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ACT12

喬治急忙上前,打着傘蓋住霍華德,霍華德看了一眼頭頂的黑傘,突然有些想念為他撐傘卻自己一直站在傘外的那位兢兢業業的管家了。

“回家。”

“是。”

如果連賈維斯都不知道的那次秘密會面,會被艾森豪威爾得知,只有兩個可能:狄拉克身邊也有眼線,但這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艾森豪威爾還沒有必要将觸手伸得那麽遠。那麽就剩下唯一一個可能,他帶去倫敦的仆從裏,有人另有二心。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那日他叫賈維斯代他去向剛剛率領610中隊立了顯赫戰功的埃德加·約翰遜道賀,順便征詢一下,經過史塔克工業改良後的“噴火”轟炸機的實操建議。而留下伺候他的仆從經過一一排除,霍華德最終将可能性鎖定在凱文·克拉克身上。

“賈維斯。”霍華德非常憤怒,他必須立刻處置這枚眼中釘。當即,他撥通大洋彼岸的電話。

“是的,老爺?”聽到賈維斯沉穩的聲音,令霍華德突然冷靜下來。他随即想到如果現在拔除凱文,勢必會驚動艾森豪威爾,引發他更深的質疑,而打破疑慮的利器莫過于赤裸裸的事實,也許霍華德正應該留着那個眼線,來消除艾森豪威爾的疑慮——雖然這令他有些不快。

“老爺?”賈維斯聽霍華德突然沒了下文,又喚了他一聲,語氣中有一絲的關切。霍華德仿佛看見了賈維斯不解地皺起眉頭。

“……”霍華德決定先不動凱文,他話鋒一轉,“我半個月後回去,你準備一下。”半個月時間,他要見一次約翰·惠勒,并将圖靈所需要的設備準備好,也許還需要見些其他首腦。

“那麽,需要我回去麽?”也許這是一個好主意,霍華德揚揚眉,他要做的這些事哪個都麻煩至極,少了賈維斯,就好像斷了一臂,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麽非要讓他鎮守倫敦。

霍華德心底的裂隙仿佛又開的大了些,有些東西他想掩,卻拼命地呼之欲出。“嗯……”也許應該拒絕他。

賈維斯一如既往地安靜等待霍華德做決定。

“你還是回來吧。”權衡良久,霍華德還是無法抑制住思念有賈維斯在身旁時自己心态上的輕松與安寧。

“嗯。”

“來安排一下史丹全權代管公司日常事務的手續。他不懂技術,但是經營手段還算精準犀利。關鍵時刻可以做決策卻不會自立門戶。”

“好的,我相信您的決定。”通常情況下,霍華德做的那些決定是不需要向賈維斯解釋的,這次的例外,讓賈維斯也窺探出了一些端倪。賈維斯卻笑着沒有多問,将迷茫中的老爺步步緊逼,只會适得其反。而賈維斯最擅長張弛有度。

十三個小時後,賈維斯就站在了霍華德身邊,與他一同前往史塔克大廈。

“你對于艾森豪威爾有什麽了解?”霍華德在車上問賈維斯。

賈維斯着霍華德,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嚴謹地答道:“相較于麥克阿瑟将軍,他并不擅長部署戰略,卻在人際關系方面游刃有餘,據資料顯示,他在菲律賓的時候,經常與菲律賓總統曼努埃爾·奎松玩橋牌。”

“等等,橋牌?”

“是的。”霍華德若有所思。

“你繼續。”

“也正是因為他熟悉太平洋地區事務,所以在戰争爆發後,被調回華盛頓任職。”

“這些我都知道,我想聽聽你對他的看法。”

“他很有遠見。”

“确實是。”不然也不會在統一對外的時刻就将他防範到如斯地步。

“表面上看他為人随和,心胸寬廣,其實那都是對他認為有用的人,才施與的。”

蒙哥馬利對于他的批評他一笑置之,但是誰不會在盟軍最高統帥面前擺出一副謙卑的姿态呢?

霍華德點了點頭,賈維斯的意見與他同艾森豪威爾的短暫交鋒後得出的結論大體一致。

“那麽,他是否有弱點?”

這是自1936年以來,霍華德第二次試圖借用賈維斯背後的軍方力量來武裝自己。

“是,但……”

“你現在不用告訴我,你緊緊地握住它,”霍華德執過賈維斯的手,使之手心向上,随後另一只手覆上,将賈維斯的手握成一個拳頭,“相信終有一天,你會找到合理使用它的時機。”

“是,老爺。”

1942年5月,艾森豪威爾受陸軍參謀長馬歇爾上将委派前往倫敦,在英國建立了一個美軍指揮所;6月,羅斯福總統任命艾森豪威爾為駐倫敦的美軍歐洲戰區總司令。

因為為圖靈籌辦設備耽誤了一些時間,加之每每到約定的時間,費曼的實驗就有突發的狀況,所以霍華德與賈維斯,比預計的還要晚一些回到倫敦。

1942年7月4日,美國獨立日,一個風和日麗的周六,霍華德終于有幸見到了久未露面的費曼夫婦。與費曼夫婦同行一起回來度假的,還有羅伯特·奧本海默。

理查德·費曼在自家的莊園內宴請了霍華德與奧本海默,席間霍華德有意無意地提及費曼在普林斯頓的學習情況,而費曼有些支支吾吾,并且頻繁對奧本海默使眼色。

霍華德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麽鬼,他只是前幾日剛剛從賈維斯那裏得知軍方正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裏建立了一所實驗室,而瓊·費曼也恰巧提過她的哥哥也在新墨西哥州。

而将玻爾、惠勒、費曼現在又加上奧本海默這幾位的專業強項聯系起來,霍華德隐約猜到了他們在做什麽,只是那很危險,他不願觸及。

“嗯……史塔克先生,最近歐洲的戰局如何?”奧本海默接過費曼夫人遞過來的面包籃,然後傳遞給霍華德。

“德軍在莫斯科受到了重大的搓着,三個月內連連潰敗,我看他們的閃電戰策略算是徹底失敗了。”霍華德一手舉着叉子,一手将面包籃放在手邊。

“那麽戰局現在扭轉了?”

“這還猶未可知,十天前,德軍在南線發動攻勢,以求在頓河地區消滅蘇軍主力,奪取高加索油田,現在戰鬥還在持續着。”

“聽說海德堡正在進行一向秘密實驗?”費曼切着面前的小牛排,故作漫不經心地岔開話題問道。

“你是指原子裂變實驗?”霍華德擦了擦嘴角,看向費曼,他們拐彎抹角了半天,終于要切入正題了麽?“那他們可真是精神可嘉,對于原子科學的技術應用的好奇竟然使他們想要将之變成軍事上可靠易行的原子武器?”霍華德示意賈維斯走近一些,賈維斯附身,霍華德在他耳邊吩咐了一下,賈維斯點頭離去。

“看來你對于他們實驗的內容知道的很詳細?”

“也不是很多,不過我們在歐洲戰場的‘老朋友’約翰·施密特倒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浪漫主義幻想家,經常搞些奇怪的試驗品,令我們防不勝防。”

沒一會,賈維斯就回來了,手中拿着一個文件包。

“我認為這是對人類文明的亵渎與威脅,與浪漫主義毫不沾邊。”奧本海默放下手中的刀叉以示自己食用完畢,仆人迅速撤下了他的餐具,為他換上甜品。

霍華德則評估着手中這份狄拉克提供的核研究資料是否應該交給奧本海默——顯然費曼還太年輕,而奧本海默看起來更加知道關系利弊,也更加能夠妥善處理。

最終,霍華德還是在飯後,在費曼的書房裏,将這份材料交給奧本海默,這一遞一接的動作,生生将世界和平的進程向前拖近了兩年。

霍華德也許不知道,那在新墨西哥州沙漠深處的實驗室中,正在進行着一項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大規模有組織的科學奇跡,而他,在不知不覺中從旁協助,間接證明了科學技術的巨大威力——盡管這也許并不是人類的福祉。

**

三日後,霍華德與賈維斯登上了回倫敦的飛機。

“你不問問奧本海默他們在進行什麽研究?”

“我想我的猜測與您的一樣。”

“那你就不想問點什麽?”

霍華德果不其然看見賈維斯皺起了眉頭,“那麽,您需要我問點什麽呢?”

“算了,給我一杯龍舌蘭,我需要睡一覺。”

“好的。”賈維斯親自去機艙的頭部為霍華德端來一小杯酒,并且帶來了毛毯和靠枕。

而霍華德早已睡着,甚至還歪在了原本屬于賈維斯的座椅中。

賈維斯無奈地笑了笑,将酒杯還給空乘,手指拂過霍華德長長的睫毛,“其實,我确實很想問,你最近到底在憂思什麽呢?”

睡夢中的霍華德無意識地在椅背上蹭了蹭,不舒服地扁扁嘴。

賈維斯用毯子把他裹起來,自己坐回座位上,将橫亘在兩人中間的扶手擡起,讓霍華德更加舒适地靠在他身上。

霍華德做了一個冗長又美好的夢,夢中的他回到春意盎然的劍橋,靜谧的劍河上飄着一葉孤舟,一切都平靜地好像戰争已經結束,或者從來不會開始。

而他坐在那小船上,随着湖水微微起伏,船上鋪滿了松軟的軟墊,散發着好聞又熟悉的味道。在這種味道的包圍下,他想起一個人,一個一直恭敬地站在他身後半步之遙的人;一個會在下雨天第一時間将他用傘遮蔽住,自己卻從來都站在傘外的人;一個他本應該謹慎防範卻不小心讓他走入心中,又不得不死死掩住不讓這臆念生根發芽的罪魁禍首。

最終霍華德嘆了一口氣。

“你啊。”賈維斯讓霍華德靠在他懷裏,将他的額頭抵在自己頸邊,也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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