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八 白色發絲

司迦到了陰山才明白展飛鴻所說:“陰山全部傾塌了。”是什麽狀況。

綿延不斷的陰山山脈全部塌陷, 變成一片平地廢墟,黑河從地下湧出,雖然已被十二仙宗圍堵了住, 卻留下遍地焦炭和黑沙, 方圓數百裏已不見鳥獸。

陰山毀了。

地下湧出的黑海之水也只是暫時被堵了住,所有人都在擔心地下的暗河再一次洶湧,沖塌圍堵。

到時候毀的就不止是陰山了。

所以十二仙宗不敢輕易挖開坍塌的陰山,去救謝慈,怕堵不住地下的黑河。

展飛鴻告訴她, 十二仙宗目前想的法子是找到另一個進入地下黑河的入口,派人下去找謝慈,更重要的是尋找黑海洩漏的源頭。

只有找到黑海洩露的源頭, 堵上源頭,才能避免災禍的發生。

這幾天十二仙宗一刻也沒有停歇, 總算讓他們找到了另一個黑河的入口,如今只等選人下去了。

不就是在等她嗎?

司迦跟着展飛鴻進入了十二仙宗設下的結界,所有人早就看向了她,一路注視着她過來, 卻無一人敢和她說話。

他們怕她,怕伽林。

從她用法劍劈開陰山, 他們就已經很清楚她是誰了。

司迦從他們眼前走過去, 并不在意他們任何人, 不遠處的空世與朱玑卻匆忙迎過來,低聲問她:“你怎麽來了?身子可好了?”

仿佛生怕她被這些人圍堵了一般。

是了,伽林當初曾經殺了十二仙宗的那麽多掌門、仙師,或許這當中就有在場人的師父、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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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還是小心些。”體內的歡喜魔神提醒她道:“當年你殺十二仙宗的人可不少,太初宗那個盯着你的人, 他父母就是死在你手上,你如今還沒有徹底恢複,十二仙宗真要聯手對付你,你未必能逃脫,葉湛英和空世他們也未必會為了你與十二仙宗為敵。”

司迦朝不遠處的太初宗看過去,看見掌教謝元真伸手按着一個人,那個人正是掌戒丹朱。

他盯着她,一如既往地憤恨。

原來她曾經殺了丹朱的父母,司迦終于明白了,怪不得他那麽厭惡她。

她竟有些佩服起丹朱了,若是她日日看着殺父仇人在眼前晃,她一定不顧一切殺了仇人,丹朱居然忍到現在。

“我好多了。”司迦回答空世與朱玑,“我下去找謝慈。”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在場的全聽到了,一個個臉色變得各不相同。

“胡鬧。”朱玑低聲想要阻止她,他雖然也知道了她是伽林“轉世”,可這下面是黑海啊,一旦出什麽意外屍骨無存。

但沒等他再說下去,空世就止住了他。

空世知道,她一定會來,也一定會下去。

她的身後葉湛英和姬玉也一前一後而來。

“葉仙祖。”所有人向葉湛英拱手,也都在等着他來商議,該選誰下去。

司迦回頭看了一眼,司厭沒來,想來是在照顧那具身體,她懶得聽他們商議,直接松開了展飛鴻的手朝那個入口走去。

手腕被人抓了住。

她扭頭看見是一直陪着她的白羽行。

白羽行像是有許多話,最後只變成了一句:“要小心啊,千萬小心,知道嗎?”

司迦禁不住對她笑了,湊過去在她耳朵悄悄說:“你放心,我是神女,是貨真價實的神女。”

白羽行被她逗樂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神女伽林了,但是……白羽行很難将這個怕冷又怕累的狐妖白玉奴和神女伽林當成一個人,“反正你就是小心些,我在這裏等你。”

司迦點點頭,她想與林楓打聲招呼,可找了一圈沒找到人。

算了。

她走向十二仙宗挖出來的地下穴入口,在十二仙宗動身想要阻攔她之前,手腕翻轉取出了佛珠內的法劍,雪白的法劍在她掌心寒光凜凜。

所有人俱是一驚,紛紛後退按住了自己的法器。

司迦握着劍閃身便已站在入口。

“司迦!”只有丹朱立即上前橫臂要攔她:“不要亂來,即便你想救人,也要等商議,那下面可是黑海!稍有不慎就會引來九州的災禍!”

謝元真也忙道:“司迦,一旦下去再高的修為也會被限制無法施展,你一個人不能下去。”

“她不會被限制。”展飛鴻三兩步走到司迦身側,對太初宗,也對其他人說:“她在黑河之中不會受影響,限制法力和修為。”

吃驚的不止謝元真與丹朱,在場的所有人都吃驚,卻又都不懷疑,他們親眼看見她拔出那把法劍,一劍劈開陰山。

如果是伽林,不會被黑海限制修為再正常不過。

這一刻沒有人再說話,大家心裏再明白不過,沒有人比她下去更合适。

可是她是曾經害死十二仙宗那麽多前輩仙師的伽林啊……

好生啰嗦。

“我什麽時候需要你們同意我來做什麽了?”司迦沒有耐心聽他們繼續,用劍鞘猛然一掃。

丹朱匆忙閃身躲開,司迦已從他眼前兔子一般跳入地下穴之中,他只聽見司迦說:“等我出來你可以找我報仇,你們都可以找我報仇。”

還沒等丹朱反應過來,一道冷風掠來撲身躍入了入口。

“葉仙祖!”

其他人驚呼起來,丹朱才反應過來,剛才緊随着司迦跳下去的人竟然是葉湛英!

幾位掌門快步撲到入口,可已是晚了,兩個人皆沒了影子。

“葉仙祖怎麽能下去!”少陽山的空境皺緊眉頭,原本他們商議的是葉湛英必須留在外面,一旦黑海再次決堤,葉湛英還可以設下阻攔黑海的結界,只有他可以做到。

可誰想到他居然就這樣跳了下去!未免太不顧及大局了!

場中的人誰不這樣想?可誰也沒說出口,只有人小聲道:“葉仙祖在想什麽!這個時候正是他主持大局的時候……”

丹朱卻站在那入口發愣,她讓他找她報仇,她全部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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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穴之下就是黑河。

司迦快要落進黑河的瞬間,手中的縛妖索已纏繞上凸出的山石,她輕車熟路地借力落在了黑河兩側的山壁上。

身後卻突然有道身影落下,白衣在昏暗的地下格外明顯,他足尖點在黑河之上試圖掠身朝司迦而去,可這黑河中法力、修為全部被限制,他一只腳全部踏進了黑河中,整個人下陷,黑河淹沒了他的雙膝。

他才猛一動身形,憑着拳腳功夫掙脫黑河,掠身落在了司迦身後的山石上。

“葉湛英?”司迦蹙眉看着身後人,他的雙腿已全部被黑水浸透,白袍也染污了。

可他沒有絲毫慌張,只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袍。

“你不會被黑沙腐蝕嗎?”司迦看他手背上落了星星點點的黑水,卻沒有一絲紅腫異常。

“不會。”葉湛英說:“我早已塑得法身。”

“可空世也修成了金身。”司迦不明白,“他為何還會被腐蝕?”

葉湛英擡眼看她,淡淡說:“金身與法身不同,我乃大乘終期,已脫了凡胎。”

司迦明白了過來,空世只是分神期修成了金身,可葉湛英早就是大乘期仙師,他離成仙只差最後一步渡劫,他已經脫掉了凡身,修成了法身。

法身才不會被黑沙腐蝕。

那她帶出去的那具身體,該不會也是法身吧?謝慈的法身?

“我以為你早就斷情棄愛,不會為謝慈所困。”葉湛英忽然說。

司迦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是在對伽林說,他以為她下來救謝慈是因為愛着謝慈。

“你以為錯了。”司迦對他說:“我既沒有斷情棄愛,更沒有為謝慈所困。”

葉湛英不明白的蹙了蹙眉。

“只有你們這種畏懼情愛如洪水猛獸的仙師,才會為情愛所困。情愛與我是成神路上的燈。”她說了他也不會明白,白玉奴、展飛鴻、白羽行、林楓……

這些人像一盞盞燈,為她點亮了一條路。拉赫

若沒有白玉奴,或許她早就淪亡在合歡宗。

若沒有白羽行、展飛鴻她們,她才不想成神。

這些情愛從來不是她的困擾,而是朝着前走的力。

葉湛英不解的表情,令她譏笑。

“閉關百年你仍然沒想明白。”司迦不再理會他,縛妖索一甩,攀上另一塊山石朝前躍去。

葉湛英站在原地看着她跳躍的背影,越來越不明白,只有畏懼情愛的人才會為情所困?

那她呢?她是在說她從來不曾為情所困?她不愛謝慈嗎?

既不愛又為何下來冒險?她為的是什麽?

葉湛英展臂一揮,勉強地跳在山石上,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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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下暗河沒有方向,又被坍塌的山脈壓的根本沒有完整的路。

司迦憑着水流在走,她一路向着上流走,盡量鑽着各種縫隙小路,除非真的堵的沒有道路,她才會拔劍劈斬出一條路來,生怕再次引發塌陷。

可這一路走的她心灰意冷,她沒有找到絲毫謝慈的蹤跡,她無法确定謝慈是不是被壓在這些破碎的山脈之下了。

她只能憑着直覺去找她們之前掉下來的地方,可是越走坍塌的山脈越結實。

終究她被堵在了一片暗河廢墟之中,她先是試着劈斬了一劍,卻發現這裏像是徹底堵死了,前面還是坍塌的山石。

“換個方向走。”葉湛英攔下了她要繼續斬下的劍:“再用法劍,會讓這裏二次坍塌。”

葉湛英轉身幹脆踏入黑河之中,去右手邊敲了敲那邊的山壁。

司迦踏在裂開的山石之上,低頭看見山石下一縷縷銀白的絲線飄蕩在黑河之中,像石頭下生出的柔軟根須。

那是……

她蹲下身才看清,山石下壓着的是白色的頭發。

她腦海裏閃過白衣白發的人,在黑河之中松開了手,對她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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