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要。”

阮漠寒竟然拒絕了。

簡爍擡頭, 一臉茫然。

像個糖已到嘴邊、又被奪走的孩子。

“不要?”她反問一遍,貓一樣的雙眼眯起來。

“不要。”

阮漠寒重複一遍,伸手, 摸到門邊牆上的開關,把陽臺的燈關了。

整個陽臺在夜色中陷落,只有客廳的燈光,從背後透出來。

簡爍放開阮漠寒的纖腰。

阮漠寒問她:“氣了?”

“沒。”簡爍嘟着嘴在門邊踢了一下:“睡了睡了。”

她想走。

阮漠寒纖細的手再次伸出。

攬住簡爍的腰, 抱緊。

“在陽臺繼續, 不好吧?”

******

阮漠寒卧室。

阮漠寒一伸手, 手指塞進簡爍嘴裏。

簡爍咬下去, 又松開。

同樣的力度, 落在阮漠寒耳垂上,那顆淺棕色的小痣。

和柔軟的唇。

阮漠寒點點自己的脖子。

那些痕跡還在。

貓舌掃過。

阮漠寒有時覺得簡爍有貓的舌頭,毛茸茸的倒刺, 用力掃過, 一種微妙的刺痛。

“想繼續麽?”

“你想繼續麽?”

“我看看你……呵。”

“那我看看你。”

依然誰都不松口,誰都不服輸。

直到阮漠寒呼吸變得微妙。

簡爍抓着她的手腕, 鉗制住, 舉過頭頂。

阮漠寒自己的手背,壓到自己散落在枕頭上的長發,光滑一片。

她偏頭,光潔的臉頰也碰到枕頭上散落的、她自己的頭發,還有簡爍撐在枕頭上的一只手。

她湊過來蹭了蹭。

自己手背壓住的發梢,微微拉扯。

“喜歡這樣?”簡爍問。

阮漠寒點頭。

喜歡這樣。

極致的快樂。極致的痛。

自我懲罰, 直到天堂和地獄的盡頭。

******

第二天周六。

阮漠寒問簡爍:“你能不能替我去個地方?”

“不能。”

阮漠寒淡淡瞥她一眼。

簡爍懶洋洋的:“哪兒嘛?”

“王諾那兒。”阮漠寒說:“我買了一些書,你幫我送過去。”

“我沒車。”

“打車。”

“我每個月就二百五!上次打着車滿邶城找你,還是找我朋友借的錢。”

她躺在沙發上, 來回來去晃着一雙大長腿: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阮漠寒:“我幫你還。”

簡爍一下子坐起來,笑嘻嘻:“真的?”

“下周每天拖兩遍地,擦兩邊窗子和家具。”

“有沒有搞錯?”簡爍“嗤”一聲:“我手都變粗糙不美了!”

她和阮清音一樣,注意力很容易渙散,此時看一眼自己的手,注意力又全被自己的指甲吸引過去。

像是覺得自己指甲的形狀不夠好看,露出唇邊尖尖牙齒,張嘴就咬。

阮漠寒把她的手打開。

簡爍不滿的撇撇嘴。

阮漠寒:“你要是不想多做家務,或者……”

聽到有別的辦法替自己還錢,簡爍又來了興致,嬉笑着眼巴巴望像阮漠寒。

阮漠寒看一眼她的坐姿。

雙手撐在沙發上,一雙大長腿向後折起。

阮漠寒面無表情伸出一只手,到簡爍面前。

簡爍一愣。

阮漠寒聲音清冷:“握手。”

簡爍又一愣,但阮漠寒瑩白的掌心,好像對她有魔力,那樣清清秀秀伸在簡爍面前,簡爍不由自主把手放了上去。

“不錯。”阮漠寒語氣淡淡。

像是沒忍住,伸手,揉了揉簡爍的頭:“可以,很圓。”

簡爍還愣着。

頭很圓?這是什麽誇獎?

阮漠寒又面無表情看向她:“叫。”

簡爍已經,完全明白過來阮漠寒在幹嘛了,雙眼不滿的眯起來,看起來更像貓。

她眯眼盯着阮漠寒。

阮漠寒還是面無表情:“不用幫你還錢嗎?”

“那算了。”

她轉身欲走。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輕輕拉力。

簡爍伸手拽住阮漠寒的衣角,心不甘情不願的:“喵。”

阮漠寒面無表情的回頭:“聽不到。”

“喵。”

“聽不到。”

簡爍氣了,超大聲的:“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阮漠寒抿抿唇角。

又伸手,揉了揉簡爍的頭。

轉身走了。

簡爍在她身後喊:“喂,阮漠寒!”

阮漠寒只留下一句:“錢會幫你還的。”

好,這下簡爍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得逞,還是阮漠寒得逞。

悶悶在茶幾上踢了一腳,痛得抱着雙膝在沙發上滾來滾去。

啊!啊!啊!

她真的很想放聲大喊,阮漠寒怕擾鄰又不讓她喊。

簡爍一翻身從沙發上爬起來,覺得與其在家憋悶着,倒不如真的去笑研走一趟。

******

簡爍帶着阮漠寒交給她的書出門。

阮漠寒把錢轉給她以後,已經先簡爍一步出門了,說要去聆音加班。

阮清音覺得奇怪:“媽媽,你不是從來都在家加班?”

阮漠寒解釋:“聆音和GS的合作到了最後關頭,所有中高層被要求到公司碰頭。”

阮清音轉回頭繼續看自己的電視,她聽不懂也不感興趣。

簡爍出門的時候叫阮清音:“跟我一起去玩別的小孩。”

阮清音搖頭:“無聊。”

“我只希望他們不要來煩我。”

簡爍只好自己出門了。

抱下樓的書放在腳邊,站在小區門口等網約車。

午後的太陽那麽曬,把她都曬黑了。

為什麽她要跑這一趟幫阮漠寒送書?

她跟眼鏡娘很熟麽?

回過神來,簡爍仔細一想又覺得氣不過,十厘米的高跟鞋,一腳踢在一摞書上。

書倒了,像塌陷的金字塔。

簡爍笑了起來,如天生帶着破壞欲的惡童,覺得好玩。

這時路邊“滴滴”兩聲,她叫的網約車到了。

司機打開車窗問:“小姐,請問您是尾號xxxx的乘客麽?”

簡爍點頭,一撩自己一頭魅惑的墨黑長卷發:“你,幫我把書搬上車。”

司機是個光頭大叔,不為所動:“你自己搬。”

“哈?”

“我又不是貨拉拉,不負責搬貨。”

簡爍很想像以前一樣說:“你幫我搬,我多給你錢,十倍!”

可她現在沒有錢。

她想要錢,就要去阮漠寒那裏喵喵喵。

那還不如她自己搬書!

簡爍氣悶悶又在那堆已經倒塌的書上踢一腳。

司機:“小姐,你能不能快點?”

簡爍尖叫一聲:“啊——!!!”

彎腰,把自己踢到的書,又一本本撿起來,搬上車的後座,自己鑽進去,猛一關車門:“走吧!”

司機開車,簡爍把後座的車窗大開。

呼嘯的風灌進來,吹着她一頭墨黑濃密的長卷發,在風中翻飛。

簡爍對着風:“啊!啊!啊!”

司機透過後視鏡,瞟一眼後座好看到近乎妖冶的乘客。

淡定的擰開音響:“唵嘛尼叭彌吽……唵嘛尼叭彌吽……”

“這什麽?”簡爍越發煩躁:“你念經啊?”

光頭大叔司機點點頭:“對啊。”

他勸簡爍:“你認真聽,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雲淡風輕內心坦然……”

簡爍“啊”一聲打斷他:“你是阮漠寒徒弟吧!”

******

笑研聾啞兒童慈善機構。

王諾收到了簡爍的通知,站在門口等她。

王諾把書搬下車,問簡爍:“跟我一起進去麽?”

簡爍:“不去!”

王諾點頭:“那好吧,再見。”

她抱着書往裏走,簡爍一愣。

“你怎麽不留我呢?”她跟上王諾。

王諾目視前方:“我為什麽要留你?”

“那我偏要去!”簡爍嬉笑起來。

她跟着王諾走進笑研,嘴裏哼着:“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旋一個圈,再旋一個圈,再跳三步。

王諾還是沒忍住看了她一眼:“你心情很好?”

簡爍笑嘻嘻的,跑到操場上,往秋千上一蹲:“眼鏡娘,你的漠寒那些事,我都知道啦。”

“而且,都是她主動跟我說的。”

“以後,再沒有你的漠寒了。”她妖冶笑着看向王諾:“以後,是我的阮漠寒。”

她擡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攏,用手指比一把手槍。

指尖對住王諾,單眼瞄準。

冶豔紅唇翕動:“砰!”

随即“咯咯咯”笑起來。

王諾遠遠抱着一摞書,站着,看着穿一雙十厘米高跟鞋蹲在秋千上的簡爍。

夏日午後,太陽很大,明晃晃的耀眼,帶着點燃一切的姿态。

與此同時,風也很大,拂動着簡爍一頭墨黑的長發,像一面不設歸途的引路旗。

王諾看着簡爍,簡爍也笑看着她。

王諾深吸一口氣,抱着那摞書走過去。

她走的平緩,步幅穩定,走到簡爍蹲着的秋千旁,微一彎腰,把抱着的書輕放到地上。

緩緩走近簡爍時,動作的節奏忽然變了。

猛然靠近,俯身,一伸手,緊攥住簡爍的衣領,把她整個人往前一帶。

簡爍差點被她一把拽下秋千,雙手抓住秋千的繩索,才穩住。

貓一眼的眼睛眯起來:“你幹嘛啊,眼鏡娘?”

語氣還是懶洋洋的,就那樣被王諾惡狠狠拽着衣領,也不還手。

王諾把簡爍的衣領越攥越緊。

簡爍:“這可是阮漠寒的衣服。”

王諾的手松開一瞬,又攥得更緊。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王諾顫聲問:“你覺得漠寒告訴你的那些事,很好笑?”

簡爍歪頭,看着王諾的眼鏡,第一次發現,那樣纖細的金屬框架,在陽光下也能反射灼灼的精光。

她歪頭笑着說:“想不到你還挺厲害的嘛,眼鏡娘。”

“你這麽厲害,怎麽在阮漠寒面前那麽慫呢?”

她不笑了,對着王諾閃着精光的眸子:“你怕阮漠寒背的那些往事,阮漠寒也怕她背的那些往事。”

“你們都怕,你們都不敢提,不敢碰。”

“可是我不怕。”簡爍重新笑起來:“我敢提,我敢碰。”

“然後啊……”

她再次伸手,食指中指和拇指九十度,比成一把手槍。

對着空氣中什麽無形的東西,瞄準,紅唇翕動:“砰!”

她妖冶又狠厲,笑看着王諾:“那些東西,才有消散不見的可能啊。”

******

王諾緩緩的、緩緩的,放開了簡爍的衣領,垂頭站在原地。

站了一會兒,拖着步子,走到地上放着的那摞書旁,抱起來。

她盯着手裏書的封面:“對不起。”為自己剛才的粗魯行為道歉。

書是阮漠寒選的,都是童話書,最上面一本是《夜莺與薔薇》。

王諾記得那個故事,她很小的時候就看過,印象很深。

夜莺把胸脯抵在薔薇樹的一根刺上,唱了一整夜的歌。

那根刺将刺穿它的心,它的血也會流進薔薇樹的身體,變成樹的血。

王諾對這個故事印象很深的原因是,她從小就不理解,為什麽為了一份愛,要去燃燒自己的生命呢?

她從小,長在媽媽開的聾啞兒童慈善機構裏,看着媽媽步步為營,把一個個孩子由殘缺變健康。

媽媽反複告訴她:“生命才是最寶貴的,健康才是最寶貴的。”

也反複告訴是她:“不要任性,不要出格。”

甚至王諾初中近視,第一次去選眼鏡的時候,她給自己選了一副紅色框架的。

向來嚴肅理性的媽媽,搖搖頭:“不可以,太出格。”

讓王諾放下,又親自給王諾,挑了一副淡金金屬框架的。

這樣沉穩傳統的款式,王諾從初二開始,戴到現在,戴了十多年。

王諾抱着那摞書走進教室,交給老師:“補充進圖書角吧。”

老師點頭。

“等一下。”她伸手,拿過最上面那一本《夜莺與薔薇》:“這本我借來看一下,看完我自己拿過去。”

老師應一聲“好”,抱着書向圖書角走去。

王諾自己捏着那本《夜莺與薔薇》,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

午後的笑研很靜谧,帶着一種校園獨有的靜谧,哪怕這裏是一群特殊的孩子。

孩子們在教室裏上課,一個老師,帶着剛戴上助聽器的孩子們做發聲練習。

“蘋果。”她說。說得格外清晰而緩慢,聽上去就有一種奇怪的強調。

“橘子。”

“梨。”

走廊裏吹過的一陣風,拂過王諾的一頭黑長直發,掠過王諾眼前,她所望着的簡爍身影,就變得模模糊糊起來。

她伸手,把被風拂亂的頭發,規規矩矩別在耳後。

翻開了手裏的書,《夜莺與薔薇》。

午後的太陽明晃晃的,照的走廊一片金黃,王諾站在這裏看書,銅版紙的書頁反射着陽光,那麽晃眼,連插圖都變得模糊一片。

王諾還是努力凝眸,把書頁上寫着的一句話,看進眼底:

“快樂起來吧,你就要得到你的紅薔薇了。(備注1)”

“我要在月光下把它用音樂造成,獻出我胸膛中的鮮血把它染紅。(備注2)”

王諾再次擡頭,向操場望去。

簡爍蹲在秋千上,也不覺得曬,手指比成的槍,在夏日午後的風中一晃一晃。

對着空中飛舞的蝴蝶:“砰!”

蝴蝶飛遠了。

她又對着自己的胸膛:“砰!”

又“咯咯咯”的笑起來。

她的手機響了,她摸出來看一眼,臉上笑意更甚:“喂喂喂,阮漠寒,你加完班了嗎?你什麽時候來接我回家?”

“喂喂喂,阮漠寒。”

“喂喂喂,阮漠寒。”

“喂喂喂,阮漠寒。”

她一直笑着,好像把阮漠寒的名字唱成了一支歌。

王諾垂下眸子,眼神就再次,落在手中攤開的書頁上。

之後的句子,又自動跳入了她的眼簾:

“我要求你報答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你要做一個真正的戀人。(備注3)”

一陣瘋跑的腳步聲響起,高跟鞋的鞋跟,先是敲擊着沙地,沙沙沙。

又敲擊着水泥地,咚咚咚。

簡爍沖到王諾面前,聲音裏都透着興奮:“哈哈哈,眼鏡娘,阮漠寒要來接我啦!”

王諾擡頭,盡量放淡語氣:“嗯,是嗎?”

眼底好像有被刺眼陽光晃出的淚,不過還好,她一向理智自持,是可以忍回去的。

她知道,這一戰,她是永遠輸了。

輸的徹徹底底,明明白白。

******

聆音天臺。

阮漠寒和楊海寧,并肩坐在中央的花壇邊,兩人指間,都夾着一支煙。

楊海寧笑道:“阮小姐,你比他們都好。”

“他們知道我病了,都不給我抽煙,一天三頓湯的炖過來,喝的舌頭都壞掉。”

阮漠寒淡淡道:“我只是覺得,人生在世,不該留遺憾。”

“想抽煙,就抽吧。”

楊海寧笑:“你知道我的病,也許會有生命危險,是不是?”

“你怎麽知道的?”

阮漠寒抽着煙:“不瞞您說,我一直在調查簡家,所以也在調查……您。”

“您是腦血管瘤,只是對外,說是輕微炎症。”

“這樣啊。”楊海寧吐出一縷淡淡的煙。

既不驚訝,也不生氣。

阮漠寒靜靜看着她。

楊海寧問:“你着手查簡家,是覺得聆音要出事了?”

阮漠寒點頭。

楊海寧笑:“從小時候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

“聆音是要出事了,不過,也不一定是壞事。”

“如果靜娴聆音弄到手,真能好好打理,發揚光大,也算聆音後繼有人。”

“阿銘終究性子太軟,資質又平庸,聆音交到他手裏,早晚也要走向沒落。”

阮漠寒抽一口煙:“原來您早就知道了。”

“我還奇怪,連我都覺得不對了,柏女士怎麽能瞞得過您。”

小時候第一次見楊海寧,阮漠寒才十二歲,從小敏感的她,已能看出楊海寧雙眼如炬,是比簡恪更厲害的實際操控者。

楊海寧問阮漠寒:“你是怎麽覺得不對的?”

“姜總提醒我柏女士有問題,而且從我能看到的那些數據,我也覺得不對。”

楊海寧:“數據不好?”

阮漠寒搖頭:“數據太好,好到不像真的。”

“跟GS合作的一切都太過順利,像是一步步誘導着,聆音把所有家底壓進去。”

“GS好像一只寄居蟹,我想,等合作産品面世的那一天,就是GS把聆音擠到破産的那一天吧。”

楊海寧悠悠抽一口煙:“你和我猜的一樣。”

“不過,姜凱倫和靜娴是合作關系,她為什麽要提醒你靜娴有問題?”

“她知道我關注聆音,以此為籌碼,想從我這裏換東西。”阮漠寒淡淡道:“那是另一件事了。”

楊海寧笑:“那就不用說給我聽了。”

“我老了,精力不濟,心裏裝不了太多事了。”

兩人又靜靜抽着煙,一縷風,卷起氤氲的煙,向天邊飄遠。

楊海寧視線跟着那縷煙,看過去,好像在看自己一去不回的青春,和所有歲月時光。

“為什麽?”阮漠寒忽然問。

“如果簡總不是合适的繼承人,為什麽不能把聆音交給簡爍?”

楊海寧笑:“你想問我,為什麽對阿爍這麽糟,是不是?”

阮漠寒坦誠點頭。

楊海寧問:“你明天有空,跟我去一趟簡家麽?”

******

笑研聾啞兒童慈善機構。

孩子們吃晚飯的時間,相較成人更早,王諾在教室裏,給老師們幫忙。

路過窗邊時,從窗口向操場望去,發現秋千上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王諾奇怪:簡爍已經走了?阮漠寒已經來接她了?

她又覺得不會。

如果阮漠寒來了,不可能不跟她打招呼就走。

畢竟這麽多年來,她是阮漠寒唯一的朋友。

嗯,朋友。

正想着,看到教室門口,藏着一張白皙的臉,黑漆漆的眸子,在暮色中閃着狡黠的光。

很多時候,王諾都覺得簡爍像貓。

她叫簡爍:“你在這裏幹嘛?”

簡爍見自己已被發現,索性大剌剌走出來,臉上帶着妖冶又慵懶的笑:“來幫忙,行不行?”

“幫忙?”王諾看她一眼。

“幹嘛啊眼鏡娘,看不起我啊?”簡爍嬉笑着,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左右腳前後交疊來回跳着,雙手舉在胸前,擺出出拳的樣子:“嘿嘿,嘿嘿!”

“你為什麽要幫忙?”

“想幫就幫咯。”簡爍懶洋洋的。

聲音放低,低到只有王諾一個人能聽到:“畢竟阮清音,是她從你這兒收養的小孩吧?”

王諾看了簡爍一眼,點頭。

“她說音音的神情,會讓她想起小秋。”

簡爍想了想阮漠寒家的書架上,那兩個并排放着的相框,裏面兩個小孩,神情是很相似。

她“哦”一聲。

又瞟一眼王諾:“阮秋的事,肯定不是阮漠寒主動告訴你的,你怎麽知道?”

王諾又看簡爍一眼。

嘆口氣,下定決心一般,開口:“她十四歲從她姨媽家搬出來以後,就去了當地的聾啞兒童慈善機構,一邊上學,一邊打工。”

“機構的負責人,是我媽媽的朋友,她考到邶城的大學以後,就到笑研來幫忙。”

“原來笑研是你媽開的?”

王諾點頭。

簡爍翻個白眼:“阮漠寒從她姨媽家搬出來以後,她姨媽真的就一直沒找到她?怎麽現在又突然冒出來。”

王諾:“怎麽可能找不到,是根本不想好好找。當時的漠寒,就是一個窮學生,把她找回去,家裏又多一筆開銷,她又不想把漠寒媽媽留下的錢,真的花在漠寒身上。”

“現在,要不是知道漠寒有錢,她又怎麽會巴巴的找來。”

簡爍不屑的“嗤”一聲:“臭女人。”

王諾跟着點點頭:“臭女人。”

簡爍看着王諾“哈”一聲。

王諾也看向簡爍:“你要是敢對漠寒不好,我就……”

“哎呀呀,我就說你厲害嘛,眼鏡娘。”簡爍妖冶一笑:“你就怎麽樣?”

“我就……我就……”

簡爍“咯咯咯”的笑起來:“你就你就你就,你到底要怎麽樣?”

“不會對她不好的啦,為了她,我連冰淇淋都不吃了呢。”

王諾一怔:“為什麽?”

簡爍嘻嘻一笑,大聲說:“那是我和阮漠寒的秘密!”

“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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