一只沒夾煙的手,直接把簡爍的手打開。

簡爍浮誇的捂着手背大叫一聲:“啊!”

聲音透過藍牙耳機,傳到阮漠寒的耳朵裏。

阮漠寒帶着耳機,面無表情的抽着煙目視前方,本以為身邊的簡爍,還會搞什麽小動作。

沒想到簡爍靜了下來——

阮漠寒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楊海寧和柏靜娴的身影出現了。

好像是姜凱倫要先從宴會告辭,楊海寧和柏靜娴很客氣,陪着簡銘一起,送姜凱倫出來。

楊海寧一如往昔穿着優雅旗袍,柏靜娴穿着白色晚禮服,肚子隆起。

簡銘送姜凱倫去車庫了,柏靜娴扶着楊海寧,站在德式雕花的厚重木門前目送。

阮漠寒忽然感到身邊一陣輕輕的風。

她轉頭去看的時候,已經只看到一片格紋的裙裾了。

簡爍已經站起來,在向簡宅大門口跑了。

簡爍……還是想要回家?對楊海寧和柏靜娴……她還是忍不住依戀?

阮漠寒心裏一慌,驀然伸手。

她下意識想抓住簡爍白皙的手腕。

手一伸一握,卻只抓住了一陣風——

一陣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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