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五 他的心
司迦握着法劍沖出來, 說的第一句話是:“謝慈還在下面。”
之後她力竭得再提不起一口氣,栽倒進了一雙手臂裏。
她體內的歡喜魔神氣息奄奄的說了一句什麽,她沒聽清就昏了過去。
陰山在她身後轟然坍塌, 許多的聲音在喊:“先離開這裏!”
她卻什麽也聽不見了, 一團火燒在她體內,燒的她難受至極,那團火燒在她胃裏、心裏、靈海裏……要将她燒成灰燼一般。
這感覺那麽的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的靈海裏就焚着這團火,将她焚燒成灰燼……
一只手忽然貼在了她的額頭之上, 沁涼的靈氣一股股灌入她體內……
好熟悉,她記得有人也這樣貼在她的額頭……
腦子裏一個模糊的聲音一點點變的清晰——“停下來伽林,再強行使用法劍你會走火入魔, 你的靈海會焚裂……”
那是誰的聲音?
腦子裏一個身影越來越清楚——琥珀色的雙眼,白發垂在雙肩, 是謝慈,亦或是曾經是太初宗師祖。
她記起來了,她混亂的記憶終于串聯了起來,她記起來上一世赤山深淵一劍貫穿白玉奴, 她将他的一縷幽魂封存在劍內,她要為他重塑身體, 她要他活過來。
所以她殺上少陽山、天樞閣、劍宗……許多許多門派, 奪下九件法器來複活白玉奴。
可她最後還差了一樣, 只差一樣她就可以重塑白玉奴的肉身,卻被十二仙宗聯手圍困在合歡宗。
她殺了十二仙宗許多人,多的她已經記不清誰是誰,殺的人越多她體內的那團火就燒得她越痛,他們要拿回那些法器, 要毀了白玉奴的幽魂,他們說這是天道輪回。
不,天道是她,她唯一想救的人活不了,那就讓全九州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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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靈海,将十二仙宗圍困她的所有人燒成灰燼,烈火熊熊而起,要将整個天地都燒了一般。
那火卻終止在太初劍之下,太初宗師祖謝慈一劍化作春雪,撲滅滿山烈焰。
沒有人知道,謝慈在滿山灰燼之中找到不成人形的她,将她帶回了太初宗。
用了幾年才将她不成人形的身體重新養好,他像養嬰孩一樣養着昏迷不醒的她。
他每一日都會替她活動手腳,自言自語的與她說話。
有時說今夜窗邊來了一只松鼠,有時說天晴了。
他以為她什麽也聽不見,可其實她早就恢複了意識,他的每句話她都聽得見。
他撫摸她的臉、梳理她的發,替她穿上鞋襪,抱她坐在門外曬太陽……這些她都感覺得到。
她在大寒那日蘇醒過來,她看見謝慈那張臉,和白玉奴一模一樣的臉。
謝慈要收她為弟子,讓她重新來過。
可他不知道,重塑白玉奴肉身差的那一樣東西,就是他的心。
只要他的心,白玉奴就可以重新活過來。
她不要重新來過,她只要白玉奴回來。
所以她留在他身邊,等着修為恢複、等着騙他将法劍還給她,她的靈海早已無法恢複,每一日靈海內都會着了火一樣痛,他會日日為她渡靈氣……
那些日子裏她被照顧的很好很好,他天真的以為,她愛上了他,他甘願剔除仙骨來恢複她焚裂的靈海,只為了讓她不必再飽受靈海被焚之苦。
她記起來,那一世他找到葉湛英剔除仙骨之後羸弱的模樣,他瞞着所有人剔除仙骨,生怕有人發現她的蹤跡,知道她還活着。
他用仙骨重塑她的靈海。
她終于恢複了所有修為,終于可以再次拔出那把法劍。
他等着她如約地與他一起歸隐,去四季如春的蓬萊州。
可她恢複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剖開他的胸腔,取走他的心。
是,她騙了他,她甚至殺了許多他的弟子,誰阻止她殺誰。
大雪之中,謝慈躺在被血染紅的積雪裏,那雙溫柔的眼裏滿是血絲,他恨極了她。
但她不在意,因為她對他不曾有過半點真心。
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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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迦?你怎麽還沒醒,別吓唬我了……”有人在叫她,冰冰涼的手摸了摸她的臉。
是誰?
她被涼得從混亂的夢中醒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臉上那只手。
眼前的人吓了一跳,随後立即笑了:“你可算醒了!吓壞我們了!”
是白羽行。
司迦腦袋昏昏的慢慢松開她的手,眼前是一片閃爍了很久的白色文字——
【本文最新評論】:
【匿名】:女鵝怎麽這個時候醒了!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不是已經挖了謝慈的心嗎?怎麽沒救白玉奴啊?
【匿名】:我有點被虐到了,女鵝好慘,謝慈……也慘,對不起別罵我,一想到現在謝慈還被活埋在黑河裏生死不明,我就覺得有點慘……
【匿名】:是很慘,一個人被留在了黑河裏……
【匿名】:他肯定沒死啊,他不是男主嗎?死了這個世界就得重來,現在也沒重來,說明沒死。我懷疑上一世女鵝挖了謝慈的心之後,謝慈死了,所以導致兩個都重生再來了?
【匿名】:不一定是謝慈沒死,你們忘了之前管理員[禁止np]的警告嗎?那個警告說明謝慈和昏迷的那個人都是男主,所以女主只能選擇一個人救出去,女主選擇了另一個人,那個人就是男主,那謝慈死了這個世界也不會重來了。
【匿名】:什麽什麽?我被評論整混亂了!是說謝慈已經不是男主了?那個昏迷的人才是男主?那個昏迷的人到底是不是白玉奴啊!
【匿名】:女鵝快告訴我們後來呢!
後來?
司迦腦袋裏一跳跳地痛着,後來……她記不起來了,她取了心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司迦你還好嗎?”白羽行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出了好多汗啊。”
“謝慈……”司迦張了張嘴想問謝慈有沒有找到,喉嚨裏又幹又啞。
“先喝點水。”白羽行忙端了溫水遞給她,“你昏睡了兩天,吓死人了。”
兩天?
司迦就着白羽行的手喝了兩口水,側頭看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司厭不在,被她救回來的那個人也不在。
她慌忙坐了起來:“那個人呢?我帶回來的人呢?司厭呢?”
“你別起來,別起來。”白羽行忙按住她,“合歡宗的那個聖子被無極宮的姬玉帶走了,還有那個長的和謝慈一模一樣的人,你放心吧,姬玉會照顧他們的。”
白羽行讓她安心躺下,其他人都沒事,空世大師和天樞閣的前輩已經蘇醒了,還來看過她,只是如今大家都在忙着掘開坍塌的陰山,去救謝慈和堵住洩露的黑海,所以不在這裏,留了她照顧司迦。
司迦看了一眼窗外,卻無心躺下去,“司厭為什麽不來看我?”這不對,司厭若是醒着,一定會來看她。
白羽行猶猶豫豫地說:“他有來,但是師祖不許他踏進這座小院。”又低低說:“但你放心,他很好,只是一些皮外傷。”
葉湛英?他管得倒是寬。
司迦從榻上下去,随意披了一件大氅就往外走。
白羽行有心阻攔她,師祖吩咐了要讓她在房間裏好生休養,不許合歡宗的邪修接近她,可是……合歡宗的司厭也是司迦的朋友,她們一起從黑河裏逃出來,怎麽可能不擔心對方的安危?
“司迦,你等一下。”白羽行叫住她,快了兩步上前去,先拉開了門,朝外面看了看,才關上門低低對司迦說:“我将其他弟子帶走,你再走。”免得驚動師祖。
司迦愣了一下,白羽行對她笑了笑很低很輕地說:“小心點別被發現。”
她轉身拉開門,在門外帶着門外的弟子離開,留下一扇虛掩着的門給司迦。
司迦拉開門,看着空無一人的院子落滿銀雪,這裏也在下雪。
紛飛的大雪之中,一座巍峨的殿宇如同蓮花,就在不遠處。
那是無極宮的主殿,這裏是無極宮?
司迦看了一眼門上的紋飾,确實是無極令牌上的紋飾,看來她們暫時被就近安置在無極宮中了。
佛珠還在手腕上,她的法劍竟已被放在了佛珠的儲物袋中,是葉湛英替她放的?
司迦檢查着自己的東西,走出了房間,擡眼就看見一襲紅衣的姬玉站在院子外的拱門下。
他看着她,雙肩落滿了積雪。
不知等了她多久。
司迦走過去,他目光閃爍,輕輕道:“我該稱呼你伽林前輩,還是司迦?”
劈開陰山,她身上的遮眼法早已不在,看來在場的所有人都認出她手中的法劍了。
“如今我只是司迦。”司迦看着他:“我帶回來的那個人在哪裏?”
姬玉輕輕嘆了口氣,“我以為你醒來想見的人會是謝慈,或是司厭。”沒想到是那個昏迷不醒的人。
他猜不透司迦那顆冰冷似鐵的心裏在想什麽,那個人和謝慈那麽一樣,她救出了那個人,卻不在意謝慈有沒有被救出來。
“司厭他……”姬玉有心想替司厭說兩句話。
她卻打斷他,再問道:“那個人在哪裏?”
姬玉望着她的雙眼,總覺得她變了許多,她這雙眼裏多了劍刃一樣鋒利的東西,壓得人不敢多看。
“司厭在照顧他。”姬玉低下眼說:“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