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一 陰山黑洞
謝慈竟然真帶着她逃出了太一劍宗地界。
司迦躲在謝慈的手臂下, 看着太一劍宗巨大殿宇越來越遠,漸漸變成黑色的小點,心才安下來。
她擡頭看謝慈, 又看謝慈身後站在劍上的林楓和白羽行, 忽然在想,她是不是有些自私?
因為她,白羽行和林楓才違抗師令偷偷陪她下山去魔界。
她伸手拉了拉白羽行的衣袖,“你這麽跟我走,你師父會罰你嗎?”
白羽行側過頭來看她, 對她展開眉頭笑了:“怕什麽,大不了就是關禁閉幾日,反正我肯定不能讓你一個人去犯險。”她又伸手握了握司迦的手指, 安慰她道:“放心吧,我師父最疼我, 才舍不得罰我。”
真的嗎?
司迦不知道她是故意寬她的心,還是真的。
“你就不擔心我啊?”林楓委屈的抱怨:“師父一向偏袒她,可從來不偏袒我,回去之後肯定會重重罰我。”
“還不是因為你平日裏就不用功?”白羽行瞪他一眼又笑了, 風鼓吹着她的衣服和她的心,茫茫夜色裏一切的景象都不再熟悉, 這種感覺令她興奮。
她聽見林楓在身後說:“不過咱們是為了去救人, 若是這次能斬妖除魔, 救下幾位前輩,說不定不用受罰,還能成為大英雄。”
他說的又土又傻。
可這話像風一樣鼓吹着白羽行,誰握劍不是為了救人?為了斬妖除魔?她做夢都想早日下山歷練,以劍證道。
她又對司迦說:“你可別說讓我們回去的話, 我握劍就是為了救人、保護同伴,你若不讓我陪你去我會生氣。”
司迦看着她與林楓,原來她們已經是她的同伴了。
她從來沒有過同伴,從前只有白玉奴一個人,後來她不稀罕同伴,只是她沒想到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也被人歸類到“同伴”之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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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劍是為了什麽?
她當初握劍是為了救自己,救白玉奴。
這一世握劍是因為心中不平,她想贏過慕少姝、贏過謝慈、贏過葉湛英、贏過這書中瞧不上她的那些“評論”,贏過想要修正她的“天命”,為自己為白玉奴報仇。
可現在,她卻是想要去救人,這偏離了她的初衷,但展飛鴻待她很好很好。
待她好的人,不該被一個一個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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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迦只聽說過魔界,隐約記得魔界在黑海另一邊,遍地金沙,魔物橫生。
但她從未真正見過魔界的“魔物”,她所見到的要麽是修魔的魔修,要麽是妖修、鬼怪,這些皆是生在九州內的,并非魔界的魔物。
據謝慈說魔界與九州的交界處的那片黑海,是無法渡過的天塹。
說是很久很久以前魔界的魔物闖入九州,如同洪水猛獸一般,害得九州生靈塗炭,遍地屍骸,甚至強行與九州凡人交合,誕下一批批不人不魔的怪物。
天帝帶領諸仙除魔,可除了一批魔物,還有繁衍下來的怪物,更有九州內的魔修妖修趁亂禍亂,天下陷入一片不可挽回的混亂。
于是上古之神降下滅世之能,将整個世間毀滅,留下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塹在魔界與九州的交界處,滅世的烈焰在世間燒了數月,天帝降下大雨撲滅烈焰。
之後一連半年的大雪,将焦土覆蓋。
後來又經過數年的恢複,焦土才重新長出新芽,積雪融化彙聚在魔界與九州交界處的天塹之內,形成了那片無法渡過的黑海。
再那之後魔界的魔物再沒有出現過九州。
“好厲害。”林楓聽的嘆為觀止,他從來沒聽過這個傳說,忍不住好奇的問謝慈:“這世上真有可以毀滅整個世間的神?可當初神滅世不是也有許多無辜的人被燒死在烈焰中嗎?這不應該啊,神是救世的才對。”
謝慈不說話,他無法回答林楓應該不應該,神或許并不像世人想象中那樣,神沒有善惡,神認為毀滅是新生的必經之路、滅世就是救世。
神是可怕的。
謝慈悄悄看了一眼司迦,她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麽。
“我不太明白,既然魔界有天塹,那幾位前輩是怎麽被困在魔界裏的?”白羽行疑惑地說:“我偷聽了那位丹華師姐與師父的談話,她說天樞閣的幾位前輩是在回門派的途中遇上什麽魔物,才轉道去救人,結果和魔物一起不見了。”
她仔細回想,仔細說:“好像後來空世大師去救幾位前輩,也消失了,只匆匆留下一句讓她來找師祖,魔物再現了。”
“所以丹華才以為她的師父師伯被魔物拖入了魔界,困住了嘛。”林楓說。
“可是天樞閣的前輩不是回門派嗎?怎麽也不會路過魔界的黑海邊緣吧?”白羽行還是疑惑,“魔物這麽厲害,可以直接将人拖入魔界嗎?”
謝慈當時急着去找司迦,沒有問清丹華,所以問白羽行:“丹華可有說地點在哪裏?或許是丹華她們誤以為是魔界,先去展前輩她們消失的地方看看。”
“就在離無極宮不遠的陰山下。”白羽行說。
“可是……”一直沒說話的司迦突然擡起頭,握着手腕上的菩提子佛珠說:“空世似乎就在一條黑色的河邊。”這世上有黑色河流的也只有黑海,所以她才斷定要去魔界。
謝慈垂眼看她,是了,她有空世的佛珠,可以随時知道空世在哪裏,“你感應到了他在黑海邊?”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黑海。”司迦說:“但我确實看見了黑色的河,和昏迷的空世。”她試圖找過空世,卻沒有回應。
謝慈伸手攥住了她腕上的佛珠,閉眼将靈識探入找尋着空世的下落——果然在一片霧氣蒙蒙之中看見昏迷在黑色河流旁,金色砂礫上的空世。
真是魔界?
“從這裏到黑海即便是禦劍神行也要兩天一夜。”黑海在九州最邊緣的交界處,謝慈看着她,問道:“去黑海嗎?”
司迦低眼看着腕上的佛珠只略一思索便道:“先去陰山下,那裏離得近,順道過去,若是找不到人再去黑海。”這樣最節省時間。
“好。”謝慈應了一聲,禦劍朝陰山去,她似乎變得更果決了,像從前一樣果決。
她被封的靈智似乎随着記憶,在一點點恢複嗎?
夜色寒冷,他掌心貼着司迦的背渡靈力給她暖身,她擡了一下眼皮看着前方,眼神堅定如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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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用了兩個多時辰就抵達了陰山,已是淩晨,陰山山脈之巅的無極宮如同一朵雪蓮,靜靜伫立。
可如今陰山下守滿了紅衣弟子。
“是無極宮的弟子。”謝慈說:“過了這陰山不遠就是無極宮,但陰山下一向沒有無極宮的人把守,突然多了這麽多弟子,想來是為了天樞閣幾人消失的事。”
他剛說完,司迦就從他的劍上躍下,靈巧得像一只狐貍。
他與白羽行、林楓趕忙跟下去,就見無極宮的弟子橫劍将司迦攔下。
“無極宮地界,不得随意進入。”那弟子只看他們的服侍便知她們并非無極宮的人。
林楓剛想開口說明來意,當前的司迦從懷裏掏出了一樣東西,拎在手指間問:“這個東西,你們認識嗎?”
她細白的手指間晃蕩着一枚赤色和金色相交的火焰令牌。
“無極令牌!”攔着她的幾名弟子吃驚的盯着那令牌,又打量她:“你怎會有無極令牌?你是何人?”
“這令牌是真是假?”另一名弟子不信。
司迦随意晃了晃令牌,一點點靈力注進去,那令牌亮了起來,她叫了一聲:“姬玉?”
那邊幾乎立刻就有了回應:“阿伽?”
正是無極宮大司命姬玉的聲音。
那幾名弟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這個緋衣女子,對令牌裏的姬玉說:“我要進陰山,你的弟子攔着我。”
“你在陰山下?”姬玉即刻道:“等着我,我馬上過來。”
林楓和白羽行看得一愣一愣,低低問司迦:“你怎會有無極令牌?”這令牌可是可以號令無極宮弟子的啊。
“姬玉送我的。”司迦大大方方的遞給白羽行,“你若喜歡我就送給你。”
白羽行慌忙擺手,她是劍宗弟子,收下這個令牌像什麽話!
謝慈不說話的看着她,這麽多的人将好東西堆到她面前,她……照單全收了。
沒一會兒,一襲紅袍的姬玉匆忙而來,揮開阻攔的弟子,呵斥道:“看到無極令牌還敢阻攔!”
阻攔的弟子齊齊跪了下去。
姬玉朝司迦伸手:“你怎麽不提前和我說一聲,我好去迎你。”
謝慈皺了皺眉,姬玉讨好的未免太過明顯了。
司迦卻很是受用,她就喜歡這樣的讨好,哪怕是有所圖的,但如今她沒什麽時間和姬玉啰嗦,直接便問他:“展姑姑和空世是在陰山哪裏消失的?你知道為什麽嗎?”
姬玉愣了一下,他沒料到司迦會為展飛鴻和空世而來,“我以為你是為了司厭而來。”
“司厭?”司迦驚訝地看他:“司厭也在陰山?”
姬玉看了一眼她身後的謝慈和白羽行、林楓,一副不方便講的樣子。
司迦便說:“他們是我的朋友,你有什麽就說,別故弄玄虛。”
朋友?她這麽快就在劍宗交到了朋友?
姬玉也沒有再隐瞞,“展飛鴻和天樞閣的閣主她們……是追着司厭消失的。”
司迦眉頭蹙了起來,司厭做了什麽?
“司厭似乎追着一個魔物進了陰山,剛好撞上展飛鴻她們,就被她們追上,一同消失在陰山裏了。”姬玉邊帶着她往前走,邊說:“那時我剛好得了司厭的傳音,讓我過來幫他抓一樣東西,可等我過來他與展飛鴻她們全部消失不見了。”
“什麽叫全部消失了?”司迦不明白:“在哪裏消失的?憑空消失不見了?”
“不。”姬玉終于停下了腳步,指着前面的一個狹小的雪山洞口說:“她們追進這個洞中,消失了。”
司迦疑惑的看着眼前——一座被雪覆蓋的山,山壁上有一個半人高的洞口,看起來像是什麽動物掏的窩,平平無奇。
洞口墜着一團亂糟糟的繩子。
姬玉拿起繩子說:“展飛鴻她們在洞中消失之後,空世大師用這繩子綁在身上,他進去找展飛鴻她們,讓我在洞外抓着繩子另一端,可他進去之後也消失了。”
姬玉将繩子全部拽了出來,另一頭是一個系着結的繩圈,很明顯是綁在人身上的。
繩子還在,可綁着的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