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 救回謝慈
怎麽帶她下去?
葉湛英居然讓她附進他的身體裏。
他的法身不懼黑海, 司迦附進他的身體裏自然可以潛入缺口在界碑底下去找謝慈的靈體。
只是司迦沒想到,他會甘願讓人附進他的法身中,要知道如今他的修為被限制, 若是她想要奪他這具法身, 也不是不可能。
但葉湛英只是告訴她,這座界碑是天帝留下的上古法器,不但可以封堵黑海,它也會限制所有靠近黑海的法術、修為、靈氣,這才能隔絕魔域中的魔物。
他被限制了修為, 要想潛入界碑的缺口下很難,而司迦可以。
她是靠近界碑卻唯一不受限制的人。
他将法身借給她,去找謝慈。
“你不怕我奪舍?”司迦問他。
他似乎愣了一下, 随後才問道:“你看得上我這具法身?”
“自然看不上。”她可是神女,即便如今被封禁, 她也瞧不上其他人的法身。
更何況她不喜歡做男人。
司迦直言不諱道:“只是沒想到你竟防也不防我。”
葉湛英望着她,沒有再說話,他對她從來不會設防,她是他唯一的對手, 他只想擊敗她,亦或是被她擊敗。
他剛想開口和她說該如何附體, 她铮然拔出了法劍, 盤膝坐在山石上, 将劍鞘放在了膝上。
這是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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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防我嗎?”歡喜魔神在她體內,不爽道:“怕我趁着你靈魂離體奪你的舍,所以用你的鞘鎮着我。”
不然呢?
司迦怎麽可能信任一個為奪軀體不擇手段的淫||魔?白玉奴那筆賬她還沒和它算呢,自然要防它。
她手指撫了撫雪白的劍鞘,對葉湛英說:“你閉上眼。”
葉湛英依言閉上了眼, 額頭突然一涼,像是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那是……
他下意識地想睜開眼,一股沁涼的氣息湧入了他的體內,他的身體不受控地打了個哆嗦。
身體裏有個聲音說:“你放輕松,不然我沒辦法操||控你的身體。”
是司迦的聲音。
她已經進了他的法身內,葉湛英一點點松開自己的身體和控制,那股流動的涼意湧進他的四肢百骸。
然後他不受控的睜開了眼。
是司迦操控着他的身體睜開了眼,又擡起手左右晃了晃。
這感覺奇異至極,他在自己的身體裏感知着另一個人操控他的身體。
“好了。”司迦用他的嘴巴發出了聲音。
不等葉湛英反應,司迦已操控着他的身體轉身,摸向了界碑下的那個缺口。
缺口已被沖的足有半人多高,下面纏繞着密密麻麻的根須。
“你屏息,我要下去了。”司迦只是和他打了一聲招呼,便一頭紮進了黑水之中的缺口。
腥臭的黑水又難聞又難以潛下去。
司迦用了一點靈力才潛下去,摸索着缺口逆流游了進去。
洶湧的水流幾次險些将她推出去,即便是靈力還在,她也在這缺口折騰了好半天,才抓着根須游了進去。
在進去的一瞬間,她就被水流沖的穩不住身體,慌忙纏住了身側的根須,睜開了眼——她看到了無數的光在黑海之中飄蕩,那是一縷縷發光的根須,所有的根須纏繞蔓延彙聚在界碑下的巨大圓球上,層層環繞,仿佛織成了一顆巨大的籠子,籠子內發出微弱的白光。
而在那籠子周圍,白色根須也聚攏成大大小小的“球”,像一顆顆果實。
——“那是他為保護靈體凝結出的結界膜。”葉湛英的聲音響在她耳朵裏:“他的靈體應該就在結界膜裏。”
結界膜?
司迦看着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球”,那些被白色根須包裹出來的結界膜裏亮着微弱的光,像包裹一個個幼小羸弱的生命。
界碑之下的白色根須就像一個巨人的經脈,流動着、閃爍着靈光,牢牢的抓住這座界碑。
這是謝慈的“經脈”,謝慈的靈。
司迦第一次被這樣呈現的“靈體”震撼到,他确實是當之無愧的天帝。
她抓緊白色根須,攀附着那些根須朝一個個結界膜游蕩過去,大大小小的結界膜她只掃了一眼,直接朝着最大的那個游蕩去。
越靠近那個被環繞着的巨大結界膜之中光芒就越明顯,純粹溫柔的白色光芒流淌在黑水之內,像一輪圓滿的皎月。
司迦撲到巨大的結界膜之上,那白色的光芒就游動在她手指間,像是要将她纏繞住,白色的根須如同有意識一般觸碰在她手背、手腕、臉頰。
像在撫摸她。
她看不見裏面,手指用力的想要撕扯開那包裹着的白色根須,卻發現根本撕扯不動。
——“這是結界膜,你是無法撕開的。”葉湛英在身體裏告訴她,他也不知該如何破開這結界膜,他甚至不知道破開結界膜會不會引發新的決堤。
他想開口告訴司迦,或許司迦可以脫離他的身體魂魄潛入結界膜之中,将謝慈喚醒。
可還沒開口,他的手掌被操控着攤開一揮,他的法劍竟被召了出來。
寒光凜凜的劍嗡鳴在他掌心裏、黑水中。
——“你……”他吃驚地聽見劍出鞘吟叫聲,他的法劍已被拔了出來。
司迦竟這麽輕易地拔出他的法劍?
是因為她用的是他的身體嗎?
葉湛英不敢确定,只看着自己的身體舉起寒光凜凜的法劍,一劍斬向結界膜,司迦根本沒有絲毫猶豫,也不做其他考慮。
這一劍劈斷無數根須,結界膜之中的白光迸發而出。
她高聲叫了一個名字:“謝慈!”
劍被無數的白色根須纏繞住,她在黑水之中握着劍的手腕吃力的發顫。
她忽然惱怒一般雙手握住劍,“謝慈你答應我的還沒有做到!”
她的聲音很快被黑水堵住,可那纏繞着她手腕的白色根須停了下來。
他聽到了嗎?
她在白色根須停下的一瞬,猛地用力下斬——劍光迸發,徹底将巨大的結界膜斬開。
洶湧的黑水突然從破開的結界後噴薄而出,撞在司迦身上将她直接撞了出去。
——“伽林!先出去!界碑在下陷!”葉湛英叫她。
可她握緊手中的劍,一劍紮進身側的泥土中,試圖控制被撞飛的身體,再一次叫道:“謝慈!”
她的聲音在噴湧的黑水中那麽渺小。
握着劍的手腕終于沒了力氣,她握不住劍脫手的瞬間無數的白色根須朝她湧來,緊緊“抱”住了她。
她被包裹進巨大的結界膜之中,在白光中看見一雙眼睛,琥珀色的眼睛。
是謝慈的眼睛,曾經那麽那麽溫柔的眼睛,可如今這雙眼睛裏布滿紅色的血絲,只有一雙眼睛。
白光之中他只剩下一雙眼睛,其他的地方是飄蕩蔓延的白色根須。
他沒有身體了。
可他聽見她說話了,感應到她了,是嗎?
司迦看着他的雙眼,那雙眼變的……那麽痛苦、掙紮、可怖。
他也會痛苦嗎?
她以為,他心甘情願為蒼生犧牲,從不會覺得痛苦。
原來,謝慈也是會痛苦的。
他在為什麽痛苦?為被黑水腐蝕的身體?為困在這界碑之底?還是為她丢下了他?
無論如何,她都要帶他走。
她從葉湛英的身體裏掙紮而出,靈魂似一抹随時會被黑水沖散的顏料,她飄蕩在謝慈的眼前對他說:“謝慈,你還沒有兌現與我許諾,不能為了九州違背我們的約定。”
她還想再說什麽,卻被黑水沖撞的靈體快要維持不住。
“快回來!你會靈魂潰散!”葉湛英伸手想要抓住她的靈體,那白色的根須卻比他更快一步。
她被一層層白色根須牢牢包裹住,隔絕開腥臭的黑水,所有的聲音靜下來,她像是躺在母親的肚子裏,什麽也感受不到,只看見那雙眼睛。
“謝慈。”她望着那雙眼睛說:“我下來救你了,你要跟我走嗎?”
那雙眼睛忽然之間崩潰一般湧出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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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的入口處,一道道結界張開,十二仙宗的掌門一位比一位面色凝重,腳底的地面在震顫。
那是地下的黑海再次決堤了。
他們不清楚在地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只能匆忙張開結界籠罩住整個山脈。
入口突然湧出一股黑水,衆人一驚慌忙要堵住入口,卻見渾身濕透的葉湛英從入口托了一個人出來。
是司迦!
“司迦!”張飛鴻和空世幾個立刻上前将司迦托抱了出來,發現她身上并無沾到黑水,她像是昏睡着,懷裏緊緊地抱着一個白色根須纏繞起來的圓球,那圓球只有拳頭大,被她雙手環抱着摟在懷裏。
這是什麽?
“先帶她回去。”葉湛英渾身滿是黑沙,對姬玉說:“她的靈魂離體,帶她回去讓她歸舍。”
說完他猛然轉身,一把寒光凜凜的法劍握在了他掌中,這是他促成的二次決堤,他不得不拼盡全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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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匆匆忙忙将司迦帶回了無極宮主殿。
司厭還待在主殿裏照顧那具身體,他看見姬玉抱着司迦進來時,心都提了起來:“她怎麽了?她出什麽事了?”
“她只是離體了。”姬玉迅速将她放在榻上,那榻上還放着那具昏睡的身體。
姬玉顧不上那麽多,剛想凝神去召回她的靈體歸竅,司迦懷裏緊緊抱着的白色圓球忽然迸發出盛大的白光——那光将榻上的兩具身體籠罩,一紅一白兩縷魂魄在白光之中送入了兩具身體裏。
司厭與姬玉看的一清二楚,歸竅的不止是司迦,還有另一個。
“她帶回來的是誰的靈體?”司厭吃驚的問。
不等姬玉回答,那具一直沉睡着的男人身體猛然睜開了眼睛,琥珀色的眼,布滿紅色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