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是嗎?”柏靜娴一笑, 把手中的繪本合上,放到床頭。

她饒有興致的看着阮漠寒,臉上溫柔平和的神情, 還和以前一模一樣。

甚至還和以前一樣,閃着溫潤的母性光輝。

她像是和阮漠寒偶遇,就如以前在聆音的每一次偶遇一樣,問阮漠寒:“阮總監, 你有什麽好的繪本推薦麽?”

她笑着指指床頭:“每天一個人住在醫院, 我就在看這些繪本。”

又撫撫自己的孕肚:“寶寶馬上要出生了, 雖然她要很久才能自己看懂繪本, 但我想, 給她看看那些美好的畫面,總算不錯的啓蒙教育。”

她“啊”了一聲,看着阮漠寒笑:“寶寶又有動靜了, 你要摸摸看麽?”

阮漠寒冷冷看着她:“別在我面前裝。”

“我不是簡爍, 不吃你這一套。”

柏靜娴笑:“阮總監,我真的沒有裝。”

阮漠寒走到她病床邊坐下, 放下包;“誰曾想到頭來, 我們都在找的那個最沒有感情的人,竟是我們身邊最溫柔深情的一個人。”

“柏靜娴,你的确很厲害。”

柏靜娴:“你過獎了。”

阮漠寒:“從簡爍到我,再到姜凱倫,無一例外,不是能被人看出來的。”

“唯有你。”

“所有人都以為, 你真的是最深情的一個人。”

“我會以為你有野心,但我本以為,那是你出于母性, 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去争、去搶。”

柏靜娴撫着孕肚:“我是很愛我的寶寶啊。”

阮漠寒搖頭:“孩子只是你游戲的一環。”

“你想要聆音,無非是因為你覺得要搶奪聆音,難度大,有意思。楊海寧是你難得覺得有挑戰的一個人。”

“十多年來,你在楊海寧的眼皮底下,一點一點,讓簡銘聽命于你,覺得爺爺奶奶對他的平庸尤為嫌惡,孩子只是你到游戲的關鍵時刻,進一步控制他的籌碼。”

“你也一點一點,讓楊海寧看到簡爍依戀你的可憐樣子,讓楊海寧越發不敢去對簡爍表達愛,她怕簡爍也會依戀她,牽挂越多,破綻越多,一步一步把簡爍養成了現在的樣子。”

柏靜娴笑:“只是我沒想到,會憑空多出一個你。”

阮漠寒瞥她一眼:“你倒很坦誠。”

“事到如今,而且是跟你這樣一個聰明人說話,有什麽好不坦誠的?”柏靜娴笑得溫和:“阮總監,我一開始想讓你當阿爍的金絲雀,無非是出于兩個目的。”

“第一,我知道阿爍的性子像小孩,應該沒人能跟她好好相處,她在你這裏受了傷,自然會更依戀我。”

“第二,你是聆音中層,能力出衆,在有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把你也納入搶奪聆音的計劃。”

她看看阮漠寒:“阮總監,應該說是我沒想到,你看上去這麽淡漠的一個人,倒如此深情。”

“我倒想問問你,真的這麽喜歡簡爍?”

她想了想:“如果不把簡爍當成一個游戲,而當成一個相處一生的人,應該會很累。”

“那你又把簡爍當什麽呢?孩子?”阮漠寒問:“可你是一個毫無母性的人。”

“上次,你為了讓楊海寧把聆音股權盡數移交簡銘,不惜自導自演一出摔跤好戲,嫁禍簡爍。”

“那時,你是根本不怕傷到孩子的。只是後來,你又對這孩子在意了起來。”

“當你發現楊海寧沒有完全信賴簡銘,而簡爍可能成為聆音新一任繼承人的時候。”

阮漠寒面無表情直視柏靜娴的雙眼:“這孩子,倒成了你操控簡爍的籌碼。”

“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你是想讓簡爍相信,你有多愛她?”

柏靜娴笑了:“我用十多年,把阿爍養成了一個表面不要愛、實際最缺愛的孩子,現在,總到了要回報的時候。”

“阮總監,她心裏像是有一個黑洞,再多的愛也填不滿,怎麽會要你一個就夠了?”

她看着阮漠寒搖搖頭:“你還是太自大了啊。”

阮漠寒淡淡:“是嗎?”

她站起來,窗口吹進的一陣風,揚起她淺棕色的長發,向後飛揚,展開在風中,也如簡爍那頭墨黑濃密的長發一樣,像一面旗幟。

指引一段不設歸途的旅程。

柏靜娴看着阮漠寒,不笑了:“阮總監,你和她是同類。”

她第一次在夜色中看明白,阮漠寒清冷淡漠的表現之下,也藏着那多瘋狂和一往無前的東西。

本來她以為是簡爍那瘋子才會有的。

阮漠寒淡淡看着她,柏靜娴又從那淡漠後看到了一種鋒利。

“我知道簡爍心裏有一個黑洞。”阮漠寒說。

“你覺得再多愛也填不滿?”阮漠寒問:“可如果我不是站在黑洞外往裏投愛,而是自己跳入那黑洞呢?”

柏靜娴看着阮漠寒。

阮漠寒淡淡問她:“我不怕粉身碎骨,你呢,你怕不怕?”

柏靜娴依然看着柏靜娴,不說話。

阮漠寒拿起放在一邊的包,從裏面拿出一本《如何跟問題兒童相處》,丢給病床上的柏靜娴。

“我一直把這本書随身帶着,想着有機會的時候還給你。”

柏靜娴拿起來翻兩頁:“在我書房找到的?奶奶讓你進去的吧。”

阮漠寒點頭。

“這就是你對簡爍,和我對簡爍,最大的區別。”

“猜猜看,我們誰會贏?”

她留下這樣一句話,拎着包走了。

******

深夜馬路上,阮漠寒一臉平靜,穩穩開着車。

直到一個路口,方向盤一轉,拐出去,把車停在路邊。

是她剛才和簡爍大吵一架的地方。

剛才她駕車離去的時候,從後視鏡裏看一眼,簡爍一個人坐在路邊花臺上,頭深深埋進雙臂裏,像只被主人遺棄在路邊的貓。

阮漠寒推開車門,從車上下來。

現在路邊的花臺,空無一人。

事實上,整條馬路都空無一人,只是不斷有車,呼嘯着從旁邊馬路上開過。

而這路邊,只有靜靜昏黃的路燈,靜靜吹過的微風,和靜靜清香的花草。

阮漠寒走到花臺邊,點了一支煙。

她在盯着掉在草地上的一只蟬的shi*體。

她記得在阮清音的一本自然科普讀物上,看到說自然界的蟬,大概能存續的真實生命只有兩周。

終日鳴叫,燃燒自己,然後逝去。

等待明年夏天,下一個輪回。

忽然耳邊有隐隐轟鳴的聲音傳來,隔着無比遙遠的距離。

阮漠寒擡頭看了一眼。

很遠的方向,靠近郊區的地方,天幕中綻開了一朵一朵的煙花。

又被一棟棟高聳的建築物遮去大半。

阮漠寒回憶起三天前。好像是看過這樣一則新聞,郊區有回饋市民的夏日活動,經報備後有煙花燃放環節。

阮漠寒一個人站在路邊,高跟鞋尖指向花臺,抵住剛剛簡爍坐過的地方,擡眸,望着建築物遮去大半的煙花。

不管不顧,燃燒自己,然後消逝。

就像剛才掉在草地上的那只蟬。

阮漠寒淡淡對着遙遠天幕上的煙花,吐出一縷煙。

煙花燃放的時間不長,大概也就一支煙的時間。

阮漠寒最後一縷煙吐出的時候,剛好煙花也在天幕上消逝,只留下煙霧氤氲的淡淡痕跡。

阮漠寒把煙掐滅,扔進路邊垃圾箱。

拉開車門,上車,開車走了。

******

路邊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冒了出來。

一雙墨黑的眸子藏在灌木叢後,像一雙黑夜中閃光的貓眼。

那雙眸子一直注視着,直到阮漠寒的白色車身,遠遠消失在滾滾車流中,才從藏身的灌木叢中走了出來。

簡爍走到剛才阮漠寒站過的地方,吸了吸鼻子。

好像還能聞到阮漠寒身上留下的冷杉香氣。

她又伸手在空氣中抓了抓。

剛才阮漠寒站在這裏抽煙,留下很多氤氲缭繞的煙霧,可惜這時散了,要不像她剛才那樣伸手,好像真能抓在手裏似的。

阮漠寒。

簡爍心裏想着剛才,阮漠寒站在路邊的側影,她藏在灌木叢裏、剛好能看到的側影。

像淡淡的水墨畫,卻被天幕綻開的朵朵煙花,染了淺淺的彩。昏黃的路燈灑下來,給阮漠寒淺淡的側影鍍了一層金,看上去就有些暖。

煙花放起來的時候簡爍吓了一跳,阮漠寒擡眸的時候,簡爍還以為阮漠寒是發現她了。

沒想到是煙花。

邶城平時是不讓放煙花的,簡爍并不知道今天有地方會放,更沒預計到機緣巧合之下,她會和阮漠寒一起,在路邊一起看了一場煙花。

一個站在路燈下,一個藏在灌木叢中。

簡爍站在那裏,望着已沒留下什麽煙花綻後煙霧痕跡的遠方天幕。

雖然她和阮漠寒,剛剛吵過那麽一大架。

但總歸,是一起看過一場夏日煙花了。

******

W酒店十七樓。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

簡爍哼着“嘣嘣嘣”的旋律跳出來,還是那首熟悉的《維也納森林圓舞曲》。

旋一個圈,再旋一個圈,再跳散步。

六厘米高跟鞋踩在走廊柔軟的地毯上,總沒有十厘米高跟鞋那麽對味。

簡爍想,一定是因為這個原因,自己才一下子喪下來的。

垂頭喪氣站在1704房間門口,站了很久,才猛一把推開門。

一下子沖到那張鵝絨大床上,把她最讨厭的六厘米高跟鞋甩開,瘋狂的來回來去跳着。

嘴裏大叫:“阮漠寒!阮漠寒!阮漠寒!”

一直鬧到午夜十二點。

簡爍一個人豎躺在枕頭上,沒開燈,透過沒拉窗簾的窗戶,看着外面的夜色。

這是阮漠寒以前最常用的一個造型,也是阮漠寒躺過無數次的地方。

簡爍一片頭,鼻子埋進枕頭裏,深深一吸。

但枕套換了那麽多次,怎麽可能有阮漠寒身上的冷杉香氣,只有一種洗烘之後的淡淡清香和消毒水味。

簡爍嫌棄的“啧”一聲。

把臉轉正,雙手枕在頭下,再次看着窗外的夜色。

1704房間,她和阮漠寒來過很多次,但都是下午,她從來沒在這裏看過夜色。

所有的夜色,看進眼裏的那些,都是在阮漠寒家的陽臺上,和阮漠寒一起看的。

她很想阮漠寒。

想到想抓住她嘴裏吐出的煙。想到想把她枕過的枕套燒掉不讓別人碰。想到天邊煙花綻放的時候,從灌木叢後沖出來,搖着她的肩膀興奮大叫:

“快看啊阮漠寒!是煙花!”

“是我們一起看的夏天的煙花!煙花!煙花!”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什麽都沒做,就那樣藏在灌木叢後,直到阮漠寒走了,才願意出來。

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下午收到柏靜娴的短信,就鬼使神差的從聆音跑出去,跑到了H醫院。

她本來只是想去看一看的。

看看柏靜娴,變成了什麽又肥又醜的鬼樣子。

柏靜娴搶奪聆音失敗,現在還因為懷孕又肥又醜,真是活該。

簡爍嘴裏絮絮叨叨:“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備注1)”念着怪誕歌謠,興奮的從走廊裏沖出來。

在走廊地磚上一個滑步:“咻——!”

馬上有護士來阻止她:“醫院裏不能喧嘩,好好走路,小心跌倒。”

簡爍撇撇嘴。

護士走近她:“你是來探視的嗎?”

簡爍懶洋洋:“是啊,柏靜娴。”

“你是?”

簡爍妖冶鬼魅一笑:“她女兒。”

護士看簡爍一眼,顯然不覺得以柏靜娴的年紀,能有這麽大個女兒。

簡爍無聊的翻個白眼:“她是我大嫂。”

護士應該是收到了柏靜娴通知,知道下午會有妹妹來探望,給簡爍指了一個方向:“柏女士病房在那邊。”

簡爍走了兩步,猛然又是一個滑步:“咻——!”

護士回頭瞪眼:“醫院裏……”

簡爍已笑嘻嘻跑遠了。

她知道柏靜娴的病房在哪,雖然她注意力很難集中,也經常忘事,但不知怎的,柏靜娴待産的病房她只來過兩次,在這樣偌大一間醫院裏,就已完全記得怎麽走。

走到柏靜娴的病房外,她的腳步慢下來。

靠着牆,遲疑着在牆邊蹲下。

茫然的擡頭看看四周。

白的牆,白的燈,有一種婦産醫院特有的味道。

奶香中夾着嚴肅的消毒水味。溫馨中有一股潛藏的危險。

簡爍靠牆蹲着發呆。

她覺得眼前的場景,跟她反複重做的那個噩夢很像。

白的牆,白的燈,有醫生在喊:“是羊水栓塞!”聲音裏透着恐慌。

那時她剛出生,媽媽因為羊水栓塞去世,她不可能對這一幕有任何印象。

可她就是記得很清楚,或者說,想象的很清楚。

現在看着眼前婦産醫院的場景,好像夢境的一角,化為了現實。

她站起來,一腳把柏靜娴病房的門踹開,走進病房。

背着手站在角落,看着病床上的柏靜娴,一臉慵懶和不屑。

柏靜娴看着她笑:“阿爍。”

簡爍嘲諷的“嗤”一聲:“謀奪我們簡家的産業不成,你現在還挺好意思對我叫的這麽親。”

柏靜娴笑:“你們簡家?”

簡爍惡狠狠盯着她不說話了。

呵,柏靜娴說得對。

哪裏來的什麽“我們簡家”。

世人都不知道簡家有簡爍這麽一個人存在。她是一個被藏在陰影裏,見不得光的妖物。

柏靜娴:“我知道你根本不在意聆音。”

“那你覺得我在乎什麽?在乎你啊?”

“阿爍,記得以前每年夏天,我們吃過的那種冰淇淋麽?三色格子的,香草、草莓和巧克力。”

“我的預産期就在這周日,等我坐完月子,夏天還沒結束,我們還可以一起吃。”

簡爍兇狠道:“你和你小孩一起吃吧,我才懶得理你。”

“沒有什麽小孩。”

簡爍一愣。

柏靜娴望向她雙眼,還和以前一樣,溫柔平和,那是一種屬于母親特有的眼神。

從簡爍十四歲的時候柏靜娴嫁入簡家,無論簡爍表面上對柏靜娴再怎麽不耐煩,背地裏,怎麽看也看不夠。

柏靜娴問:“你知道你大哥,讓奶奶送他出國吧?”

簡爍:“還不都是你害的。”

柏靜娴:“等孩子出生以後,我想送孩子出國,讓你大哥撫養。”

“那你呢?”

“我留下來。”

“幹嘛?再婚啊?選一個新的家族集團再下手去搶啊?”

“不,不再婚。留下來當你的大嫂。”

“當你的……媽媽。”

柏靜娴看着她補充一句:“你一個人的。”

簡爍愣了半晌,狠狠唾一口口水:“我不需要!”

“是嗎?”柏靜娴笑:“阿爍,現在晚上還會做噩夢麽?”

“以前你初中時還住在家裏,每晚你做噩夢,我都會悄悄進你房間,幫你把被子掖好,你知道嗎?”

她看着簡爍斬釘截鐵的說;“你需要我。”

“你需要一個媽媽。然後,你就再也不會做那些噩夢了。”

******

簡爍不知道自己是幾點醒來的,如同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是幾點迷迷糊糊睡着的。

昨晚沒拉窗簾,這時窗外天光大亮,盛夏明晃晃的太陽,透過窗戶照進來。

簡爍摸過手機一看,九點零五分。

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糟了,上班遲到了。

反應過來,她極其響亮的“哈”一聲,懶洋洋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洗手間刷牙。

明明才在聆音上了兩天班,裝什麽好員工啊。

現在很好,她和阮漠寒吵翻了,再也沒人叫她去聆音上班了。

她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

簡爍梳洗完畢,撥了撥一頭烏黑濃密的長卷發,趾高氣昂去自助餐廳吃早餐。

對,她現在還不用當傭人了,不用烤什麽吐司沖什麽牛奶,五星酒店的自助早餐應有盡有,她只要等着別人服侍她就好!

還不用洗碗!

簡爍得意的“哼”一聲,又“哼”一聲,捏着盤子旋到餐臺前。

夾了熏肉,焗豆,炒蛋,吐司,火腿……

拿了咖啡,牛奶,豆漿,果汁……

看見什麽拿什麽,全都堆在面前,反正每樣只吃一口。

簡爍拿着叉子,貓一樣的眼睛眯起來,惡狠狠把食物往嘴裏喂,好像在跟什麽人較勁似的。

阮漠寒不是最讨厭浪費食物嗎?她就偏要浪費食物!

可沒有人教訓她,簡爍覺得這樣浪費起來,簡直索然無味。

她打個響指,把旁邊垂手站着的服務生叫過來:“你怎麽不批評我浪費食物呢?”

服務生禮貌微笑:“女士,我們是不能對客人不尊重的。”

“如果您确實吃不完。我們有相應的罰款制度,小懲大戒……”

“賠賠賠!十倍一百倍一千倍!記我賬單上!”

簡爍煩躁把面前的餐盤一推,跑出自助餐廳。

心裏想着沒人批評她很不爽這件事,跑着跑着,還把自己絆了一下。

差點摔了。

身後若有似無發出一聲輕笑。

簡爍猛然回頭。

剛才那個說要對客人絕對尊重的服務生,還垂着手,一臉禮貌莊重的站在那裏,像一尊雕像。

剛才有人忍不住嘲笑她,好像是簡爍的一場幻覺。

簡爍“哼”一聲,再度起跑,跑出自助餐廳。

******

簡爍叫了輛網約車。

上車的時候,司機看着她輸入的目的地,跟她搭話:“這麽一大早就去逛街啊?”

簡是的目的地,是邶城CBD最高端的商場。

簡爍惡狠狠瞪司機一眼:“要你管!”

司機看一眼後座這個兇巴巴一臉邪氣的少女,吓一跳,不說話了。

簡爍望着車窗外不斷掠過的景色,越來越繁華,卻無端端生出一種流離失所之感。

有家不能回,只能住酒店。

可她怎麽能回家呢?

現在她和阮漠寒之間,橫着那麽大一個姜凱倫,還橫着那麽大一個柏靜娴。

她不知道怎麽面對阮漠寒,她想,阮漠寒也不知道怎麽面對她,不然也不會昨晚開車過來,抽了支煙,又走了。

兩人都有還沒弄清楚的事。

想着想着,商場到了,簡爍拉開車門下場,重新擺出趾高氣昂的架勢。

至少,她現在不用上班!不用當傭人!還可以随便花錢!

大哥馬上就要出國了,老太太只能指望她,哪怕是當個挂名的總裁。

還能把給她的黑卡在收回去不成?

她氣勢洶洶走進一家她最喜歡的奢侈品專櫃,她的十厘米高跟鞋都是在這裏買的,她覺得造型師跟她一樣是個瘋子,高跟鞋的造型一雙比一雙浮誇。

一走進去,就看到一個女人比她還早,在那裏試鞋。

一頭淺棕色的長發,纖瘦的背影,看上去還有那麽點阮漠寒的味道。

簡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一看之下她傻了:“阮漠寒,你怎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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