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阮漠寒清冷聲音, 再次響起:“為什麽煮蛋?”

簡爍還在嚼剛才狠狠咬的一大口雞蛋,斜眼瞟着阮漠寒。

阮漠寒淡漠道:“你煮的蛋,我吃了。”

“該你說了, 為什麽煮蛋?”

簡爍把嘴裏的蛋吞下去,妖冶又狡黠的笑,又爬上她盛開薔薇一般的臉頰,聲音魅惑而撩撥:“主人——”

在一旁埋頭吃面的阮清音, 擡起頭冷冷道:“好好說話。”

簡爍翻個白眼“嗤”一聲, 問阮漠寒:“好吃麽?”

阮漠寒:“一般。”

“蛋白口感不夠彈韌, 還有蛋黃表面形成灰綠色, 說明雞蛋煮的時間過長, 蛋黃中亞鐵離子與蛋白中的硫離子化合為難溶的硫化亞鐵……”

“阮漠寒!”簡爍大叫一聲,為了阻止阮漠寒絮叨又開始唱歌:“難忘今宵,難忘今宵……”

阮漠寒不說話了。

簡爍:“你看在我這麽誠心誠意給你煮蛋的份上, 也該覺得好吃呀!不是都說做飯就像做……不是都說做飯就該帶着愛嗎!”

她又問阮漠寒:“到底好不好吃?”

“好不好吃?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阮漠寒面無表情:“好吃極了。”

簡爍笑嘻嘻:“阮漠寒, 我知道你說好吃是為了不讓我繼續吵你,但你說好吃極了耶!”

阮漠寒和阮清音用“看這裏有個白癡”的眼神對視一眼。

阮漠寒:“說吧, 到底為什麽煮蛋?”

簡爍狡黠一笑:“既然你覺得好吃……”

手心對着阮漠寒攤開的一瞬, 她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握手。”她對阮漠寒說。

阮漠寒冷冷看她一眼。

“咳,開個玩笑。”簡爍說:“其實我今晚煮蛋,就是想好好表現一下,既然你覺得好吃極了……”

她笑嘻嘻把攤開的手心晃了晃:“能不能給我一百塊獎勵?”

“你敲詐啊!”阮清音說:“你月薪才二百五,煮一次蛋就要一百獎勵!”

阮漠寒面無表情,并沒有答應她的意思, 只說:“把碗筷收了。”

阮清音吹着口哨,走到沙發上去看電影。

簡爍嘟嘟囔囔收拾着碗筷,擡頭瞟阮漠寒一眼。

阮漠寒冷冷看着她。

“哎呀好了好了我不出聲了。”簡爍纖細手指, 做出拉拉鏈的手勢,順着唇邊一拉,端着碗筷走了。

******

深夜,阮漠寒卧室。

“想繼續麽?”

“不想。”

簡爍妖冶“哼”一聲。

她俯身,一頭濃黑卷發的長發,發梢就垂在阮漠寒鎖骨上。

絲絲縷縷,像什麽人的心思。

阮漠寒皮膚冷白,更襯得黑發如墨,比對在一起,像濃墨暈成的水墨畫。

“那你呢?想不想繼續?”

阮漠寒探手,簡爍躲了一下。

阮漠寒看着她,眸子裏有種難以言傳的光,一閃而過。

“你那是什麽表情?”簡爍低頭,咬阮漠寒的耳垂,貓舌撩過耳垂上的小痣:“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讨厭你碰我。”

“只不過……”簡爍手指擡起,露出一個得意又狡黠的笑:“誰更難熬?”

手指在床頭一盞淡淡黃的燈光下,透着晶瑩。

“好像并不是我。”

阮漠寒的手指探過去。

“喂,你……”簡爍感受到阮漠寒的動作,有點慌。

“不準閉眼。”阮漠寒的聲音淡漠,但和簡爍感受到的頻率一致:“看着我。”

“也不準眨眼。”

她讓簡爍俯身,吻一下簡爍纖長的睫毛,又推起,讓簡爍自己用手支撐着身體。

動作不停。

一雙淺棕色的眸子,像是要看到簡爍的心底裏面去。

簡爍心跳的感覺,随着阮漠的動作,比剛才更甚。

“阮漠寒,阮漠寒,阮漠寒。”

她喃喃絮語,像是身體的本能。

臉上的薔薇,以更快的速度,更豔麗的綻開。

阮漠寒另一只手,撫過簡爍緊抿唇角的臉側:“你也要一直……看着我。”

******

周二一早,阮漠寒趁阮清音洗漱的時候,走進廚房。

簡爍在做早飯。

阮漠寒面無表情:“手機拿出來。”

“幹嘛?”簡爍帶着懶洋洋的桀骜:“你讓我拿我就拿?”

手卻伸進口袋,把手機摸出來。

“收款二維碼。”阮漠寒言簡意赅。

用自己手機對着掃了一下,一聲美妙的聲音響起,簡爍低頭一看,一百塊到賬。

阮漠寒已經轉身,要走出廚房了。

“等一下。”簡爍妖冶又魅惑笑着,像貓,溜到廚房門口,擋住阮漠寒去路。

她比阮漠寒個子稍微高一點,一低頭,冶豔紅唇湊到阮漠寒耳旁。

對着最敏感的地方,說話的時候微微呼氣:“幹嘛趁阮清音刷牙的時候偷偷給我?”

阮漠寒面無表情看她一眼,不為所動。

簡爍勾引失敗,語氣恢複正常:“說嘛。”

“你不說我就不讓你走。”

阮漠寒淡淡:“不讓我走,可以。”

“你耽誤了做早飯的時間,就扣月薪,晚一分鐘扣一百。”

“你總共才給我一百!”簡爍叫一聲,貓一樣的眼睛眯起來:“阮漠寒,你這個狠毒的女人。”

“你說……”簡爍拖不過阮漠寒,決定主動出擊:“比起阮清音,你是不是更疼我?”

阮漠寒一臉淡漠看着她:“不。”

“那你幹嘛偷偷給我零花錢,不給阮清音?”簡爍笑得像個得到家長偏心的孩子。

阮漠寒:“音音才九歲,零花錢太多,對她來說很麻煩。”

“我也九歲。”簡爍笑嘻嘻。

阮漠寒:“身份證拿出來。”

簡爍“哼”一聲,讓開門口。

阮漠寒走之前留下一句:“別裝嫩。”

“誰裝嫩了?”簡爍大叫:“我是真嫩!你……你……”

你沒吃出來麽?

阮漠寒已經關上廚房門走了。

******

晚上六點,阮漠寒仍是整個聆音,唯一準時下班的人。

拎着筆記本電腦回到家,簡爍很快唱着“難忘今宵”湊過來。

“要不要我幫你換鞋?”

蹲到阮漠寒面前。

阮漠寒站着,垂眸,淡淡看着她。

時至七月,蟬喘雷幹,早已是不需要穿絲襪的季節。阮漠寒瑩白腳踝,赤着暴露在簡爍面前。

纖細,冷白,宛如玉石。

細細一根黑色皮質帶子,在腳踝上繞一圈,阮漠寒腳腕太細,填不滿,帶子松垮垮垂在腳背上。

黑色皮質,更襯的腳背瑩白如月。

簡爍的手指,微妙撫過阮漠寒的腳踝,涼涼的,滑滑的。

阮漠寒微微閉眼,又睜開。

簡爍的手指,撫過阮漠寒的腳背,又托起她一雙玉足,放進拖鞋裏。

阮漠寒一臉淡漠走進客廳,坐到書桌旁。

簡爍笑嘻嘻又湊過來:“要不要喝水?”

阮漠寒瞥她一眼。

簡爍:“我去給你倒!”

簡爍哼着“嘣嘣嘣”的旋律,旋一個圈,再旋一個圈,旋進廚房。

端着一杯水出來的時候 ,還是旋一個圈,再旋一個圈,水灑在木地板上,差點讓她滑倒。

簡爍拍拍胸口驚魂未定:“還好我會劈叉!”

她把水端給阮漠寒。

阮漠寒不看水杯,而是冷冷看着她:“誰讓你放的?”

簡爍:……

“這麽快就看到了?”她小聲嘟囔:“眼睛這麽毒的嗎……”

她溜到書櫃邊,把放在阮秋和阮清音相框旁、第三個相框拿起來,又溜回來,擺到阮漠寒的電腦邊。

相框裏的照片上,是簡爍妖冶而魅惑的一張臉,不知用了什麽美顏相機,有那種貓咪特效,尖尖兩個耳朵,臉頰處兩團紅暈,再往下,是兩撇胡須嬌俏張開。

簡爍小心翼翼瞟了一眼阮漠寒的臉色,阮漠寒面無表情。

簡爍張口解釋:“我是看你昨天把手機靠在電腦屏幕上,多麻煩呀。”

“而且那張照片,你又沒開美顏,還是抓拍,顯得我臉特別大,二傻子似的,不符合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我洗這張照片買這個相框,完全是為了方便你。”

這就是她昨晚做晚飯時努力表現、找阮漠寒要了一百塊錢獎勵的原因——為了買相框。

“白天我就老老實實待書架上,你回家加班的時候……”簡爍又把相框,往阮漠寒的電腦屏幕邊推了推:“你就這樣看着我。”

阮漠寒仍然面無表情,一臉冷漠。

簡爍決定一鼓作氣,一次□□代清楚:“其實吧我還準備了另一個相框,給你帶到辦公室去。”

阮漠寒不理簡爍,已經對着電腦開始打字。

“生氣了?”

阮漠寒不說話。

“我都住了這麽久了,都有粉色拖鞋了,有個我的相框,不過分吧?”

阮漠寒還是不說話。

“我把相框擺在阮秋和阮清音邊上的,書架最邊上,沒占她們位置。”

阮漠寒依然不說話。

“她們的照片都是七寸,我本來想印八寸,後來還是只印了七寸。”

她看着阮漠寒纖長手指,在電腦鍵盤上翩飛,像是根本沒聽到她在說什麽。

她越說越委屈:“喂,阮漠寒!你是不是對我……”

“換張照片。”

簡爍一愣。

阮漠寒冷冷開口:“我不喜歡美顏過的照片,不要特效,不要磨皮,什麽都不要。”

“兩張都是。”

簡爍愣愣看着她不說話。

阮漠寒終于暫停打字,擡頭:“有問題麽?”

簡爍搖頭:“沒問題!”

她反應過來,又嘻嘻的笑起來,妖冶裏就意外帶了那麽一點點嬌憨,或者說蠢萌。

很奇異的碰撞。

像貓。

她哼着“嘣嘣嘣”想旋進廚房,阮漠寒叫她:“過來。”

簡爍停下舞步,走過去。

“低頭。”

簡爍低頭。

阮漠寒盯了她圓圓的、毛茸茸的後腦勺一眼,輕微的呼出一口氣。

像是壓抑了很久的欲望,終于得到滿足一般,在簡爍頭上揉了一把:“去吧。”

簡爍笑嘻嘻往廚房走。

阮清音的聲音忽然響起:“媽媽,為什麽你要一直看着簡爍?”

******

簡爍一愣。

阮清音明明在看電影的,這時按了暫停。

簡爍今天沒跟阮清音一起看電影,她靠在玄關附近玩手機,一邊玩一邊豎起耳朵,像在等待主人腳步聲響起的貓。

這時阮清音按了暫停,她往電視屏幕上瞟一眼,才發現這電影她也看過。

《泰坦尼克號》,大部分人都看過,簡爍記得她還是跟柏靜娴一起看的。

之所以記得,是因為簡爍看過的電影很少。之所以看得少,是因為簡爍對絕大部分電影都無法共情。

就比如這部《泰坦尼克號》,她記得柏靜娴當時都看哭了,她卻一頭霧水。

她問柏靜娴:“為什麽她跳,他就跳?”

“為什麽他要把唯一一塊木板讓給她?好白癡。”

柏靜娴哭着哭着,又被她的問題逗笑起來:“你還小。”

柏靜娴說:“等你長大你就明白了。”

簡爍不知道柏靜娴說的“長大”是指什麽時候,反正等到她覺得自己對褚行雲感興趣的年紀,又或者等到她二十多歲、很多同齡人都開始結婚生子的年紀。

她還是無法對任何電影産生共情。

也還是沒明白那個叫傑克的男的,為什麽對那個叫羅絲的女的,說“你跳,我也跳”。

直到現在,此時此刻,她盯着阮清音按下暫停的電視屏幕,畫面暫停的那一幀,正好是羅絲俯在木板上,傑克泡在冰水裏。

簡爍忽然明白了。

不是明白傑克為什麽把木板讓給羅絲。

而是明白了如果是她遇到這種情況,她會怎麽做。

她盯了一會兒電視屏幕,扭頭對阮漠寒說:“我也會爬上木板的。”

阮漠寒居然一下子聽懂了,淡漠點了一下頭,淡淡說了一聲“好”。

就很酷。

簡爍笑起來,她覺得遇到阮漠寒真好。

就像阮漠寒說過的那句話,她們遇到了彼此,就是找到了同類。

她會讓阮漠寒俯在木板上,她自己也會爬上木板。

一起漂浮,或一起沉淪。一起生,或一起死。

簡爍想着想着,覺得異常滿足,妖冶又魅惑的笑起來。

然而阮清音的問題沒得到解答。

“為什麽?”阮清音又問:“媽媽,為什麽你要一直看着簡爍?”

阮漠寒淡淡開口:“因為我喜歡簡爍。”

簡爍一愣。

她沒想到阮漠寒這麽直白。

她記得對其他所有人而言,喜歡同性,好像是很難啓齒的一件走,尤其是對自己的親人言傳。

她愣愣看着阮漠寒,阮清音靜靜看着阮漠寒。

阮清音又問:“就像傑克喜歡羅絲,羅絲喜歡傑克那樣麽?”

“對。”

阮清音淡淡“哦”了一聲,一點不驚奇的。

阮漠寒問:“你能理解麽?”

“不能。”阮清音搖頭:“就像我不能理解傑克為什麽喜歡羅絲,我只是聽到他們倆,在臺詞裏喜歡來喜歡去的。”

簡爍忍不住插嘴:“那你還一直看愛情電影?”

阮清音翻個白眼:“就是看不懂才一直看啊。”

阮漠寒說:“沒關系。”

阮清音問:“是不是等我長大就理解了?”

阮漠寒想了想:“也不是。”

“可能你一輩子都不會理解。也可能你遇到一個同類,一下子就理解了。”

“什麽是同類?”

“很難講。”阮漠寒抿抿唇角:“等你遇到你就知道了。”

******

周三上午,聆音團隊和GS團隊例會以後。

“阮總監。”姜凱倫優雅笑道:“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留你讨論工作了。”

阮漠寒一臉淡漠,從會議桌最尾端,往姜凱倫身邊走。

其他人紛紛走出會議室,一位其他部門總監,就是阮漠寒聽到他買了別墅那位,路過阮漠寒身邊,低聲對她說:“阮總監加油。”

“你一定是獎金最多那個,不過這是你應得的。”

他沖阮漠寒一笑,走了。

阮漠寒坐到姜凱倫對面。

姜凱倫笑道:“阮總監,他說的對,此次聆音和GS合作成功,你毫無疑問,是最大功臣之一。”

“你該獲得最豐厚的回報。”

阮漠寒淡淡開口:“成功?對誰來說算成功?聆音還是GS?”

“都不算吧。”

姜凱倫聽到這話,也不意外,反而笑:“你已經知道了?”

“你是從你能接觸的那些數據裏,看出異常的?”

阮漠寒點一下頭。

姜凱倫贊許笑道:“我沒有看錯你。”

“在我從團隊簡介裏看到你照片時,我就在想,如果聆音有人能提前看出真相,那一定是你。”

阮漠寒問:“你和柏女士,你們早就認識?”

姜凱倫笑着點頭:“我們是大學校友。”

“只不過後來,靜娴提前退學,所以你在學生手冊裏,查不到她的名字。”

姜凱倫貂一樣的眸子,看着阮漠寒:“阮總監,我知道聰明如你,一定找人查過我,和她。”

阮漠寒問:“她為什麽退學?”

姜凱倫:“她覺得沒意思。”

阮漠寒點頭。

她不意外。

從柏靜娴在地毯上摔倒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經知道了柏靜娴是什麽人——

柏靜娴是姜凱倫的同類。

一個毫無感情的人。

一個可以用自己的孩子做誘餌,來得到自己想要一切的人。

阮漠寒又問:“柏女士認識姚淵麽?”

“不。”姜凱倫搖頭:“她和我不一樣,不需要經過訓練。”

“從我在大學認識她開始,她就已經是這樣的人。”

阮漠寒問:“她出身柏家,家境不差,跟簡銘結婚,在簡家潛伏十多年,就為了得到聆音?”

“她為什麽要得到聆音?”

姜凱倫:“你已經知道,聆音和GS合作這個局,一開始就是靜娴設下的,為的就是和我一起,利用産品升級與市場份額之間的誤差,把聆音擠到破産,她用柏家資金,我用GS股份,收購聆音。”

“你能看破這一切,是你聰明的地方。”

“但是……”姜凱倫笑:“你問出剛才那個問題,是你愚蠢的地方。”

“你問出那個問題,說明你離變成一個毫無感情的人,差的還很遠。”

姜凱倫把自己的手放在會議桌上,淡粉色的指甲,依然在會議室頂燈之下,翻着毫無瑕疵的光。

她伸出修長食指,緩緩前移,準備像以前一樣,去觸碰阮漠寒的手背。

她說:“如果你變成一個毫無感情的人,你就會發現,這世界有多無聊。”

“沒有愛,沒有恨。沒有喜,沒有悲。甚至連性欲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下,總要人為的給自己設一個目标。”

“楊海寧慧眼如炬,對靜娴來說,這是一個有難度的游戲,難得能激起她的興趣來玩。”

阮漠寒看着姜凱倫的指尖向她靠攏。

她知道,她将要迎來的是什麽樣的觸感。

不冷,不暖,永遠恒溫,像一個沒有破綻的非生命體。

姜凱倫像是能看透她在想什麽,笑得優雅淡定:“阮總監,我知道你還是常常做夢,夢到阮秋。”

“夢到肮髒的雪,淩亂的腳步,顫抖的身體,灰敗的眼睛。”

阮漠寒沉默不語。

姜凱倫那雙貂一樣的眼睛,是能看透人心的。

她的夢,的确如姜凱倫所描述的那樣,從不完整,一片一片,都是淩亂的碎片。

像是身體的潛意識具有自保能力,知道若這些零碎畫面拼湊起來,形成完整的一幅,一定是阮漠寒不能承受的。

因此,姜凱倫平靜的聲音裏,就帶有了別樣的誘惑:“變成一個沒有感情、沒有痛苦的人,不好麽?”

阮漠寒在姜凱倫的指尖,快要觸碰到她手背的一瞬,把手縮了回去:“謝謝,姜總。”

“但我沒有興趣。”

她站起來欲走。

姜凱倫:“阮總監,你既然已經知道船要沉了,為什麽還要固執站在船上?”

很奇妙的,那一瞬間,阮漠寒腦子裏冒出的,是簡爍的兩句話。

分別跟兩部電影有關,也分別跟兩條船有關。

第一句關于《海上鋼琴師》:“你上岸,我就上岸。你在船上,我就留在船上。”

第二句關于《泰坦尼克號》:“我也會爬上木板的。”

一起漂浮,一起沉淪。一起生,一起死。

阮漠寒淡淡回頭:“姜總,你的确能看透人心,也能看透格局。”

“但我想,還有一些東西,是十年前的你明白,而現在的你不明白的。”

她直接關上會議室的門走了。

以至于擁有敏感耳朵的阮漠寒,都沒能聽到姜凱倫的最後一句話:

“你确定,簡爍也會做出跟你同樣的選擇麽?”

******

下午六點,下班時間,沒有任何人打算走,整個公司充斥着勝利黎明将至的異常興奮。

唯有阮漠寒拎着筆記本電腦,走出辦公室,來到地下停車場。

喂了貓,開車回家。

打開門的一瞬,阮漠寒聽到一句電影臺詞:“我不知道該如何道別,我說不出話來。”

阮漠寒敏感的耳朵已經聽出,這電影是《羅馬假日》。

歐洲某國的公主,和羅馬報社的記者,因緣際會,共享一日假期。

可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樣,十二點一到,即刻消失。所有魔法和假日,都有結束的時候。

那個時候阮漠寒已經意識到一件事。

在她推開門見到客廳的景象以前。

那就是:既然她能聽清電影臺詞,而不是聽到阮清音和簡爍吵架鬥嘴的聲音。

她不露聲色的吸一口氣,沒換鞋,站在玄關問阮清音:“簡爍呢?”

阮清音盯着電視屏幕:“她出去了。”

“去哪裏了?”

“不知道。”阮清音:“她本來在跟我一起看電影的,收到一條微信,就出去了。”

阮漠寒靜靜站着。

一秒。

兩秒。

三秒。

阮漠寒說:“我幫你點外賣,然後,我也要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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