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簡爍和阮清音大口吃披薩。
有人跟自己搶, 食物就顯得特別好吃似的。
兩人的腮幫子都鼓起來。
“簡爍你好奸詐啊!你挑的那塊披薩上蘑菇好多,我覺得蘑菇好吃!”
“你挑的那塊上面還有五片牛肉呢,我這塊上面只有四片!”
“這你都數清楚了?!”
“那當然!”
阮漠寒一直靜靜坐在她們對面。
簡爍咬着披薩靜下來。
阮清音跟着她靜下來, 看看簡爍,又看看阮漠寒。
“媽媽,你真的一口披薩都不吃麽?”
阮漠寒搖頭。
簡爍忽然一下子又咋呼起來:“哈,這塊上面蘑菇更多!”
“哪塊哪塊?”阮清音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不給你, 我的!”
忽然, 阮漠寒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簡爍伸向披薩的手猛然一滞。
阮清音趁機伸手:“哈, 現在是我的了!”
簡爍看着被阮清音搶過去的那塊披薩, 眼尾的餘光, 卻瞟向阮漠寒的手機屏幕。
不出所料的三個字——
姜,凱,倫。
手機一直響着, 震動着放着兩個披薩的桌面微微起伏:“嗚嗚, 嗚嗚,嗚嗚——”
阮漠寒也一直盯着阮清音搶在手裏的那塊披薩, 沒什麽反應。
正當簡爍以為她不會接的時候。
阮漠寒靜靜站起來, 手機拿在手裏:“我出去一下。”
簡爍還看着阮清音手裏的披薩:“哦。”
她也不知道她“哦”什麽,也許阮漠寒那句話,根本是對阮清音說的。
眼前一片白的清冷身影消失了,鼻端一陣冷杉的香氣也消失了。
阮清音咬着披薩:“你是不是傻?”
“還不跟出去?”
簡爍把剛才放在鐵盤上的那塊披薩,拿起來,喂進嘴裏:“我跟出去幹嘛?”
“又不是我的電話。”
阮清音“哼”一聲:“那你別去!”
“你讓我不去我就不去啊?我為什麽要聽你的!”簡爍一下子甩開披薩, 鼓着腮幫子跑出去。
剩下阮清音一個人坐在桌邊,吃着披薩,看一眼簡爍的背影, 一臉嫌棄。
******
簡爍追出去的時候,看到阮漠寒坐在樹下一張長椅上。
她腳步慢下來,靜靜走過去。
阮漠寒擡頭瞥她一眼,也沒說話,從口袋裏摸出煙和打火機,給自己點了。
為了吃披薩,阮漠寒開車一路堵到市中心,等披薩現烤出爐花了一會兒,簡爍和阮清音互相鬧着吃披薩又花了一會兒,此時已經将近七點。
盛夏七月,七點天也不會黑,還是白晝的感覺。
只是跟下午的天光,又不一樣,到底還是染了一點薄薄的暮色,好像人周圍的空氣都有點模糊起來。
簡爍靜靜站到阮漠寒身前:“接完電話了?”
阮漠寒“嗯”一聲。
“姜凱倫說什麽?”
簡爍覺得她這問題問的挺傻的,阮漠寒一句“關你什麽事”就可以把她怼回來。
但阮漠寒回答了:“約明天去給姚淵掃墓的事。”
簡爍:“哦。”
阮漠寒抽着煙:“你明天應該不跟我去了吧?柏靜娴預産期是明天,她應該叫你去醫院了吧。”
簡爍:“她是叫了我。”
阮漠寒:“哦。”
叫簡爍去醫院幹什麽呢?讓她知道生孩子是多麽難的一件事,讓她知道自己放棄孩子、留在她身邊,是多麽不容易麽?
兩人不說話了。
阮漠寒沉默的抽着煙,簡爍沉默的看着她唇邊的一點火星,在樹冠的陰影裏明明滅滅。
簡爍也不知自己怎麽想的,伸出手,面對阮漠寒,手心攤開。
阮漠寒瞥她一眼。
“煙灰。”她說。
阮漠寒搖搖頭。
簡爍咬了一下下唇,浮出一個妖冶又無所謂的笑,猛的把手一甩,在空中來回擺蕩着,多動症似的。
她帶着那樣妖冶又無所謂的笑:“喂,周三晚上那人,到底誰啊?”
阮漠寒:“一個偵探。”
簡爍一愣:“偵探?”
“之前找她幫我查柏靜娴來着。”
“那她去你家找你幹嘛?聆音那些破事,該查的早查完了吧。”
阮漠寒抽着煙沉默。
簡爍還笑着:“那麽晚跑去你家,找你表白啊?”
阮漠寒忽然擡頭,淺棕色的眸子,對上簡爍墨黑的瞳仁:“對。”
簡爍笑的越發無所謂:“想不到你還挺受歡迎。”
“除了姜凱倫,現在又冒出一偵探。”
“你的選擇還真多啊。”
她在空中擺來擺去的手臂,顯得越發煩躁。
阮漠寒好像吸了一口氣,始終看着簡爍的瞳仁,沒說話。
簡爍的手不擺了,垂下來:“你說什麽?”
“嗯?”
“你怎麽回應她表白的?”簡爍一臉不耐煩:“就那偵探。”
阮漠寒淡淡:“拒絕了。”
簡爍笑一下:“為什麽啊?”
“你說為什麽?”
“偵探比較聰明,不像我一樣好利用?”
阮漠寒好像又吸了一口氣,抽着煙,不看簡爍了。
簡爍又往前走一步,怼到阮漠寒面前:“你明天去見完姜凱倫,會不會就不回來了?”
阮漠寒抽着煙,垂眸望着草叢:“不是你叫我去的嗎?”
“對,因為我不想永遠當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你會嗎?”她追問:“見完姜凱倫以後,就不回來了?”
“你在意麽?”阮漠寒淡淡:“你不是要去醫院找柏靜娴麽?”
“你想我去麽?”簡爍又往前走一步。
她撞破了一點皮的鞋尖,已經抵到阮漠寒的鞋尖了。
阮漠寒低下頭,看着兩人抵在一起的鞋尖:“這跟我想不想你去有什麽關系?”
“只要你說不想我去,我就不去。”
阮漠寒還低着頭,抽了一口煙。
一陣風起,一點細碎的煙灰,就掉在阮漠寒的鞋面上,又飄到簡爍的鞋面上。
阮漠寒薄唇翕動。
又閉上。
最終,她緩緩開口:“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想去你就去吧。”
“如果你這麽需要一個母親的話。”
簡爍笑一下:“這樣啊。”
“那我們明天,就是各去各的咯?你去找姜凱倫,我去找柏靜娴?”
良久。
阮漠寒:“你說呢?”
簡爍沒說話。
阮漠寒站起來,把煙掐了,扔進路邊垃圾箱:“回去了,音音一個人等着呢。”
簡爍跟着她。
阮漠寒沒回頭,話是對着她說的:“你不用進來了。”
“你吃的差不多了吧。”
簡爍:“披薩……還沒吃完。”
當時簡爍之所以讓阮清音點兩個九寸披薩,不是因為嘴饞。
當然也有嘴饞的成分,還她心裏,還隐隐有個想法——
好像披薩吃不完,這頓飯就永遠不會終結似的。
阮漠寒直接戳穿了她:“兩個九寸披薩,根本不可能吃完的。”
“但你還是讓阮清音點了啊。”
阮漠寒腳步微妙一滞,又繼續往前走。
“我會打包,不會浪費食物的。”
“哦。”
“再見。”
“……再見。”
******
周日中午。
阮漠寒跟阮清音吃完午飯,一個人站在陽臺上,抽着一支煙。
一點點細密的雨絲,飄到她瑩白的手臂上,帶着一陣七月罕見的微涼。
阮漠寒不以為意,也并沒有往陽臺更裏面站一站。
她盯着小臂上微微濕潤的一塊,微微凝神。
她只是沒想動今天會下雨。
明明昨天還铄石流金的熱着,偏偏今天下起了雨。
去掃墓的日子,竟然真的灰蒙蒙下起雨,巧合到有些荒唐的地步。
阮漠寒忽然想起,阮清音曾跟她告狀:“媽媽,你都不知道傭人有多笨!”
“我本來想讓她幫我做閱讀題,結果有一道選擇題,她竟然選下雨表達了興高采烈的心情?!”
阮清音撇着嘴:“我可再也不敢讓她幫我做作業了。”
阮漠寒抽着煙,看着面前細密的雨幕。
她覺得簡爍的确挺可笑的,下雨怎麽可能表達興高采烈的心情?
一片潮,一片灰,每一根雨絲,好像都拴着人的一顆心,不停往下墜。
怎麽看也跟興高采烈毫無關系。
看着雨抽着煙,阮漠寒的手機響了。
她淡漠的接起來:“喂。”
姜凱倫優雅而沒有波動的聲音傳來:“今天下雨,小心路滑。”
“知道。”
“需要我去接你麽?”
“不用,我馬上開車出發了。”
“好,那一會兒見。”
阮漠寒挂了電話。
她靜靜把指間的煙抽完。
姜凱倫就是這樣。
姜凱倫不會直接催促你出發,只會提醒你小心路滑、貼心問要不要來接你。
這樣一來,阮漠寒不得不自己開車準時出發,自己一步步,走進姜凱倫很早很早步好的局。
******
阮漠寒抽完煙,走回客廳。
她告訴阮清音:“我要出去了。”
阮清音坐在沙發上看電影,心不在焉的“嗯”一聲。
阮漠寒瞥一眼電視,放着上次阮清音沒看完的那部《E.T.》。
阮漠寒拿起包準備出去,走到玄關處,阮清音忽然叫她:“媽媽。”
阮漠寒回頭。
阮清音還盯着電視,嘴裏卻問:“你不會不回家了吧?”
似有預感。
阮漠寒:“不會。”
“無論如何,我不會離開你。”
她走了。
******
馬路上,陰雨連綿的路面,被一輛輛駛過的車,濺起細密的雨霧。
聽在阮漠寒敏感的耳朵裏,沙沙,沙沙,沙沙。
阮漠寒一臉平靜,聽着導航裏傳來毫無感情的機械女聲:“前方路口五百米,左轉。”
阮漠寒開到那路口,擡眼瞟了一眼路牌。
眼神停滞一瞬,才飄走。
路牌上寫着,岔路往右的方向,正可以通往柏靜娴所在的H醫院。
阮漠寒依舊一臉平靜,開着車,向導航提示的左邊方向駛來。
******
今天下雨,也并非清明前後,墓園裏的人很少。
阮漠寒停好車,撐着傘順着臺階,拾級而上,走到墓園入口。
姜凱倫撐着一把黑色的大傘,站在墓園去口等她。
一身黑色連衣裙,顯得優雅而肅穆。
看到阮漠寒走近,笑着沖她點點頭:“你很準時。”
阮漠寒淡淡:“我一向準時。”
姜凱倫:“那我們進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靜靜走入墓園。
阮漠寒跟在姜凱倫身後,望着姜凱倫的背影。
腳步輕盈,并沒有她想象中的沉郁。
看來掃墓這件事,的确沒有對她的心情構成任何影響。
姜凱倫不是裝的,她的确就是她一直展現在阮漠寒面前的那個人。
毫無感情。毫無破綻。毫無痛苦。永遠安寧。
姜凱倫帶着阮漠寒走到一座墓碑前:“這就是她了。”
墓碑小小矮矮,典雅精致。
阮漠寒今天也穿一襲黑裙,風衣款,很襯她清冷的氣質。
姜凱倫站在一邊,看着阮漠寒一手撐傘,一手插在裙擺口袋裏,淺棕色的頭發随風揚起,靜靜看着墓碑上鑲嵌的一張小小照片。
墓碑極其簡潔,除了那張照片,就只有姚淵的名字和生卒年。
阮漠寒看着那照片,覺得有點像柏靜娴。
不是長得像,而是那種溫和煦暖的感覺像,甚至比柏靜娴更溫和煦暖。
好像是世間最溫柔深情的一個人,萬萬叫人想不到,這人才是最沒有感情的一個人。
阮漠寒問:“你們怎麽認識的?”
姜凱倫:“她是我上級,在我的三十歲,和你一樣年紀的那年,她加入了GS。”
阮漠寒:“所以你才找上我啊。”
姜凱倫笑:“阮總監,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
“你已經猜到,我是為了體驗身處姚淵位置的感覺,才一直找你。”
她望着墓碑說:“姚淵加入GS以後,我很快就喜歡上她,但也很快就發現,她跟普通人不一樣。”
“毫無感情,毫無破綻。”
阮漠寒問:“她是和柏靜娴一樣天生的,還是和你一樣被養成的。”
“天生的。”姜凱倫說:“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姚淵、柏靜娴……她們的基因序列,大概與那種無法跟人共情的天生殺人狂一致。”
“只不過,她們又還多了一份理智,所以可以藏身普通人群中,尋找一個又一個目标,玩一個又一個游戲。”
阮漠寒:“你當年就是姚淵的目标和游戲。”
“對。”姜凱倫說:“當年我很痛苦。求而從不得,得而又失去,很難說哪件事,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那時姚淵問我,想變成一個和她一樣,毫無感情、毫無痛苦的人嗎?這對我來說,簡直是最甜蜜誘惑的毒藥。”
“阮漠寒,我一直想讓你見姚淵,後來,又想讓你至少來看一看姚淵的墓。”
“因為你只要看到姚淵,以你的敏感,就會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姚淵能用她的方法,把我一步步從以前的深情,變成現在的無情。我也能用她的方法,把你像當年的我一樣,從深情變無情。”
她問阮漠寒:“你相信麽?”
阮漠寒淡淡:“相信。”
從墓碑上那張與柏靜娴神情相似的照片,從姜凱倫看那張照片的眼神,她就相信了。
姜凱倫:“我就知道你會相信。”
“那麽,現在,你願意變成和我一樣的人嗎?”
“沒有感情,就真的沒有痛苦。像我一樣,十年來享受平和與寧靜。”
“阮漠寒,來變成我的同類吧。”
阮漠寒:“為了讓你體驗一次當姚淵的感覺?”
“對。”姜凱倫笑:“這對我們來說是雙贏,不是麽?”
“姜總。”阮漠寒的視線從墓碑上移開,對上姜凱倫貂一樣的眸子:“其實從我答應你要去掃墓,到現在我站在這裏,都不是為了變成你的同類。”
姜凱倫:“那你為什麽要來?”
她想了想:“是因為簡爍要你來麽?”
“是,也不是。”阮漠寒說:“如果我不來,我永遠無法對簡爍證明,她從不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如果我不來,我也永遠無法對我自己證明,如果我知道變得毫無感情後是多麽安寧,我會不會後悔留住自己的感情。”
她看一眼墓碑上的姚淵,那張比柏靜娴更溫和煦暖的臉。
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所能達到的極致狀态。
“現在我看到了,也知道了。”
姜凱倫:“你不向往麽?”
“你确定自己,在整晚整晚做着關于阮秋的噩夢時,也不會向往麽?”
“你确定自己,在知道簡爍選擇了柏靜娴而放棄了你時,也不會向往麽?”
阮漠寒又看一眼墓碑:“說實話,如果這世上沒有簡爍,我會向往。”
姜凱倫:“這世上有簡爍,哪怕你在遇到我之前、已經遇到了簡爍,你現在,依然可以選擇。”
“不。”阮漠寒對上姜凱倫貂一樣的眸子,第一次,她的指尖完全沒有顫抖:“姜總,你不明白。”
“也許十年前的你能明白,可現在的你,已經不能明白了。”
“從遇到簡爍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別無選擇。”
“簡爍,從來不是我的選擇之一。”
******
雨還在嘩啦啦的下着。
阮漠寒撐着傘,想起簡爍之前做的小學三年級那道選擇題,她選下雨表達了作者興高采烈的心情。
阮漠寒抿抿唇角。
“姜總,我先走了。”
姜凱倫問:“簡爍本來要陪你來的吧,為什麽現在只有你一個人?”
阮漠寒瞥一眼姜凱倫。
姜凱倫又說:“簡爍去了柏靜娴那裏,你現在拒絕我,真的确定自己不會後悔嗎?”
阮漠寒并不答話,撐着傘往墓園外走去。
一秒。
兩秒。
三秒。
姜凱倫的喊聲,在她身後響起:“阮漠寒!”
阮漠寒淡淡回頭,手插在一襲黑裙的裙擺口袋裏,一雙淺棕色的眸子望向姜凱倫,一片淡定從容。
姜凱倫愣住。
第一次,她的眸子裏不再閃着優雅溫和的光。
阮漠寒淡淡道:“姜總,你破功了。”
“原來你的破綻,是在你發現,你也許永遠沒機會當成姚淵的時候。”
雨越下越大。
姜凱倫透過如注的大雨望着阮漠寒:“阮漠寒,你好狠。”
阮漠寒:“彼此彼此。”
她轉身,再次向前走去。
姜凱倫在她身後問:“你要去哪?”
“H醫院。”
“簡爍去找柏靜娴,你還要去找她?她沒有選擇你。”
“姜總。”阮漠寒最後回頭看了她一眼:“我想你可能不清楚,我比簡爍,更了解她自己。”
“我很确定她是我的,要是她的豬腦子現在還想不清這一點,那我現在,就去把她搶回來。”
“豬腦子?”
“抱歉。”阮漠寒說:“可能跟我同類呆久了,嘴巴被她帶壞了。”
“簡爍,她才是我的同類。”
******
H醫院。
最後一個車位。
阮漠寒一個漂亮漂移,正要倒車入庫的時候,一輛後來的車,怼到她面前。
那樣的角度,明顯停不進去,可就那樣不要臉的怼着,也不讓阮漠寒停進去。
阮漠寒直接拉開車去下車,沒打傘,走到雨中,敲了敲對方的車窗。
駕駛座上一個寸頭胖子,副駕駛上一個短發女人,看樣子也是去醫院探訪親友的,根本不理阮漠寒,就那樣坐着,目視前方,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如注的大雨淋在阮漠寒身上,很快她的長發濕了,風衣款連衣裙也濕了。
巨大雨滴砸在皮膚上的感覺,微微刺痛,讓她莫名覺得有點爽。
阮漠寒直接走回自己車邊,拉開車去上車。
對方的車子還是紋絲不讓。
阮漠寒點一下油去,直接撞上去,“砰”的一聲。
對方吓一跳,終于舍得從車上下來:“我cao你瘋了吧?”
趕緊去查看自己的愛車。
阮漠寒也從車上下來。
阮漠寒車技很好,剛才這一撞很有技巧,點着油去轟上去最後又點了一下剎車,其實只在對方車頭上輕輕怼了一下。
甚至沒留下什麽痕跡,小懲大戒。
阮漠寒冷冷看着對方:“開走,不然我還撞。”
寸頭胖子被這個一襲黑裙一襲清冷的女人,吓得有點傻。
短發女人上前糾纏:“你撞了我們的車……”
阮漠寒:“要報保險還是報警?随你。”
可車明明一點事都沒有,報也報不出個什麽花來。
阮漠寒:“不報就趕緊開走。”
她懶得再跟他們廢話,再次拉開車去上車,坐在駕駛座上,冷冷看着那對夫妻。
最後一個車位,她為什麽要讓?
屬于她的東西,她為什麽要讓?
寸頭胖子被她的氣勢所懾,拉了短發女人女人一把,罵罵咧咧把車開走了。
阮漠寒把車停進去,下車打傘,往醫院大樓的方向走。
要走上一段距離,她耳朵裏塞着藍牙耳機。
女歌手清冷的聲線,跟盛夏的暴雨天很相配,在唱着:
“證明愛一個人,
到底容不容易,
算不算便宜,
多可歌可泣。(備注1)”
雨越來越大,在阮漠寒以為大到極點的時候,還能繼續變大。
黑色高跟鞋的細細鞋跟,踩在小溪一樣的地面水流中。
水流越來越密,帶着沖擊一切的氣勢。
整個世界變得霧蒙蒙起來,雨大到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近在眼前的醫院大樓,卻遙遠的像在另一個世界。
阮漠寒的高跟鞋跟,踩上醫院大樓的第一級階梯,濺開一地的水花,嘩啦啦。
一個妖冶又委屈的聲音,在大雨中響起,就變得很朦胧:“阮漠寒。”
“你怎麽……才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