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九 夢中撞破

司迦記不清和白羽行對了幾招, 其實在前三四招她就能贏了白羽行,但白羽行身形又快又狠厲,她難得遇上這樣的對手, 忍不住留了手想與白羽行多過幾招。

劍唯有苦練才能精進。

可惜司迦體力漸漸跟不上, 到後面幾招渾身冒汗,氣喘籲籲,握劍的手腕也在抖。

白羽行卻也沒有趁機挑落她的劍,而是架開她最後一劍,幾步撤開說:“不打了。”

司迦握着劍止不住的氣喘, 心中別別扭扭,白羽行氣息平穩,連臉都不帶紅的, 她很清楚白羽行後面幾招可以輕易挑落她的劍。

但白羽行沒有。

是不想她難堪嗎?

這麽多人看着,白羽行若贏了她, 她一定會惱羞成怒。

司迦突然覺得自己好生狹隘,輸了便要氣惱,而人家說了玩一玩就真的只是玩一玩,沒有非要贏她。

她可真輸不起。

“白姑娘還好嗎?”林楓忙跑過來, 看她臉頰紅撲撲,額頭冒汗, 氣也喘不勻, 忍不住對白羽行道:“人家白姑娘第一次來練劍, 師妹比劃兩招就行了嘛。”

“閉嘴。”司迦喘着氣瞪他一眼,怪不得他這麽弱,最會偷懶。

白羽行并不理睬林楓,收劍笑着看司迦,朝她走過來, 一雙眼神采飛揚:“你真厲害,萬劍劍法比我會的還多。”

司迦的臉更熱了,白羽行還誇她,而她還在想輸了就惱怒。

白羽行并不清楚她的來歷,但她猜想能讓師祖青睐,留在師祖的院子裏定然不是一般人。

她會那麽多萬劍劍法,與她對劍絕對大有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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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可以贏我,但你體力和腕力都太差了。”白羽行掏出了自己的手帕遞給她,試探性的問:“要不要明日開始我叫你一起出早課?我們還可以一起練劍。”

司迦愣愣的接過那帕子,心中說不出的欣喜,明日她還要與她練劍。

帕子上繡着梅花,擦在臉上還是香香的,司迦看着她,有些赧顏地點點頭,先說了一聲:“好啊。”又說:“謝謝你的帕子。”

說完又覺得羞臊,好像自己沒有說好一樣。

白羽行卻笑了,擡手在她頭頂指了指:“你的耳朵。”

司迦愣了一下,擡手摸了摸,狐貍耳朵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了,可能是剛才。

旁邊不住有其他弟子發出低低的驚嘆聲,他們在小聲說什麽:“真可愛、毛茸茸、尾巴手感一定……”

林楓頓時不爽起來,掃了他們一眼,揚聲道:“不好練劍看什麽呢!”

司迦卻不覺得有什麽,擺了一下尾巴,有些得意的問白羽行:“你想摸摸嗎?”

沒見過世面的小弟子聲音不小的驚嘆了起來。

站在不遠處的慕少姝看着司迦,她将腦袋低下去給白羽行摸耳朵,不知道為什麽很羨慕白羽行,“謝師弟和她待在一起許多天,可知道她的性子?”

謝慈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慕少姝在與他說話,她的性子?

“她看起來那麽容易讨好,可其實……”慕少姝像是在自言自語,無奈的說:“不知為何,她總是不怎麽喜歡我,明明她那麽容易接受白羽行。”

慕少姝想不明白,他待她不好嗎?可她總是不願意與他親近。

謝慈望着司迦,聽着慕少姝的話,他想起之前問過司迦,慕少姝待她不好嗎?為什麽她不喜歡慕少姝?

她說:不夠好,他若真對我好,就該教給我劍法,讓我不再被羞辱,而不是只會拿一些小東西來哄我。

謝慈忽然有些明白,或許在司迦心裏,他與慕少姝待她都不夠好,甚至還不如剛剛認識的白羽行。

因為慕少姝的好,對她來說是一些小甜頭,像是哄貓兒給的魚幹,居高臨下的善意。

可白羽行将她當成厲害的對手。

她尊重她的每一招,認真地與她比試,又沒有故意讓她難堪。

謝慈輕輕動了動手指,那他呢?

他對她的“好”,在她心裏是不是也令人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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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練劍之後,謝慈陪司迦下山,剛走到僻靜處,司迦晚上的菩提子突然亮了。

是空世傳來的聲音,他們在側殿裏等她。

謝慈帶她去了側殿,在外面設下了結界才放心,他總覺得葉湛英在盯着司迦的一舉一動。

側殿裏展飛鴻笑眯眯的摸着司迦的狐耳和大尾巴,愛不釋手的與她說着話。

謝慈看司迦就那麽乖乖的站在他們幾人中間,神采飛揚的和他們說着,她是如何如何變成狐妖來這裏,又讓他們不必擔心,她留在這裏有她想做的事。

她沒說是什麽事,空世他們也沒有追問,只是擔心她的安危。

司迦不太好意思地握了展飛鴻的手,她不太習慣與人親近,可是她又想與他們親近,“你們放心吧,我要是有什麽麻煩就逃出太一劍宗去找你們。”

展飛鴻被她笨拙又生疏的握着手,竟是有些感動,這個小刺猬,心裏是親近他們的,她結結實實的包裹住了她的手掌,“遇上什麽麻煩就知會我們,別一個人知道嗎?我們可還欠着你救命之恩呢。”

“是啊,你自己小心些,別被劍宗那些弟子們給欺負了。”朱玑又掏出一疊黃紙符咒遞給她:“拿着用,今日我們幾個便要離開太一劍宗了,你若是受了什麽委屈和欺負,就告訴我們,萬事有我們。”

司迦接在手裏,有些眼眶發熱,他們待她好好啊,明明她沒有真心實意地想救他們。

她輕輕點頭,很乖地“恩”了一聲。

謝慈站在一旁看着她,他幾乎從未見過這樣的司迦,從前他一直覺得除了白玉奴,她心中只有恨和憎惡,她不愛任何人,她也不稀罕任何好意。

可不是的,她親近白羽行,她在展飛鴻她們面前變成了小姑娘……

她其實能感受到好意,她更能分得清楚好意和“自以為是的好意”。

在她心裏,慕少姝的好意是居高臨下的善意,而他對她的好,是建立在“希望她變好”的條件上。

所以這些她都不喜歡,不稀罕。

窗外還在靜靜下雪,謝慈垂下眼,或許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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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世他們在見過司迦之後就悄悄離開了太一劍宗。

謝慈陪着她在太一劍宗轉了一圈,再回竹院時已是黃昏,房間裏多了一張床和幾身衣服。

床擺在外間,衣服是冬季的棉服。

“怎麽多了一張床?”司迦驚訝的過去,用手摸了摸鋪好的新床:“好軟啊。”

床邊還擺放着一支赤蓮。

謝慈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安置過來的,除了葉湛英還能有誰,葉湛英是知道他和司迦同一張床榻,所以特意送來的?

床邊還擺放着一支臘梅和赤蓮。

謝慈心中有些不适,若是別人這樣他會感激厚待,但一向只癡心劍道的葉湛英居然會如此細心地照顧人,他只是為了破解他輸給伽林的心魔嗎?

門被輕輕叩響。

門外站着個年紀頗小的女弟子向司迦行禮說:“白姑娘,仙師祖吩咐若姑娘想要沐浴,便帶您去小靈山的靈泉溫池,您可要去?”

司迦驚訝的回頭,方才她心裏正想着練劍出了一身汗要如何沐浴,葉湛英居然這也想到了:“好啊。”

她剛應聲,小女弟子便進來幫她抱起新衣,客氣又恭謹的說:“白姑娘請。”

司迦美滋滋的跟着小女弟子。

白姑娘?

謝慈動了一下眉頭,葉湛英怎麽知道她姓白的?

果然,葉湛英一直在窺視着司迦的一舉一動。

謝慈原不想跟着司迦去,他想葉湛英一代仙祖,怎麽也不會對司迦做出什麽事來,可他心中又覺得不安。

葉湛英,太過在意司迦了。

他在房中靜坐了一會兒,到底是悄悄跟去了小靈山溫池,等司迦進去以後,在外面設下了結界。

天黑透了司迦才回來,披着黑發癱在床榻上,懶洋洋的與他說:“還沒有與你渡無上菩提心……”

謝慈盤膝坐在另一張床上,等着她繼續說,好半天沒等到。

他驚訝的看過去,她竟已經睡着了?

什麽也沒蓋,就那麽側在床上說着話就睡着了。

這麽累嗎?

謝慈過去想替她将被子蓋好,卻發現她的氣息很不對勁,“司迦?”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地倒在他的手掌裏。

這怎麽也不像是睡着了,而是……神識被抽走了?

謝慈慌忙将手掌貼在了她的額頭之上,合眼去感應她的神識,卻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畫面——

她站在赤色蓮花的湖面,被一人擒住手腕卸了她手中的劍,她吃痛地低叫一聲,狐貍尾巴突然冒出掃在那人的脖頸之上。

那人猛地松開了手,如被火燎到一般。

她笑着說:“葉湛英你臉紅什麽?”

謝慈看清葉湛英的那張臉,下一瞬猛地被從畫面裏震了出去。

亮着燈的房間裏,謝慈睜開眼,心如燭火一般明滅跳動了兩下,掌下的司迦仍在“昏睡”。

但謝慈心裏很清楚,她不是睡着了,而是被人拉入了“夢境”。

他擡眼看着窗外沒有停歇的大雪,心和眉頭一樣全皺了起來。

她被拉入葉湛英的夢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今天?昨天?還是……在沒有來到太一劍宗就開始了?

他說不清心裏的感覺,憤惱?不安?亦或是別的什麽。

他坐在床邊垂眼靜靜看着司迦,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一直沒有醒。

葉湛英明明已經感知到了他的靈識窺探入了那個夢境裏,還将他的靈識震了出來,為什麽還能這麽明目張膽的不結束那個夢境?将司迦留在裏面?

煌煌的燭火映照着司迦的臉,她如此安靜,就像當初他将她帶回太初宗門,養了一百多日,才将她的身體養好,可靈識依然渙散,她一直在昏睡。

謝慈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眉眼,那時他也這樣守着昏睡的她,每日梳洗換衣都是他親自在做。

他會替她活動手腳,與她說話,雖然她昏睡着根本不會回應他。

但他知道,她的靈識在聽着,她渙散的靈識在一點點複蘇,在找回來的路。

所以他每天叫她的名字,讓她清醒過來。

可這些,只換來她的一劍。

他的真心,她從來棄之如敝履……

司迦的眼皮在他手指下忽然動了動。

謝慈來不及收回手,她已睜開了眼。

她像是被他吓了一跳,在他手掌下顫了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指:“你、你幹什麽?”

她的手總是捂不熱一樣涼。

謝慈任由她握着,盡量平和地說:“你和我說了半句話就睡着了,我以為你出什麽事了。”他問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她扇動了一下睫毛,心虛的那麽明顯,嘴上卻說:“哦,我只是白天太累了,沒什麽事。”

“是嗎?”謝慈又問她,“真的沒什麽事?”

他希望她能夠告訴他,葉湛英拉她入夢。

可是她沒有。

她不耐煩的丢開他的手說:“睡個覺能有什麽事啊。”

是啊,睡個覺能有什麽事。

謝慈垂下眼,他在擔心什麽?

擔心葉湛英将她的靈識困在夢中。

擔心她和葉湛英發生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擔心……

有人在外敲了敲門,小聲叫道:“白姑娘醒了嗎?要和我一起出早課嗎?”

那聲音是白羽行的。

謝慈腦袋昏昏地擡起頭,才發現門外天光已經微微透亮,他竟坐了一夜。

“醒了醒了。”司迦忙坐起身對門外的白羽行說:“我馬上來!”

司迦慌慌張張地下床去穿衣服,房中燭火昏暗,她沒看清腳底下,一下子踩空險些栽倒。

謝慈伸手托出了她,同一時間擡手點亮了另一盞燈燭,“小心些。”

暖色的燭光照亮他的臉,司迦偷偷瞧他,他的臉色有些憔悴,這才想起昨夜被葉湛英拉入夢境,忘了給謝慈渡無上菩提心了。

怪不得他坐在床邊看她,是在等她渡氣吧。

司迦心裏稍安一些,擡手捧住他的臉,突然貼了過去,“昨夜忘了,今天補上。”

她的氣息很近,謝慈呆呆地看着她貼近的唇,和唇角吞吐而出的幽藍菩提心,突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離他那麽近,又離他那麽遠。

她與司厭的渡氣是親吻,那她與葉湛英……有這麽近過嗎?

他托着司迦手臂的手就那麽輕輕的下滑,捧住了她的腰,帶進了懷裏。

她險些吻上他的唇,雙手無措的扶在他肩上才穩住身體,驚訝的眨動着眼睛看他。

像羽毛掃動着他的心。

她從來不曾親吻過他,即便是曾經她昏迷不醒,完全屬于他的時候,他對她也沒有半分逾理。

他曾經想,若他不是天帝、不要恪守己任,像司厭一樣,是不是會沒有那麽痛苦?

明明他也可以順着她的心意,與她破元陽,解開他和她兩人的封禁,不管她會不會入魔,會不會被困在凡間。

他也可以引誘她,得到親吻。

可是……那會毀了她。

她是神女,不該留在凡間,不該屬于一個人。

他喉結動了動,啞聲說:“司迦,我可以替你解開封禁。”

司迦的眼睛瞬間亮了,菩提心在她唇間放亮,她整個身體壓在他懷裏,将他撲倒在榻上,“當真?你要和我破了你的元陽之身嗎?”

他莫名地耳熱,托着她的腰輕輕說:“如果我與你……破了元陽,你若想成神就必須要殺了我。”

司迦愣在了他眼前,破了元陽,就要殺他才能證道?

她一點點明白過來,為什麽歡喜魔神要告訴她,破了謝慈元陽就可以解開封禁,歡喜魔神是不是想借着她的手,殺了謝慈?

雖然殺了謝慈也沒什麽,但她不喜歡被利用。

眼前的評論閃過——

【本文最新評論】:

[匿名]:這是什麽自取滅亡的設定啊……男主這不是在自虐嗎!封了司迦靈海,破元陽才能解,但破了元陽就得殺他證道,他這是在幹嘛!

[匿名]: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匿名]:女鵝不要客氣殺了他成神去吧!反正他自願的!他不是就為了讓你成神嗎?成全他!

[匿名]:破元陽破元陽!我要看破元陽!

[匿名]:別想的那麽簡單,謝慈是男主啊,男主被殺這個世界會崩塌啊。

[匿名]:不止有這一種辦法吧?而且有沒有可能,這道封禁是司迦和謝慈兩個人的?謝慈是為了防自己?

[匿名]:只有我一個人擔心,白羽行還在外等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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