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簡爍不屑的“哼”一聲:“誰要跟你走!”
阮漠寒再次開口, 聲音還是淡漠:“你看到了,我不怕你。”
“我在女兒放學後,把女兒帶到你面前來了。”
簡爍抿了抿唇角。
手指鑽到長椅木條和木條之間的縫隙裏去, 手指一彎,緊緊摳住。
這時,阮清音站在另一張長椅邊喊:“媽媽,我不要小白鼠去我們家!”
“那是我們家!又不是她家!”
簡爍一下子跳起來:“我偏去偏去!氣死你!”
阮漠寒不理會簡爍, 自顧自轉身走了。
簡爍跟上去。
阮漠寒走回另一張長椅邊, 把格紋餐布塞回竹籃, 左手牽起阮清音, 右手拎起竹籃。
阮清音還在說:“媽媽, 不要小白鼠去我們家!”
簡爍笑嘻嘻跟着阮漠寒,跟阮清音一左一右。
還順手拎過阮漠寒手裏的竹籃:“偏去偏去!你的野餐竹籃也是我的!裏面的小餅幹也是我的!”
阮清音面無表情:“小餅幹已經被我吃完了。”
簡爍:“你怎麽那麽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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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音暴跳:“關你什麽事?吃你家餅幹了?”
阮漠寒淡淡開口:“要不你倆打一架?”
阮清音:“她是大人我哪打得過她?”
阮漠寒很肯定的下結論:“不,她是小孩, 無論從智力還是心智, 都是和你一樣的九歲小孩,不能再多。”
簡爍抗議:“你說誰呢?”
阮清音也抗議:“可她至少手長腳長、人高馬大呀, 我哪打得過她?”
簡爍再次抗議:“你說誰人高馬大?”
阮清音:“反正你跟我打架就是占便宜。”
簡爍:“那要不我們吵一架?”
阮清音:“我不想跟你多說話!”
簡爍笑嘻嘻:“你是怕吵不過我吧?”
阮清音跟阮漠寒告狀:“媽媽, 你看她話那麽多好煩人!”
簡爍也跟阮漠寒告狀:“你看你女兒,面對一個二十六歲的阿姨,一點都不尊重!”
“哈,媽媽說了,你跟我一樣九歲,我為什麽要尊重你?”
“誰九歲?你要不要看我身份證?”
阮漠寒摸摸從黑窄裙口袋裏, 摸出藍牙耳機,塞進耳朵裏。
女歌手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也許是這首歌的原因, 今天她的聲音,清冷裏帶着一點點溫度:
“天上人間,
如果真值得歌頌,
也是因為有你,
才會變得鬧哄哄。(備注1)”
時間快到六點,陽光沒那麽刺眼,漸漸帶了些夕陽的味道。
三個人并排走着的身影,漸行漸遠。
******
簡爍跟着阮漠寒回到家。
一向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大剌剌往簡宅價值連城木地板上踩的她,這時老老實實問:“換拖鞋麽?”
阮漠寒拿出一雙灰色的客用拖鞋,扔到地上。
簡爍抗議:“我喜歡粉色!”
阮漠寒一臉冷漠:“沒有。”
這時,阮清音得意洋洋,從鞋櫃裏拿出她的粉色拖鞋,“啪”的扔到地上,發出巨大一聲。
簡爍氣死了:“她為什麽有?”
“她是我女兒。”阮漠寒淡淡說:“而且她九歲,你不是說你二十六歲麽,身份證拿出來看看。”
簡爍氣得原地跳了一下腳。
內心有個小人在瘋狂吶喊:“啊——!!!”
她覺得阮漠寒雖然話少,但為什麽感覺什麽話,都被阮漠寒說了?
哪頭都給她堵死了!
阮漠寒自顧自往裏走,簡爍只好穿着難看的灰色拖鞋跟進去。
“你家怎麽這麽小?”
簡爍像只剛到陌生環境的貓,帶着警惕又戒備的眼神,四處查看。
她發現阮漠寒的家,跟她所有住過的朋友家都不一樣。
她每一個朋友家,都被塞得滿滿當當,新一季的衣服、限量的包包、同款不同色的高跟鞋、歐洲古董的花瓶和家具。
好像要用雜物的熱鬧,去填滿自己內心的空虛。
但阮漠寒不。
阮漠寒的家裏,除了必要的家具,什麽都沒有,幾乎可以稱得上空蕩。她那九歲的女兒阮清音,看來也并非普通小孩,好像對玩具也沒那麽大興趣,就一只透明箱子,堆在客廳角落。
想要從家的陳設,窺探到阮漠寒的內心,幾乎是不可能的。
除了……
簡爍的目光,往書架上落去。
那裏擺着的兩個小小相框,可能是整個家裏、最私人的東西了。
第一個相框裏,照片看上去有些年頭,泛着一點黃。看上去不到十歲的小女孩,有着一張和阮漠寒類似的瓜子臉,眉目清淡。
第二個相框裏,則是一張嶄新的照片,拍的正是阮漠寒的女兒、跟簡爍鬥嘴了一路的阮清音。
兩個相框并排擺在一起,是什麽意思?
好像這兩個,都是阮漠寒最重要的人。
簡爍不禁疑惑:第一張老照片裏的小女孩,跟阮漠寒希望自己沒感情的原因,是不是有關?
她盯着那照片,舔舔嘴唇,剛準備開口。
阮漠寒的聲音冷冷響起:“你能不能不要到處亂看?”
簡爍果斷閉嘴。
她機靈,已經知道阮漠寒并不想她看那張照片,自然更不想她多問。
于是她假裝往房子裏面走,看到兩個房間。
想推開第一個房間,阮漠寒聲音冷漠:“那是我卧室,私人領域,非請勿入。”
想推開第二個房間,阮清音的聲音,還帶點稚氣,卻和阮漠寒一樣冷漠:“那是我卧室,私人領域,非請勿入。”
簡爍:……
“你家總共就兩個房間?”
“真的太小了,還沒我朋友家廁所大!”
“那我睡哪啊?”
阮漠寒已經拿出筆記本電腦來工作了,此時伸出纖長手指,面無表情的一指沙發。
然後戴上藍牙耳機,不再理會簡爍。
簡爍撇撇嘴,只好向着坐在沙發上的阮清音走過去。
至少阮清音沒戴耳機,是在對着電視看電影。
簡爍用一貫妖冶又慵懶的調子問她:“你看什麽呢?”
阮清音瞥她一眼:“誰讓你坐這兒的?這是我的沙發。”
“準确的說,這兒在你媽媽剛才那一指後,已經變成我的床了。”簡爍笑嘻嘻:“是你坐在我床上。”
“沒事,我是大人,不會跟你計較,也不會收你錢的。”
阮清音愣了一下。
她不再理會簡爍,轉頭繼續看自己的電影。
簡爍覺得無聊,追着阮清音問:“你看什麽呢?”
阮清音沒好氣:“你不會自己看啊?臉上長得那兩個是燈泡麽!”
簡爍“哈”一聲,又“哈”一聲,覺得這小孩有點意思。
“喂。”她叫阮清音看她:“喂,喂,喂。”
像只聒噪的鹦鹉。
阮清音忍無可忍的轉頭看她。
簡爍挑起一貫妖異的眉眼,笑容鬼魅,眼神冰涼虛無:“你不怕我?”
她這樣的神情,非人而近妖。
之前她用這樣的神情看人,如果對方足夠敏感,十有八九,會開始躲着她走。
久而久之,簡爍的世界,越來越狹窄。
除了一幫一起花錢的所謂“朋友”,她只有一個阮漠寒。
結果此時,阮清音非但沒有被她吓退,反而不屑的問了一聲:“就這?”
“我為什麽要怕你?”
“為什麽不怕我?”簡爍怪叫。
這次輪到阮清音“哈”一聲:“你只是我媽媽的小白鼠而已。”
簡爍竟無言以對。
阮清音警告她:“你再打擾我看電影,我就去跟媽媽告狀。”
她指指阮漠寒的背影,簡爍看過去。
柔軟的淺棕色長發垂在肩頭,坐得筆直,肩膀展着,連背影都透着秀麗清冷。
簡爍撇撇嘴角,只好暫且閉嘴。
她跟着阮清音往電視裏看去。
一部很老的電影,連畫質都不那麽高清。
她覺得這種又老又破的電影有什麽好看?可瞟一眼阮清音,阮清音看得津津有味。
她被好奇心驅使,只好跟着看。
一個極其古怪的科學家,窩在古堡裏做實驗,那古堡陰森森。
他跑到墓地,找來各種屍體的殘肢,那墓地陰森森。
他把各種殘肢拼在一起,組合出一個有生命的怪物,那怪物好可怕。
“……”簡爍問清音:“你幾歲來着?”
“九歲。”阮清音眨眨眼睛,反應過來,“哈”了一聲,又“哈”了一聲。
她反問簡爍:“你幾歲來着?”
“二十六。”
阮清音的眼睛眯起來:“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誰害怕了!”簡爍“嗤”一聲:“我是怕你一個小孩看恐怖片不好,晚上做噩夢。”
阮清音一臉淡漠:“放心,這電影我看過九遍了。”
這也是為什麽阮漠寒剛開始還攔一攔,後來發現阮清音對這種電影完全免疫,并不覺得恐怖,只當作穿越時空的老故事來看,就由得她了。
簡爍本來跟阮清音并排坐在沙發上的。
随着電影裏一道閃電劈下,她把腿縮到了沙發上,抱着膝蓋。
阮清音瞥她一眼,她說:“這個造型坐着舒服。”
随着殘肢拼成的怪物大殺四方,她把一個靠墊扯到懷裏,緊緊抱着。
阮清音瞥她一眼,她說:“抱個靠墊更舒服。”
沒想到阮清音放聲大喊:“媽媽,你的小白鼠害怕了,好慫啊!”
簡爍一下子把靠墊扔了:“誰害怕了?!”
下一秒,一個清冷的影子,投射到簡爍身上。
簡爍轉頭,發現阮漠寒已經摘下藍牙耳機,走到她旁邊來了。
清淡淡的一張臉,用無比淡漠的聲音問她:“你害怕了?”
簡爍極其不屑的“呵”一聲,來回來去揮舞着剛才那靠墊:“怎麽可能!”
從來都是別人怕她,她會怕一部粗制濫造假到家的恐怖片?
阮漠寒抿抿唇角,伸出纖長手指。
輕撫在簡爍的額頭上。
******
随着阮漠寒的手指觸到簡爍額頭,簡爍揮舞着靠墊的手,一下子停滞了。
她忽然想起,之前特別無聊的時候看過一部動物紀錄片。
說貓後頸上的一小塊皮膚,是貓的“命門”,每次一捏貓的這塊皮膚,貓就老實不動了。
簡爍覺得每次阮漠寒摸她的頭,也有同樣效果。
阮漠寒的手指,很快從她額頭上移開,伸到簡爍的眼前,給她看。
簡爍惡聲惡氣:“什麽?”
阮漠寒語氣淡淡:“吓出汗了。”
簡爍氣急敗壞:“我那不是吓的,是熱的!”
“你家這麽小!悶死了!熱死了!”
阮漠寒面無表情“哦”一聲,直接走開了。
簡爍看着阮漠寒的背影走近廚房,一陣攪拌聲後,很快端着兩杯熱牛奶走出來,放在餐桌上。
又到客廳邊的小箱子裏,摸出幾塊小餅幹。
簡爍看着,覺得那應該就是阮漠寒家的零食箱了。
阮漠寒把餅幹也放在餐桌上,叫阮清音:“你不是說下午茶吃的太飽、不想吃晚飯嗎?至少來把牛奶喝了。”
阮清音把電影按下暫停,去洗了手,走到餐桌邊。
簡爍往屏幕上瞟了一眼,發現都是血呼哧啦的斷臂殘肢,趕緊移開眼神。
阮清音喝牛奶的聲音傳來,細細嗦嗦。
阮清音吃餅幹的聲音傳來,咔哧咔哧。
簡爍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往阮清音那邊瞟。
可滿屋牛奶飄香,餅幹飄香,好誘惑。
她到現在為止,就只吃了三明治裏的幾塊雞胸肉而已。
這時,阮漠寒端着牛奶杯,走到簡爍面前來。
她問簡爍:“你要吃點什麽嗎?”
簡爍惡狠狠的:“不要!”
“你不餓麽?”
“不餓!”
也許是餓過了勁,這時簡爍的肚子反而沒有再叫了,簡爍得意洋洋。
卻看到阮漠寒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一口一口喝牛奶。
柔軟清秀的嘴唇,含住杯子邊沿,白皙喉頭微動,咕嚕一聲,牛奶吞下肚去。
簡爍情不自禁問了一句:“好喝麽?”
“還行。”阮漠寒淡淡回答。
簡爍回過神來,語氣再次變得惡狠狠:“好喝你去餐桌邊喝啊!為什麽非要站我面前喝!”
阮漠寒一臉淡漠:“站着喝,不容易喝多,有助于保持身材。”
“況且這是我家,我喜歡站哪兒,就站哪兒。”
“你不滿意?可以走開。”
簡爍“哼”一聲,修長雙腿在沙發上劈開一個叉,霸占住整個沙發:“你說了這是我的床,我為什麽要走?”
“我就不走!”
阮漠寒“哦”一聲,面無表情的繼續喝牛奶。
簡爍因為要瞪着阮漠寒、用眼神昭示自己不服輸,就只好一直看着阮漠寒喝牛奶。
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吞口水,被阮漠寒看出破綻。
終于,阮漠寒喝完牛奶,走開了。
簡爍松一口氣。
明天周五,阮清音還要上學,接下來是阮清音洗頭洗澡的時間。
阮漠寒幫阮清音吹頭發。
小女孩柔順的長發,被吹風機的暖風吹着,飄散在阮漠寒白皙的指間。
簡爍還以為這雙手,只碰過自己濃墨一般的黑發呢。
她藐視阮清音:“都九歲了還不會自己吹頭發,笨!”
阮清音:“誰說我不會了?會不會是一回事,想不想是一回事。”
“我就是不想自己吹頭發,因為我有媽媽。”
阮清音應該是無心一句,沒想那麽多。
簡爍愣了一下,不說話了。
阮漠寒撥弄阮清音頭發的手指,微滞了一瞬。
她也沒多說什麽,一陣微妙的沉默,就被吹風機嗚嗚嗚的喧嘩聲,給遮蓋了過去。
******
阮清音回房間以後,客廳裏,就只剩下阮漠寒和簡爍兩個人了。
剛才阮清音在這裏,吵吵鬧鬧時還不覺得。
這會兒倏然間安靜下來,簡爍才有了她跟阮漠寒回家的實感。
一個獨屬于阮漠寒、不對更人開放的私密空間。
簡爍像只被遺棄在路邊的流浪貓,被阮漠寒撿回來,硬生生的闖入。
她不自然的輕輕咳嗽一聲。
阮漠寒瞥她一眼:“感冒了?”
“沒。”簡爍嬉笑起來:“怎麽,擔心我啊?”
阮漠寒冷冷:“你在廢棄公園睡了一夜,我怕你着涼感冒,傳染我女兒。”
簡爍勾起唇角,故意浮出天真又殘忍的笑:“就傳染就傳染!氣死你。”
阮漠寒:“不,你不會。”
簡爍“哼”一聲:“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善良了?”
“我只是想起一個說法——傻瓜是不會感冒的。”
“你罵誰傻瓜?”
“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簡爍一愣:“……你先洗吧。”
阮漠寒沉默的點了一下頭,面無表情回卧室拿了浴巾和睡衣,走進浴室。
簡爍在沙發上仰躺下來,聽着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
淡淡的洗發水和沐浴露香氣,随着氤氲的水蒸氣,從門縫裏飄出來。
簡爍仰躺着,望着阮漠寒家的天花板。
也和W酒店1704房的一樣潔白,一樣空無一物。
簡爍想着在洗澡的阮漠寒。
此時,這麽暧昧的場景,她好像應該幻想一下阮漠寒的美胸纖腰大長腿。
可她發現自己沒有。
她只是躺着,聽着嘩啦啦頻率舒緩的水聲,不斷從浴室飄出來。
像一首安寧的搖籃曲,撫慰着她一天一夜的焦躁。
那在廢棄公園的等待時間裏、逐漸變得冷硬的一顆心,好像被浴室飄出的水蒸氣熏着、暖着,又重新融化了那麽一點。
直到阮漠寒從浴室出來,看着躺在沙發上的簡爍:“去洗吧,別弄髒我家沙發。”
簡爍鼻子裏“哼”一聲。
她擡眸望着阮漠寒,帶着笑。
阮漠寒一邊用幹發巾擦着頭發,一邊半垂眸子,看着簡爍。
空氣微妙的靜止了一瞬。
阮漠寒身上,剛剛洗過澡的熱氣,混合着沐浴露淡淡的香氣,彌散。
兩人同時移開了看向對方的目光。
簡爍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來,盯着茶幾上的電視遙控器:“喂,我用什麽浴巾穿什麽睡衣啊?”
阮漠寒瞥她一眼,再次走進卧室。
出來時,手裏拿着浴巾和睡衣,應該都是她自己的。
扔給簡爍:“別弄髒弄壞。”
簡爍不屑的“嗤”一聲:“小氣鬼,賠你錢就是了。”
說到這裏,自己突然一滞。
自己以後……還用簡家的錢麽?
再不該了吧。
那自己……怎麽生活?
還沒想明白,已被阮漠寒冷冷的聲音打斷思緒:“快去洗澡,不要拖晚了影響我休息。”
簡爍不耐煩:“催屁啊。”還是拿着浴巾和睡衣往浴室走。
她忽然想:難道阮漠寒是看穿了她剛才在想什麽,故意不讓她繼續擔心下去?
阮漠寒有這麽敏感這麽溫柔?
她也不确定。
洗頭,用阮漠寒的洗發水。
洗澡,用阮漠寒的沐浴露。
洗完,用阮漠寒的浴巾,又穿上阮漠寒的睡衣。
簡爍發現自己全程都沒什麽猥瑣的想法,就是被一股淡淡的冷杉香味包圍,很安心。
她穿着睡衣走出浴室,看到阮漠寒已經吹幹頭發,站在陽臺上抽煙了。
她走到客廳,拿起剛才阮漠寒用過的吹風,嗚嗚嗚吹頭發。
阮漠寒全程面向外面,像在看夜色,一次也沒回頭。
簡爍把頭發吹到半幹,拉開陽臺的落地玻璃門,走出去。
阮漠寒抱着手臂,面向外面抽煙,她就腰靠在欄杆上,面向屋裏。
阮漠寒淡淡吐出一縷薄煙。
這是她抽的第二支煙了。
阮漠寒的睡衣,款式保守,長袖長褲,只是料子輕薄,夏天穿也不覺得熱。
和暖的夜風拂過,軟綢的滾邊褲腳,掃着簡爍柔嫩的腳踝,癢癢的。
她低頭,看着阮漠寒從睡褲裏露出的一截腳踝。
纖細的,瑩白如玉,好似吸引了天空瀉下的月光,在上面靜靜流淌。
“你大嫂沒事。”阮漠寒忽然說。
簡爍舒出一口氣。
很快她想起,阮漠寒的耳朵,敏感得過分,不知有沒有聽出她松口氣的感覺。
她可不想顯得很關心柏靜娴,馬上惡聲惡氣進行找補:“關我屁事。”
“沒說關你事。”阮漠寒語氣淡淡:“只是随便說說。”
簡爍“哦”一聲。
阮漠寒不再說話,看着夜色,靜靜抽煙。
簡爍就站在她身邊,任由夜風拂過她的一頭長發,剛剛吹完,像只蓬松的貓。
“不想看萬家燈火?”
沉默良久之後,阮漠寒忽然又問。
簡爍抿抿嘴:“你懂個屁。”
“我以前也不想看。”阮漠寒淡淡說:“可真的不看,又想看。”
簡爍撇撇嘴,轉過身子,跟阮漠寒一起,望着眼前的夜景。
阮漠寒家,不像簡爍朋友家在低密高端小區,眼前的房子很多,入住率也高,很多的窗裏,都亮着暖黃的光。
讓簡爍想起,她連續兩晚,拎着碩大一個嬰兒用品的紙袋,徘徊在簡宅之外。
那時的簡宅,也像這無數扇窗裏一樣,亮着暖黃的光。
簡爍撇撇嘴,不想再看,又轉回去。
随即她一愣。
原來在她身後,阮漠寒的家裏,不也亮着這樣暖黃的光嗎?
這是她今晚可以留下來的地方了。
簡爍內心的焦躁,忽然一下子緩解,像明亮的月光,随着遮擋的陰雲散去,傾瀉而出,再不擁堵。
她又轉回去,跟阮漠寒同一方向,望着眼前的萬家燈火。
短短時間,來回來去轉了三次,她覺得自己像個陀螺。
還好阮漠寒沒吐槽她,也沒再說話,靜靜抽完了手裏的煙:“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