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 謝慈

有人來了!

石門發出轟隆聲,有人打開了石門。

司迦驚的一把推開司厭,嘴唇又紅又腫,抓在他脖子上的手指卻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傳音給他——“快滾。”

真無情,剛才還那麽需要他,現在就讓他滾。

司厭心中隐隐不快起來,卻還是隐去身形離開了石室,他如今還不能讓太初宗門的人知道,是他在引誘司迦。

他消失的瞬間,石門徹底打開。

冷風吹着冷雪飄入石室,司迦坐在角落裏心突突地亂跳,看着從石門外走進來的人,抿了抿發紅微腫的嘴唇,是掌教謝元真的大弟子慕少姝,他應該沒有發現什麽吧?

她看着身穿鴉青色袍服的慕少姝走進來頓了一下腳步,随後目光看向了她,但很快垂下了眼去,拱手恭恭敬敬地叫了她一聲:“小師叔。”

慕少姝是掌教謝元真最得意的弟子,天生根骨奇佳,面白如玉,生的青竹一般挺拔,待人也總是溫和有禮。

這太初宗門裏也只有他會恭恭敬敬的向她行禮。

可她讨厭慕少姝,讨厭他的優越,讨厭他的溫和,讨厭太初宗門人人喜歡他追捧他。

他每次禦劍歸來、每次比試大會奪得頭籌、每次萬衆矚目……都令她萬分讨厭。

哪怕他總會在禦劍歸來給她帶禮物,在奪得頭籌時将彩頭送給她,再萬衆矚目也會看向她。

會呵斥背後議論她的弟子,會溫和的叫她小師叔。

她也依舊讨厭他,她知道這是嫉妒,他越對她好,她越嫉妒,因為那好是高高在上又為你低下頭來的好,每一次的好,都在提醒她有多差。

她無法修行,不會任何劍術,甚至連佩劍也拔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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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的門外弟子,都能羞辱她。

而一句又一句的小師叔更讓她厭惡,什麽小師叔,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成為他們的小師叔。

她不記得自己的過去,從許多年她醒過來,就不記得自己是誰,為什麽會在太初宗門。

是掌教謝元真告訴她,她是太初宗門師祖唯一的親傳弟子,是他的“師姐”,師祖已經離世百年,她也昏睡了許多許多年。

他的師祖将她留在太初宗門,囑咐他要好好看顧她,引導她。

因太初宗門從不收女弟子,所以其他弟子将她的稱呼,從“小師姑”改成了“小師叔”。

可她待在太初宗門這許多年,謝元真從不傳授她任何劍法、心法。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沒有靈根,不能修煉的廢物,是太初宗門當花養着的蠢貨。

誰又真正尊重過她?

“小師叔?”慕少姝擡眼望着角落裏一抹青色,她也穿着太初宗弟子的鴉青色袍服,可她太過消瘦,那袍服穿在她身上顯得格外單薄,此時此刻她蜷縮在角落裏抱着膝望他,黑發披在兩肩,眼睛和嘴唇都紅的不正常,“你哭了?”

她卻将臉一偏,擡手抹掉臉頰上的淚水,冷聲冷語的問他:“你來做什麽?”

這裏對她來說太冷了,她不像他們早就修得辟谷、不畏寒熱,她怕冷又挨不得餓。

“師父命我來請小師父去青雲殿。”慕少姝從儲物袋之中取出一件黑絨大氅,走上前輕輕蓋在她肩上。

她先是一愣,擡起頭望他,“他是要放我出去?還是要懲處我?”

慕少姝對上她的雙眼,那麽白的臉上生了一雙貓一樣的眼睛,亮晶晶、淚汪汪地瞧着你,誰又能不心生恻隐?

他便低聲說:“別擔心,不會再懲處你了。”

當真?

方才他們不是還要将她洗髓封印嗎?

可慕少姝這個人從不撒謊。

司迦半信半疑的站起身,想将慕少姝的大氅丢開,用不着他可憐她。

可石室外的風比刀子還刺骨,卷着積雪翻滾進了。

太冷了。

她抓緊了那件大氅,縮到了慕少姝的身後,讓他走在前面擋着風。

慕少姝看她縮手縮腳的跟在身後,唇角的笑意忍不住露了出來,他帶她出了石室,召出他的佩劍,禦劍帶她離開寒山峰,下意識的張開結界将她包裹住,替她擋住冷風冷雪。

可她似乎并沒有開心,她皺着眉,發紅的嘴唇垂着,竟像是在生氣。

為何生氣?

腳下是白茫茫的雪和飛掠而過的山風,身側是護着她的避風結界,司迦垂眼看着腳下的山巒和慕少姝隐隐發光的佩劍,越想越生氣,夢境裏她也有一把劍,雪白雪白的劍,她握着劍威風凜凜。

她本不該如此,不需要任何人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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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宗門七峰三澗,寒山峰是最荒蕪冷寂的苦寒之地,通常只用來修煉閉關和思過禁閉。

青雲殿在太初峰之上,因有師祖的劍氣設下結界,所以太初峰四季如春。

慕少姝将劍落下,伸手想扶司迦,她卻随手将大氅搭在了他手上。

她沒有看他,只在看着大殿,眼睛裏滿是憤恨之色。

幾天前就是在青雲殿之中,她被押着跪下,被喝問:“你還不知錯!”

他們一句句審問她,哪怕她在一開始就已告訴他們,她體內的修為是合歡宗的弟子渡給她的。

他們也不信她的話,一定要她說出那合歡宗弟子的姓名,要她将人引過來擒下才肯信。

她自然不肯,倒不是為了護着司厭,而是她還需要司厭來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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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被打開。

她跨入殿中,每走一步,那一日的事就浮現的多一遍。

——他們喝問她,為何要下此毒手打傷同門弟子?

她告訴了他們,是那名弟子先羞辱她,是他在試煉之中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戲弄她說:小師叔細皮嫩肉的手拿不穩劍,該拿繡花針。

她只恨自己沒有能要他的命。

又有何錯?

可他們卻怒不可遏的問她:“只是因為一句戲言,你就要殺了他?”

他戲弄她,羞辱她,她為何不能殺了他?

憑什麽不能殺了他?

若是怕被她殺,就不該戲弄羞辱她!

她不服氣,她就是不服氣。

大殿中飄着苦藥味。

她停在殿中,看見前幾日憤憤審問她的幾位峰主和掌戒丹彤全站着,站在殿側的檀木榻旁。

只有掌教謝元真坐在榻邊,榻上還靠着一個人。

司迦沒有看見那人的臉,只看見平放在榻上的一雙腳,好細的腳踝,瘦弱的一雙腳。

掌教謝元真手裏端着湯藥,竟是親手遞給了榻上的人。

那人是誰?

司迦剛想探頭看。

掌戒的丹彤老兒便呵斥她:“面壁幾日,你可悔過了?若是悔過就跪下,向掌教認錯,向被你害死的弟子認錯!”

“他死了嗎?”司迦站在那裏,有些驚訝地問丹彤,她記得當時她只是把那個膿包一掌擊入了萬蛇窟之中。

如今死了嗎?

丹彤似乎被她激怒,一掌拍在身側的桌子上:“你還敢問!”

她被吓的一抖,心都吓得突突,惱火的道:“罰你也罰了,你還想要我怎麽樣!若非他羞辱我在先,我會推他?我只是推了他而已,他連區區萬蛇窟都逃不出來,沒有我推他也會死在試煉!”

“死不悔改!”丹彤被氣的徹底惱怒,揮袖一掌朝她擊來。

掌風卷起冰霜瞬間襲向司迦,她下意識的後退,卻根本躲不開,臉上痛的厲害。

“小師叔!”慕少姝看她如被暴風卷碎的蝴蝶一般,想要出手替她擋下。

卻有人快他一步,一道白光從榻上揮出,擋在司迦面前,結界一般将她籠罩。

兩股掌風相撞,發出刺耳的冰裂之聲。

丹彤被震的立即收掌,踉跄着後退半步,掌心一陣陣的發麻,臉色灰白的看着榻上人。

“丹彤!”掌教起身看向他:“你怎麽能動手!”

他怎麽能動手……

司迦被慕少姝扶住,她渾身冷透了,心有餘悸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疼痛的臉,摸到了濕熱的血。

她的臉……流血了。

她的一顆心登時不跳了,手指小心翼翼的觸摸着臉上的傷口,多嗎?長嗎?深嗎?

她、她是不是破相了?毀容了?

好痛。

她又怕又痛,越摸血越多,眼淚就那麽掉了下來。

她的臉不漂亮了。

“別摸。”慕少姝忙抓住了她的手,想讓她擡起臉來看看,卻發現她在哭,低着頭很小聲很委屈地在哭。

像是不敢大聲哭。

慕少姝的心一下子就酸了,她吓壞了,她雖做錯了事,可掌戒……怎麽能下這樣的手,她滿手的血,尖尖的下巴上也挂着血珠。

“她做錯了事……”榻上的人咳了兩聲,慢慢的開口說話:“并非不可挽回,我會處置,掌戒不該動手。”

丹彤慌忙低頭要跪下。

榻上的人擡手止住了他,啞聲道:“我只是一介普通弟子,掌戒不必如此。”

一時之間殿中無人敢再說話,連掌教謝元真也垂下眼等着榻上人處置。

榻上人咳了好些聲,才緩過氣說:“我會帶她去找回桐木的魂魄,助他還陽。”

他在說什麽,司迦一個字也沒有聽清楚,她的注意力全在掌心裏的血,疼痛的臉上。

她哭的聽不清他們說話,只哭着哭着腦子裏突然閃現出一行熟悉的黃色文字——

【02管理員:男主已更改劇情,請作者繼續修改,申請解鎖。】

什麽、什麽意思?

男主是誰?那個謝慈嗎?他更改了什麽劇情?

她握着自己發抖的手指,聽見有人叫她。

“司迦。”那聲音又啞又虛。

她滿眼淚水地擡起頭,尋着聲音對上了一雙眼,琥珀色的眼,銀白的發,一張臉如垂眼菩薩一般凄楚慈悲。

那張臉……竟是夢中被她挖了心的“阿慈”的臉。

那是……謝慈嗎??男主謝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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