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簡爍仰躺在沙發上, 頭枕靠墊,蓋着阮漠寒找給她的被子。
嘴裏嘀嘀咕咕抱怨:“這沙發也太不舒服了,不是頭層小牛皮嗎……”
抱怨又不敢大聲, 生怕已經回卧室的阮漠寒,耳朵敏感到變态,萬一聽到。
畢竟再不舒服的沙發,還是比廢棄公園的長椅好。
簡爍前天一整夜沒怎麽睡着, 直到昨天中午阮漠寒找到她時, 因為實在太累, 她才淺淺眯了一會兒。
所以這時, 在這張并不算舒服的沙發上, 她很快睡着了。
只是睡得并不安穩。
做了很多夢。
第一個夢裏,好像是醫院,冷白的牆, 刺眼的光, 有醫生在喊:“是羊水栓塞!”聲音裏透着恐慌。
是簡爍母親去世時的場景,但那時簡爍剛剛出生, 不可能記得, 應該是她的想象。
這個夢,她經常做,做了很多年。
第二個夢裏,好像是靈堂,黑白的幕,焚燒的香, 奶奶在念叨:“連骨灰都沒有……”三歲的她在旁邊抱住奶奶的腿,嗚嗚嗚的哭。
是簡爍父親去世時的場景,簡爍三歲時, 父親去瑞士滑雪,遇到雪崩,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這個夢,她也經常做,做了很多年。
今晚多了第三個夢,好像是簡宅外,她流連着徘徊,楊海寧冷冷的一雙眼,透過窗戶,盯着她:“你以後給我滾的遠遠的!離簡家越遠越好!”
簡爍想解釋:“奶奶,不是我害大嫂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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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楊海寧身邊,又出現了柏靜娴,一張臉也是冷冷,手裏抱着一個嬰兒。
簡爍驚喜:“大嫂,你沒事,你生寶寶了?”
可柏靜娴的一張臉,始終冷冷,不說話也不笑,把懷裏的嬰兒抱緊。
簡爍走近窗邊:“大嫂……”
直到這時她才看到,柏靜娴懷裏抱着的嬰兒,竟如今晚電影裏的弗蘭肯斯坦一樣,是用小小的殘肢拼縫而成,像個毫無生命力的布娃娃。
簡爍一驚:“大嫂……”
柏靜娴終于幽怨開口:“都怪你,都怪你害我摔了一跤!”
簡爍冷汗涔涔:“大嫂,不是我!”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好像根本發不出聲音,無論楊海寧還是柏靜娴,好像都聽不到她說話,只是一臉怨恨的看着她。
她大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無論怎樣張嘴,都是徒勞,一點聲音都沒有,一點辯解的餘地都沒有。
有人在輕輕搖她:“醒一醒。”
簡爍也想醒一醒,可是她醒不過來,她困在那個夢境中,被楊海寧和柏靜娴怨恨的眼光死死盯住,手腳無力,無法掙脫。
搖她的那人不放棄:“醒一醒。”陣陣幽微的冷杉香氣,鑽入她的鼻子。
手和腳,力氣好像回來一點了,可是楊海寧和柏靜娴的眼神,像膠水,黏住她,她再怎麽掙紮,也覺得手腳發沉。
好像身體被罩在一層殼裏,所有的知覺都退化。
直到,一陣冰涼涼的觸感,輕輕落在她額頭上。
那麽冰,那麽柔軟,帶着冷杉的香氣,好像是一個吻,輕柔落在簡爍的額頭。
讓她渾身一個激靈,一瞬之間,好像所有的感覺都複蘇。
那一瞬間,她掉落在夢境和現實的縫隙間,腦子裏莫名其妙塞進一個想法:原來吃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被王子吻醒這一設定,是很有道理的。
吻的效力,這麽神奇。
簡爍睜開眼,才感覺自己一額頭的冷汗,連睡衣都是黏答答的貼在身上。
面前是一片清冷月光。
她的雙眼适應了一會兒黑暗,才發現面前不是月光,是阮漠寒清冷瑩白的一張臉。
“你做夢了?”阮漠寒淡淡問:“很吵。”
“是啊,夢見我是奧特曼,一拳一個小怪獸。”簡爍微微喘着氣。
“這樣啊。”阮漠寒問:“打完了麽?”
“那當然,一個不剩。”
俯身在沙發邊的阮漠寒,直起身子,仍是一臉淡淡:“那就好,安靜睡覺,別再吵了。”
她欲走開。
簡爍叫住她:“喂。”
屋子裏一片黑暗,窗簾拉着,連月光都照不進來。阮漠寒怕吵着阮清音睡覺,聲音壓得很低,近乎氣聲。
簡爍被她帶着,也用氣聲。
暧昧不明的感覺,代替了照不進來的月光,在屋子裏流淌。
簡爍一叫,阮漠寒暫時止住了腳步。
簡爍:“你……”
阮漠寒靜靜站着,柔軟的拖鞋鞋底,在地板上微妙的摩擦了一下,輕微“沙”的一聲。
“算了沒什麽。”簡爍:“你去睡吧。”
她故意打個大大的哈欠。
空氣裏有根緊繃的弦,忽然松了勁,她感覺阮漠寒,好像微微舒了一口氣。
其實她自己也是。
阮漠寒走了。
******
簡爍仰躺在沙發上,雙手交叉墊在靠墊上,頭枕雙手,望着天花板。
深夜,沒月光,沒燈光,一片黑暗中,天花板就變成了模糊的灰,像她剛才的噩夢,混沌一片。
簡爍在想,她剛才從噩夢中醒過來的瞬間。
她把手從頭下面抽出來,手指在額頭上擦了一下,又伸到鼻端。
用力嗅一下,好像是有一股淡淡的冷杉香氣。
可這也不能說明什麽。她用了阮漠寒的洗發水和沐浴露,穿着阮漠寒的睡衣,她額頭上沾着阮漠寒的冷杉香氣,并不稀奇。
并不能說明剛才,阮漠寒真的悄悄吻了她額頭。
從認識開始,阮漠寒主動吻她,都是帶着明确目的性的。
要麽是兩人在1704癡纏,阮漠寒的吻,是她進攻簡爍的武器。
要麽是覺得簡爍太吵,用一吻,堵住簡爍的嘴,
要麽是昨天在廢棄公園,見簡爍狠狠咬着自己下唇,用一吻,撬開簡爍的唇齒,以免她真的咬傷自己,阮漠寒還得帶她去醫院。
可是剛剛……
如果阮漠寒真的吻了她,那麽那個吻,就是不帶有任何目的性的。
溫柔真摯到,足以把她從層層噩夢中喚醒。
好像一個真實意義上的“初吻”。
可到底是阮漠寒真的吻了她,還是她在半夢半醒間的一次幻覺呢?
簡爍怎麽想也想不清楚,漸漸又睡了過去。
******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簡爍從窗簾的縫隙間瞟到,天已經亮了。
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清晨六點。
肚子裏發出一陣叽叽咕咕的聲音。
這一次,她是被餓醒的。
她輕手輕腳的起床,悄悄溜進廚房。
她想起昨晚阮漠寒和阮清音,香噴噴喝奶的樣子,也想給自己沖一杯。
可她找了一圈,也沒在廚房臺面上,找到奶粉袋子。
她又不敢開櫥櫃,阮漠寒耳朵那麽敏感,萬一聽到了呢。
簡爍又溜出廚房,溜到客廳的零食箱邊。
她記得這裏有餅幹,這個偷吃起來就很方便,不用開櫥櫃還不用沖水,打開箱蓋就好。
伸手往裏一摸,果然很多小餅幹。
簡爍得意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蹲在那裏,撕開一塊餅幹的包裝袋,迫不及待塞進嘴裏。
她還很機智,沒有大肆咀嚼,而是耐心把餅幹抿化。
讓香甜的滋味在嘴裏擴散,直到餅幹被抿到幾乎融化,才稍微咀嚼兩下,吞下肚去。
一點聲音都沒有,連阮漠寒的變态耳都不可能聽到,簡直完美。
簡爍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機智,又得意洋洋摸出一塊小餅幹。
突然“啪嗒”一聲。
客廳的頂燈一片大亮,毫無保留的灑下來,照在正在偷吃的簡爍身上。
阮清音的聲音響起:“你在偷吃餅幹!”
簡爍:……
她被抓了個現形。
她把食指湊在唇邊,“噓”一聲,貓一樣的眼睛眯了眯:“我們來談個條件……”
來不及了。
阮漠寒一身睡衣,一臉清淡,已經出現在了阮清音身後。
淡淡開口:“你偷吃?”
語氣那麽淡,可簡爍就是聽出了很多的嘲諷。
簡爍:“我是看這餅幹快過期了,為了不浪費食物才吃的。”
阮清音:“這包餅幹是媽媽兒童節剛給我買的,保質期一年。”
“小孩吃多了零食不好,對身體不好。”
“這款餅幹是媽媽選過的,無糖無油無反式脂肪酸,連嬰兒都能吃。”
簡爍發現阮清音真不愧是阮漠寒的女兒。
她開始耍賴:“好吧我就是吃了,怎麽樣吧?咧咧咧。”無所謂的做個鬼臉。
阮清音氣死了:“媽媽!”
阮漠寒語氣淡淡:“別擔心,我會教訓她的。”
簡爍蹲在零食箱前挑挑眉。
教訓她?
呵,全世界哪怕是楊海寧,年輕時在聆音那麽叱咤風雲的老太太,也沒成功教訓過她。
阮漠寒叫阮清音:“你回房間再睡會兒。”
阮清音“哼”一聲走了。
阮漠寒向簡爍走過去:“你還蹲着?還想繼續偷吃?”
簡爍站起來:“我吃你家餅幹是給你面子,那麽難吃,我還看不上呢。”
“難吃?”
“難吃死了。”
“難吃你往嘴裏塞那麽急?”
“誰塞得急了?”
阮漠寒伸出纖長手指,面無表情在唇邊輕點兩下。
簡爍伸手一擦,看看自己的手指——
好吧她剛才可能是塞得有點急,餅幹太香了,她一下子整片塞到嘴裏,唇角就沾了一點餅幹碎屑。
簡爍眨眨眼睛:“我這是為了避免餅幹和空氣接觸氧化……”
她編不下去了。
中學沒好好學習,胡說八道起來,完全沒阮漠寒那麽頭頭是道。
阮漠寒冷着一張臉,轉身就走。
簡爍偷偷瞟一眼——真的生氣了?
這麽小氣的?不就偷吃了兩塊餅幹麽?
簡爍說:“我賠你錢,兩大包,不,兩百大包。”
她也不知道這錢該從哪裏來,打工?
總之話要先這麽說,氣勢不能丢。
阮漠寒還是不理她,自顧自往前走。
簡爍急了,拉了阮漠寒纖細的手腕一下:“喂。”
“別生氣嘛,你不是說自己沒情緒、從來不生氣的嘛?”
“兩塊餅幹而已,你就當喂流浪貓了。”
阮漠寒甩開她的手。
簡爍猶豫了一下,在阮漠寒身後:“喵。”
她覺得丢死人了。
這一低頭認慫,簡直是生平最丢人,沒有之一。
還是為了兩塊小餅幹。
阮漠寒還是沒理她。
唇角微妙的抿了抿,走了。
******
簡爍不願意面對自己偷吃被抓包的事實,躺回沙發上,被子蒙住頭。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會兒。
沒睡多久,又被一陣香甜的氣息,誘惑着醒來。
她一睜眼坐起來,發現阮漠寒和阮清音,已經坐在餐桌邊吃早飯了。
牛奶,雞蛋,吐司。
平平無奇的食物,怎麽聞起來就那麽香!
阮清音:“媽媽,睡懶覺的人是不是很不上進?”
阮漠寒點頭:“對,你不要睡懶覺。”
阮清音得意洋洋:“當然。”
簡爍掀開被子沖到餐桌邊:“誰睡懶覺?我只是閉着眼修身養性而已。”
阮清音“哈”的笑了一聲。
阮漠寒喝一口牛奶,若有似無的瞟了簡爍一眼。
簡爍眯了眯貓一樣的眼睛:“我先去刷牙。”
她不是為了刷牙,是為了走進洗手間照鏡子,一照之下,大叫起來:“音音!”
她沖回餐桌邊,阮清音咬着吐司,大聲抗議:“你不要叫我叫的這麽親!”
“我也不想叫的這麽親!”簡爍也大聲對吵:“可我又不知道你的全名!”
“我叫阮清音!笨蛋!”
“好!阮清音!你為什麽要在我額頭上畫烏龜!”
還是在昨晚阮漠寒疑似親過的地方,氣死她了!
阮清音突然不大聲喊了,反而賊兮兮的笑:“你不是說你沒睡懶覺、只是閉着眼麽?”
“那你怎麽會不知道有人在你臉上畫畫?”
“……”簡爍:“我知道啊誰說我不知道!我是故意讓你畫的!誰想到你畫的這麽醜!”
“哪裏醜了!我那是現代抽象藝術!”
兩人互相瞪着,誰也不服誰。
阮漠寒伸出纖長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兩下。
兩人暫時噤聲。
阮漠寒:“音音快吃,上學要遲到了。”
阮清音把剩下的吐司塞進嘴裏。
簡爍見沒人邀請她坐,自己拉開椅子,在餐桌邊坐下:“為什麽沒有我的早餐?”
反正偷吃都已經被抓了,她也不怕承認自己餓。
阮漠寒正站着收拾碗碟:“我們什麽關系?”
簡爍:“金……”
她想說金主和金絲雀,瞟了在一邊收拾書包的阮清音一眼,改口:“互為研究對象的關系啊。”
轉念一想,還是不對。
阮漠寒已經把剩下的包養費都還給柏靜娴了。
她們的包養與被包養關系,早已解除了。
在她暴露自己感情的一刻,也失去了作為阮漠寒研究對象的資格。
簡爍撓撓頭:“你說我們什麽關系?”
阮漠寒:“你想在我家借住麽?”
“誰想在你家借住了又小又破的。”
“那我送你回那個廢棄小公園?或者去你朋友家?”阮漠寒面色淡淡:“不收你油錢。”
簡爍才不想回那個破公園,長椅那麽硬。
她也不想去朋友家,在楊海寧和柏靜娴傷了她的心以後,她不想見任何人。
她覺得全世界都會誤解她讨厭她,她也讨厭全世界。
除了阮漠寒。
她一下子站起來,又跑回沙發邊,高高向上一跳,整個人撲在沙發上:“不去不去!我就要在這兒!”
“可以。”
“可以?”簡爍從沙發裏擡起頭。
她沒想到阮漠寒答應的這麽幹脆。
阮漠寒面無表情:“那我們從現在起,就是雇傭與被雇傭關系。”
簡爍從沙發上爬起來:“你在說什麽?”
“我算賬很清楚,不可能讓你在我家白吃白住,現在你應該也沒錢給我了。”
阮漠寒很清楚她不會再花簡家的錢。
簡爍撇撇嘴。
阮漠寒:“所以,從現在開始,你是我家的傭人。”
簡爍“哈”了一聲,又“哈”了一聲:“阮漠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阮漠寒冷冷看她:“回公園,或者當傭人,你自己選。”
簡爍咬着嘴唇看着她。
阮漠寒說完,就把手裏的碗碟放下了:“我和音音要出門了,你把碗洗了。”
“另外,把地拖了,家具整個擦一遍,窗子也擦一遍。”
阮漠寒叫阮清音:“收拾好了嗎?走了。”
阮清音背起書包:“拜拜,傭人。”
她得意洋洋跟着阮漠寒走了。
剩下簡爍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被關門的“砰”一聲弄得一愣。
傭人?
有沒有搞錯!
她在沙發上捶胸頓足,纖細玉足砸在沙發上撲通撲通:“啊啊啊啊啊!”
她要郁悶死了。
可是,不當傭人,就沒有沙發睡,沒有飯吃。
她不想刷信用卡,也不想面對便利店的店員,連自己下樓買個三明治都做不到。
在沙發上撲騰了一陣,她累了,仰躺在沙發上喘着氣。
喘了一會兒,長嘆一口氣,認命的站起來。
走到餐桌邊,拿起阮漠寒放在那裏的髒碗碟。
拿起來還是覺得氣不過,又放下:“啊啊啊啊啊!”
還沒“啊”完,手機響了。
拿起來一看,竟然是阮漠寒。
簡爍接起來:“幹嘛!想我啊!”
阮漠寒聲音冷冷:“麻煩你不要大叫,不要在我家制造噪音。”
“鄰居打電話到物業投訴了,問我家是不是新養了一只很狂躁的貓。”
簡爍:……
好吧她忘了,阮漠寒住的是普通小區,不是她住慣的那種低密墅區,不能随便大喊大叫。
阮漠寒把電話挂了。
簡爍喪着一張臉,把碗碟搬進了廚房。
******
下午四點,門響了。
簡爍正躺在沙發上玩游戲,朝門口瞟一眼。
阮清音自己用鑰匙開門進來:“傭人,你怎麽沒工作?”
為了阮清音上學方便,阮漠寒特意選了離學校很近的房子,附近治安也好,早上她送阮清音上學,下午放學後,阮清音自己走路十分鐘,就可以到家。
簡爍躺在沙發上懶洋洋的:“就算我真要暫時在你家打工,我也是有人權的好嗎?”
“哪條法律規定我需要全天24小時工作?”
阮清音“哼”一聲,放下書包,把作業掏出來。
簡爍瞟一眼:“喲,你這麽熱愛學習。”
阮清音:“快點把作業做完,才能看電影看繪本。”
她開始做作業以前,先走到零食箱邊,給自己拿了兩塊小餅幹。
一打開,甜甘香氣四溢,簡爍舔舔嘴唇,坐到書桌邊:“喂。”
阮清音咬着餅幹瞟她:“不給你吃。”
簡爍:……
白天她一個人在家,也沒敢偷吃餅幹,只把阮漠寒剩的半杯牛奶和半塊吐司吃了,沒吃午飯,這會兒又餓了。
她忽然發現一個問題:阮漠寒不是三餐定時定量麽?為什麽會昨天下午吃三明治還剩了肉?今早又剩了牛奶和吐司?
但在饑餓的沖擊下,她來不及把這個問題想清楚了,專心跟阮清音談條件:“你請我吃餅幹,我幫你做作業。”
阮清音想了想:“你幫我做作業的時候,我要看電影,你不能告訴我媽媽。”
“你請我吃餅幹的事,也不能告訴你媽媽。”
“成交。”
“成交。”
阮清音遞給簡爍一塊小餅幹,簡爍塞進嘴裏,三兩下嚼了吞下肚去。
真好吃啊真好吃。
簡爍坐到書桌邊,拿起阮清音的鋼筆。阮清音坐到電視前,拿起遙控器。
簡爍對着習題簿沉默了一下。
“阮清音。”她叫。
阮清音盯着電視:“幹嘛?”
“這題我不會。”
阮清音大為震驚:“你不是二十六歲麽?小學三年級的語文作業你不會?”
“我怎麽知道這作者寫下雨是表達什麽感情,寫出太陽又是表達什麽感情?!”
“我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嗎?”
阮清音:“做閱讀題,就是要當作者肚子裏的蛔蟲。”
她又想了想:“也不對,就算作者自己來做這些閱讀題,也不一定能做對。”
簡爍:“……總之你先過來。”
阮清音放下遙控器,走到書桌邊,跟簡爍坐在一起:“我覺得這道題應該選B。”
簡爍用鋼筆帽,撓撓自己一頭濃密長發:“我剛才怎麽覺得該選C呢?”
阮清音無語:“下雨表達了作者興高采烈的心情?”
“誰說下雨就一定要哀傷?”
阮清音:“小學語文人教版課本說的!算了你到旁邊去我自己做!”
結果作業還是全部她自己做的,還損失了一塊小餅幹!
******
下午五點,聆音會議室。
因為姜凱倫下午才回公司,昨天和今天的例會一起開,開到現在才散會。
會後,姜凱倫照例把阮漠寒留了下來。
其他管理層習以為常,不以為意。
姜凱倫告訴阮漠寒:“今天柏女士做了全面檢查,胎兒應該沒什麽問題。”
阮漠寒點點頭。
姜凱倫優雅一笑:“她從驚吓中緩過來,還悄悄拜托我一件事。”
“找簡爍?”
姜凱倫笑着點頭。
“她為什麽要找簡爍?”阮漠寒問:“她不是覺得簡爍故意設計、害她摔跤麽?”
“她胸懷大度,決定原諒簡爍。”
阮漠寒一臉淡漠:“為什麽跟我說這件事?”
姜凱倫笑:“你不知道她在哪兒?”
阮漠寒看了姜凱倫一眼。
貂一樣的一雙眸子,優雅,溫和,看進去,卻毫無感情,毫無情緒。
完美無瑕,沒有破綻。
不會驚懼和擔憂。不會心疼和痛苦。
阮漠寒緩緩開口:“知道。”
她坦誠以告:“簡爍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