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阮漠寒說完, 頭也不回向自己卧室走去。
簡爍猶豫了一瞬,還是跟上去。
阮漠寒腳步更急,像要踩碎一地淩亂的月光。
她匆匆走回卧室, 看到跟在自己身後、只有一步之遙的簡爍,想要一把關上門。
簡爍來不及搶上前去,于是伸手。
阮漠寒看到她的手伸過來了,但還是用力關上門。
她沒想到簡爍竟然沒躲。
手伸在門框和門板之間, 被狠狠夾了一下, 那“咔”的一聲, 在過分靜谧的黑夜裏, 聽上去讓人心裏發顫。
阮漠寒為了讓簡爍看到自己的決心, 為了讓簡爍主動把手躲開,剛才那一關門,用了十足的力氣。
她甚至在擔心簡爍的手指骨頭有沒有事。
“呵。”一聲妖冶又慵懶的笑聲, 在黑夜中響起。
簡爍竟然笑着問阮漠寒:“你就這點力氣?”
阮漠寒驀然擡頭, 看到簡爍一雙墨黑的眸子,反射着皎白的月光, 在一片黑暗中, 閃亮亮的笑看着她。
阮漠寒握在門把手上的手脫了力,緩緩垂下。
頭也垂下來。
“簡爍,你先出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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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棕色的長發垂下來,讓她的臉籠罩在一片陰影裏。
“我很累,我想睡了。”
她不再理會簡爍,自顧自往床上走去, 躺下,胡亂的扯起被子,搭在自己腰際, 很快阖上雙眼。
簡爍悄悄跟進房間,關上門,走到阮漠寒的床邊,坐下。
像她每一次溜進阮漠寒房間所做的那樣,俯身,趴在阮漠寒的床邊,頭枕在自己的雙臂上。
“睡吧。”她說:“我也睡了。”
阮漠寒閉着眼睛說:“你出去。”
簡爍枕着自己雙臂,偏着頭,看着阮漠寒的臉。
清麗又淡漠,籠罩在窗簾縫隙透入的一縷月光裏,淡淡發着光,像一片泛着霧氣的森林,很久很久都沒有人走進過。
簡爍輕聲,狡黠又倔強:“我不出去。”
“我想一個人待着。”
“你不想一個人待着。”
“我真的想一個人待着。”
“你真的不想一個人待着。”
阮漠寒不說話了。
簡爍想了想:“要不我給你唱一首搖籃曲?”
“你閉嘴。”
簡爍“哦”一聲:“那睡吧。”
簡爍阖上雙眼,聽到阮漠寒的呼吸,漸漸慢下來,慢下來。
她知道阮漠寒是在努力讓自己睡着。
不讓自己意識清醒着,反複去想阮天蓉今晚說的那些話。
可是睡着了,還有夢。
簡爍直到阮漠寒睡着了,才迷迷糊糊睡過去,睡得很淺,所以阮漠寒輕輕一掙紮,她就醒了。
不知道阮漠寒夢到了什麽。
臉色蒼白,清麗的眉頭微蹙着,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
“喂。”簡爍輕輕晃動阮漠寒的胳膊:“阮漠寒,醒過來。”
“阮漠寒,那是夢,醒過來。”
阮漠寒終于睜開了眼。
平時清冷的眸子,此時帶着惶惑。
她眨了眨眼,像是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知道自己,身在何時何處。
她已經三十歲了,不是十四歲。
她躺在自己家的卧室裏,不是阮秋出事的車禍現場。
“都是我的錯。”她喃喃道。
簡爍看着她。
她突然雙臂一撐,翻身上床,俯身,讓阮漠寒的淺棕眸子對上自己的墨黑瞳仁。
黑暗裏,兩人的五官都是模糊朦胧的一片,只是各自的瞳孔裏,閃着不一樣的光。
阮漠寒是哀傷,簡爍是霸道。
她忽然問阮漠寒:“你是誰的?”
阮漠寒一怔,不說話。
簡爍壓制着她雙手的手腕,不讓她動:“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你要是再敢亂說,說我的阮漠寒錯了,我就咬你。”
她咧嘴,唇邊的尖尖牙齒就露出來,潔白的牙齒在黑暗中很顯眼,看上去像只兇惡的貓。
阮漠寒吸一口氣:“就是我的錯。”
簡爍一口咬下去。
用力咬住阮漠寒的唇,毫不含糊的,不讓她再說話。
直到咬出深深一個牙印,才松開。
“要我說,首先是那司機的錯,喝什麽酒,開什麽車?”
“然後是那阮天蓉的錯,兇巴巴的老女人,讓阮秋根本不敢一個人跟她待着,才跑出去。”
“還有那破學姐的錯,約你去什麽書店,還不讓你回家,不知道你很多年後是我的嗎?”
簡爍惡狠狠唾一口:“讨厭她!”
“還有,還有路人也錯了,看到阮秋一個小孩在馬路上走,也不知道攔。”
“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他們通通都有錯,通通該受罰。”
“但是你,阮漠寒。”她始終壓制着阮漠寒的手腕,不讓阮漠寒掙開她。
“就算全世界都覺得是你的錯,就算你自己也覺得是你的錯。”
“在我的世界裏,我就是不覺得你錯了。”簡爍兇狠的盯着阮漠寒:“你要是再敢說我的阮漠寒錯了,我還咬你。”
阮漠寒閉上眼睛。
一顆晶瑩的淚,反射着月光,從她眼角滑落。
簡爍問:“當年,阮天蓉跟你說了多少遍,都是你的錯?”
“五十遍?一百遍?兩百遍?”
阮漠寒不說話。
簡爍:“那就算兩百遍吧。”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她用力壓制着阮漠寒的手腕,兇狠而霸道的喃喃念着。
“你幹嘛?”阮漠寒開口:“吵死了。”
簡爍:“阮天蓉跟你說了多少遍都是你的錯,我就跟你說多少遍不是你的錯。”
“不,我要比她多說一遍。”
“不,多說兩遍。”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阮漠寒被簡爍壓制着手腕:“真的吵死了。”
簡爍不理她:“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喂。”
“你別一直說話。”簡爍:“你一說話,我都數亂了,我說了多少遍了?”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
第二天一早,阮清音起床,看到阮漠寒坐在餐桌邊,面色如常。
“洗臉刷牙,過來吃飯。”她淡淡叫阮清音。
簡爍正把早飯往餐桌上端。
阮清音洗漱完畢,坐過去。
咬一口吐司,瞟瞟簡爍,又瞟瞟阮漠寒。
“你一直看我幹嘛?”簡爍懶洋洋道:“你的嘴長在我臉上啊?”
阮清音決定主動出擊,她問阮漠寒:“媽媽,昨晚是不是有人來過?”
阮漠寒大口吃着吐司點頭。
“上次那個老女人?”
“嗯。”
“她來幹嘛?”
“來找我要錢,但我沒給。”
“她是不是威脅你了?”
阮漠寒竟然點點頭:“對,威脅我了。”
“用我最不想面對的事,威脅我。”
阮清音想了想:“為什麽你不想面對那件事?”
“因為那件事,可能是因為我的一個錯誤引起的。”
簡爍咬着牛奶冰棍看阮漠寒一眼。
阮漠寒喝一口牛奶,不看簡爍。
阮清音:“你犯的錯誤很大麽?”
“可能很大。”
阮清音又想了想:“我原諒你。”
阮漠寒微微一怔:“我的這個錯誤,并不是對你犯下的。”
“我知道啊。”阮清音:“我是說,如果你犯了一個很大的錯,全世界的人都會讨厭你。”
“可是如果我原諒你,我就不讨厭你。”阮清音對阮漠寒伸出手:“你就還是我親愛的媽媽。”
阮漠寒低頭,看着阮清音伸過來的那只手。
良久。
她把自己纖細的手伸過去,握住阮清音肉肉的小手。
阮清音握着阮漠寒的手搖了兩下,老幹部握手似的。
又把自己的手縮回去。
阮漠寒怔怔盯着自己的手,像在回味阮清音小手帶來的觸感。
簡爍忽然從旁邊伸出手,握着阮漠寒的手,也搖了兩下,老幹部似的。
在阮漠寒反應過來之前,她又把手縮回去了。
“傭人。”阮清音忽然叫簡爍。
簡爍嗦着牛奶冰棍懶洋洋的:“幹嘛?”
“你不能讓別人欺負媽媽。”阮清音說:“不然你就好沒用。”
“為什麽是我?”簡爍問。
“因為你是我們家傭人。”
“……你知道我月薪多少麽?二百五十塊。”
“可你還有一雙粉紅拖鞋呀。”
簡爍一愣。
“好吧。”她又懶洋洋的笑了起來:“看在粉紅拖鞋的份上,我答應你。”
她不再笑了,看着阮清音認真的說:“我跟你保證,好嗎?”
******
周四早上九點,阮漠寒辦公室。
楊助理敲敲門,端着一杯黑咖啡走進來。
把咖啡遞給阮漠寒的時候,她問:“阮總監,昨晚沒睡好?”
阮漠寒淡淡點頭:“大概天氣熱了。”
“這天是開始熱了。”楊助理笑笑,出去了。
阮漠寒喝一口咖啡,盯着寫滿數據的電腦屏幕。
她今天雙眼微腫,連化妝都不能完全遮掩,但沒有人會往阮漠寒昨晚哭了的那個方向想。
阮漠寒怎麽會哭呢?那,就不是阮漠寒了。
她随便找個理由,就能毫無痕跡的搪塞過去。
唯一可能看出破綻的人……
阮漠寒喝着咖啡,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
九點半,聆音團隊和GS團隊準時例會。
散會後,姜凱倫當着所有人,優雅笑問阮漠寒:“阮總監眼睛有點腫啊,昨晚是不是沒休息好?我還準備留你讨論工作呢。”
“是沒休息好。”阮漠寒淡淡回答:“不過,不影響讨論工作。”
“好。”姜凱倫一笑:“那其他人先散會。”
阮漠寒抱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坐到姜凱倫對面,滑動鼠标:“這是你昨天讓我做的數據表,已經完成。”
姜凱倫只掃了一眼電腦屏幕,點頭:“可以,沒什麽問題。”
她的雙眼如精密掃描儀,讀入數據的速度,給阮漠寒帶來一種她是AI的感覺。
接着,姜凱倫望向阮漠寒的眼睛,開始說她真正的想說的話:
“很痛苦,是不是?”
“你……想擺脫這種痛苦嗎?”
******
面對阮漠寒的沉默,姜凱倫笑得優雅。
“我今天就可以帶你去看她的墓,姚淵。”
“然後你就可以知道,該如何一步一步,真正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像我一樣,沒有感情,沒有破綻。”
“也就……沒有痛苦。”
姜凱倫的笑容裏,那種志在必得的感覺又露了出來。
她放在會議桌上的手指,食指緩緩伸出。
阮漠寒木然低頭,看着姜凱倫的食指,連指甲蓋都閃着完美無暇的光。
阮漠寒的腦子裏,一會兒是阮天蓉在她十四歲那年的聲音:“都是你的錯。”
一會兒是簡爍昨晚在她床畔的聲音:“不是你的錯。”
兩個聲音來回拉扯,以至于阮漠寒低着頭,看着姜凱倫的食指,緩緩靠近她的手,都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
直到姜凱倫的指尖越靠越近,輕輕抵在她瑩白的手上。
不冷,也不暖,永遠恒溫,不似人類。
姜凱倫的聲音,不似簡爍那般妖冶、像引誘水手自己跳海的人魚,平和、優雅,但其中的誘惑力,對此時的阮漠寒來說,卻更大。
她腦子裏很亂。
阮天蓉昨晚繪聲繪色的描述,好像都化作了她腦子裏一幕幕的實景。
天空中的雪花。
顫抖的身體。
灰敗的眼睛。
她看着姜凱倫抵在她手背上的指尖,問:“你真的,沒有痛苦麽?”
姜凱倫笑了:“沒有。”
阮漠寒想了想,又問了一個問題:“那你有快樂麽?”
姜凱倫在阮漠寒面前,第一次真實的愣了一下。
很短暫,轉瞬即逝。
然後姜凱倫又笑了:“永遠平和,情緒穩定,就是我的快樂。”
“是嗎?”阮漠寒站了起來:“姜總,我還有工作要忙,先走了。”
她不露痕跡的吸一口氣,走出會議室去。
姜凱倫的聲音,在她身後含笑想起:“我等你。”
“阮總監,總有一天,你會跟我一起,去給姚淵掃墓的。”
******
臨近中午,阮漠寒叫楊助理不用給她買午飯。
楊助理有點意外:“有其他安排?”
從她入職開始,阮漠寒每天都吃S家的火雞胸三明治,沒有一天例外。
阮漠寒點頭:“要出去一趟。”
她乘電梯下樓,走到聆音的一樓大廳。
她沒去地下停車場。
今早她開車過來,簡爍一路跟着,說要去找自己的朋友。
那只貓。
從阮天蓉來糾纏開始,簡爍每天都是這樣,在聆音的地下停車場等着阮漠寒。
阮漠寒為了避開簡爍,沒去開自己的車,而是走到路邊,等着她剛剛叫的一輛網約車。
上車以後,司機跟她确認地址:“是到銀盞路麽?”
阮漠寒點頭。
司機:“那邊很偏。”
阮漠寒:“我知道。”
司機見地址無誤,不再說什麽,載着阮漠寒去了。
阮漠寒拉開車門下車的時候,臨近七月,正午的陽光,明晃晃的吓人。
阮漠寒一下車,就覺得自己出了一後背的汗,軟綢的白襯衫,貼住後背,黏答答的不清爽。
太陽照的阮漠寒一陣眼暈,站在車水馬龍的路邊,有點恍惚。
一個看起來不到十歲的小女孩,站在路邊等公交車,看着阮漠寒拎着包,怔怔站在那裏。
她向阮漠寒走過去:“阿姨。”
阮漠寒低頭看她。
她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小女孩,中午時分站在這裏等公交車,大概上午家裏有什麽事情,耽誤到現在才去學校吧。
“你是迷路了麽?”小女孩問阮漠寒:“這裏有公交車站,你可以來看看。”
阮漠寒搖搖頭:“謝謝,我沒迷路。”
“這樣啊。”小女孩準備走開了,阮漠寒叫住她。
“不要随便跟不認識的人說話,很危險。”
小女孩笑了:“我媽媽也是這樣說的,但我經常忘。”
“以後不要忘了。”
“好吧。”
她背着書包,走回公交車站去。紅色的雙肩書包,上面挂着一個皮卡丘形狀的玩偶,一晃一晃。
阮漠寒記得,以前阮秋也背着一個紅色的書包,是表姐淘汰不用的,阮秋當寶貝一樣珍惜。
阮秋也想過挂一個小玩偶在書包上,阮漠寒告訴她:“等我可以打工賺錢了,給你買很多很多。”
但是,阮秋沒有等到這一天。
******
簡爍等在地下停車場的時候,百無聊賴。
先喂了貓,貓吃飽了,就不再理她,搖搖尾巴想自己去玩。
簡爍一路跟着,跟到貓都覺得煩了,轉過頭不耐煩的沖她“喵”一聲。
簡爍:“喵。”
貓:“喵喵!”
簡爍:“喵喵!”
貓:“……”
貓轉身就跑,簡爍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樣敏捷,她覺得好玩,一路追過去。
貓從車的底部,跑過一輛輛寶馬,豐田,牧馬人。
簡爍從車的前面,跑過一輛輛寶馬,豐田,牧馬人。
貓越跑越快,簡爍跟着越跑越快。
她耳朵沒阮漠寒那麽敏感,不能全靠聲音判斷貓的位置,就一路盯着車下。
全然沒注意到自己身前,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直到一頭撞上去。
簡爍直接罵開:“地下停車場你家開的啊?幹嘛站在這擋路?”
她身體裏最先反應過來的器官,是鼻子。
鼻端一陣罂粟香氣,在她眼睛看過來之前,告訴了她撞上的人是誰。
姜凱倫。
簡爍本能的向後跳開一步。
她剛才跑的太急,這時又停的太猛,有些氣喘籲籲的盯着姜凱倫。
姜凱倫優雅笑道:“簡小姐,好久不見。”
簡爍的手指,藏在背後蜷緊。
像貓,在面臨危險的時候,本能的豎起尾巴。
表面上卻妖冶而慵懶的笑着:“有什麽好見的?你是長得特別漂亮麽?”
她繞着自己卷曲的頭發梢,假裝毫不在意的看着姜凱倫,努力控制自己呈現在姜凱倫眼前的那只手,不要顫抖。
姜凱倫也笑:“你不需要見我,我只是來告訴你一個消息。”
“你可以直接打電話啊。”簡爍懶洋洋的。
姜凱倫是知道簡爍手機號的,簡爍知道,以姜凱倫和簡家的關系,想知道她的手機號一點不困難。
阮天蓉出現以後,姜凱倫就給簡爍打過一個電話。
電話裏她告訴簡爍,阮天蓉掌握着阮漠寒最深的秘密,阮漠寒是在利用簡爍,對抗阮天蓉。
她問簡爍:“你不介意嗎?”
簡爍:“介意個屁。”
她不知道今天姜凱倫為什麽不直接給她打電話,還特意跑到地下停車場來。
她問姜凱倫:“你不是姜總麽?不是很忙麽?幹嘛還跑一趟?”
“哎呀呀。”她妖冶笑着:“不會是快被簡銘踹了,不跟你合作了吧?”
簡爍不想流露出任何畏懼的樣子。
在姜凱倫面前,就格外話多。
姜凱倫一點沒被簡爍激怒,還是優雅笑着:“我只是想來看一看,你聽到這消息之後的反應。”
“阮漠寒,她……”
簡爍盯着姜凱倫。
姜凱倫貂一樣的眸子,在地下停車場也泛着熠熠的精光,讓她心裏,一陣毛毛的不安。
嘴裏不自覺的又念起怪誕歌謠來:
“倫敦橋要倒了,
要倒了,要倒了。
倫敦橋要倒了……(備注1)”
神經質似的。
姜凱倫笑了,一個很舒展的笑容。
她繼續說:“阮漠寒她不見了。”
簡爍停止絮絮念叨,盯着姜凱倫:“什麽叫她不見了?”
“我剛讓助理去辦公室找她,她不在。”
“以前,除非她沒有助理在崗需要自己下樓買午飯,又或者要去見客戶,其他時間,她從沒有不在辦公室過。”
簡爍盯着姜凱倫,蜷在背後的手指,開始顫抖:“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姜凱倫笑:“我本來想帶她去給一個人掃墓的。”
“誰?”
“你沒必要知道。”姜凱倫轉身欲走。
簡爍只猶豫了一瞬,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路猛沖過去。
她像只發狠的貓,渾身的毛都豎起來,惡狠狠攔在姜凱倫面前:“你到底為什麽不放過她?”
姜凱倫笑問:“是我不放過她,還是她不放過自己?”
她又問簡爍:“‘不是你的錯’這句話,昨晚你跟她說了多少次?”
簡爍蜷在背後的手指狠狠掐緊:“關你屁事。”
姜凱倫:“是不關我的事,我只是想問你,你覺得她信了麽?”
她優雅一笑,欲繞過簡爍走開。
簡爍堵在她面前:“如果你不放過她,我也不會放過你。”
姜凱倫像是聽到了什麽很好笑的事情,笑得眼睛彎起來,看着簡爍的眼神,像在看一個胡鬧的小孩。
她問簡爍:“你打算怎麽不放過我?”
她手指向簡爍伸過去。
簡爍沒躲,但控制不住的渾身僵硬。
姜凱倫收回手,笑:“我忘了,你連別人碰你一下,都不行的。”
“簡爍,別人不知道你,可我知道你。”
“你沒有真正傷害過人,也沒有真正玩弄過感情,甚至你所有的接吻和做愛技巧,都是來自小電影吧?”
“你這種人,像只會說大話的小孩,又像只會虛張聲勢的貓,把自己渾身的毛蓬起來,裝作自己有本身體型兩倍大、很厲害的樣子。”
“可是,如果我輕輕潑一盆水……”姜凱倫笑着,塗着優雅淡朱口紅的嘴唇微啓:“嘩啦。”
“你會怎麽樣呢?現了原形?”
整日昏暗的地下停車場裏,簡爍渾身發寒。
她穿着阮漠寒的襯衫,料子太軟,一出汗,就緊緊貼在背上,黏答答的不清爽。
她發現姜凱倫妖異起來,那種深藏在優雅平靜下的妖異,比她這種顯山露水的妖異,還要駭人的多。
像深不見底的湖泊,人只能不停的往下墜,往下墜,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通往哪裏。
簡爍惡狠狠唾了一口:“別以為你能看透我,我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
“是嗎?”姜凱倫一笑:“那你,敢不敢吻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