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海岸。
陷落在泥土堆中的機體。
從斷裂的前艙中探出身來的高永夏,正拍打着外套的塵土。
這次機難中最為幸運的人,大約就是他。
飛行員在着陸沖擊中死亡,而距離不到二十公分的在副駕駛座上的他,居然毫發無損。
而後,第一時間就被巡邏隊所發現。
他主動請求,一并加入到搜救的隊伍中。
聽說,飛機的後半截就沒他那麽幸運了。
撞下山崖的飛機尾部翻滾着掉落,又被浪水卷起,湧進了海中。
救援的夥伴告訴他,在十五分鐘之前,幸存者被另一駕标記基地所屬的直升機給接走了,
他們此去的任務不過是清理現場而已。
而生還者,只有兩名。
得到消息的高永夏不由自主地,問自己。
你希望活下來的,是誰。
在提問的同時,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三個人,如果有一個是不得不舍棄的,毫無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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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抛下進藤光。
伊角是人類基因的典範,而塔矢更是生化武器的未來。
與此相比,進藤光,什麽都不是。
他有些暗自慶幸,作出選擇的人不是他,而是命運。
可他忘了,命運往往都,不如人意。
很快,他在半沉半浮的機艙內,找到了被冰冷海水浸泡着,同樣被命運所抛棄的,進藤光。
厚重的艙門一關上,震耳欲聾的發動機響立即減弱了許多,愈顯出機艙裏的嘈雜。
作為直升機算得上足夠豪華的機艙內,各項常規檢查的儀器聲此起彼伏,
整個醫護小組正在
對塔矢亮進行各項檢查,而裹着毯子的後者從始至終拒絕說話。
“上校,你受傷了。”
“謝謝。”
伊角從一位救援人員手裏接過了消毒巾。
遞給他毛巾的人更仔細地看了看他脖子上的傷痕:“上校,這不是普通的擦傷,好象是銳器
所傷。你受到攻擊了嗎?”
“……不,這是飛機碎片劃傷的,不妨事。”伊角用濕巾覆在上面,用手勢拒絕了進一步的檢查。
“還有,塔矢博士的情況好象不太好。……”
伊角回頭看了亮一眼。
臉色蒼白,呼吸微弱,好象,又陷入了另一場昏迷。
是與那個能力有關嗎?
“…他因為墜機引起的心理沖擊太大,回去以後讓心理小組介入進行幹預吧。”
“明白。”救援人員向他敬了一禮:“上校,請你也休息一下,剩下的工作交給我們就行了。”
伊角這次沒有拒絕他的要求。“是啊……我的确該休息一下了。”
他轉過身的同時,在心裏對自己苦笑着:“我現在的狀況,和他是一樣的啊。”
一刻鐘後。
靠在機窗邊閉目休憩的伊角突然警覺地,睜開了眼睛。
一動不動,初升的太陽依舊挂在窗外的角落。
新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除此之外。
什麽也沒有。
過份敏感了吧?
他閉上眼,輕輕一笑。
因為疲憊所以……
等等。
不對,有什麽事情搞錯了。
他再次睜開眼,看向窗外。
窗外是茫茫海洋,朝陽永遠都是那麽燦爛而美麗——這與他無數次看過的景色并無二致。
可不對!
陽光照射在海浪上的角度!
心裏猛地一緊!
方向不對。
他猛地站起身。
但身邊的一切仿佛未曾有什麽異常:醫療組依然在監視塔矢亮的生命體征,來來去去的救援小組的人們仿佛怕打擾到他們兩人的休息而特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和腳步。
思忖片刻,他叫住了身邊一個經過的戴着“S.A.S”标志的人:“把你們機長叫來,我要見他。”
被叫到的人先是一怔,随即換上了慣常的表情:“機長正在執行飛行任務,如果您有任何問題,我可以為您服務。”
“好吧,那我親自去見他。”伊角撥開面前的人,欲走向駕駛艙。“……請您等一下!”
那人伸手欲攔,又迅速把手收了回來。“我去為您通知機長。”
伊角望着他匆匆趕往駕駛倉的身影,手松開了剛剛一瞬擰緊的刀柄。
随後趕來的機長帶着過分恭敬的表情向他立正敬禮。
伊角只淡淡地揮了揮左手:“我要連線總部。”
“非常抱歉,上校,現在無法做到。我們的聯絡設備出了一點問題。”機長緊張地回答着,神經質地不停摩挲着兩手。
伊角輕輕地哦了一聲,“那不就沒辦法進行地面引導了嗎。還有,導航設備也出了‘一點’問題吧?”
機長很快地和身邊的救援人員交換了一下眼色。
“報告上校,我們的導航系統是安全而可信賴的。至于聯絡設備,正在修複中,相信很快可以恢複。”
答非所問。他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可信賴的’。那麽,請你告訴我,為什麽目前飛行方向和目的地完全相反?!”
随着話音落下,機長的臉色一下變的刷白。
伊角步步緊逼:“準備向我解釋總部臨時有了別的安排,還是——你一直在聽從另一個‘總部’的命令?”
“解釋就是這個,上校!”站在旁邊一直一言不發的那個“救援人員”忽然對伊角舉起了消音手槍。
伊角握緊手中的刀柄,後退一步靠在艙壁上。
眼光向四周迅速一掃,
只見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默不做聲地停下了腳步,
仿佛在一瞬間啓動了某種高度的默契。
幾乎同時,砰的一聲,“醫護組”的成員同樣默契地關閉了塔矢亮所在的隔間艙門。
落入圈套了。
從一開始就是。
伊角在腦海中迅速檢索着回憶——對了,是那裏。
他和和谷的通話被人監聽了,然後綁架者比真正的救援人員先來了一步……當然,是以“救援人員”的面目出現的。
他又看了看執槍瞄準他的對手。
似乎已經相信了勝券在握的那個人即使帶了風鏡,也掩飾不住滿臉的得意。
作戰環境:狹窄的空間——并且在茫茫海洋之上。
敵方火力:除了面前這個舉槍的人,估計還有十幾只黑洞洞的槍口在白大褂和救生衣的口袋
裏瞄準了他。
——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
但是…問題最關鍵的地方在于——
在豪華病房裏躺着的那一位。
他頭一次感到有點灰心喪氣,如果飛機再出了問題,他可沒把握再象上次那樣救他逃生。尤
其是在後者極度不配合的情況之下。
而且,這把刀……他有點惋惜地摸了摸熟悉的冷而硬的刀柄,将它重新塞回衣袖的暗層。正因為這刀的威力太過強大,他沒有把握不會在混戰中誤把飛機的什麽部位砍成兩截。
他嘆了口氣,面對槍口舉起了雙手,放在腦後。
“站到那邊去!”
他的對手用槍口指了指艙門,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狂喜。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容易讓他有些
飄飄然。
伊角順從地站在了艙門口。
“是你自己跳下去呢,還是我一槍送你下去啊,上校閣下?”
伊角默不做聲。
“自己不知道怎樣比較有趣是嗎?那麽我來幫你選吧,挑戰如何穿越太平洋的極限記錄如
何?”
帶風鏡的家夥自以為幽默地的狂笑着,随即對耳機低語:“打開艙門!”
強大的氣流瞬間從艙門開啓處擁進,吹得在場的所有人不由得立刻抓住什麽東西穩住自己。
有人不滿地沖拿槍的家夥大聲嚷道:“真麻煩!盡快處理!!”
“OK!”拿槍的那個人将風鏡推上,顯露出一臉猙獰的笑容。“GOOD LUCK!”他很快地扣下了扳機。兩顆子彈分開氣流,向伊角直射而去。
幾乎在敵人扣下扳機的同時,伊角的身體向後一躍,整個人跌出了艙外!
幾點鮮血順氣流在關門的一瞬間撲入機艙內,飛濺在艙壁和地板上。
“MISSIONPLETE。”最後那個家夥還想拽一拽似,朝槍口吹了一口氣。
而那口氣剛剛呼出,那只執槍的手臂,也猶如惡劣膠水的作品一樣,
從被粘貼的軀幹上,骨碌一聲,掉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