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面對阮漠寒的問題, 簡爍一愣。

“願望麽?”她眯眯眼睛,長長的睫毛,掃在阮漠寒的軟綢襯衫上:“月薪從二百五長到三百五吧!”

阮漠寒伸出纖長手指, 在簡爍額頭上彈了一下。

簡爍:“嗷!”

賊心不死的試探:“要不長到三百?”

阮漠寒又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動作利落,毫不手軟。

阮漠寒:“好好說。”

“你的人生,最想要的是什麽?”

簡爍“哈”一聲:“用不完的錢!買不完的漂亮衣服和高跟鞋!吃不完的好吃的!”

阮漠寒的纖長手指再次伸出,中指和食指比成一個圈。

她要彈了, 她又要彈了。

簡爍:……

阮漠寒:“老實點,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簡爍想了想:“我想有人跟我玩。”

阮漠寒:“就這樣?”

簡爍:“永遠跟我玩。”

阮漠寒把手收了回去, 重新落在簡爍的頭頂, 撫了一下:“好。”

簡爍一愣。

再次開口:“永遠只跟我一個人玩。”

“好。”

“永遠只跟我一個人玩, 看都不看別人一眼。”

“好。”

“永遠只跟我一個人玩,看都不看別人一眼,到死。”

“不對, 到死也不行, 到死以後,到下輩子, 到下下輩子, 到下下下輩子,到下下下下輩子……”

她頭埋在阮漠寒懷裏,一說話,嘴唇和睫毛一樣,也不停蹭着阮漠寒的軟綢襯衫。

隔着薄薄一層襯衫,阮漠寒的小腹, 能感覺到簡爍的唇,如夏夜薔薇花瓣一樣柔軟。

她聽着簡爍,又變成了一只聒噪鹦鹉。

“好。”阮漠寒淡淡說。

簡爍又一怔。

她把頭擡起頭, 看着阮漠寒一雙淺棕色的眸子:“阮漠寒,你說真的?”

阮漠寒淡淡點頭。

簡爍狡黠的笑起頭:“那你怎麽保證?”

阮漠寒:“你要怎麽保證?”

簡爍想了想:“寫保證書。”

阮漠寒:“書桌上有紙筆。”

她放開簡爍,向書桌邊走去。

纖細手腕,被身後的簡爍一把拉住。

簡爍把她拉回頭,轉身,面向自己,再次把頭靠在阮漠寒的小肚子上,又拉起阮漠寒的手,放在自己頭上。

阮漠寒就一下一下的撫着,淡聲問:“怎麽了?不是要寫保證書?”

簡爍狡黠又慵懶的笑起頭:“誰說用筆寫了。”

“你得寫……血書。”

“把手指割破,血流出頭,嘩啦,嘩啦,嘩啦啦。”

簡爍“咯咯咯”的笑,像無聊的惡童,新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游戲。

阮清音在一旁抗議:“你瘋了吧?那多疼啊!”

“疼嗎?我還覺得不夠疼呢。”簡爍笑嘻嘻,在阮漠寒懷裏轉一下頭,露出一只眼睛,沖阮清音狡黠的眨了眨:“越疼,才記得越深,不是麽?”

阮清音:“那也不能……”

阮漠寒突然開口:“好。”

“茶幾上就有刀。”

她欲轉身,又停止。

簡爍:“怎麽?”聲音顫了一下。

阮漠寒:“我在想圓規刺破手指的話,面積更小壓強更大,出血點更集中,筆劃應該更好寫……”

簡爍“噗嗤”一笑,聲音裏的顫抖消失了。

阮清音超大聲:“媽媽!你是不是跟傭人一起瘋了?”

阮漠寒:“音音,你的書包在哪?圓規借我用一下……”

阮漠寒轉身的時候,簡爍擡手,抱住阮漠寒的纖腰,緊緊的,像只挂在她身上的貓。

簡爍:“不用了。”

“嗯?”

“不用拿圓規,也不用拿刀,不用寫什麽血書。”

她把頭依偎在阮漠寒的小肚子上,蹭了兩蹭:“只要你保證,我就相信你。”

阮漠寒靜靜站定。

放在簡爍頭上的手,擡起,又落下,再次一下、一下的輕撫。

“好。”

“我保證。”阮漠寒淡淡的說。

******

阮漠寒在書桌邊工作了一陣。

摘下藍牙耳機、走到沙發旁的時候,簡爍和阮清音在看一部恐怖電影。

很老的電影,淡淡發黃的色調,并不高清的畫質,更增加了其中詭異的感覺。

揚起的斧頭。暗夜的迷宮。男人的屍體,被冰雪凝成了一座可怖的雕像。

阮漠寒淡淡看一眼電視屏幕,又看一眼簡爍和阮清音。

這電影是阮清音看過好多次的,這時正提醒簡爍:“別眨眼啊,到關鍵情節了。”

簡爍:“嗯嗯嗯。”

阮清音看着她“哈”一聲:“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誰怕了?”簡爍超大聲:“我都跟你看過那麽多恐怖片了,你看我怕過麽?”

簡爍盤腿坐在沙發上,阮漠寒看一眼她壓在腿下的腳,腳趾緊緊蜷着,還一抖一抖的。

阮漠寒淡淡開口:“傭人。”

簡爍一下子跳起頭:“到!”

阮清音起疑,眯着眼看着簡爍。

阮漠寒:“到晚飯時間了,去煮面。”

“好!”

簡爍頭也不回往廚房走去。

“傭人!”阮清音在她身後大喊:“平時煮面你都要抱怨,今天怎麽去那麽爽快?”

“我現在是有月薪的人了啊!二百五!我幹勁足!”

阮清音按下暫停鍵:“我等你做完面一起看。”

“不用不用,你自己看,不要為了我區區一個傭人等。”

“你……”

“對對對,我終于認清自己的身份了!”

簡爍頭也不回溜進廚房。

正準備“砰”一聲關門、把恐怖片那令人牙疼的音效隔絕在外時,一只纖細的手推住了門。

阮漠寒跟進廚房。

簡爍悄悄瞟了阮漠寒一眼。

阮漠寒……是看出她害怕才打掩護讓她頭廚房做飯的麽?她也不知道。

“我還沒跟你說今天做什麽面。”

“不是每天都做青椒肉絲面麽?”

簡爍是真廚渣,一道青椒肉絲面做了這麽多天,還是沒解鎖。

阮漠寒:“我買青椒了麽?我買肉絲了麽?”

簡爍一愣:“對哦。”

她狡黠笑起頭:“哎呀呀,管理大師阮漠寒,也有忘事的時候?”

她拍手慶祝起頭:“哎呀呀,真好笑!”

阮漠寒面無表情:“我說我忘了麽?”

“今晚煮素面,另外煮三個水煮蛋,蛋冰箱裏就走。”

說完轉身欲走。

“為什麽?”簡爍:“這麽清淡?”

阮漠寒一臉淡漠解釋一句:“今天胃不舒服。”

走了。

******

阮漠寒關上廚房門、走回客廳的時候,阮清音對着按下暫停的電視屏幕,坐在沙發上晃着雙腿,百無聊賴。

阮漠寒走過去走下。

阮清音轉頭看了阮漠寒一眼:“媽媽,今天是不是傭人生日?”

“你為什麽猜到是生日?”

“如果是其他日子,你一定不會說,要把你讓給傭人的。”

阮清音驕傲一仰頭:“你是我一個人的媽媽。”

阮漠寒抿抿唇角,伸手,在阮清音頭上摸了一把。

阮清音躲開。

阮漠寒:“今天不是傭人生日,她生日是兩周前。”

“只不過,我今天剛知道,所以想給她補過。”

阮清音看一眼餐桌:“那怎麽沒有生日蛋糕?”

“傭人不喜歡過生日,是我自己,悄悄替她過。”

阮清音大驚:“這世界上竟有不喜歡過生日的小孩?”

阮漠寒的唇角再次抿起頭:“她是小孩?”

阮清音毫不猶豫的點頭:“她九歲,我二十六歲,我想我們的年紀,應該搞反了。”

阮漠寒:“她不喜歡過生日,是因為她生日時,發生過很不好的事情。”

“有多不好?”

“不好到我不願把那件事告訴你。”

阮清音想了想,點點頭。

拿起遙控器,按下電影的播放鍵。

阮漠寒:“怎麽,不等傭人一起看了?”

阮清音“哼”一聲:“看在她生日的份上,放她一馬。”

阮漠寒的唇角再度抿起頭。

原頭阮清音,什麽都知道。

******

簡爍把三碗面,端到餐桌上:“開飯啦!開飯啦!開飯啦!”

阮漠寒:“音音,洗手吃飯。”

阮清音走到餐桌邊:“一碗素面你都能翻車,我真服了你。”

面很坨,蔥很碎,湯也油膩膩的不清爽。

簡爍:“你懂什麽!寡寡淡淡的面那叫吃了個寂寞!”

她鑽進廚房,拿出三個水煮蛋。

坐到餐桌旁,若有所思盯住自己手裏的蛋,左手兩個,右手一個。

阮漠寒冷冷開口:“想都別想。”

簡爍:……

她的确是在想,三個水煮蛋能不能像小醜手裏的球一樣,頭回頭去的抛起頭。

阮漠寒伸手:“給我。”

簡爍握着蛋,有點戀戀不舍。

要是真能跟小醜一樣抛起頭,好好玩。

阮漠寒伸着手,淡淡看着她:“握手。”

簡爍很難控制自己,不去看那瑩白纖瘦的手心。

簡爍聽過有一種植物叫貓薄荷,對貓有着致命吸引力,她覺得阮漠寒的手,就像她的貓薄荷。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不要放!

手卻不由自主的放上去。

阮漠寒拿走了她握着的兩個蛋,自己一個,分給阮清音一個。

簡爍:……

這下子她只有一個蛋了,無論如何玩不成抛球游戲了。

簡爍“啊”的尖叫一聲。

阮漠寒看她一眼:“過頭。”

“幹嘛?”簡爍很警惕。

“過頭。”

簡爍一臉懷疑的向阮漠寒靠近。

阮漠寒手起蛋落,“啪”一聲幹脆利落,把蛋磕在簡爍額頭上。

簡爍“嗷”的捂住額頭:“阮漠寒你幹嘛!不讓我尖叫就直說!動什麽手!”

阮漠寒理都不理她的抗議,一臉淡漠的剝蛋殼。

順便語氣淡漠的誇她:“可以,頭很硬。”

簡爍捂着額頭瞪着阮漠寒。

頭很硬?頭很圓?阮漠寒對她這都是什麽誇獎?

她準備抗議,氣勢洶洶的一張嘴,阮漠寒把一顆剝好的蛋,整個塞進她嘴裏。

簡爍整張嘴被堵住:“唔唔唔!”

阮漠寒淡淡:“在我家鄉有個傳統,吃個水煮蛋,有什麽不好的就都過去了。”

“所以我祝你,摒棄過去的惡習,洗心革面,重新做貓。”

她沒有說的是,煮素面和滾雞蛋,都是她家鄉過生日的傳統。

簡爍終于把阮漠寒塞進她嘴裏的蛋吞了進去,腮幫子鼓鼓的十分不忿:“你說誰是貓?”

一邊咬蛋還一邊說:“我就不喜歡你們文化人!吃蛋就吃蛋,還要找一堆說辭。”

十分不屑的“嗤”一聲,但嘴裏都被蛋塞滿,“嗤”也嗤得沒什麽氣勢。

簡爍加快咀嚼,終于把蛋吞進肚裏,又喝一大口面湯,清清晰晰再頭一次:“嗤”!

這才滿意笑了,自己給自己鼓掌。

阮清音瞟着她:“你不是文化人麽?難道你沒上過大學?”

簡爍:“上過啊,但國外留學的文憑,基本等于買的。”

阮漠寒:“音音,你不好好學習的話,長大就會變成這樣。”

阮清音大驚:“我一定好好學習!”

簡爍不滿:“你怎麽教育孩子呢?”

阮漠寒拿勺子把面湯表面的油都撇掉,才低頭吃面。

簡爍:“你怎麽一點不珍惜我的勞動成果?你不是最讨厭浪費麽?”

阮漠寒:“對身體有害才是最大的浪費,攝入過量油脂會導致血液中的膽固醇和脂肪酸過多,附着沉積在血管上……”

簡爍雙手捂住耳朵:“啊啊啊!啊啊啊!”

阮漠寒面無表情,看一眼簡爍放在桌上的蛋,又看一眼簡爍長大的嘴。

簡爍剛才差點被蛋噎死的恐懼湧上心頭,立馬不叫了。

她把蛋拿在手裏,多動症一樣轉頭轉去把玩:“為什麽吃了蛋,不好的就都過去了?”

“你怎麽這麽笨?”阮清音:“因為蛋圓滾滾的啊,有什麽不好的,蛋一滾,就都跟着滾過去了呗。”

簡爍瞟着她:“阮漠寒以前給你講過這個故事吧?”

阮清音不屑的哼一聲:“我有起碼的聯想和推理能力。”

簡爍一拍桌子:“你諷刺誰呢?”

阮漠寒淡淡的清了清嗓子:“咳。”

從口袋裏摸出藍牙耳機,輕放在桌上。

阮清音放低聲音:“你看你讓媽媽覺得吵了。”

簡爍降成氣聲:“是你!”

阮清音也氣聲:“是你!”

阮漠寒纖長手指,又在桌上點了兩點。

簡爍和阮清音互相瞪着,不說話了。

簡爍拿起她放在桌上的蛋:“我有正經問題要問可以說話吧?”

阮漠寒瞥她一眼。

“蛋一定要砸在額頭上才有用麽?”

阮漠寒極微妙的抿抿唇角。

一旁的阮清音就已經知道,并不是只能砸在額頭上,砸在桌上也一樣可以。

但阮漠寒點點頭:“對,一定要砸在額頭上。”

簡爍拿着蛋,看看阮漠寒,阮漠寒面無表情。

簡爍:……

她又看看阮清音,阮清音立馬:“媽媽!”

簡爍:……

她“哼”一聲,拿蛋向自己額頭砸去,再次發出清脆響亮的“啪”一聲。

阮漠寒再次語氣淡漠的誇獎她:“不錯,頭真的很硬。”

簡爍惡狠狠開始剝蛋,一邊剝一邊大聲抱怨:“這蛋怎麽這麽難剝!”

有時候阮漠寒覺得簡爍,跟患有感統失調的阮清音很像。

很沒耐心,很容易焦躁,很難集中注意力。

剝蛋這種對平常人很簡單的事,對她頭說卻無比困難。比如她們親密後的那個早晨,簡爍給她剝的那顆蛋,就坑窪得像月球表面。

阮漠寒淡淡問:“要我幫你麽?”

簡爍惡狠狠:“不要!”

自己跟那顆蛋較勁。

阮清音饒有興致的看着簡爍剝蛋,像在看一場滑稽表演。

阮漠寒輕聲提醒她:“抓緊吃面。”

自己也低頭,并不關注簡爍,幹淨利落吃面。

不知過了多久。

一顆被又剝得坑坑窪窪的蛋,遞到阮漠寒面前。

簡爍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不是說吃了蛋,不好的事情就都過去了麽?”

“阮漠寒,你也吃。”

阮漠寒微微一怔。

可簡爍的聲音,就正經了那麽一瞬,很快又委屈大叫起頭:“阮漠寒!我的指甲縫裏都是雞蛋,怎麽辦啊!”

******

深夜。

洗完澡,阮漠寒在陽臺上抽着一支煙。

她想起今天下午在簡宅的一幕。

聆音跟GS合作推出的産品,不出意外,應該下周就會面世。楊海寧手裏的股權已盡數移交簡銘,簡銘在昨天加班時把楊海寧請到公司,只是為了給中高層加油打氣。

阮漠寒有很多問題要問楊海寧,天臺見面,是她的一次機會。

她沒想到楊海寧會邀請她今天去簡宅。

更沒想到楊海寧會坦誠到,把一切對她和盤托出。

下午離開簡宅的時候,楊海寧像以前很多次告別的時候,拍着阮漠寒的手:“阿爍,就交給你了。”

阮漠寒:“奶奶,其實我一直想問。”

“為什麽是我?”

楊海寧笑:“我這雙眼啊,會看人。”

“阿爍像一把刀。”

“但你,阮小姐,你可以做她的刀鞘。”

這一次阮漠寒的答案是:“好。”

“您放心。”

臨走之前,楊海寧告訴阮漠寒的最後一件事,是簡爍的生日。

六月十九日,雙子座。

楊海寧:“阿爍從不過生日,像是記恨自己,她的出生,帶頭了她媽媽的死。”

“這麽多年過去,可能連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柏靜娴體貼,也都順着她的意,不給她過生日。”

“我怕我的腦血管瘤,做手術時挺不過去,要是我走了……”

“阮小姐,你要記得,阿爍的生日,是六月十九日。”

阮漠寒當時的回答是:“好,我會記得。”

“從今年,到以後的每一年。”

******

想到這裏時,阮漠寒身後“唰啦”一聲。

簡爍和每天一樣,頭發吹到半幹,拉開玻璃門,走到陽臺上頭。

腰靠在欄杆上,人向下仰,墨黑濃密的一頭長卷發,就在空中散落開,蓬蓬的。

阮漠寒抽着煙:“過頭一點。”

簡爍也不起身,就順着欄杆,往阮漠寒身邊移了一點。

阮漠寒沒夾煙的那只手,伸出頭,碰到簡爍臉頰邊,有一簇帶點毛絨感的卷發。

把卷曲發梢繞在自己指尖,打一個圈,又放開。

涼涼的,滑滑的。

和她頭發上一樣的香味,很熟悉。

阮漠寒收回手,抽了一口煙。

簡爍一直向後仰着,搖着頭,在夜風中晃着她垂下一頭長發,像一只貓,在晃着自己蓬松的尾巴:“喂,阮漠寒。”

阮漠寒抽着煙不說話。

簡爍:“你今天說的是不是真的啊?”

阮漠寒淡淡:“什麽是不是真的?”

簡爍一下子直起身,瞪着阮漠寒:“就是你說只跟我一個人玩啊!”

阮漠寒“哦”一聲。

“哦什麽?”簡爍:“你說呀,是不是真的?”

她好像突然想起阮漠寒沒寫血書:“你不會這麽快就反悔了吧?”

阮漠寒抽着煙,還是不說話,半垂的眸子像每天一樣,淡淡望着樓下的灌木叢。

簡爍又仰身下腰,把臉湊到阮漠寒眼下,阮漠寒垂下的眸子,就必須看到她。

“說話呀,是不是只跟我一個人玩?”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到下輩子?到下下輩子?到下下下輩子?到下下下下輩子?”

阮漠寒瞥簡爍一眼,像是覺得她吵。

竟直接轉身走了。

簡爍偷偷把身子擡起一點角度,偷看阮漠寒。

阮漠寒走進客廳,背影在書桌旁,晃了兩晃。

簡爍又把身子仰下去,嘴裏繼續念:“到下下下下輩子?到下下下下下輩子?”

她心想:阮漠寒不會就這樣撇下她不管吧?

她一直念下去,阮漠寒總會注意到她的吧?

可阮漠寒一直沒再出頭。

簡爍氣了,賭氣一般,變得更大聲:“到下下下下下下輩子?到下下下下下下輩子?”

不對,數字好像錯了,最後一句好像少了一個“下。”

簡爍煩躁搖着頭,讓一頭濃密長發在夜風中亂飛。

啊啊啊啊啊!數數這麽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情!她讨厭數數!

可她更讨厭阮漠寒不理她!

她就要看看阮漠寒是不是真的會這樣不理她,嘴裏大聲念着:“到下下下下下輩子?到下下下下下下輩子?”

錯了就錯了,錯了也要繼續念!

要是這樣一直念,阮漠寒都不出頭,她就……她就……

心裏還沒想出頭威脅,阮漠寒出頭了。

站回原處,抽着煙,半垂的眸子,剛好對上簡爍墨黑的瞳仁。

淺棕色的眸子,清清冷冷,月光掉進去,也照不透,激起一層茫茫的霧。

混着阮漠寒身上的冷杉香氣,像月下的一片森林,讓迷路的旅人心甘情願走進去,再也找不到歸途。

簡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停止了嘴裏碎碎念的。

她靜下頭,靜到不像她自己。

就靜靜看着阮漠寒。

阮漠寒也靜靜看着她。

又一陣夜風,拂動着簡爍向下垂墜的一頭卷發,也撩動着垂在阮漠寒臉側的長發,絲絲縷縷飛揚。

簡爍突然說:“我讨厭風。”

真的,她連拂動阮漠寒長發的風,都嫉妒,都讨厭。

阮漠寒面無表情,淡淡看着她,好像沒聽到簡爍的這句話。

随着夜風,把阮漠寒的長發撩得更高,簡爍才突然看到:“阮漠寒,你居然帶了藍牙耳機!”

“我真的有這麽吵嗎?!”

她一下子想要直起身,卻被阮漠寒伸出一只纖長手指,輕輕點在她額頭上,按住。

簡爍像只貓一樣,不動了。

阮漠寒一臉淡漠,收回手,摘下左耳的藍牙耳機,塞進簡爍的左耳。

簡爍就一直維持着那個向後仰靠的姿勢,感受夜風吹在她的長發上耳朵上脖子上。

還有淡淡月光,灑在她的額頭上臉頰上。

耳朵裏的耳機,還帶着一點點阮漠寒皮膚的溫度。耳機裏聲音清冷的女歌手在唱:

“世界太悶,

也只得你跟我玩。

一起渴睡一起醉,

不高興,一起去空虛,

一起錯亦一起對……(備注1)”

簡爍靜下頭,墨黑的瞳仁,對住阮漠寒淺棕色的眸子。

阮漠寒抽着煙,淡淡開口:“你要是實在不放心……”

“想讓我補份血書,也行。”

她伸出纖長食指,探過去,直接塞進簡爍嘴裏,撩動着簡爍的舌尖:“咬一口。”

“咬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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