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 抛下
“他……該不會就是那具愛奴的屍身吧?無上菩提心複活了他?”朱玑按住了劍柄。
“不可能。”空世立即傳音道:“若是無上菩提心能夠複活那位愛奴,伽林魔女也不會再去搶奪天樞閣的複生蓮臺。”當初伽林魔女在搶奪無上菩提心之後,又去天樞閣掠奪可以起死回生的[複生蓮臺],幸得十二仙宗聯手抵抗,才沒讓她成功。
他不是白玉奴。拉赫
謝慈仔仔細細看着那張臉,那張臉與他沒有半分相似。
他垂眼看司迦,那些以為忘記的話莫名地一句句清晰浮現。
——“不要哭,弄髒了這張臉。”
——“阿慈,他需要這顆心。”
——“別皺眉,他很少皺眉。”
劍在他掌心裏顫動,仿佛在提醒他,他的心緒亂了。
他忙挪開眼,不再去看她,卻聽見朱玑傳音說:“他似乎盯上了阿伽姑娘。”
“他是不是朝阿伽姑娘過來了?”女師姐低聲道。
所有人繞着司迦上前半步,将她護在當中。
謝慈下意識的伸手握住司迦的腕,将她往後拖了半步,卻見那紅衣男人朝阿伽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那雙眼還在盯着司迦。
黑幽幽的眼,沒有一絲活人的神采,像用墨畫出來的。
司迦被盯的有些害怕,抱緊懷裏的劍,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那紅衣男子,他是誰?她為什麽一點也記不起來?甚至連一絲絲印象、感應也沒有?她忘了什麽?她真的是神女伽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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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緊握住生鏽的劍。
那雙垂在紅裙下的腳,忽然轉了個方向,走了。
沒有腳步聲,紅衣男人一步步走向右手邊的一間漆黑內室裏,他肩頭的八哥鳥轉動腦袋,紅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司迦,直到被漆黑吞沒。
“他怎麽走了?”朱玑都快要拔劍了,他卻走了。
一群人摸不着頭腦的站在原地,房間裏的窗戶突然“砰砰”關了上。
金色的窗戶,每個窗戶上都封着金色的栅欄,這房間在這一刻像巨大的金色鳥籠。
進來的樓梯早不見了,如今只有一扇剛剛紅衣男子走進去的內室房門開着,裏面一片漆黑。
司迦沒有秘境歷練的經歷,她潛意識裏覺得該去找那個紅衣男人。
但朱玑說:“先不要冒險去驚動那紅衣男人,在這房間裏找找線索,我總覺得墓室秘境裏出現魔女伽林的卧房,不是沒有緣由。”
“會不會……”女師姐展飛鴻想了想說:“當年魔女伽林就是将她愛奴的屍體藏在她的卧房裏?她的卧房就是那愛奴的墓室?”
其他人點點頭,或許是這樣。
大家的目的很明确,只要找到那位愛奴的屍體,就能找到保存屍身不腐的無上菩提心。
至于那紅衣男人是誰,根本不重要,能不驚動他就不驚動他。
其他人去房間裏翻翻找找,大司命姬玉卻仍然站在司迦身側,從袖口裏掏出了一樣東西,對司迦說:“這是鴛鴦指環。”
司迦看向他手裏,是兩枚金色的指環,中間系着一條若有似無的紅線。
“若兩個人一個佩戴一枚,便可随時找到對方,形影不離。”姬玉遞給她一枚,“這裏十分危險,我怕不能很好的看護阿伽姑娘,讓你身陷險境,不如你我戴上這鴛鴦指環,這樣我就能随時出現在你身邊了。”又補道:“這指環也是防護的靈器,會在你危險時張開結界護着你。”
謝慈眉頭皺了皺,他哪裏是想看護司迦,分明是猜出了司迦的身份,知道跟着司迦更容易找到無上菩提心,所以才要與她綁定,形影不離。
可司迦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說:“好啊。”伸手拿過那指環就套在了食指上,“剛剛好。”
謝慈皺緊了眉頭,司迦她知道姬玉在利用她嗎?就這樣輕易地套上別人給的指環,她就不怕這條紅線套上了就摘不掉嗎?
他看着姬玉不懷好意的笑着,将指環套在無名指上,那條紅線就在二人之間化成一道無形的牽引,心中說不清的氣惱。
“阿伽姑娘若是不嫌棄,這指環就送給你了。”姬玉撫摸着無名指上的指環,甜蜜的說:“出了秘境,你遇上什麽危險,我也會立刻出現在你身邊護你周全。”若她真是伽林神女的轉世,與她結緣,簡直是天大的幸事。
司迦只“恩恩”随便應着,抱劍在卧房裏慢慢踱步,全然沒聽清姬玉在說什麽。
她的注意力全在這卧房裏,這裏的每個物件都那麽陌生。
她曾經在這裏住過嗎?
她在這裏發生過什麽?過的開心嗎?
原來她曾經在合歡宗做過聖女,那時她厲害嗎?
其他人摸着每一個可能觸發機關的物件,試圖找到一點線索,可什麽也沒找到,這裏就是一間普通的卧室。
沒有機關暗室、沒有墓室的線索,也沒有那些愛奴相關的東西。
司迦走到玉床邊,彎腰撿起剛剛被展飛鴻翻落在地的一張剪紙,剪紙上是一只兔子。
她剛剛撿起要起身——
房間裏的燭火“荜撥”閃爍了一下。
一雙腳突然出現在她眼底下,白色的鞋子、白色的衣衫,坐在白玉床邊“咯吱咯吱”地剪着什麽東西,紙屑輕飄飄落下。
司迦僵在原地,心漏跳了幾下,慢慢擡頭朝“那人”看過去,看見了一張慘白的臉,仿佛用紙剪出來的臉,用墨點的眼睛,紅紙貼出來的唇,拿着把銀色剪刀一下一下的剪着花紙。
在她擡起頭的那一瞬,“那人”眼珠子動了動看向她,咧嘴對她着,将手中的剪紙遞給她——
“小心!”司迦的手腕被人猛地一拽,背後一把劍飛掠而來,一劍紮穿了“那人”用紙糊的臉。
是展飛鴻的劍。
司迦還沒來得及看清拉她的人是誰,就聽見無數的尖利聲音陡然響起,同一時間四面八方的黑暗裏湧出一大片的白色東西,叫着朝房間裏的人撲過去。
“兔子!是兔子!”展飛鴻拔回自己的劍,就要砍開撲到她身上要咬她的瘋兔子。
卻聽見那兔子發出尖利的人聲:“師姐救我!救救我!”
展飛鴻的劍猛然一頓,那聲音……是她師妹的聲音!師妹與她一同來到這裏,卻在宅子裏變成了兔子。
其他人也發現了,那些尖利叫着的聲音是人聲,是之前被變成家禽家畜的同門師兄弟。
——“空世師父救救我!”
——“別殺我掌教!”
“這些是宅子裏被變成牲畜的自己人!”空世慌忙收回手。
“是幻術。”謝慈一劍斬開眼前撲過來的兔子、雞犬,那些發出人聲的牲畜被他的劍撕裂,化成一片片碎紙:“諸位別被幻術迷惑了!”
卻是晚了。
展飛鴻遲鈍那一刻,那只兔子就撲過來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背上,她連痛呼都來不及,就僵在了原地,手腳失去知覺,在司迦的眼前變成了紙紮的人。
“糟了。”拉着司迦手腕那人低叫一聲。
司迦轉頭就看見,姬玉拉着她手腕的手背上滿是咬痕,他的手迅速變成慘白的紙,失去了力道。
他臉色慘白地盯着司迦,慌忙說:“只有你能救……”
卻沒來得及說完,就已化成紙糊的人。
司迦吓壞了,轉身看見背後的空世、朱玑,以及其他人全中了招,一個個化成紙糊的“人”。
只有謝慈還在揮劍,那些瘋了的兔子、牲畜全部湧向謝慈,同時發出凄厲的人聲——“師兄救我!”
——“師兄別殺我!”
試圖來擾亂迷惑謝慈。
“別碰那些東西!到我身邊!”謝慈震劍揮開蜂擁的兔子,伸手想去将司迦拉到身側張開結界,卻見她皺眉看他一眼,仿佛想了什麽,猛然躲開他的手,轉身朝着那扇漆黑的內室房門跑了過去。
謝慈抓了個空,只看見她連頭也沒有回。
蜂擁的兔子厲叫着全部朝他撲來,他在這一刻失望至極,惱怒至極,他早該知道她愚蠢、惡劣、無可回轉!
她根本不明白這裏随時會失控,她随時會遇到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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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迦快步跑進內室,将指間的指環脫下丢在了腳邊,她還以為姬玉多麽厲害,是個有用的,沒想到這麽沒用。
指環當啷落在腳邊。
她踏進內室,聽見背後房門關閉的聲音。
她轉過頭,看見方才進來的門緊緊關閉,上了鎖。
有紅色的燭光在背後亮起。
她沒回頭,聽見“嘎吱嘎吱”的剪紙聲。
——“聖女駕到!聖女駕到!”
八哥鳥的聲音突然響起,它朝她飛過來,落在了她的肩頭。
司迦怕的顫了一下,手指慢慢握緊生鏽的劍柄,仿佛握着她的劍就不怕了。
是,不怕了,她有劍。
她慢慢轉回頭去,看過去——
點着紅燭的房間,竟然還和剛才的卧房一模一樣,紅帳、白玉床。
白玉床上坐着那個紅衣男人,拿着剪刀在剪紙,紅色的紙在他塗着紅色指甲的手指間來回,很快就放下了剪刀。
他拿着剪好的紙,起身看向了司迦。
燭火靜靜亮着。
他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朝她走過來,向她伸出了手。
蒼白嶙峋的一只手,掌心裏放着剛剛剪好的紅紙,是一只兔子,和她在床邊撿到的兔子一模一樣。
給她的嗎?
司迦垂眼看着,慢慢伸手拿走了那只兔子。
他卻沒有收回手,依舊靜靜地朝她伸着手。
他想握她的手嗎?
司迦擡眼看着他,他那麽安靜的看着她,無悲無喜,靜靜地等待着她。
懷裏的劍一陣陣顫鳴起來,愈來愈劇烈,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司迦再一次擡起手,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他掌心裏。
一瞬之間,房間裏的紅燭“噗噗噗”全部亮起,肩上的八哥鳥飛起。
她被拽進一個懷裏,眨眼間已經被抱坐在白玉床上。
——“洞房春宵好拜神!好拜神!”
八哥鳥拍打着翅膀叫着。
紅衣男人将一塊紅蓋頭,蓋在了她的頭上。
眼前頓時一片暗紅,她只看見那男人的腳,懷裏的劍跳的厲害,幾乎要掙出她的懷抱。
他要做什麽?
司迦眉心忽然熱了起來,一個聲音在耳朵裏響起來——“要我幫你殺了他嗎?”那聲音亦男亦女,雌雄同體。
——“把你的身體借給我用,我就可以替你殺了他,你現在太弱了,根本殺不了他。”那聲音笑盈盈地與她說。
是歡喜魔神的殘魂。
她的身體熱起來,那聲音吵極了不停不停在說——“他會與你結陰婚,結了陰婚你就永遠也離不開這座墓室了,讓我替你殺了他……”
是嗎?是這樣嗎?
不,現在殺了他,還是找不到那具屍體,找不到屍體裏的無上菩提心。
司迦強壓下身體裏的熱意,眼前的紅衣男人突然屈膝跪在她的腳邊,俯身抱住了她的腿,将他的臉慢慢的枕在了她的雙腿之上。
他、他這是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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