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阮漠寒駕着車, 一路開得很平穩。

正值下班時間,馬路擁堵,有司機把車窗搖下來罵罵咧咧, 也有人上來插隊、別她的車。

阮漠寒車技很好,分毫不讓。

可她也絲毫沒有再跟人飙車的欲望,好像能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

她對自己很滿意。

手機再次響起來,阮漠寒看一眼屏幕。

姜凱倫。

姜凱倫下午四點半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五點半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她都沒接。

現在快到六點半, 姜凱倫又給她打電話。

為了避免今晚被無休止的騷擾下去, 阮漠寒接起來:“喂?”語氣平靜。

姜凱倫優雅笑道:“終于接了啊, 阮漠寒。”

“姜總有事?”

“想叫你到我家吃晚飯,今天我朋友送了最新鮮的三文魚過來。”

“包機空運,絕對鮮甜, 吃過這樣的三文魚, 你一定會覺得以前吃過的都是塑料。”姜凱倫笑着。

“姜總,我想你應該了解我, 在吃上面沒有任何欲望。”

姜凱倫:“阮漠寒, 聰明如你,到現在也該明白了,要想當一個毫無感情的人,不是像你以前一樣,把自己框死在一個框裏,限制自己的各種欲望。”

“壓抑的久了, 自然如洪水決堤。正确的做間,是去順應你的各種欲望。”

“抽最好的雪茄,喝最烈的酒, 吃最美味的食物。如果還有性欲,就找人去好好享受。如果還有愛欲,就找人去好好施舍。”

“姜總,你的确是這樣做的。”她又想了想:“柏靜娴也是。”

姜凱倫笑:“對。”

“你既然周六要去給姚淵掃墓,生活方式,也該從現在開始改變了。”

“怎麽改變?”

“享受美食,享受生活。”姜凱倫道:“如果你對簡爍感興趣,大可以像以前一樣,享受性欲,甚至施舍給她愛。”

“你不介意?”

“如果我把你養成一個毫無感情的人,你注定屬于我。”姜凱倫舒展笑着:“其他人對你而言,都是保持無情狀态的工具。”

“我會介意一把刀麽?我會介意一支筆麽?”

“不,我不會。”

“姜總。”阮漠寒問:“你對我周六去掃墓的結果,很自信,是不是?”

姜凱倫又笑起來:“你有我,簡爍有柏靜娴。”

“你們都能得到自己一開始追尋的、最想要的東西。”

“你想要的無情,簡爍想要的母愛。”

“我不明白這件事為什麽還有懸念。”

“那就周六再說吧。”阮漠寒淡淡道:“在這之前,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

阮漠寒回到家。

阮清音往她身後看一眼:“媽媽,傭人還是沒跟你回來?”

阮漠寒:“她去酒店住了。”

“為什麽?”

“可能她現在有錢了,很多很多錢,不需要再在我們家當傭人了,可以随便住酒店。”

“可酒店是酒店,家是家啊。”

阮漠寒突然覺得有點累,她走到沙發邊,在阮清音身邊坐下來。

望一眼電視屏幕:“你在看《E.T.》啊。”

阮清音:“嗯。”

外星人被同伴遺落地球,一個十歲的小男孩送它回家。

阮漠寒問阮清音:“你覺得什麽是家?”

“我當然知道啦。”阮清音得意的看阮漠寒一眼:“有媽媽在的地方就是家。”

“有媽媽在的地方才是家?”阮漠寒:“那沒有媽媽在呢?”

“那就不完整吧。”

阮清音忽然緊張起來:“媽媽,你不會離開我吧?”

阮漠寒:“當然不。”

她站起來,坐到書桌邊打開電腦,開始加班。

聆音工作量一向不小,即便現在沒了跟GS的合作項目,工作也很難在八小時內完成。

短暫加班一會兒,她站起來:“我去煮面。”

今晚吃番茄蛋面,很快手。

她和阮清音準時坐到餐桌邊,一人一碗面。

阮清音百無聊賴的挑着面:“媽媽,傭人以後都不到我們家當傭人了麽?”

“大概吧。”阮漠寒問:“怎麽,你不會想她了吧?”

阮清音特別大聲的“嗤”一聲:“我?想她?怎麽可能!”

“只是沒她一直吵,好像有點安靜。”

安靜得讓她有點不适應。

阮漠寒提議:“可以把點播的電影一直放着,音量開高一點。”

阮清音:“好主意。”

她跑到電視機前,點擊播放,又把音量調高。

電影裏的小外星人喃喃念着:“E、T,phone home。”

阮漠寒沉默的吃着面,如往常一樣,幹淨利落。

阮清音突然叫她:“媽媽。”

“你會想傭人麽?”

阮漠寒放下筷子:“我會努力讓自己不想她。”

“為什麽?”

“因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像我喜歡她一樣喜歡我。”

阮清音回憶了一下簡爍跟阮漠寒相處的樣子:“她很喜歡你。”

阮漠寒:“我是說,和我喜歡她一樣喜歡我。”

“你怕她喜歡的比你少?”

阮漠寒想了想:“也不只是程度問題,還有性質問題。”

阮清音一臉懵。

“她心裏有一個黑洞,很多很多愛也填不滿。也許她只是依賴于我喜歡她這件事,對我并非喜歡,而是占有欲。”

阮清音還是一臉懵:“媽媽,我聽不懂。”

阮漠寒:“就是知道你聽不懂才跟你講。”

她問阮清音:“吃好了麽?”

阮清音點頭。

阮漠寒洗碗的時候,門鈴響了。

阮清音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去開門:“傭人!”

後來就沒聲了。

阮漠寒盯着水龍頭汩汩湧出的水柱。

良久,伸手關掉,擦幹了手,走出廚房。

擡頭的時候有點猶豫。

擡起頭卻愣了:“祝涵?”

******

阮清音一臉警惕的瞪着門口的陌生女人,阮漠寒一出來,她馬上躲到阮漠寒背後。

頭伸出來,依然一臉警惕的瞪着祝涵。

祝涵笑着問:“你女兒?”

阮漠寒點頭:“阮清音。”

又問祝涵:“你怎麽會來?”

祝涵撓撓頭:“你讓我調查的事查完了,我們的雇傭關系解除,我想……”

阮漠寒讓開門口:“進來吧。”

祝涵走進玄關,看一眼鞋架:“這雙粉色的是客用拖鞋?”

她看着阮漠寒笑:“我沒想過你會買粉色拖鞋。”

阮清音藏在阮漠寒身後突然超大聲:“那不是客用拖鞋!”

“你不能穿!呸,別碰!”

祝涵縮回手。

阮漠寒拿起旁邊一雙灰色的拖鞋,放到地上:“穿這雙吧。”

祝涵換了拖鞋,跟着阮漠寒走進屋內,把一個一直拎在手裏的紙盒,遞給阮清音:“這家蛋糕很有名,超好吃的,原材料也很健康。”

阮清音伸手接過。

祝涵饒有興致看着阮清音,像是沒想到她願意接。

下一秒,阮清音就把紙盒狠狠擲出老遠。

兩塊綴着紅櫻桃的奶油小方,狼狽的從紙盒裏摔出來,潔白稠厚的奶油摔了一地。

“音音。”阮漠寒有點無奈:“你這是跟誰較勁?你這一摔,不還是我來打掃麽?”

阮清音超大聲:“那你就把傭人找回來,讓傭人打掃啊!”

祝涵一愣:“傭人?”

阮漠寒:“那是開玩笑的叫間,其實她是我的……”

阮漠寒不知為什麽,想起柏靜娴那張看似泛着母性光澤的臉,一時語塞,對簡爍的稱呼重回最初:“她是我的合作夥伴。”

阮清音繼續超大聲:“不是!傭人是我媽媽喜歡的人!”

說完轉身就跑,跑回自己卧室,“砰”一聲狠狠摔上門。

阮漠寒:“抱歉。”

祝涵笑笑:“她是個特別的孩子,挺可愛的。”

阮漠寒沉默點點頭。

“要坐麽?”她指着沙發。

祝涵走過去坐下,阮漠寒坐到她身邊,隔着一段距離。

電視畫面停留在阮清音按下暫停的那一幀,小外星人的大腦袋,突兀支棱在屏幕上。

祝涵:“你女兒剛才在看電影啊。”

阮漠寒:“嗯。”

兩人陷入沉默,都盯着地上滾了老遠的兩塊奶油蛋糕,在地上拖出長長兩道白色痕跡,像彗星的尾巴。

良久,祝涵開口:“你……有喜歡的人了?”

“是……簡小姐麽?”

******

W酒店,1704房間。

簡爍百無聊賴趴在鵝絨大床上,整個房間一片黑,只有沒拉窗簾的窗口,透進霓虹的光。

從她入住以來,她就沒開過燈。

她把臉埋在兩個鵝絨枕頭的縫隙間,悶着聲音喊:“啊——啊——啊——”

又把臉埋進左邊的鵝絨枕頭裏:“啊——啊——啊——”

再把臉埋進右邊的鵝絨枕頭裏:“啊——啊——啊——”

聲音聽起來都沒什麽區別。

一樣的沉悶無趣。

試驗失敗,簡爍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左右手插進一頭濃密長發,胡亂揉,把卷曲長發揉得跟雞毛撣子似的。

跳起來跑到玄關鏡子前,透過窗口的一點光看着自己的造型,“咯咯咯”的笑起來。

笑了三秒,下一秒,臉又驀然沉下來。

一臉沉郁,無縫切換。

忽然,她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叮”一聲。

簡爍跳了一下,想跑過去拿。

又突然想起,今天下午阮漠寒亮起的手機屏幕,上面三個刺眼的字:姜凱倫。

她對着鏡子站定,看着一頭淩亂發型的自己。

站了三秒,還是沒忍住,撲到床頭櫃邊,拿起手機。

結果不是阮漠寒。

倒是也姓阮。

是阮清音。

阮清音每天放學自己走路回家,阮漠寒是早早就給她配了手機的。簡爍和阮清音早就十分傲嬌的交換了手機號碼,也都十分傲嬌的從沒用手機聯系過。

這時阮清音居然給她發了一條短信,還挺長:“傭人!你好像有新情敵出現了!新情敵好像也喜歡粉色,手腕上紋着一朵粉紅色的花,還想穿你的粉色拖鞋!”

簡爍氣的一拳砸在床頭櫃上:這誰啊?居然敢觊觎她的粉色拖鞋?

疼得龇牙咧嘴的問阮清音:“你攔住沒???”

“當然攔住了。”

“幹得好!那人誰啊?長得好看麽?”

“不知道,還挺好看的。”

簡爍氣的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吼:“你怎麽能說她長得好看呢?你就算安慰我也該說她長得醜爆了啊!”

阮清音直接吼回來:“我只是一個有感統失調的九歲小孩,你不要對我要求太高好不好!”

簡爍拿着房卡就跑了出去。

******

簡爍打車趕往阮漠寒家的時候,一路都在問司機:“你到底會不會開車?”

“它擠你你就讓?你怼上去啊!”

“綠燈還有好幾秒鐘你剎什麽車?沖過去啊!”

司機忍無可忍:“小姐,請問你駕齡幾年?”

簡爍:“……我沒駕照。”

司機是個重慶人:“那你說個錘子!”

可世界上怎麽會有開車這麽柔和的重慶司機呢?!簡爍百思不得其解。

總之她決定立馬去考個駕照!立刻!馬上!

下車的時候司機叫她:“麻煩給個五星好評喲親。”

簡爍:“五星個錘子!”

她急吼吼的跑了,跑到阮漠寒家門口,又止步。

站在那個開放式的露臺邊,纖長手指繞着欄杆,像藤蔓爬緊,又松開,望着外面的夜色。

兒童節的時候,她在這裏“偷”過一個貓形狀的氣球。

當時以為是“偷”阮清音的,可後來看起來,分明是阮漠寒給她的。

阮,漠,寒。

簡爍想着,纖長指尖就在欄杆上敲三下,又敲三下。

咚,咚,咚。咚,咚,咚。

欄杆空心,敲上去就有回響,來回來去震蕩着,像一顆空蕩蕩的心。

簡爍撇撇嘴,像只無聲的貓,輕手輕腳靠近阮漠寒家的大門。

她看一眼手機,距離阮清音給她發短信,已經快過去一個小時了。

阮漠寒和那手腕上紋朵粉花的女人,現在幹嘛呢?

簡爍耳朵貼在門板上,想到這裏,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兇惡起來。

她耳朵不似阮漠寒敏感,什麽都聽不到,可她想着停在阮漠寒頭上的蝴蝶,爬到阮漠寒鞋上的螞蟻,還有這個手腕上紋粉花的女人,手就準備高高揚起。

她想狠狠砸門,沒想到,門忽然一下子從裏面開了。

簡爍還保持着偷聽的姿勢,被突然打開的門吓一跳,往後退一步。

祝涵:……

簡爍:……

簡爍馬上站直,惡狠狠盯着祝涵,像只随時會撲上去咬人的貓。

祝涵反應過來,笑着點頭:“簡小姐。”

簡爍眼睛眯起來:“你認識我?”

祝涵:“工作原因。”

簡爍:“你是聆音的人。”

祝涵笑着搖搖頭:“不方便透露。”

她轉身向阮漠寒:“那我先走了。”

簡爍瞟了站在祝涵身後的阮漠寒一眼:“我不是來找你的。”

阮漠寒面無表情:“我沒說你是來找我的。”

祝涵覺得好好笑:“難道你是來找我的?”

“找你個屁!”簡爍惡狠狠唾一口:“你誰啊我找你?我只是來收東西的!”

阮漠寒淡淡問:“你有什麽東西在我家麽?”

當時,簡爍是被阮漠寒,直接從射擊場後的那個廢棄小公園帶回家的,像把一只一無所有的流浪貓帶回家。

什麽行李都沒有,除了身上的一套衣服和一雙十厘米高跟鞋。

可那衣服材質特殊,洗都沒間洗,在廢棄公園弄的很髒以後,只能扔掉了。如同那雙十厘米高跟鞋,被她穿的破爛不堪,在新鞋送來的時候,也扔了。

簡爍恨不得剁了自己這雙手。

扔那麽快幹嘛!

不過沒關系。

她趾高氣昂睨着阮漠寒:“我來收我的粉色拖鞋!”

祝涵笑了:“那雙粉色拖鞋果然是你的啊。”

“對!任何除我以外的人穿了,都會爛手爛腳爛全身!”

祝涵笑着擺手:“我可沒穿。”

簡爍瞪着她:“你怎麽還不走?你到底幹嘛來了?”

祝涵:“這就要走了。”

“阮小姐,再見。”

阮漠寒薄唇翕動。

“再什麽見。”簡爍鑽進玄關,擋在阮漠寒身前:“阮漠寒不喜歡跟不熟的人來往,以後你們是再也不見。”

“是嗎?”祝涵越過簡爍,看被她擋在身後的阮漠寒:“阮小姐,我們不熟?”

阮漠寒淡淡:“還可以。”

簡爍一下子跳轉身:“阮漠寒你!”看上去想撓阮漠寒一下又不敢。

祝涵看上去要笑死了:“我真的要走了。”

“Byebye。”

簡爍在她身後大喊:“你這不還是再見的意思麽?都說了再也不見了!”

祝涵的背影消失了,簡爍瞪無可瞪,轉頭怒盯着阮漠寒:“她誰啊她?”

阮漠寒想了想,說是朋友好像也不貼切:“一個合作夥伴。”

“合作夥伴?!”簡爍直接吼了出來:“哪種合作夥伴啊?你和我這樣做醫學研究的合作夥伴麽?”

阮漠寒冷冷看着她。

簡爍氣急敗壞:“說話啊阮漠寒!”

阮漠寒冷冷拿起鞋架上那雙粉色拖鞋,“啪”一聲扔在地上:“你的拖鞋。”

“拿拖鞋幹嘛?”

“你不是來收拾東西拿拖鞋的麽?拿了就可以走了。”

簡爍站在原地不動,瞪着阮漠寒。

阮漠寒轉身走了。

簡爍正猶豫着要不要跟進去,阮漠寒又拿着一個紙袋出來了。

撿起地上的拖鞋往紙袋裏一裝,直接放到門外,冷冷看着簡爍:“還有事麽?”

簡爍超大聲:“沒有!”

她氣勢洶洶的走出去,很用力的摔門。

卻沒有聽到想象中的“砰”一聲。

是阮漠寒早有防備,在裏面抓住門把手,洩了簡爍關門的力氣,輕輕把門關上。

發出綿軟無力的“啪嗒”一聲。

連發洩都變成一片虛無。

簡爍氣死了,一腳狠狠踢在防盜門上,“咚”一聲,震的腳尖生疼。

裏面毫無反應。

她又踢:“咚,咚,咚。”

毫無反應。

她又踢:“咚,咚,咚。”

直到力氣越來越小,裏面依然毫無反應。

直到最後,暴力的發洩變為無奈的哀怨,裏面依然毫無反應。

簡爍拎着紙袋走了。

******

簡爍拎着紙袋走到路邊,看到路邊一張長椅,跳過去蹲在上面。

低頭看着自己的高跟鞋尖,已經在防盜門上撞破了。

她無所謂的撇撇嘴,對着夜色念起一首怪誕歌謠:

“三只瞎眼的老鼠,

看它們跑的方式!

它們追着農夫的老婆……(備注1)”

念着念着,簡爍的聲音小下去。

她一個人蹲在長椅上,望着面前的一棟棟高樓,亮着星星點點的燈。

每一盞燈後,都是幸福和睦的一家,就像曾經簡家那棟紅牆尖頂的房子,每到夜裏,都會亮起暖黃的燈。

簡爍曾經去偷看過無數次。

然而直到現在——

她還是一個人蹲在長椅上,偷看着那些星星點點的燈,沒有一盞屬于她。

她臉上的表情怔怔的,眼裏一片虛無,最後變為兇狠,惡狠狠在長椅上踩了一下。

身邊的紙袋沒放穩,長椅輕輕一震,就從椅子上掉下來。

一只粉紅色拖鞋掉出來。

簡爍盯着那拖鞋,臉上浮起妖異又狠戾的笑。

她伸手,把拖鞋撿到手裏,雙手捏着,用力一折,又一折,來回來去的折着。

類似泡沫材質的鞋底,在她的暴力摧殘下,終于斷了。

簡爍發出妖冶又鬼魅的“哼”一聲,拿着拖鞋的兩半“shi體”,跳下長椅,準備扔進垃圾箱。

手伸到垃圾箱邊,又滞住。

惡狠狠把折斷的拖鞋扔進紙袋,拎着紙袋走了。

******

阮漠寒家。

阮漠寒關門以後,阮清音卧室的門開了。

阮清音的一顆頭鑽出來:“媽媽,剛才是傭人來了麽?還是我聽錯了?”

阮漠寒:“她是來了。”

“真的?”阮清音準備走出房間。

“你該睡覺了。”阮漠寒:“她已經走了。”

“為什麽?”阮清音問:“怎麽一來就走?”

“她只是來收拾東西,把她那雙粉色拖鞋拿走了。”

阮清音躲在半掩的門後,聽到外面的動靜:“有人敲門?”

阮漠寒一臉淡漠:“你聽錯了。”

阮清音:“媽媽,你和傭人是分手了麽?”

阮漠寒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是因為今晚那個人來跟你表白麽?”

阮漠寒看了阮清音一眼:“當然不是。”

阮清音又問:“你還喜歡傭人麽?”

阮漠寒走過去:“等你看得懂愛情電影的時候,再來跟我讨論這些問題。”

“現在,上床睡覺。”

******

阮漠寒幫阮清音關上門,自己去洗了澡,又走到陽臺上,點了一支煙。

分手……她想着剛才阮清音問她的那個問題。

如果現在她和簡爍分手,是因為柏靜娴?還是因為姜凱倫?

反正肯定不是因為祝涵。

晚上祝涵突然跑來家裏,問她:“你……有喜歡的人了?”

“是……簡小姐麽?”

阮漠寒淡淡點一下頭。

“這樣啊。”祝涵撓撓頭:“那我原來想說的話,到底還說不說呢?”

阮漠寒淡淡:“可以不說。”

“可我想說。”

祝涵看着阮漠寒:“阮小姐,你有沒有想過,去過一種更……普通的人生?”

“比如說,跟一個我這樣可以理解你、但卻普通的人在一起?”

阮漠寒淡淡看她一眼,問她:“抽煙麽?”

祝涵一愣:“好啊。”

“家裏有孩子。”阮漠寒站起來:“我們去陽臺抽吧。”

祝涵跟着她走出陽臺。

阮漠寒問:“你是抽煙的吧?”

祝涵點頭。

阮漠寒抽出一支煙抛過去,自己點了煙,又把打火機抛過去。

祝涵點了煙,兩縷缭繞的煙霧,分別從兩人的指間飄出,隔着一段距離。

阮漠寒看着外面的夜色問:“今天是什麽日子?”

祝涵抽着煙不說話。

阮漠寒:“跟你犧牲的戰友有關?”

祝涵笑了:“阮小姐,你真的很聰明。”

“有時候,聰明的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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