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 虐身
她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他的話,腦袋一栽又昏睡了過去。
謝慈伸手托住她的腦袋,輕輕将她放回榻上,掌心裏是她的淚水,她昏過去也在掉着眼淚。
她受了許多許多委屈,這一切和他預想的那麽不同。
當初将她留在太初宗門,是想她在這裏不再生怨恨。
可惜……
他小心翼翼擦幹淨她臉上的淚水,低低嘆息着将靈力渡給她,讓她安穩地睡過去。
她漸漸不哭了,呼吸細密地抱着那把劍睡熟了。
謝慈這才收回渡靈氣的手掌,扶着床榻慢慢站了起來,他眼前眩暈,右腿痛的難以站立,緩了一會兒才勉強拖着無法動彈的右腿朝門外走去。
他來開門,門外吵嚷的聲音停了下來,齊齊看向他。
林楓忙走過來:“她怎麽樣了?醒了嗎?”
謝慈豎指“噓”了一聲,低低說:“去正殿談。”
別吵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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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青雲殿,謝慈才發現殿中早就聚滿了人。
此次魔神蘇醒,赤山傾塌,不只驚動了太初宗門,還有其他門派。
林楓所在的太一劍宗,和展紅雲、丹華所在的天樞閣,在今早就已到達太初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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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附近其他幾個門派,也陸續趕到,正聚在青雲殿中等待太初宗門說明情況。
謝慈和掌教謝元真剛一步入青雲殿,那些等候的掌門便齊齊看向他們。
謝元真感到頭痛,他很清楚這些掌門前來是為了那把劍以及魔神的下落,這幾百年來無數人前去萬蛇窟秘境,卻從未有人拔出過那把劍,那把劍是伽林神女的佩劍,已非尋常的法器,而是一把上古神石鑄成的神器。
多少人畏懼,就有多少人觊觎這把足以斬開通天之路的神器。
如今神器突然被人拔出,且将伽林神女封印鎮壓幾百年的歡喜魔神殘魂放出,怎麽可能不引起動蕩。
恐怕陸陸續續十二仙宗的掌門皆會趕來他這太初宗門。
謝元真十分怕應付這樣的場面,雖然他已按照謝慈的囑咐,告訴這些掌門——歡喜魔神的封印經過百年,已經漸弱,被一群弟子闖入,誤打誤撞喚醒,又誤打誤撞被一名小弟子拔了出來那把失去靈力的劍。
試圖隐藏司迦的存在。
可卻是沒用,當時在秘境中的還有其他門派的弟子,他們早就将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全說了。
根本瞞不住。
首當其沖的就是太一劍宗的掌門寒無涯,他那雙眼緊緊盯着謝元真發問:“謝掌教不打算如實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麽?那名拔出封印魔神法劍的弟子是何來歷?現在在哪兒嗎?魔神的殘魂又逃往了哪裏?”
林楓有心想替司迦辯解兩句,卻被自己的師父寒無涯瞪了一眼,被師弟拉了住。
天樞閣的女閣主也說:“謝掌教在隐瞞什麽?那名弟子既然能拔出那把劍,說明與魔女伽林有些淵源,如今魔神的殘魂下落不明,說不定就是被那弟子故意放跑了。謝掌教不是更該将那名弟子交出來問清楚,避免魔女亂世的禍事再次發生嗎?”
其他人跟着七嘴八舌地要太初宗門交出拔劍弟子,交出那把劍,解釋清楚。
謝元真腦袋嗡嗡地響,百年之前伽林神女入魔,将十二仙宗幾位師祖、掌教,包括丹彤的父母一起誅殺,屍骨釘死在各大仙峰之上,血流成海。
太初宗門的師祖拼着一身修為,與伽林神女同歸于盡,這才終止了那場災禍。
所有人皆以為魔女伽林已魂飛魄散,永不會出現。
可只有謝元真和丹彤知道司迦的身世。
這些年來,謝元真和丹彤小心翼翼的瞞着、護着,不許司迦碰劍,不交給她任何心法、劍術,甚至從不讓她在人前露面,就是怕被人看出她的身世。
沒想到……還是來了。
“這裏是太初宗門!”掌戒丹彤忽然拍案冷喝了一聲,那些質疑之聲才止住,他冷飕飕的掃着衆人,誰的臉面也不看,冷言冷語道:“掌教已向諸位說明了,赤山一事是幾名弟子誤打誤撞,魔神殘魂太初宗門自會負責去尋回誅殺,諸位既不信,何必再問!”
諸位掌門當即臉色冷了下去。
“同在秘境之中的可不止你太初宗門弟子。”天樞閣閣主也冷語說:“我的兩名弟子皆看見,是一名叫司迦的弟子親手拔出那把劍,放出了魔神殘魂,又要作何解釋?”
謝元真只好說:“我方才已解釋過了,幾百年的封印,那把劍早已靈力盡失,無法再封印魔神,任何一名弟子都可以将它拔出。”
“謝掌教。”天樞閣閣主身後的弟子丹華,禮貌拱手道:“當時弟子也在,那把劍弟子也試過去拔,不但未曾拔出還被震傷了……”
“那是你學藝不精,我太初宗門還沒問罪你們這幾名弟子擅闖赤山秘境!”丹彤冷眼看向她,堵的丹華臉色慘白,不敢再說話。
丹彤又說:“諸位掌門不将自己不成器的弟子帶回去嚴加懲處,在太初宗門管起事來了!”
“丹彤掌戒何必急惱?大家聚在這裏不過是擔心魔神殘魂禍亂,還有那魔女……再次出現。”寒無涯知道這個丹彤又臭又硬,換了語氣說:“想必丹彤掌戒也不想再發生曾經的禍事?”
他看着丹彤又說:“我門下擅闖赤山秘境的弟子自會嚴懲,那太初宗門那名誤打誤撞放出魔神的弟子,不打算處置嗎?那把劍即便失去靈力,也總該妥善安置。”
說來說去,他們還是想見拔出劍的弟子,和那把劍。
丹彤心中既惱火這些找麻煩的掌門,又惱火司迦,早該将她禁足在少陽山,焚香洗髓。
司迦太初宗門自會嚴懲,但絕不是當着這些掌門的面,若暴露了她的身份,太初宗門必定再無寧日。
丹彤想要直接趕他們走,掌教身側的謝慈忽然站了出來。
他走的很慢,停在殿中開口說:“此事因我而起,當日我打開赤山秘境的結界帶那名弟子擅闖秘境,也是我處理不當驚醒了魔神,才有了之後的事。”
他說的也很慢,微垂着的眼睑下瞳色淡淡:“那把劍如今在我手上,但恕我不能交于諸位掌門。”
他下定了決心,既然她那麽想要她的劍,那就為她留下。
“我會一人承擔此次赤山的過錯。”他說:“在十二仙宗論劍大會之前,我會再次封禁歡喜魔神的殘魂,給諸位掌門一個交代。”
“你來承擔?”寒無涯冷笑道:“一個外門弟子,用什麽來承擔?”
“可笑至極。”其他掌門也道:“你以為魔神那麽好封禁?你怎麽承擔!”
謝元真站了起來,剛想替謝慈說話,只見謝慈抿了抿嘴,垂下眼慢慢擡起手掌。
一道劍光聚在他的掌心之中,忽然之間地面在震顫、整座青雲峰在震顫。
靈氣從山中湧出,一束巨大的劍光猛地升騰而起,青雲山巒裂開一道縫隙,一把劍駕着寒光蛟龍一般騰出,破開雲霧、穿山過殿,輕吟着落入謝慈掌心裏。
仿佛驚鴻一片,他在劍光之中銀發飛散,淺色的瞳孔金光隐隐。
而殿外,四季如春的青雲峰突然落了大雪。
所有人驚得站立而起,盯着那把劍,盯着殿外紛落的大雪。
傳說,太初宗門的師祖早已修得劍氣化形的境界,他從不佩劍,劍氣随心而起,沒人見過他真正的佩劍,因為他将他的劍置入青雲峰之中,以劍氣護得青雲峰四季如春。
那把劍……是這把劍嗎??
殿中噤若寒蟬,衆人紛紛摸不清這把劍是不是那把劍,這位外門弟子又是什麽人。
謝慈輕輕握住了劍柄,劍吟在掌心,他已經百年不見這把劍真身,秘境之中他用的是這把劍的劍氣。
當年他将這把劍置入青雲峰,是因為有人怕冷。
如今他再次取出,亦是為了她。
“憑這把劍來保證。”他手指輕輕撫摸過劍身,雙手托劍擡起眼來說:“若在論劍大會之前,我未完成今日承諾,便将這把劍交給諸位掌門處置。”
“謝慈!”謝元真上前一步看住謝慈,師祖怎能用這把劍保證,這是他的命劍啊!将自己的命劍交與他人,等同于将自己的根骨、命脈交于他人,師祖他……
“掌教不必多言。”謝慈只垂眼看着自己的這把劍,聲音不輕不重地說:“也希望諸位掌教明白,赤山之下的劍本就不是十二仙峰所有物,任何人無權處置。”
他的聲音平淡得近乎冷漠:“即便是今日放在諸位面前,你們也無人敢拿。”
沒有人說話。
因為在座的皆知,他所言非虛,那把劍是魔女伽林的法劍,即便是擺在眼前也沒人有能力去碰,不然也不會在赤山下鎮壓幾百年也無人奪走,有多少人死在了拔劍那一刻……
謝慈将劍入鞘,擡眼對掌教和丹彤道:“弟子謝慈擅闖赤山,願領受責罰。”
謝元真和丹彤看着他,臉色都白了,師祖怎麽能受罰?
可謝慈卻心意已決。
丹彤很清楚,謝慈這是想了解此事,讓在座的其他掌門再無其他話可說,他知掌教心慈手軟,便上前一步說:“太初宗門弟子謝慈擅闖赤山,按門規當領鞭刑一百。”
林楓與丹華他們一個個白了臉色,只見謝慈直接走出殿,站在廊外的大雪之中,将劍托過頭頂。
丹彤掌戒擡手親自取來漆黑的戒鞭,走向謝慈。
“丹彤掌戒!”丹華慌忙站起來,為謝慈求情:“謝慈師兄即便有錯,可是他救了我們大家,又重傷在身……”
可不等她說完,丹彤便冷聲對她說:“錯了便錯了,便該嚴罰。”他掃着其他掌門:“太初宗門不會插手其他門派之事,只是也希望其他掌門給太初宗門一個交代,你們的弟子擅闖赤山,釀下大錯,該當如何諸位自行定奪。”
他持鞭走出大殿,看着垂眼站立的謝慈,傳音道:師祖,得罪了。
謝慈閉上了眼。
丹彤揚手一鞭狠狠落在他背上“啪”的一聲皮開肉綻。
他一動未動。
丹華卻吓的哭了起來,林楓看着丹彤揚手“啪”又一鞭落下,上前撩袍跪下,對丹彤和謝元真說:“弟子也有錯,謝慈是為了救我們,弟子願意替謝慈受罰。”
寒無涯在這一刻,無話可說。
丹彤冷面無情,揚手又是一鞭——
依依向物華 定定住天涯
“啪”的一聲響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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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卧房裏的司迦被猛地驚醒,一臉汗水地睜開了眼,是什麽聲音?
“醒了?”有人輕輕用帕子替她擦掉臉上的汗水:“還難受嗎?”
她迷迷瞪瞪地看清眼前人,黑衣黑發、眼尾發紅,“司厭?你……”
“在呢。”司厭低下頭捧着她的臉,望她:“你總是在哭,吓壞我了。”
她哭了嗎?
她感覺腦子裏熱熱的,隐隐約約記得她救了謝慈之後就昏過去了,然後她聽見有人說要罰她,要拿走她的劍……
她的劍!
她慌忙去摸,摸到懷裏那把生鏽的劍後才松了一口氣,還在,她的劍還在。
“沒人能拿走它。”司厭用涼涼的帕子替她擦着臉頰、脖頸,柔聲說:“它是你的,本就是你的,你終于找回它了。”
司迦陷在軟枕裏看着他,忽然擡手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她如今沒什麽力氣,那一巴掌不重,可她尖尖的指甲劃到了他的臉頰上,劃出一條明顯的紅痕。
司厭手指頓了頓,耳後的散發輕輕墜了下來,散在被她扇過的臉頰旁。
“你騙了我。”司迦抱劍看着他說:“你早就知道萬蛇窟下的這把劍是我的對不對?”
司厭不說話。
她擡手又要扇他,被他很輕很柔地握住了手腕。
“你就是故意引我去萬蛇窟,哄騙着我去拔劍是不是!”司迦氣惱地罵他:“你真是一條不聽話的狗!”
司厭将他的臉頰放在了她生氣的掌心裏,一雙眼迷戀地望着她,突然紅了一圈:“別生我的氣,我只是太害怕你永遠記不起來我了。”
司迦蹙眉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可他看起來有些難過,将臉頰蹭在她掌心裏,喃喃對她說:“沒有不聽話,我對你從來予取予求。”
是嗎?
司迦望着他,擡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對他說:“我這裏熱熱的很難受,需要你的靈力才能好受點。”
她想要他的靈力。
她躺在烏黑的發中,像只給他機會讨好的貓兒。
黑是她的發,白是她的臉,櫻桃是她的唇,月亮是她的雙眼。
司厭心甘情願地陷在她掌心裏,低下頭将自己的唇貼上,一股又一股的靈力毫不吝啬地渡給她。
他給多一點,她就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再給多一點,她就舒服的發出甜蜜的哼哼,手指在他的脖子上繞啊繞的撩撥他……(審核員好,這裏是在渡靈氣,沒有後續了)
他怎麽能停下來,他越給越上瘾。
将她緊緊擁在懷裏,任她索取。
窗外隐隐約約傳來“啪”的聲音。
司迦不知道那是什麽聲音,只覺得吵人。
窗外好像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