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從簡銘的辦公室出來, 阮漠寒去了洗手間。
董事會所在的這一層樓,女洗手間很少有人用,阮漠寒這會兒進去, 也是空無一人。
阮漠寒估計暫時也不會有人來用,伸手,把門鎖了。
對着鏡子,纖長手指伸出, 緩緩解開襯衫領口的扣子。
修長的天鵝頸露出來。
她膚色冷白, 此時頸上的痕跡, 就格外明顯。
她微微偏頭, 看到那樣的痕跡, 一路蔓延到鎖骨。
阮漠寒又把襯衫領口的扣子,重新系上,看着鏡子裏自己的一張臉, 清清冷冷。
昨夜, 她就是用這樣清冷的表情,配上同樣清冷的語氣。
反複問簡爍:“你就這點力氣?”
在簡爍噬咬她耳垂的時候。
吻她脖子的時候。
壓住她頭發的時候……
還有, 更多時候。
她都在問:“你就這點力氣?”
她了解簡爍。
像小獸, 經不起激,阮漠寒一激,她就攻擊的更兇。
阮漠寒就這樣自我懲罰着,在極致的快樂中,讓自己極端的痛,
像戒不掉的瘾。
後來, 一切結束以後。
簡爍撫摩着那些痕跡,摸了摸,又摸了摸。
伸出舌尖, 連舌尖都妖冶。
舔一下,像貓。
問阮漠寒:“痛麽?”
一片黑暗中,窗簾縫隙透進的月光是唯一光線,阮漠寒躺在枕頭上,柔軟的淺棕色頭發向四面散開。
簡爍趴下,依偎着阮漠寒的肩膀,尖尖下巴,蹭着阮漠寒的鎖骨。
濃密卷曲的黑發,散落在阮漠寒身上。
阮漠寒擡手,把簡爍卷曲的發梢,繞在自己纖長的手指上。
“我只覺得還不夠痛。”她淡淡道。
簡爍一下子爬了起來。
雙臂支撐起身體,墨黑瞳仁,對住阮漠寒淺棕色的眸子。
“怎麽?”阮漠寒淡淡問她:“你還不夠?”
“那是我贏了。”
簡爍“哼”一聲:“不,阮漠寒。”
“我知道了,原來你是這樣利用我的。”
阮漠寒淡淡看着她,伸手一拉。
簡爍就又倒在阮漠寒的肩膀上,柔軟如薔薇的唇瓣,蹭了蹭。
“再咬一口。”阮漠寒說。
“不。”
“乖,再咬一口。”
簡爍:“阮漠寒,你真的有病。”
“病的比我重多了。”
她咧嘴,做個兇惡表情,像穿越時空而來的妖異吸血鬼,露出唇邊尖尖牙齒。
阮漠寒淡淡看着她。
她低頭,對着阮漠寒的肩頭狠狠咬下去。
快咬到的時候,又收了力,變成了跟主人逗着玩的貓,噬咬像撒嬌,絕不至于咬破出血。
阮漠寒的手,輕輕落在簡爍頭頂。
帶着點無奈,輕摸了一下簡爍的頭。
簡爍一下子彈開,轉身,背對阮漠寒:“我累了,睡吧。”
她浮誇的打了個哈欠。
阮漠寒:“好,睡吧。”
阮漠寒知道簡爍這樣反應的原因。
某些時刻,過分溫柔的摸頭姿勢,會讓簡爍想起她的媽媽。
她從未真正見過的媽媽。伴着她出生而逝去的媽媽。
并且阮漠寒知道,簡爍心裏填補媽媽這個角色的人……
是柏靜娴。
******
阮漠寒從洗手間出來。
棉麻襯衫反複摩擦着她的脖子,對今天的她來說,這樣的料子有一些硬。
在會議室跟姜凱倫開會時,微微刺痛。
在簡銘辦公室給他看數據時,微微刺痛。
這樣微微的刺痛,反而讓阮漠寒覺得安心。
她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祝涵的聲音,在電話那一端響起,帶着笑:“阮小姐,又要給我找什麽麻煩了?”
“我馬上給你寄一個快遞。”阮漠寒問:“裏面的東西,你有門路幫我化驗一下麽?”
******
下午六點,阮漠寒準時下班。
走到地下停車場的時候,看到簡爍穿着十厘米高跟鞋在瘋跑。
來回來去的追貓。
貓不耐煩,沖簡爍龇牙:“喵!”
簡爍也龇牙:“喵!”
貓跳上一輛奧迪的引擎蓋,簡爍興奮的喊一聲“呼啦”,甩掉腳上的高跟鞋,準備跟着貓爬上引擎蓋。
阮漠寒面無表情的走過去,纖長手指蜷起,在簡爍頭上敲了一下:“別弄壞別人的車。”
簡爍翻個白眼:“陪維修費就是了,十倍!”
“用你二百五的月薪?”
簡爍一怔。
悻悻從還沒來得及爬上的引擎蓋上,又下來。
撇着嘴找茬:“你把我朋友吓走了。”
阮漠寒一臉冷漠:“分明是被你煩走的。”
她懶得理簡爍,往自己的車旁邊走。
簡爍彎腰,把自己的一雙高跟鞋拎在手裏,來回來去甩着。
阮漠寒在自己的車旁站住,放下電腦包,摸出煙和打火機。
簡爍跟過去:“不急着回家?”
“待會兒還有一場大戲。”
“什麽什麽?”簡爍興奮起來,甩着手裏的高跟鞋。
阮漠寒抽着煙瞥她一眼:“我都不急你急什麽?”
簡爍翻個白眼。
阮漠寒翻轉手腕,纖長手指蜷起,在自己的引擎蓋上敲了一下。
“什麽?”
阮漠寒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簡爍:“讓你坐這兒。”
簡爍怔了一下。
很快“嗚啦”歡呼一聲,左右手裏的高跟鞋像後一甩,砸在地上,發出響亮的“咚咚”兩聲。
她笑嘻嘻爬上阮漠寒的引擎蓋,雙腿盤起坐着,像得逞的頑童。
其實阮漠寒很寵她啊!她想坐引擎蓋,阮漠寒最終還是讓她坐了不是嗎?
阮漠寒又淡淡道:“伸手。”
簡爍斜眼瞟着她。
“不然你就下來。”
簡爍只好罵罵咧咧把手伸出去。
阮漠寒把煙灰彈在她掌心裏。
簡爍扶着膝蓋,坐在阮漠寒的引擎蓋上像不倒翁,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可阮漠寒抽煙抽的沉默,她很快覺得無聊了。
一雙大長腿又伸開,在阮漠寒的引擎蓋上神經質敲打。
阮漠寒抽着煙,看着簡爍雙腿的極快頻率。
她想起簡銘藏在辦公桌後的雙腿。
也以這樣近乎神經質的頻率抖動。
窣窣,窣窣,窣窣。
她忽然問簡爍:“你在意聆音麽?”
簡爍翻個白眼:“當然不。”
她嬉笑着問阮漠寒:“難道你在意?”
阮漠寒抽着煙:“在意。”
簡爍像是完全沒想到,看上去淡漠如斯的阮漠寒,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妖冶狡黠的雙眼一下子眯起來。
她爬起來,雙掌雙膝撐住身體,像貓一樣逼近阮漠寒:“你除了我,不能在意別的任何東西。”
阮漠寒淡淡:“你把煙灰弄掉了。”
簡爍煩躁起來:“煩不煩?一會兒給你擦了。”
阮漠寒繼續淡淡抽煙:“我進聆音,不是偶然。”
“我一直關注着聆音,知道聆音上一任市場部總監,在一份重要合同上出了岔子,恰好是我能力範圍內能解決的。”
“你來聆音,是為了救聆音啊?”簡爍妖魅的笑起來:“難道你知道聆音是我家的?”
“要是為了我,就行。”
她湊近阮漠寒,翹挺的鼻尖,在阮漠寒的鼻尖上蹭了蹭。
妖異的大麗花香氣彌散。
阮漠寒搖頭,她的鼻尖,就回蹭在簡爍的鼻尖上:“不,那是巧合。”
簡爍“咯咯咯”的笑起來:“那我反對。”
“那你不能在意聆音。”
阮漠寒退開一步,抽一口煙:“我在意聆音,是為了我妹妹。”
“我妹妹,天生耳朵聽不見。”
簡爍一愣。
“我耳朵很敏*感,對吧?”阮漠寒一向清淡的眸子,竟閃過一絲嘲諷:“有時候我覺得,這是老天的一個玩笑。”
“把本該給我妹妹的那一份聽力,也都給了我,我妹妹才什麽都聽不到。”
“鄰居都讓阮天蓉帶我妹妹去看看醫生,阮天蓉怕別人戳她脊梁骨,帶我妹妹去了一次。”
“其實我妹妹的耳朵有辦法,可以戴助聽器。”
“阮天蓉……”阮漠寒深深吸一口煙。
簡爍重新盤腿坐好,乖乖攤開掌心,伸過去。
阮漠寒面無表情,把煙灰彈在簡爍掌心裏:“阮天蓉說沒錢,說我媽留下的錢,都要用來出生活費,不然一家人活不下去。”
“後來的事,你也能猜到了。”
簡爍:“是我爺爺?”
阮漠寒:“是你奶奶,她在全國找聾啞兒童,定期資助。”
“醫生把小秋的資料給她,她就把小秋帶到邶城,免費給了助聽器。”
簡爍“哼”一聲:“算那老太太做過一件人事。”
阮漠寒走到垃圾箱邊,把煙掐了:“收拾煙灰,走了。”
簡爍跳下引擎蓋:“今天的大戲,是阮天蓉麽?”
阮漠寒點頭:“我猜,她就在停車場外等着堵我。”
簡爍妖異又鬼魅的笑起來,像從遠古穿越而來的妖物:“那她來得可太是時候了。”
她笑得越來越深,連眼尾那顆墨黑的小痣,都開始泛起冶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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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漠寒穩穩開車,載着簡爍,出了地下停車場。
沒開多久,一個人影蹿出來,張開雙臂,攔在阮漠寒的車前。
阮漠寒車技過硬,并不驚慌,一腳剎車故意踩得晚一秒,用車頭怼了攔車的那人一下。
那人尖而厲的叫起來:“你們看看這是什麽人吶!我可是她親姨媽!從小帶着她養了十多年的!”
“她不但不報恩,還想撞死我?”
潑婦罵街的架勢,最能吸引圍觀的人群。
此時正值下班時間,雖然聆音的員工習慣加班,但路上還有很多其他公司下班的人,很快烏泱泱聚了一大片。
簡爍坐在副駕上,不屑的“嗤”一聲:“她還真在。”
阮漠寒看着攔在自己車前的人,一副蠻橫潑辣的樣子,淡淡“嗯”一聲。
那是阮天蓉。
之前阮漠寒就已猜到,阮天蓉會在聆音的地下停車場門口,攔她的車。
阮天蓉從姜凱倫那裏,得知阮漠寒的消息以後,為了找阮漠寒狠敲一筆,急急從家鄉小城,趕到邶城來。
以阮天蓉的吝啬程度,應該找了一個最便宜的小旅店,混沌度日。
她應該沒想到,阮漠寒會一口回絕她的要求,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她每在邶城多住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錢。即便她從姜凱倫那裏學到,要沉住氣,讓阮漠寒自己心生恐懼,也等不了太久。
她到過阮漠寒公司,發現阮漠寒根本不怕。到阮漠寒家,更沒有足夠多的人配合她表演。
阮漠寒猜,她一定會選擇在停車場門口堵自己,來吸引最多的圍觀人群。
簡爍妖冶而鬼魅的笑起來:“你別動,我去會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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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爍拉開車門,從阮漠寒的車上跳下來。
她帶着妖冶異常的笑,像一只貓,無聲的逼近阮天蓉身邊。
阮天蓉本能後退一步:“怎麽又是你?”
“你為什麽随時都跟她在一起?”
市儈而惡毒的眼睛一翻:“你們不會是現在那種……同性戀吧?”
“我那外甥女可真行,放着從小對她有恩的一家人不管,一個人跑到邶城來,跟小妖女在一起鬼混?”
她聲音更大:“你們評評理!哎唷,我的命好苦!”
“你也知道我是小妖女了。”簡爍扯起嘴角:“你說鬼混是什麽意思,我不懂,我早告訴你了,我是她……”
“養的蠱。”
簡爍笑得更深,天邊一朵火燒雲,火紅灼灼燃燒得詭異,簡爍墨黑的長發好像飄着一層火光眼尾墨黑的痣,此時竟泛着詭異的紅。
阮天蓉狠狠唾一口:“少在這裝神弄鬼了!這兒人多,我不怕。”
簡爍往阮漠寒車的引擎蓋上一靠,懶洋洋抱起雙臂:“哎呀呀,出息了。”
細長眼尾一挑:“你真不怕?”
纖纖手指伸出來,在空氣中畫一個圈,又畫一個圈,發出一陣“咯咯咯”詭谲的笑聲。
阮天蓉雖說,仗着這裏人多、陽氣重,膽子比獨自面對簡爍時大一些,但簡爍渾身妖冶的氣息,還是讓她脊背一陣發寒。
她不敢大意,緊盯着簡爍在空氣中亂畫的手指。
簡爍擺明了故意戲弄她,手指左畫一下,右畫一下,帶着她搖頭擺腦,像只無頭蒼蠅。
阮天蓉大罵:“都叫你不要裝神弄鬼……”
就在阮天蓉開口分神的時候,簡爍手指快如閃電,直直向阮天蓉的額頭戳去。
阮天蓉吓一大跳。
猛然向後一退,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簡爍再次發出一陣“咯咯咯”的妖冶笑聲:“大媽,你要是真的問心無愧,幹嘛這麽怕鬼怪妖精的?”
“心裏有鬼,才怕被鬼整咯。”簡爍把玩着自己濃黑卷曲的發梢,臉上笑着,瞳孔裏的光卻一片冰冷。
“我怕什麽?”阮天蓉作勢要上前。
簡爍舉手,五指并攏,又驀然張開,模仿地獄惡火爆裂,嘴裏:“砰——!”
阮天蓉嘴裏說着不怕,卻本能駭退一步。
簡爍笑彎了腰:“你們看你們看,這像一個問心無愧的人?”
“我當然問心無愧!”阮天蓉指着車裏的阮漠寒:“阮夏是我外甥女,我養了她和她妹妹五年,從小一路養到大。”
“阮夏不管我也就算了,就連她妹妹,也是被她犯錯害死的!”
“到底誰該問心有愧?誰該贖罪?我還是她?你們評評理……”
簡爍清清嗓子,開始高歌:“難忘今宵,難忘今宵,無論天涯與海角。”
阮天蓉聲音大,她就比阮天蓉聲音更大。
阮天蓉:“我命好苦啊!怎麽攤上這麽一個沒良心不知恩圖報的外甥女……”
阮天蓉開始哭,她就比阮天蓉哭得更大聲。
她演技還比阮天蓉好,阮天蓉是幹嚎,她卻能一瞬哭出眼淚。
靠在阮漠寒的引擎蓋上,哭得梨花帶雨。
圍觀路人看的面面相觑,一個人上前問簡爍:“小姑娘,到底什麽情況?”
簡爍抹着淚:“這确實是我們家姨媽,小時候對我們家妹妹不好,于心有愧,就得了嚴重的被害妄想症。”
“連人都認不清,誰勸她也都不聽,只有我裝神弄鬼,能稍微唬住她。”
“她覺得我們都要害她,卻不知道我們被她拖累的有多慘。”
“嘤嘤嘤,嗚嗚嗚。”
衆人的目光,由八卦轉為同情:“原來是這樣。”
簡爍繼續抹眼淚:“你們別圍着了,人多一刺激她,她待會兒發病更嚴重。”
“好好好。”
有熱心群衆開始維持秩序:“散了散了。”
阮漠寒的車堵在路口,附近辦公樓的安保也知道了,趕過來維持秩序。
阮天蓉:“哎你們別走啊……”
簡爍堵在她面前:“大媽,還沒認清形勢麽?”
“撒潑打滾,胡攪蠻纏,阮漠寒比不過你,可我比你更厲害。”
“從今以後,你纏着阮漠寒,我就纏着你。你鬧她一次,我就鬧你一次。”
她拍着手笑起來:“好玩好玩真好玩!大媽,謝謝你陪我玩!”
阮天蓉大罵:“你有病吧?”
簡爍嬉笑點頭:“早就告訴你了,我是真有病。”
阮天蓉知道在簡爍這裏讨不到便宜,罵罵咧咧想走,估計找阮漠寒要錢的事,還打算從長計議。
簡爍堵住她的去路:“你憑什麽以為,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她被簡爍逼着一步步後退,到了阮漠寒的車門前。
簡爍:“上車。”
阮天蓉慌了:“怎麽,還想把我帶到荒郊野外滅口啊?”
簡爍懶得跟她廢話:“上車。”
阮天蓉不願,簡爍就鬼魅笑着,對阮天蓉伸出手指。
阮天蓉罵罵咧咧,還是不願,簡爍不笑了,一把拉開車門,攥住阮天蓉的手腕把她往車裏拉:“上車。”
阮天蓉掙紮,但簡爍個子比阮天蓉高,力氣也比她大,阮天蓉掙不開。
簡爍越過她,砰一下關上車門,叫阮漠寒:“開車。”
她點點自己的耳朵:“你知道去哪。”
阮漠寒也不多話,一腳油門,開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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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速飙起來,阮天蓉不可能跳車跑了,簡爍嫌棄的放開她手腕。
阮漠寒知道簡爍是為了她,才強忍着惡心碰了阮天蓉手腕,快速在車前座翻了一陣。
翻出一瓶免洗洗手液,丢給簡爍。
簡爍一口氣擠出半瓶,來回來去搓着手。
阮天蓉問:“你們要帶我去哪?”
簡爍妖異一笑:“別急嘛,當然是好地方了。”
“姨媽。”駕駛座上的阮漠寒忽然開口:“阮天蓉。”
“你今天來找我,應該還想再次講講小秋的事吧。”
她透過後視鏡,直視阮天蓉:“你講吧。”
阮天蓉沒想到,阮漠寒會主動給她這個機會。
她剛才當着圍觀衆人的面,還沒發揮出來呢。
這時舔舔嘴唇:“你真想聽?”
阮漠寒冷冷:“想。”
阮天蓉大概覺得,只要她講到阮漠寒受不了,阮漠寒就會給她錢。
她開始繪聲繪色,再次簡述阮秋出事的那天。
肮髒的雪。
顫抖的身體。
刺耳的救護車鳴笛。
簡爍看着駕駛座上的阮漠寒,手指蜷緊,緊握方向盤。
“喂,阮漠寒……”
“你別打斷。”
阮天蓉繼續講。
滿地的血。
淩亂的腳步。
灰敗的眼睛。
阮漠寒握着方向盤的手指,越蜷越緊。
腳下不自覺發力,踩着油門,車速越飙越高。
這一刻,阮漠寒眼前,阮天蓉繪聲繪色的描述,化為一幕幕實景,讓她仿佛也置身那天的雪地,渾身結了冰。
同時出現在她眼前的,還有姜凱倫那雙貂一樣的眼睛。
“看來,你是不怕繼續痛苦了?”
姜凱倫笑看着她說。
阮漠寒繼續踩着油門,加速。
她知道,她想繼續贏過姜凱倫,繼續和簡爍在一起,就必須這樣。
不怕繼續痛苦。
阮天蓉的講述,像一把鋒利的刀,在挖她心頭塵封多年的腐肉。
痛到想死,可她必須承受。
終于,阮漠寒一腳剎車。
阮天蓉終于笑了,眼裏貪婪的光,再次閃了起來:“怎麽,不想聽了?”
“我說了,只要兩百萬,我們都是親人,為了你姨丈和表姐……”
阮漠寒冷冷開口:“不是不想聽了,是地方到了。”
“你剛才講的每一個字,我都聽進去了,你已經開始重複同樣的內容了。”
“如果你還有什麽沒講過的,我可以繼續聽下去。”
她轉身面對阮天蓉:“可是以後,不要再拿這件事威脅我。”
阮天蓉愣了一下。
她惡狠狠的罵:“你這個沒有心的女人。”
阮漠寒冷冷看着她:“你養了我和小秋五年,也做了很多對不起小秋的事,這筆帳我不想再算,就到這裏。”
“以後不要再拿小秋當你的武器,你不配。”
“在小秋去世以前,你都沒握一握她的手,我早就決定,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阮天蓉罵罵咧咧:“沒有心的女人,放我下車。”
“是要下車。”簡爍妖冶的聲音,在阮天蓉身邊響起。
阮天蓉抖了一下:“這到底是哪裏?”她看着車窗外,一派荒郊野外的蕭條。
“下車你就知道了。”
“阮漠寒不跟你算賬,可我要跟你算。”
“從前你讓她不開心的,我,都要替她讨回來。”
******
阮天蓉反而不肯下車了:“這是什麽鬼地方?送我回市區!”
簡爍:“還要我像拉你上車那樣,拉你下車麽?”
“你敢确定……我碰了你,不會對你下蠱麽?”簡爍妖異笑着。
車開了一路,這時,天已經将近黑了。
簡爍的長相,太過妖異,在淡黑的夜色下,反而更顯得濃墨重彩,一雙墨黑的瞳仁,泛着鬼魅的光。
車外有風,拂動着樹葉。可車裏分明沒風,為什麽簡爍濃黑卷曲的發,看上去發絲飛揚?
阮天蓉心裏一顫,罵罵咧咧下了車。
其實簡爍說的對,阮天蓉心知肚明,自己對阮秋有愧,所以一遍不信鬼魅精怪,一邊害怕鬼魅精怪。
簡爍滿意一笑,下車,和阮漠寒一起,帶着阮天蓉,走進一棟低矮建築。
出現在阮天蓉面前的,是一個個靶位,還有放在臺上的□□。
她被帶到了射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