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ACT02
霍華德作為拉爾夫·福勒的關門弟子,承襲了拉爾夫對于空氣動力學的熱愛,在武器研究方面,也展露了極高的天賦和熱忱。
因為拉爾夫有過在一戰時的從軍經歷,使得他在一戰後可以自由出入一些低保密級別的武器實驗室,這給霍華德帶來了極大的便利。而也正是因為拉爾夫的從軍經歷,将拉爾夫的個性塑造成了一位勇敢堅毅卻有些古板的樣子,他,加上他的助教保羅·狄拉克,簡直可以稱的上劍橋古板二人組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無意或者刻意地忽略了霍華德的青春期性教育,也是順理成章的。
而這個時候,埃爾溫出現在十六歲的霍華德身邊,将他的風流成性與那套胡扯的“生活中越風流,工作中越有靈感”的理論全部灌輸給了霍華德,沒有“過來人”從旁歸束的霍華德也就照單全收。等保羅等人察覺的時候,霍華德已經用風流成性、浪蕩不羁全副武裝到牙齒,再也管教不回來了。
所以說對于年幼的霍華德的教育在學科中算是非常成功的,而在人生中又算是極其失敗的,這一失敗直接導致了保羅·狄拉克對于自己作為別人人生導師資格的質疑,以至于大受打擊之後,不願再帶學生,終其一生,他的科學研究成績斐然,卻指導的學生不到十二人。
而此時的霍華德卻對于他給他這位敬愛的助教所帶來的陰影無知無覺。
霍華德毫無形象地叉着雙腿癱坐在埃爾溫在牛津的公寓中的沙發裏,左右各摟了一個身着雖然不暴露但是極具視覺挑逗的女士。
此時此刻,那只暫時還沒有被載入史冊的貓突然竄到霍華德身上,重重踩上了霍華德比較脆弱的部位。
“我一定跟你家貓有仇。”霍華德吃痛,白了埃爾溫一眼,彎着腰咧着嘴将那貓拎起來扔進一旁的美女懷裏,美女則笑眯眯地順着貓毛,“貓咪是比較無情的生物,很少粘人的,這說明她喜歡你。”
“她?”霍華德壞壞地笑了一下,然後邪惡地看着埃爾溫。
埃爾溫立刻猜到霍華德接下來想說什麽,急忙假意咳嗽了一下,擡眼瞪着他,阻止他即将說出口的他和他的貓的關系假設。“放過可憐的貓吧,我親愛的霍華德。”
“哦,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
真是……埃爾溫又想了一下,實在早不到什麽适合的英文單詞來形容霍華德,最終他憋出了一句德語:“Der Prophet gilt nichts in seinem Vaterlande. (先知在故鄉無人尊敬)”
“得了,親愛的埃爾溫,這裏不是你的故鄉,奧地利才是。”霍華德有些微醺,紅着臉吃吃笑倒在另一位沒有抱着貓的女士腿上。
“我的母親生在這裏,這算得上是我半個故鄉。”埃爾溫端着半杯愛爾蘭威士忌,向後靠在單人扶手沙發中,摟住坐在扶手上的那位漂亮的女士的臀部。
二人對視了一下,霍華德在美麗女士的腿上朦胧地眨了眨眼睛,“聚會已經過半,卻還未有高潮,不如我們來點彩頭?”
“哦?”聽到這話,衆位女士來了興致。
“女士們,我們來互換衣服吧。”霍華德一心只想看埃爾溫變裝出醜,卻最終把他自己陷了進去——雖然埃爾溫順從地和他身邊的女士互換了全套衣服,但卻只有在場幾人知道,因為那是他的家,所以在輪到已經醉到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霍華德穿着女士襯衫和短裙出現的時候,埃爾溫利用自家便利,留下了一張照片。
“嘿!你這是耍賴。”霍華德試圖搶奪埃爾溫手中的相機,但卻被兩位美女嬉笑着拉開,随即三人一起鬧倒在壁爐邊的地毯上纏綿起來。
這件事就這麽從霍華德的腦海中被他的绮念擠了出去,卻可能不會從他的生活中消失,這張照片就像是遠方一只振翅的蝴蝶,在日後的某一天也許會掀起一湖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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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萬裏之外的海面那一岸,紐約的長島之上,七歲的小姑娘瓊·費曼望着眼前平靜的海面,心中默默丈量着從這裏到倫敦的距離。
在地球儀上,這兩個地方的距離只有她兩個手掌那麽大,可是哥哥告訴她,在地球儀上,從她家到學校的距離根本就小到看不見。但這段距離對于一個七歲大的孩子來說已經足夠遠了,所以她隐隐覺得,她和她的霍華德哥哥真的隔得很遠。
“瓊,太陽要落山了,氣溫會很快涼下來,我們回去吧。”
還有一個月就滿十六歲的理查德·費曼有些嫉妒又有些好笑地阻止了妹妹對于霍華德的思念。
“哥哥,你說紐約到倫敦到底有多遠呢?”金發的瓊坐在岩石上,睜着大眼睛回頭看向正張開雙臂準備把她抱下來的理查德。
“很遠,坐船最快也要三個月。”理查德伸手托住妹妹的腋下,将她抱起來,安穩地放在鵝卵石鋪成的海床上。
“三個月?”瓊瞪大了湛藍的雙眼,吃驚地從新計算起她和霍華德的距離。
看着自己寶貝妹妹每天心心念念的都是隔壁家那個已經滾去海角天涯學習的臭小子,理查德·費曼就有點哭笑不得。
“走吧,媽媽做了你最愛吃的笑臉薯餅。”
“嗯!”聽到笑臉薯餅就忘記了霍華德的瓊,歡快地拉起哥哥的手,一蹦一跳地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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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四月初,陽光溫暖和煦,綠意順着劍河兩岸低低垂入河面的柳枝蔓延而上,逐漸染滿整個劍橋校園,離岸邊稍遠一點的地方是一排排整齊的參天翠柏,再往深處則是零零散散的一些櫻樹,這個季節,正是櫻花燦爛的時候。
霍華德終于脫下厚重溫實的外套,不再縮在大衣裏而是将四肢伸展出來,一個冬天過去,他感覺自己長高不少。
他昂首挺胸走在路上,不時地向與他對面而來的女學生抛着眉眼,不過他此時的心情卻算不上十分愉悅。因為他的新朋友埃爾溫·薛定谔決定離開牛津,去意大利轉一轉。
臨走時,埃爾溫送了霍華德幾個筆記本的影印版,都是他的一些平日筆記,在最厚的那本的扉頁上,埃爾溫龍飛鳳舞地寫下了一句話:如果你不能最終告訴別人你一直在做什麽,那麽,你的研究也就一文不值。——贈與我最親愛的小霍華德,埃爾溫·薛定谔霍華德有點不舍得埃爾溫,但是他很快抑制住了這種想法。
因為埃爾溫幼時極其推崇叔本華,甚至把“要麽是孤獨,要麽就是庸俗。”奉做座右銘,進而也潛移默化了霍華德,他認為,他和埃爾溫,真理與科學,注定都是要孤獨的。
故作潇灑地揮別了金邊眼鏡後的那雙藍眼睛,霍華德習慣性地想将雙手插進大衣兜,卻摸到了那些筆記本。
他抽出一本,翻開其中一頁,竟然是埃爾溫的導師馬克思·普朗克的手稿,是真跡,不是影印本,霍華德吃驚地望着漸漸遠去的那輛老爺車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喃喃自語,天吶,這樣随随便便把老師的筆記本偷出來,又随随便便送人真的好麽。
不過随後,他一切的注意力,都被那上面的熱力學第二定律引發的一系列猜想與證明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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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霍華德又跟在拉爾夫身後進入英國軍方的軍工實驗工廠。
“呀,福勒教授,你的小學生又來學習了?”路易斯·蒙巴頓是拉爾夫·福勒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在英國皇家海軍軍中服役時的同僚,福勒當時官職要比蒙巴頓高一些,雖然福勒後面因傷退役,但蒙巴頓依舊很尊敬他,也正是他,給了福勒一些特權,讓他可以自由出入軍方的研究所,還特許他帶着那個看着就很機靈的小家夥。
福勒和蒙巴頓寒暄了幾句,便進去收集他所需要的數據了,而霍華德則在圖紙室裏翻弄着。
“你在看什麽?”蒙巴頓也大概聽過眼前這位美國人是為少年天才。
“這裏畫的不好,”霍華德擡起頭看了一眼蒙巴頓,然後指了指手中的圖紙,“如果是我,這裏會再加一組平衡軸,雖然這裏的連杆上的配重可以有效地平衡高速運作下氣缸內産生的慣性,但卻只有一部分運動質量參與直線運動,另一部分參與了旋轉,所以會産生極大的震動,如果只是一般車輛也就無所謂了,但是這裏标注着這是夜行車輛,我想需要相對靜音才可以達到潛行效果吧。”
蒙巴頓吃驚地定定看着霍華德沒有說話。
霍華德擡起頭來,“對了,我要恭喜你,聽教授說,你就要升任第5驅逐艦分艦隊司令了。”霍華德說着,便向蒙巴頓走去,同時伸出右手。
蒙巴頓愣了一下,才緩緩握上霍華德的手。
這是霍華德向前邁出的一小步,卻也是開啓了他與未來英國軍方肱骨砥柱密切交往的一大步。
“那天的史塔克所散發出來的巨大能量,讓我久久不能忘。”這是十一年後,蒙巴頓坐在昏黃的辦公室中,面對一項艱難選擇時、回憶起他與霍華德的舊事時說出的一句話,随後他做出的那個決定,将撼動整個世界的走向。
但距離那一瞬間,還有漫漫的十一載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